志刚推开浴室的门,骤见浴缸坐着一个玉雪裸体的美人,忽然又被她一声尖叫,倒大吃一惊。正欲回身走开,猛可畹香回过身子,向他憨憨笑道:

“志刚,你来了吗?我道是谁呢,快到房里去等一会吧。”

志刚这就瞧见她那两只奶峰是高高地耸着,脸儿一红,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慌忙说声对不起,就掩上门儿走回房中来。坐在席梦思上,只是呆呆地出神,想那畹香小姐的肌肤,真是白嫩肥胖得可爱,假使真能够伴她睡一宵,这艳福也不知是修了几世哩……

“哟,志刚,你的头发怎么蓬松得这样呀?还有领带也歪斜了……”

志刚正想得甜蜜,忽听一声,畹香已从浴室里走出来。她见志刚这副狼狈的样子,粉脸上显现了无限的惊奇。志刚抬头一瞧,畹香已站在自己的面前,心头不禁怦怦乱跳。原来畹香并没穿舒齐衣服,只用一条长毛巾掩了奶房和下部,但是到底不能十分遮住,像沙利文面包般的乳部一半露着,下部虽然全盖,不过两条粉腿就显然呈现在眼前。志刚目光,从小腿望到大腿,再从大腿移到胯间,不免有些想入非非,因此畹香的问话,他竟茫然不知所对,像蚊蝇见了血般的呆呆地钉住了。

“你这人敢是发了疯了?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畹香见他这副馋涎欲滴的神气,便把身子一转,伸出纤指,直向志刚的额上戳来,秋波瞟他一眼,绷着粉颊儿,那态度显然是含着娇嗔。志刚这才恢复他原有的意识,不禁气呼呼地叫道:

“畹香小姐,不要说起了,你刚才到大新舞厅来在路上大触霉头,谁知我此刻已到了饭店的门口,还要大触霉头呢!”

“怎么啦,难道你遇了强盗吗?”

“哪里来什么强盗,我因你约我来玩,我不敢怠慢,匆匆坐车前来。谁知在门口就撞见一个冒失鬼,飞步奔出来。大家不提防,就香了一个面孔,不料这冒失鬼是个银样镴枪头,经我一撞,就跌倒在地。我因他跌倒,身子向前一冲,也就压在他的身上,冷不防他伸手就是两个耳光,我心中一气,便和他大打起来了……”

畹香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忍不住咯咯的大笑。志刚见她两臂环住胸口,几乎笑弯腰,身子一弯,下面不免丑态微露。志刚这就手指着笑道:

“当心,当心,桃花源的秘密别被渔郎再发现了呢!”

“啐,你这人就少见多怪,就是我一丝不挂那怕什么呢?一个人的身体,不是应该要一律平等吗?”

畹香听他这样说,便红晕了脸儿,瞟他一眼。志刚不敢说她错,就含笑点头道:

“你这话对了,脸儿可以公开给你瞧,那么其他肉体,自然也应该公开了。不过话又要说回来,房中虽有水汀,到底怕着了冷。”

“这些别谈,你还不曾说完相打的话呢,那人到底是女子还是男子呀?”

“假使是女子的话,我既香了人家面孔,两记耳光,倒也罢了。偏是个男子,你想,我不要恼怒吗?因此把他骑在身上痛打一顿。后来一个女子来劝解,你道这女子是谁,原来就是你三妹小如意。老三一见那男子,便高喊秋白,要帮我一同打他,这又为什么呢?哈哈,想不到这男子是陈铁珊哩!”

畹香听到陈铁珊三字,芳心大吃一惊,顿时忘其所以,两手一松,那条毛巾竟是落在地上。志刚突然瞧见这幕美人脱衣的模特儿,也就情不自禁咯咯大笑起来。畹香虽然浪漫到极点,但到底有些难为情呢,慌忙转身,逃到床上去了。一会儿,她又披了一件睡衣下来,姗姗走到志刚身边,一屁股坐下,望着他笑道:

“原来这男子就是陈铁珊吗?”

“可不是,这小子看他高大身材,谁知竟这样不中用。幸亏他乖觉,见了老三和秋白,一溜烟地就逃,这真是便宜了他哩!”

畹香听了,心里想想,真是非常好笑。铁珊真也活该倒霉,在我那里得了甜的,在志刚手里却吃了苦,这好像冥冥中志刚在恨他收了头会去似的,便笑问道:

“老三和秋白为什么也要打他呢?”

“咦,这你还不知道吗?上次老三秋白在东亚旅社幽叙,被铁珊捉奸时也吃了他许多苦头呢!”

畹香笑着站起来,在梳妆台上取过一柄木梳,走到志刚面前笑道:

“志刚,你这样乱的头发,我给你梳一梳齐吧。”

“那怎样敢当……”

志刚对于畹香这个举动,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心里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快乐。畹香却早已在他身旁坐下,纤手按着他肩儿,一手给他梳发。志刚见她酥胸半露,口脂微度,全身一阵阵地发散出浓郁的香气,熏得令人心神欲醉,到此不禁把她身子拥在怀里,在她颊上啧啧吻了两个香去。畹香把梳向桌上一丢,伸手就是啪啪两声,很清脆地着了志刚两记耳刮子。志刚倒是一呆,瞧她脸儿,却并没怒容,便奇怪问道:

“你打我做什么啦?”

“咦,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是女子呀,你香我面孔,我打你两记耳光,你不是很情愿的吗?”

“对了,对了,畹香小姐,那么就请你把我再打吧!”

志刚一面笑着说,一面把畹香脸儿捧来,对准了她鲜红的嘴儿拼命地狂吻。这举动是最合乎畹香的脾胃,因此也情不自禁,坐到志刚怀里,紧搂着他脖子,任他狂吻乱揉。志刚全身的血液是流动得快速,每个细胞都觉得紧张异常,他猛可把畹香抱到床上去,并头躺了下来,畹香却不许他妄动。志刚迫不及待,苦求着道:

“我亲爱的,你可怜我,就答应我吧。”

“我答应你可以,但是现在时候尚早,你猴急什么?快给我静静地养息一会儿吧。”

志刚和畹香并头贴身地睡着,眼瞧这一段白嫩喷香的肉体却不能到口便吞,你想,这如何不要叫志刚心里感到难受呢?畹香见了心里却感到有趣,索性转过身去,背着志刚睡去了。

畹香原是个中老手,她所以不睬志刚,自然为了刚才已和铁珊缠绵在先。不过她也明白志刚这样的确是非常痛苦,因此待他熬无可熬的时候,就允许了志刚。可是志刚已经不济于事,竟是草草完毕。畹香计划成功,忍不住咯咯笑了一阵,方才拥抱着沉沉熟睡了。

小如意老三自从背了孟邦和秋白卷逃了后,就居住在西摩路,双宿双飞,生活非常奢华,朝朝寒食,夜夜元宵,把孟邦的钱财也花去了一半。于是两人不得不要转些念头,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秋白既是个做拆白党营生的人,除了诈骗,当然是只有赌博了。

老三秋白昨夜在舞场里跳了通宵,五点钟方坐汽车到沧州饭店,直睡到午后才醒。两人精神饱满,遂又恩爱一回,到浴室洗个澡,吃了两客大餐后,又睡到天色夜了起来。秋白便主张到沪西赌窟里去找些生路,老三赞成。一面吃好大餐,一面遂携手下来,秋白去买烟卷,老三就碰着了志刚和铁珊打架。当时铁珊见势不妙,急急逃去,秋白老三亦和志刚握手分别。

黑漆漆的一条道路,四周是静悄悄的一些儿没有声息,两旁电线木杆上高悬着一盏盏微弱的灯光,夜风阵阵地吹送,因了灯泡的摇动,那光芒也就闪烁不停。突然一阵呜呜的喇叭声惊碎了寂寞的空气,这就见一辆摩托车,似飞一般地直向黑茫茫的道路上前进。

四周由冷落变成了热闹,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摩托车在一家电灯雪亮的门口停下,里面跳下一男一女,就是秋白和老三。两人携手进内,只见里面一个广大的房间,摆着长台子七八张,有的牌九,有的摇摊,有的青龙白虎,有的是轮盘赌打红黑……凡是赌博玩意儿,无不设备齐全,应有尽有。围坐在四周的赌客,形形色色,品流不齐,大都是浓眉环眼,歪戴帽子,横叼香烟,大有梁山上好汉的气概。

“老三,我们先到哪一摊去发发利市呢?”

“别的太啰嗦,还是牌九爽气。”

秋白把头一点,两人便到牌九摊来。这时正有两个赌客脸色灰白站起来匆匆出去,秋白遂和老三坐下,各人取出一百元钞票,换了筹码,两人坐的地位是天门,各人遂各押了五个筹码。庄家见大家押好,遂把玻璃匣内的骰子摇了一摇,摇出是个七点,庄家嘴里喊着七川,庄家第三副,天门第一副,一面喊,一面早已把牌发好。老三伸手抓来,就把它翻出,秋白定睛一瞧,却是一副七六十三点,两人相互望了一眼,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再瞧上门下门,一副长四,一副短二。老三笑道:

“不要紧,不要紧,有点子赔铜钿,庄家是个一点哩!”

老三话还未完,谁知庄家翻出来的却是四六梅花,十足一副大别十,这一气把庄家气得环眼圆睁,连喊有赤老,要烧长锭。老三却乐得眉儿飞扬,眸珠一转,向秋白憨憨笑道:

“可不是,我的话不错吧?”

“女诸葛料事如神,末将甘拜下风,但这一副是很好的环头,我们可以增兵十倍,一同押到上门去。”

老三听了,一数点数,果然是个绝好的环头,遂把自己门前筹码以及秋白的统统押到上门去,其余赌客也都纷纷落子,一时里上门一排的全堆满五色筹码,约有四五千元的数目。庄家一脸横肉上是显现着紧张,形势是相当的严重,几十道目全都注视上门。这时庄家把牌发了,上门翻牌的赌客,用了千斤的力量,直翻出来瞧。只听当的一声,大家都喊道:

“环头灵极,环头灵极,地对子都来了……”

众人就在这个欢悦的时候,庄家后面便走来一人,他的速度是相当的快,走近身后时,不知怎样和庄家两手一交接,便即离去。庄家假作哭丧了脸儿道:

“别闹,别闹,你们拿了地对子,我的眼泪可要淌下四行了。”

庄家一面说,一面就把两张牌翻出来瞧,这一瞧,正是应着了不瞧犹可的一句,庄家精神顿起,高喊一声:

“天对子,吃通庄呀!”

话声未完,早已两手张开,把那筹码统统掳进。秋白老三目瞪口呆,直气得发昏。这时就见有个男子走来,庄家便笑道:

“老匡,这副牌真正险得要命,昨天烧了路头,天对子来帮忙。”

“什么,是副烂蒲包吗?不大吉利,让我给你丢了吧!”

老匡说罢,就即伸手,把那两张天牌向窗外直丢了出去。老三气道:

“这样环头不灵,那真有鬼了。秋白,我们到别处去吧。”

秋白知道自己和她两人身边都已没了钱,她只不过这样掩饰着罢了,便点头说好。两人挽手站起,走到那边休息处坐下。秋白叹了一声道:

“晦气,真晦气,两百元钱放在水里,连影儿都不见了。”

“秋白,我瞧刚才这副牌出了毛病。”

老三凝眸沉思半晌,忽然扳过秋白的身子这样说着。秋白奇怪道:

“你这打哪儿瞧出来呀?”

“哼,这个老匡恐怕就不是好东西,他把庄家的牌丢掉,其中就有道理,你想对不对?”

秋白给她提醒,仔细一想,果然不错,连连点头道:

“你不说,我倒被他瞒过了,现在我们就找老匡说话怎样?”

原来这个赌台都是同党做下风多,所以老匡的做手脚,大家没人反对,此刻老三频频点了点头,又伸手捧着他脸儿附耳向他低低说了一阵。秋白答应,遂匆匆到那边去找老匡了。一会儿,只见秋白和那老匡走来了。老三道:

“秋白,这位可不就是老匡吗?你有话就对他说,我们不能做瘟生的。”

老匡听她话锋不对,便忙含笑道:

“两位贵姓,你们有什么话,只对我匡子文说好了。”

“那还用说得?你们用这个圈套,别人屈死,我都不管。你得把我们两百拾元钱赔还四百二十元来,否则我范秋白也不是好惹的。”

子文一听自己干的秘密竟被拆穿,倒是吃了一惊。想来姓范的也是此中老手,便笑了一笑,点头道:

“这些小事,那不用放在心上,请问老兄师傅哪个?”

“铁臂膀老六,你可认识?”

“哈哈,他是我的师叔,说来彼此都是自己兄弟,哪有个说不明白吗?不过老兄要在这儿揩油水,那似乎太想不明白一些了。”

秋白浓眉一竖,眼睛里发出了绿色的光,冷笑一声,哼道:

“你这话说得太不漂亮了。我们拿了钱来玩的,什么揩油水?这话简直是放屁。我要闹开来,大家就伤了和气。我暗中和你说,还是完全顾你的面子和立场呢!”

子文见他这副吃相很难看,便向他摇手,一面叫他别闹,一面在袋内取出一叠钞票,交给秋白,说道:

“这儿二百四十元,二百元还你本钱,四十元你做车费。大家既是自己弟兄,就不必太为难。下次请你不要赌,来玩玩不要紧。我老实告诉你,这里弟兄靠什么吃用,赌客没有赢了去,只有输了走的。”

秋白待要再争论,老三把他衣袖一扯,使个眼式,说道:

“算了吧,见面的日子多哩,大家外面要跑跑的。”

“对了,嫂子的话不错。大家翻了脸,走得出走不出这个地界还不能知道哩!”

老三听他话中有因,心中吃了一惊,暗想道,这儿是黑暗世界,杀几个人不算稀奇,他们人多,我们两人若再争下去,不免要吃眼前亏,还是早走为妙。于是拉了秋白,急急出门去了。

“老匡,老匡,你有电话来了。”

子文眼瞧着两人走远,正欲叫弟兄前去结果他们,忽然待役急急来喊自己听电话去。子文暗暗自语道:

“便宜了这两个狗男女了……”

一面说,一面匆匆到秘密电话间,握了听筒,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你是子文吗?肥羊已到,明天清早前来……”

“唔唔,我知道了……”

子文答应一声,就搁下听筒,暗自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诸位,你道这个匡子文是谁?原来就是梅琴的姐夫。他自乡间逃出,原想和梅琴来借钱,谁知到了梅琴家里,偏偏则民已死,梅琴待他颇为冷淡,因此他要借钱的话,也开不出口了。后来他想梅琴家既然死了丈夫,一定难守寂寞空房,所以便想人财两得,强奸梅琴。那时梅琴正热恋着孟邦,对于这个姐夫哪里放在心上,恼羞成怒,遂把他驱逐出去,子文因此把梅琴孟邦恨入骨髓。那天孟邦发神经病在太和医院,子文曾身怀利刀,预备将孟邦刺死,后来碰着剑平,贼胆心虚,只好悄悄溜走。不料在半途上遇见一个同乡女子,从前在乡间和子文本有关系,现在异乡客地,旧欢重逢,自然非常欢喜。当即借了一个小客栈,子文虽已到日暮途穷,却还要去穷开心呢!

这个女子,名字就叫小芸。小芸和子文在客栈里恩爱缠绵了一夜,感情非常浓厚,从此两人双宿双飞,俨然夫妻模样。这天云香按摩院招考职员,小芸便去投考,竟是录用了。这原因当然小芸也颇具姿色,且功夫甚好,所以客人个个欢喜。那时子文也加入了青帮,在黑暗世界中横行一世,无恶不作,手头倒着实给他多了不少钱。但他犹异想天开,和小芸联络,敲诈瘟生钱财,玩那仙人跳的把戏。铁珊在沧州饭店突然接到小芸电话,就是鱼儿上了铁钩哩!

铁珊被志刚一顿痛打,又被老三秋白一吓,急得拔脚飞逃,跳上街车,便喊他快拉到安东旅社去。

铁珊到了安东旅社十八号房间,只见小芸身穿粉红软绸马夹,白小纺短裤,倚在床栏上,昂了粉颊儿,正在吸烟,看上去另有一种动人的风韵。她见铁珊进来,慌忙从床上跳下,笑盈盈叫道:

“陈少爷,你真是个信人,啊呀,怎么你嘴边有血呀?”

“小芸,不要说起,我被人打坏了,他妈的,这狗养的杂种,真把我气死了。”

小芸慌忙把铁珊扶到床上,给他脱了大衣和上褂子,轻轻服侍他睡了。粉颊上显现着愤恨的颜色,蹙了双蛾道:

“陈少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你快告诉我吧。”

铁珊便把如何和人撞了一下,又如何打了一顿的话,约略告诉一遍。小芸纤手抚着他的脸颊,很抱歉又很温柔地道:

“这事情可是我害你了,陈少爷,我真对你不起,你还有哪儿被人打伤了呀,我给你抚摩一会吧!”

小芸拿手帕给他嘴角边拭去了牙齿的血,又拿开水给他漱口。铁珊见她这样体贴入微、柔情蜜意,心里非常爱怜,情不自禁将她娇躯搂住,亲着她红润润的脸颊,笑着说道:

“我心肝的小芸,我听你说给我好东西吃,所以我急急赶来了,你现在到底给我吃什么呀?”

小芸听他这样说,便伏在铁珊的身上,把殷红的樱口凑到他的唇上,甜甜蜜蜜地吻吮了良久,还是不肯离开。铁珊被她身上覆压在自己身上,已是全身感到异样的触觉,再给她这样一吻,直乐得心花儿都开起来。

“陈少爷,我给你吃的好东西就是这个呀!”

小芸吻了一会儿,才说出了这句话,同时便咯咯的笑起来。铁珊被她身子一阵扭动,虽然她的风骚是足以引起他的欲念,但是一夜里要应酬两个,到底吃不消,便把她身子掀了下来,两人侧身相对躺着。铁珊笑道:

“小芸,你真是我的心肝,我吃了你这样甜蜜的好东西,我什么痛苦全都忘记了,快再给我吃些吧!”

铁珊说到这里,两手捧着她脸儿,凝望着她憨憨地笑。小芸索性伸出舌尖儿,送到他嘴边,给他像孩子哺乳般地吮了一阵,两人忍不住都又咯咯大笑起来。

“小芸,你这女子我真喜欢,我想讨你回去,不知你愿意吗?”

小芸绕过无限媚意的俏眼,向他瞟了一眼,噘了嘴儿,嫣然呸了一声道:

“像我这样苦命的人儿,你会看得中吗?你们大少爷脾气谁不晓得,今天爱上谁,就和谁玩玩,玩过了早已丢到脑后去,哪里肯永远爱我呢……”

“我对于别人,也许是这样子。不过对于你,我完全是真心爱你。要不然,你来电话,我为什么立刻就来呢?”

“哼,你是来吃我的好东西呀,否则肯这样听我的话吗?”

“小芸,我老实告诉你吧,在沧州饭店里我不是一样有好东西吃吗?我一得到你电话,情愿放弃那边,你想,我不是真心地爱你吗?”

小芸听完这话,伸出纤手把他额儿拧住,啐他一口,恨恨地道:

“听你这一句话就可见你爱不专一,完全是见花折花,真是我们女界的冤家哩!”

铁珊被她拧得叫饶连连,小芸还不肯放松,铁珊没法,伸手就向她胯下抓去,小芸这才放手,连忙挡住,恨恨地白他一眼。铁珊笑道:

“你这人说话有趣,既这样恨我,为什么又要来电话叫我呢?”

小芸听了,吃吃笑了一阵。心里暗想,我爱你什么,爱你的钱呀。小芸肚里的念头,铁珊当然不会晓得。他见小芸笑得弯了腰,便把她紧紧搂住,轻怜蜜爱地温存了一会儿。小芸躲在他的怀里,仰着脸儿,笑叫道:

“陈少爷,你真的要讨我回去吗?”

“当然是真的,小芸,我实在太爱你,我觉得你全身的骨头,没有一根不是风骚的……”

小芸不待他说完,啐他一口,早又吃吃地浪笑不停。这时铁珊哈欠连连,要想睡去,小芸望着他笑道:

“你这个采花蜜蜂,想来在沧州饭店不知已和哪个雌儿……我瞧你还是安静些睡去吧,回头养足了精神,我再给你吃更好的东西吧!”

铁珊见她红了脸儿,不胜娇媚的意态,这就望她噗的一笑,点了点头,转身朝里,朦胧睡去了。小芸见他不多一会儿,便即鼻声鼾鼾,想已熟睡。于是倚在床上,抽了一支烟卷,暗自细想,我和子文虽然是专门做这个勾当,但对于我的终身究竟不是个归根的事。铁珊既真心爱我,我何不也真的跟了他。不过这种纨绔子弟,绝没有真心爱的,他无非也玩弄我罢了。小芸想到这里,便悄悄跳下床来,打了一个电话给子文,叫他明日清晨前来。小芸打好电话,遂仍跳上床去,一时却睡不着,脑海里只是一阵阵地想着。耳中只听得十二点敲过,一点敲过……直到敲三点钟,小芸方才朦胧欲睡。不料这时铁珊却已一觉醒来,颇感精神充足,回眸瞧小芸,星眸微闭,娇靥红晕,煞是可爱。这就伸手熄灭电灯,情不自禁地向她着意温存,小芸被他扰醒,也只好敷衍一次。待两人兴尽,早已四肢无力,遂交颈甜蜜睡去了。

次日早晨,红日满窗,时光已九点光景。小芸因有心事早已醒来,不多一会儿,果然房门开处,推进五个男子,一个看住房门,四个走近床边来。小芸见为首的正是子文,便对他轻声道:

“他还睡着哩,你们快显些威风来吓醒他吧!”

众人一听,早已顿脚敲桌,一阵乱闹,把铁珊从睡梦中惊醒。小芸见铁珊醒了,却反假作熟睡,紧搂他不放。子文早已把被儿掀开,只见两人光着肉身,抱作一堆。子文瞧了这个情景,到底有些酸溜溜,遂走上前去,伸手啪啪两响,先向铁珊打了两个耳光,大骂道:

“我找了一整天,原来你这个狗养的把我妻子诱拐在这儿,好,好,他妈的,我不把你送到捕房去……”

“老匡,我来给你把他们用绳子捆起来,精赤的两个模特儿,倒是挺好玩的。”

“我去找捕房,他妈的,这小子不要脸,怎么看中我们老匡的老婆……”

“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顿再说。他妈的,打,打!”

铁珊听了这一阵杂七八糟的话,早已吓得脸色死灰,混身乱抖。小芸这时也假做醒了,见此情景,掩面而哭。子文抢步上前,扭住小芸头发,一面握了拳儿,却只管向铁珊捶打。小芸一面穿衣,一面跪着,故意哭泣哀求。铁珊已吓得六神无主,又被子文捶了几拳,疼痛非常。今见小芸哀求,他也跪在床上叩头,连连求饶。子文同伴小麻子阿陆,便故意作好,子文却假意不允,一定要把他送捕。铁珊心想,万一真的送捕,那我名誉可要扫地了,便向子文淌泪道:

“好汉爷饶了我吧,算我瞎了眼珠,骗了你的妻子,现在我情愿送你一千元钱,就别送我到捕房去吧……”

子文听了,还是一口不答应。后来小麻子阿陆做好做歹的总算说定一千五百元了事。铁珊取出大陆银行支票簿簌簌写了一张一千五百元的票子,交给子文,子文遂喊阿陆快去兑现。约摸半个钟点,阿陆取款到来,子文逼着小芸回去。小芸眼泪鼻涕,假意回眸向铁珊望了一眼,表示依依不舍的样子。众人既已得到款子,还狠狠打了铁珊一拳,说声便宜了你这小子,遂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