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辛石秋原来是江苏松江人,今年还只有二十岁。辛家是松江望族,而且也是个大家庭。石秋的爸爸墨园,妈妈陆氏,不单生石秋一人。墨园是前清举人,现充松江县云溪镇镇长。陆氏有甥女巢爱吾,从小便父母双亡,爱吾育于墨园家,现在也已有十八岁,毕业于松江女中。陆氏因为自己妹子临终时,含泪再三嘱托,所以待爱吾就当自己女儿一般地疼她。在陆氏意思,因爱吾和石秋年龄相仿,且自小青梅竹马,感情不坏,本待与石秋为妻,但爱吾身子柔弱多病,所以心中犹委决不下,迟迟没有发表。辛墨园和秦可玉原是老世交,可玉现任上海安东银行董事,素知石秋少年老成,中文、英文均有根蒂,所以聘为行中秘书。苏雨田乃是行中保管金库,两人办事,虽非同科,然职司均重要。石秋因雨田性好文学书画,所以尤为莫逆。两人除办公时间外,差不多没有一日不聚在一起。可玉因两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所以内侄唐小棣和自己女儿卷耳因双双情死后,要给他们补行一个婚礼,便叫石秋做司仪员,雨田做男傧相,自己干女儿小红做女傧相,原也不当他们作外人看待的意思。今日雨田因星期无事来瞧石秋,那时离小棣殡后已有五天。不料齐巧瞧见石秋照讣闻上卷耳小影画了一张春容,雨田竟误认他是有意来画小红的,从此便引起雨田向可玉替石秋、小红说亲。雨田热心过人,欲联成这一段美满姻缘,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在雨田当时心里,哪儿有个恶意吗?谁知因此而又引出下面曲曲折折的故事来。

雨田回到寓里,时已十点左右,因在石秋那里多喝了两杯酒,且路上又吹了风,颇觉头脑疼晕,遂倒身就睡。次日起身,见天空竟下了蒙蒙的细雨,气候较昨天又冷了好些。他便披上雨衣,匆匆乘车赴行办公。秋天的季节,阴晴原属不定,到傍晚的时候,天气忽又转晴,淡蓝的天空浮云散开,竟映出片片的晚霞来。他想,秦老伯昨日约我今天到他公馆去一趟,这时正是时候。见同事都已纷纷出行,他也把写字台上物件收拾藏好,挽着雨衣,坐车到同孚路秦公馆里去。

雨田到了秦公馆,走进会客室,只见有一个身穿灰哔叽长夹袍的少年,正和可玉坐谈。雨田颇觉面熟,但一时却记不起来。可玉便忙向两人介绍道:

“这位龚半农,是小棣、友华的同学。这位苏雨田,是我们行里同事。”

可玉说时,半农早已站起。雨田这就见半农的额际有个铜圆般的瘢疤,心中细细一想,猛可记起,这龚半农就是友华的爱人。春间两人游玩桃花宫舞厅,夜深出来,突然被人狙击,不是我给他们用车送到医院里去吗?可是他现在服装穿得这样朴素,和前时西装革履好像判若两人,真不愧是个学校里中坚分子,怪不得我要不认得他了。知过能改,这是青年最难得的事,雨田心中倒也很觉佩服,立刻抢步上前,和他握了一阵手,笑着道:

“哦!原来就是半农兄,我们曾经见过的,久违了,听说你到南京去求学,是哪日出来的?”

半农也想起了,不觉微红了脸儿,微笑答道:

“不错,你一向可好?我因接到老伯来信,知小棣兄和鹃儿妹竟遭此不幸,所以陪同友华妹前来慰问老伯和伯母,还只有刚才到哩。”

两人说着都又坐下,仆人送上香茗,三人在会客室里闲谈。这儿友华把挈匣交与佩文,跟着一同到上房,见了姑母若花和小红。若花见了友华想鹃儿,小红见了友华想小棣,因此三人只喊了一声,还没说话,都已哭得泪人儿一般呜咽起来。佩文忙又拧上手巾,友华细细问了一回,若花亦从头告诉一遍,大家都又叹息淌泪。友华回头见小红梳妆台旁摆着一张照相,上有透明玻璃纸盖着,因拿来展开一瞧,正是小红昨日摄来的乐园公墓小棣和鹃儿新坟的影片。影片的两旁还题着一副小红的挽联,友华瞧着读道:

棒打鸳鸯,执笔画眉从此绝。

梦幻蝴蝶,焚琴煮鹤我何堪。

友华读毕,心中无限沉痛,只觉一股酸楚冲鼻,眼皮一红,那泪又沾满了两颊,长叹一声,望着小红,说道:

“这个光阴真好快啊!明天竟是哥哥的首七了。鹃儿姊既然和哥哥这样深情,怎么不早些儿说明自己的身世呢?不然哥哥和鹃儿姊原是表兄妹,这一对鸳鸯哪里会变成蝴蝶的幻梦呢?”

小红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若花却哭起来道:

“可不是!这都是你的爸爸不好,现在他也来不及懊悔了。”

“姑妈,现在爸爸和妈妈怎么不见?到哪儿去了?”

“此刻你爸和妈妈是到莲花庵去为明日超度亡魂的事情。华儿和红儿坐一会儿,我到外面瞧你姑爸去。”

小红见若花拭着眼泪走出去了,便拉着友华的手,同到沙发上坐下,说道:

“姊姊,表哥的事,爸爸写给你信里都说得很详细,想你都已明白了。”

“我因想起哥哥嫂嫂殉情的悲剧,今天坐在火车上,我还和半农各人都作了一副挽联。”

友华望她一眼回答。小红一听,忙又问道:

“姊姊,是怎样的句子?你能念给我听听吗?”

友华一听小红这样问,便站起身来,把刚才佩文拿进的挈匣打开,取出两张稿纸,递给小红。小红把纸打开,瞧着道:

大哥大嫂灵右:

妹自首都来,此别竟成千古。同病相怜,千古艰难唯一死。

兄今何处去,聚逢曾约九秋。合欢偕老,九秋容易却三生。

胞妹友华拭泪泣挽

小红瞧罢,沉吟了一会儿,忽附耳对友华悄悄道:

“姊姊,你以后哪里还同病相怜呢?舅爸舅妈昨天都已说了,姊姊的婚姻,他们是再也不敢阻挡了。姊姊,你难道没接到舅爸的信吗?”

韦氏因小棣已死,叫吟棣快写信去安慰友华,恐怕女儿再发生意外,这友华原是早接到的,今听小红这样说,不觉两颊起了一阵红晕,叹道:

“爸爸虽然想明白,可是到底来不及了……”

小红心中有了一阵感触,摇了摇头,不觉又掉下泪来,放开第二张的素纸,低头读道:

小棣学兄暨嫂夫人鹃儿女士灵鉴:

一千里远隔新都,讵意生离,竟成死别。

二十年同沉苦海,人非薄命,天太无情。

学弟龚半农挥泪挽

小红瞧到这里,忍不住又浅浅一笑,低声儿说道:

“这个称呼不对,可以改‘内兄嫂灵右,妹倩挽’了。”

友华听她一味地半认真半取笑地说着,心里不觉感到她的可爱。小红忽又叹道:

“‘人非薄命,天太无情’这两句话,真要令伤心人同声一哭哩。”

两人正在絮絮而谈,说得情投,忽听房门外一阵脚步声音响进来,小红因是朝外坐的,便抬头一瞧,慌即站起,叫道:

“舅爸、舅妈,友华姊和半农兄刚才都从南京到了。”

友华见进来的正是自己爸妈,三人见面,想起种种伤心的事,不觉抱头痛哭起来。原来友华的爸爸唐吟棣自登报把儿子、女儿声明驱逐后,谁知现在儿子小棣果然给他驱逐死了,见了女儿,不免又痛儿子。韦氏本来是十分疼爱友华的,今因分别长久,一旦见面,当然更有说不出的喜欢,又有说不尽的悲哀。小红见三人哭个不停,因亲自拧手巾,从旁劝道:

“友华姊,你路上辛苦,快别多哭了。舅爸舅妈见了你是多么欢喜,你若哭了,他老人家是要更引起伤心呢!”

友华听了,方才从韦氏身怀里站起,含着满颊晶莹莹的泪水,喊着道:

“爸爸、妈妈!都好吗?真想死女儿了!”

韦氏听她说完,又扑簌簌滚下泪来。因拉着她手,抚着她的云发,安慰道:

“华儿,你千万别伤心了。半农这孩子,刚才我们在会客室里也都已瞧见过,他的脸上虽有一个疤痕,但究竟不减他的英挺潇洒态度。而且听他说话也颇是温柔知礼的人,我和你爸心里都喜欢得很。你假使愿意嫁他的话,那么我可以择一个日子,便请姑爸替你们两人先订一个婚吧。以后你们也不要再到南京去,就仍在上海一道读书好了。”

友华听了这一篇话,心里虽是十分欣慰,但究竟不好意思立刻就喜形于色,于是低垂了粉颊,兀是抽噎着。吟棣恐女儿还不信自己,因也含泪声明着道:

“华儿,你妈的主意,我是完全赞成的,你千万不要伤心了,你爸爸是不好,现在爸爸想明白了,绝不会强阻止你了。”

友华听爸爸会说出这个话来,心中想着了哥哥小棣,一时又喜悦又痛苦,好像尝到了各种不同的滋味,一会儿甜,一会儿酸,偎着韦氏的怀里,却是默默地无语。小红见友华两颊红晕得可爱,虽然是淌着泪,但内心还是喜悦的成分多,显出不胜娇羞的模样。三个人都是悲喜交集,想起自己和小棣的一番情谊,今生是万难如愿,一时心中无限心酸,倒比友华更觉伤悲,止不住那泪又滚滚地沾满了两颊。一会儿猛可想起自己劝人家不要伤心,怎么我倒反淌泪了?因站在旁边颇觉不便,遂悄悄地退出,回到自己妈妈的房中来。谁知这个时候,可玉、若花也正在房中,和慧珠说话。小红慌忙把脚步停止,就在前面厢房里窗口旁立住,忽然瞥见对面会客室里坐着两个少年,一个穿长衫的是半农,一个穿西服的少年,颇觉好生面熟,但却记不起。想了一会儿方才记起,原来那少年便是自己做女傧相时候,他是做男傧相的苏雨田。小红伏在窗口,托着香腮,正在瞧着两人细细长谈,忽听后面厢房里可玉对自己妈妈说道:

“珠妹,这个雨田和石秋都是我行中重要职员,石秋的爸爸叫墨园,也是我的多年老友,他的家庭,我是知道得很详细,也是一个极热闹的大家庭。他的太太陆氏,生四个儿子。第一个叫宾秋,第二个叫雁秋,第三个即是石秋,最小的叫麦秋。四个儿子之外,还有两个女儿,长的叫春权,她是石秋姊姊,今年廿二岁,却尚未嫁人。次的叫春椒。还有一个姨甥女巢爱吾。宾秋、雁秋均已娶妻,宾秋在汉口经商,雁秋在北平党部办事。春椒现年十四岁,麦秋现年十岁,都还在读书。现在讲到雨田替小红说亲的就是这第三个儿子石秋。他在小棣结婚那天,是曾来做司仪员的。这孩子不但是学问好,性情也好,在行中对待各同事都非常和气。你倘然不嫌他家里人口众多的话,明天我便命石秋到这儿来假说请吃饭,就给你瞧瞧可好?”

小红听到这里,心中突然一怔,暗想道:原来这雨田是来给自己说亲的。但自己自从小棣死去,此心早已灰死,情愿侍奉妈妈到老,不愿再事他人,况又不知石秋……小红想到这里,听妈妈说道:

“玉哥,我是只有一个女孩儿,只要对方孩子学问好、性情好,还要想配怎样的人家呢?至于人口多寡,横竖现在都分住的多,将来小红和他组织一个小家庭,不是一样很简单吗?玉哥,这个事完全是要你替我做主的,我是一个女流,小红又是一个女孩儿家,可配不可配,是都不十分晓得的,你想对吗?”

若花听慧珠的话,是完全要可玉负责。想石秋这个孩子是颇靠得住的,但所虑的就是他的兄弟姊妹未免太以烦杂。小红是个性情柔弱的人,将来究竟如何,这也非常难以断定。虽然这是要瞧小红的命怎样,不过我们也不能全权做主。千句话做一句说,还是要小红自己同意才好。若花想罢,便也插嘴说道:

“珠妹说的话很对,但我代你想,还是叫雨田明日陪石秋到来,先给他和小红自己见面谈谈,交个友谊。倘然情投意合的,那么大家就正式订个婚;如性情不合,就此作罢,这样是最妥的了。”

可玉、慧珠听若花这样说,大家都拍手赞成笑道:

“姊姊到底有个主意。”

“你们且等着,我去叫小红来问她一声吧。”

若花笑着说了这两句话,她便走向前房来,一见小红扑在窗口上,好像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又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因便笑叫道:

“红儿,爸爸和你妈妈说的话儿,你有听到了没有?你怎么不走进后房里来呀?”

小红回头一见若花这样问,一时不觉两颊绯红,只得圆个谎,也笑叫道:

“妈妈,什么事儿啦?女儿实在不曾听到爸和妈说什么呀!”

若花还道她是真的刚才进来,没有听见。因把她手儿拉来,悄悄把雨田来给她说亲的话告知,并说你爸爸意思是这样,你妈的意思却叫我们做主,我的意思是先给你们由友谊着手,问小红意思怎样。小红却是无限羞涩地默然不答。若花正在催问,可玉和慧珠都也走出来,见她们娘儿俩这样情景,可玉笑道:

“你们两个妈妈好好儿征求她一下同意,我出去陪客了。”

小红待可玉走后,便抬起头来,假作毫不介意地娇媚地笑道:

“妈妈,舅爸舅妈回来了你知道吗?他们刚才见友华姊为了小棣表哥哭得伤心,舅爸便答应友华姊和半农的婚事,舅妈说要拣个日子,还要请我爹爹给他们订个婚,这不是个欢喜的事吗?”

若花听不回答自己婚事,却去提友华和半农订婚的事情,可见她伏在窗口,一定在想自己的心事,那么她就是很明白告诉也愿意的了。正欲笑着再问她,慧珠早笑起来道:

“友华和半农订婚,果然是件欢喜的事,现在妈妈也告诉你一件对于孩子的喜事。你爹爹说有一个行中同事苏雨田,今日也正在给你作伐,要把你说给一个行中秘书辛石秋。你妈还要叫石秋到来,和女儿先做个朋友,你心里到底愿意不愿意呢?”

小红听妈妈这样说,娇靥更加红晕,憨憨地向两人笑了笑,便翻身逃跑到自己卧房里去了。若花对慧珠笑道:

“小红到底是个女孩儿,这有什么害羞?倒不声不响地逃跑了。”

慧珠听着,两人都不觉咯咯地笑起来。大家走到上房里,只见吟棣坐在沙发上抽小仙女的香烟。吟棣本来在乡下是不抽香烟的,吸的是皮丝烟或一管旱烟。到上海后,可玉给他抽雪茄,他听一支雪茄要值四五角钱,惊得伸了舌儿缩不进去,这样贵,太花费了,所以不要吸。拣市上最便宜的小仙女香烟吸,说已经够好了。一个拥有二三十万家产的人,能这样节俭,实在难得,他对女儿友华说“爸爸现在想明白了”,看起来也真令人好笑。友华却仍倚偎在她妈妈的怀里,絮絮地告诉从前吟棣误会的事,说及自己曾做舞女度活的艰苦情形,忍不住又抽抽咽咽地哭。韦氏听到伤心处,一面心里肉疼,一面又滔滔不绝地骂吟棣狠心。吟棣被骂得哑口无言,一声儿也不敢回答。直到见若花和慧珠走进房来,方才停止了骂,友华也拭干泪痕,向慧珠叫了一声姨妈。吟棣觉得不好意思,早已悄悄地溜到会客室里来。只听可玉和雨田笑着道:

“承你的美意,替石秋和小红作伐。刚才我已和小红的母亲说了,据内人的意思,还请你在下星期日陪同石秋前来,或者明天办公完毕,以便石秋和小女大家谈谈。倘然彼此意见相合的话,便可择日订婚。因为现在时代不同,随潮流而说,男女青年订婚,第一须尊重双方意思,只要两小口子性情相合,那婚事是没有不成功的。做父母的只不过做一个现成顾问罢了。你想我这话可对?”

雨田听可玉这样说,不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老伯的思想真是新颖得很,一些儿不错。将来一定是十分美满的,那么必定照老伯的意思办好了。”

吟棣听了,想起自己的固执,一定是大不受人赞成,心里亦觉自己陈旧,不及可玉时髦,真是个落伍的人,很觉不好意思。半农见了吟棣,便站起来,两人到那边沙发上坐下。吟棣细细问他一些学校中事,半农小心回答。这里雨田又问可玉道:

“昨日老伯叫我来府上,不知尚有其他吩咐吗?”

“哦,别的没有什么事,我本来想请你给我陪同摄影师,到乐园公墓去摄一个小女的墓影,现在她们已摄来了。”可玉吸了一口雪茄说。雨田见他对于亲事已一半答应,那其余一半是只需两人自己性情相合,那盅冬瓜汤是隐隐可以喝了,心里十分高兴,见时已将夜,便站起来告别道:

“老伯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走了。”

“时候已夜饭了,你忙什么?”

“谢谢老伯,我还有些儿事,今天不吃饭了。将来婚事成功,我的酒就要多喝几盅了。”

雨田说着,挽起雨衣,和可玉都笑了一阵。一面又和吟棣、半农握别,匆匆走出大门去了。可玉送到院子里,也就停止,回身进屋,见书房中已开了电灯,若花、慧珠、友华、韦氏、小红也都在里面。见可玉进来,若花问道:

“雨田走了,他的意思怎样呢?”

“雨田意思本来也是这样,为的是怕我们思想陈旧不答应,所以他不敢说。”

可玉说着,大家笑了。友华拉着小红的手,又和她说笑话。吟棣这时便向半农道:

“半农,明日是棣儿的首七,方才我已和莲花庵姑子扣实,为棣儿、鹃儿超度亡魂,这事本不应有劳于你,但现在你已不是外人了,况与棣儿同学,明天就请你帮理去。”

“就是今天,他也宿在这儿好了。待和华儿考了学校,再住到宿舍里去是了。”

半农听可玉这样说,也就唯唯答应,又道了谢。小红望着友华扮个兔子脸,憨憨地傻笑。两人正在互相打趣,佩文进来,叫众位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吃夜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