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林吃完了晚饭,仆妇王妈端了面水进书房来,同时把饭菜的碗收拾出去。宗林洗过了脸,他把衬衫马夹脱去,索性揩身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忽见月娟匆匆地进来,当她瞥眼到宗林赤着膊的时候,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儿家,宗林是个小伙子,那么多少总觉得有些难为情,不禁啊呀了一声,把一只跨进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宗林回眸见了月娟,便笑嘻嘻地说道:
“月娟,你干吗进来又出去呢?”
“我不知道你在揩身,对不起,我回头再来吧。”
“那没有关系,我可不是一个小姑娘,难道还害羞不成?况且我们不是认作兄妹了吗?娟妹,谢谢你,你能不能帮帮我的忙,给我擦个背?”
宗林拿了毛巾,望着月娟含了笑容,低低地央求。月娟是一个富于感情的姑娘,况且对宗林本有着十分的爱心,因此微红了脸,竟没有拒绝他的勇气。遂把手巾接过,秋波脉脉地逗了他一瞥媚眼,低低地笑道:
“好大的架子,你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家给你擦背,难道不怕难为情吗?”
“好妹妹,马马虎虎好了,我手臂短了一点,弯不到背脊上去,你给我擦两把就行了。”
月娟听他撒娇似的央求着,这神情有些嗲得令人可爱。其实事情是相对的,女子在男子面前发嗲,会使男子心神欲醉,但男子在女子面前发嗲,会使女子的芳心同样地感到甜蜜而舒服。当时月娟便拿了毛巾,给宗林轻轻地擦背。一面擦着,一面心中暗暗地想着:宗林不但容貌美,而且人体更美,皮肤是那么白皙,肌肉是那么强健,这样的男子,是多么令人可爱呢。宗林被擦得有些儿肉痒,把身子向左侧过去,而且忍不住哧哧地笑起来。月娟好笑问道:
“干吗这样好笑呢?”
“人家怪肉痒的,你擦得重一点吧。”
“瞧你,人家服侍你擦了背,你还尽管不称心,我不会擦了,你叫别人给你擦好了,那你就称心了。”
月娟听她这样说,遂把手巾往桌子上一丢,鼓着小嘴儿,故作生气的样子,恨恨地回答。宗林一面套上汗马夹,一面又披上了衬衫,笑道:
“好妹妹,我说错了话,请你原谅我吧。”
“谁是你的好妹妹?你不要涎脸了。”
月娟见了他向自己打躬作揖的样子,一时又喜又羞,忍不住通红了脸,但表面上还竭力绷住了粉颊,似乎怒气未消的意思。宗林走近她的身旁,把她的手紧紧地握了握,难受地问道:
“娟妹,难道你不承认我是你的大哥?”
“唉,并非我不承认,也许是事实上不允许我承认你是大哥。”
宗林这一句话,倒是触动了月娟的心事,她的粉脸由红晕转变淡白,很哀怨而且凄凉地叹了一口气,低低地回答了之后便身子背过去了。宗林当然是感到无限的惊奇,咦了一声,急急问道:
“月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请你告诉我一个详细吧。”
“……”
“月娟,你为什么不回答?啊,你怎么哭起来了?你说呀,你说呀!”
宗林见月娟并不作声,而且两眉一耸一耸,拿了手帕,在脸上擦抹。一时便扳转她的肩头,果然见她脸上沾了无数泪痕,于是愈发向她惊奇地追问。月娟慌忙收束泪痕,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谁在哭?你别胡说八道。”
“你还要赖?脸上的眼泪刚被你揩干了呢。月娟,你不要隐瞒我,你说事实上不允许你叫我大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月娟听宗林问这几句的神情,好像也要哭出来的样子,一时便更加悲酸,几次要把眼泪滚了下来,但竭力又熬住了,低低地说道:
“这是很简单的意思,你是小龙的老师,我是小龙的姊姊,况且你也教授我的书本,那么师生的阶级,已经是分得清清楚楚了,我怎么能叫你大哥呢?”
“你这话虽然不错,但我们年龄仅仅只差了四年,而且同是天涯沦落之人。我们在这异乡客地的上海,真可说一见如故。况且我和你师生关系也无非挂名而已,至于我教你书本,彼此算为互相研究,也无不可呀。月娟,昨天晚上,好像你十分欢喜地答应了我,但今天忽然又变卦起来,我觉其中一定有道理,难道谁来阻止你这样叫我吗?”
月娟被他后面这一句话直猜到心眼儿上去,一时倒默默地说不出什么话来,秋波哀怨地逗了他一瞥,似乎想说话而又说不出来。宗林是个聪明的人,他在细细转念之下,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遂继续说道:
“月娟,我和你认作兄妹的事,你爸爸知道了吗?”
“没有。”
“那么你妈知道了,是不是?嗯,你不回答,那准是你妈知道了。可是叫我感到有些奇怪,难道是你自己告诉她的吗?”
宗林故意先从她爸问起,然后问到她妈。因为月娟并不作答,遂又向她接着问下去。月娟到这个时候,再也隐瞒不下去了,遂哀怨地说道:
“我告诉你吧,刚才我到花园里去找你,叫了声大哥,奇巧被妈听到了,她问我叫谁,我老实说了,不料她听了,对我很严肃地劝告,说一个人阶级要分清楚,我和你是师生关系,如何可以称呼大哥,这不是太没有礼貌了吗?我心里一想,妈这话也不错,是我答应妈以后不再称呼你大哥了。”
“我也早猜到是你妈向你劝阻的,可是,你上了她的圈套了。”
宗林对于这一点,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遂淡淡地一笑,很俏皮地说。月娟有些奇怪的情态,微蹙了两条细长的眉毛,低低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上了妈的圈套?”
“嗯,她所以这样劝阻你,在她心中原有作用的。”
“你这话越发稀奇了,她还有什么作用呢?”
“我不便说出来,好在你将来总会明白的。”
月娟听他这么回答,芳心中更加狐疑不定,雪白的牙齿,微咬了殷红的嘴唇皮子,倒是怔怔地出了一会子神。宗林这时心里也很难受,他觉得自己和月娟的爱情,显然是已经有了阻碍,遂叹了一口气,又低低地说道:
“月娟,为了避免我们终身烦恼和痛苦起见,我觉得我们不认作兄妹了也好。而且……而且,我更希望我们从此应该疏远一点。”
“我的年纪还小,我懂的事情不多,所以你这句话,叫我听了真有些儿莫名其妙。胡先生,那么……你……难道不预备教我书本了吗?”
宗林见月娟一面颤抖,一面大有盈盈泪下的神气,他心中也觉凄然,呆住了一会儿。眼皮也微微地红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肩胛,说道:
“我所以这么说,那和你不叫我大哥是有着一样的苦衷。因为事实上不允许我们常在一起,那叫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假使我想要在这里多做几天家庭教授的话,那么我们还是疏远一点的好。”
“胡先生,我妈……难道……会妒忌我们吗?”
“这个,月娟,我觉得你是一个孝顺的女儿,我不希望你和家庭发生感情上的破裂,所以……”
“胡先生,我们再见!”
宗林说到所以两字,便说不下去了,两眼望着月娟的粉脸,却又低下头来。月娟的芳心里也说不出是悲酸还是苦辣,她好像觉得宗林对自己是已经不爱护了,因此感到十二分失望,有些无力地移动着懒洋洋的步伐,向房门外走了。宗林直待看不见她的影子,身子不由向房门口赶上两步,但立刻又止了步,轻轻叹了一声。他心中一阵阵地细想,觉得宓太太这个妇人,似乎太降低了她自己的身份。虽然她嫁了一个年纪已经半百的丈夫,在生活上是感到这样的苦闷,但是一个人首重名誉,难道她竟然不顾全丈夫的地位和名誉,要我给她一种不合理的慰藉吗?因为她刚才要和我结为姊弟,此刻又阻止月娟叫我大哥,那么她心中的用意不是已经很显明了吗?想到这里,他不免对宓太太有了一种轻视之意。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做教授,将来难免还有尴尬的事情发生,万一这种尴尬情形临到头上的时候,那么将怎样来摆脱才好呢?宗林在这样忧虑之下,心里非常沉闷,遂情不自禁地踱到花园里来散步了。
宗林在花园里,独自坐在池塘旁边,望了一会儿天上的银河,心里甚为惆怅。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放开喉咙,唱起热血歌来。谁知正在这个当儿,忽然见一个艳妇,姗姗含笑而来,并且把纤掌轻轻地拍着,连声说道:
“唱得好,唱得好,真是一位金嗓子的歌王。”
“啊呀,宓太太,你不要跟我开玩笑,那叫我不是太不好意思了吗?”
宗林回头去望,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热情的太太,一时慌忙站起身子,红了脸,低低地回答。锦花觉得今天夜里,在这四下无人的环境里,能够和宗林单独地遇见,这总是一个亲热的好机会。遂眉开眼笑地说道: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你唱得真好,我没有瞎捧你,假使你愿意再唱几曲雄壮的歌儿给我听,我一定洗耳恭听。”
“我唱得不好,而且我……也不敢放肆,宓太太,请你原谅我。”
“为什么你老是这样客气?来,我们别这么站着,还是坐下来谈谈吧。”
锦花见他弯了腰肢,好像下属见了上司那么恭敬的样子,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但仔细想想,总是见他老实忠厚的缘故,遂以大胆的作风,伸手拉了宗林的手,叫他一同在池塘边的石栏上坐下来。宗林的心头跳跃得厉害,他好像临到了什么危险事情一样,真感到十二分的局促不安。锦花伸手又搭在宗林的肩膀上笑盈盈地说道:
“白天里,我和你谈的话,似乎还没有告一个结束。”
“我们谈了些什么话呢?”
“什么?你难道忘记了吗?”
“我……委实有些想不起来了。”
宗林简直有些目定口呆的神情,茫无头绪地回答。锦花的眉宇之间,是透露了无限的风流之情,秋波逗了他一瞥勾人灵魂的目光,嫣然的一笑,低低地问道: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还是假的想不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们在白天里不是也随便谈谈吗?根本没有一件什么正经的事呀。”
“嘿,我和你要结成一对异姓的姊弟,这不是一件很正经的事情吗?因为小龙来找你了,所以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现在我需要你一个回答,你心中愿不愿意有我这么一个难看的姊姊呢?”
“这个……我实在难以高攀,第一,我是一个贫穷的子弟;第二,我把宓老伯当作长辈一般看待,所以事实上也不能这么做呀。”
宗林被锦花问得涨红了脸儿,他支支吾吾地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毫无情感作用的加以拒绝。锦花把笑容慢慢地收起了,同时显现了无限怨恨的表情,低低地说道:
“你不用找这样的借口来拒绝我,我很明白,大概你嫌弃我老了,所以不肯把我认作你的姊姊,哼,我觉得在你心中,明明是看不起我。”
“宓太太,我怎么敢看不起你?”
“不许你再叫我宓太太,我没有福气给你这么的称呼。”
锦花冷笑了一声,她故意竭力地做作,扳起了粉脸,显出无限愤怒的样子,娇嗔地回答。宗林被她这么的一来,真弄得有些啼笑皆非,呆呆地木然了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宓太太,哦,不,不,宓女士。”
“什么?我可不是志万的妹妹,如何称呼我姓宓起来?告诉你,我娘家姓范,名叫锦花。”
“那么我叫你范女士吧。”
“不行,我不爱听你这么叫。宗林,我警告你,你若侮辱我,我绝不饶放你的。”
“你……你……这话不是太冤枉了我?我长了几颗脑袋,敢侮辱你?宓太太,不,范女士,不,不。唉,我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才好。”
宗林在这情形之下,他弄得有些儿神志不清了,几乎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锦花见了,倒忍不住又暗暗好笑,遂低低地说道:
“这是很容易的事,你叫我一声姊姊不就得了吗?”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我真能够这么叫吗?”
“亲爱的弟弟,你放大胆子叫吧。我心里欢喜着你叫呢。”
“哦,我放肆了,姊姊。”
宗林的理智,到底还抵不过锦花热情的魔力勾引,他忍不住向她叫出姊姊两个字来。锦花听到一声姊姊的叫喊,顿时感到了胜利的得意,也许是管不住她内心春情的爆发,她把两臂伏到宗林肩胛上,却不禁咯咯地笑起来了。宗林被她这样一来,心里真有些昏陶陶的,要想推开她心里又不敢,怕她生气。假使去抱抱她吧,那当然更不可能,因此他有些木然的样子,怔怔地愕住了。偶然他的眼睛向地下望去,这把他一颗心儿更刺激得别别地跳跃起来。原来锦花此刻是穿了一件妃色薄绸的睡衣,这衣服是不用纽子,在腰肢间只系了一条丝带,被她一阵子笑,那丝带散了,睡衣披了开来,因此露出了她粉嫩的大腿,好像羊脂白玉,榨得出水儿来一样。更因为见不到她的裤脚管,所以在一个未婚的小伙子眼里看起来,当然是更觉得有些儿想入非非,遂急促地说道:
“你……你……衣带子散了。”
“真是吗?”
“真的,我没有骗你。”
“好,原来你假充老实人,好好的系着怎么会散开来?那一定是你给我解散的了。”
锦花故意这么咬他一口,媚眼儿水汪汪地向他瞟。宗林想不到自己好意关照了她,反而被她咬一口,一时急得红了脸儿,有些口吃的成分,说道:
“我……我……决不会这样没有礼貌,你……不要委屈了我。”
“其实弟弟要向姊姊顽皮,那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你何必急得这个样儿呢?”
锦花方才又温情蜜意的样子,笑盈盈地说。她不但没有把带子系好,而且还把睡衣更披开一点。眼睛是透明的,除了闭着之外,当然什么都可以看见。因此宗林见到锦花里面没有穿着小衣,那两堆高高的乳峰,已经一半显露出来。于是想象她的下身,难道也没有穿裤子不成?宗林在这么一转念之下,他全身像火煨似的热躁起来,心头的跳跃,真像小鹿乱撞,他几乎连呼吸也要迫促起来了。
这时锦花内心的热情,也已到了不可压制的地步。她见宗林木然出神,遂嫣然一笑,偎过身子去,说道:
“弟弟,你看我什么呀?姊姊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注视呢?”
“我……我……没有看什么呀。现在虽然是初夏的季节,但晚风也有些凉意,姊姊穿这么单薄的衣服,恐怕也要受寒的。我想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回房去安置了。”
“不,我此刻内心的热,好像是喝过酒一样发烧。弟弟,你不信,你可以摸摸我的皮肤,那你就知道我是热得快要疯狂了。”
锦花真是一个风流的女子,她为了勾引宗林,竟大胆地把他的手拉来,放到自己的睡衣里面胸部上去。还眯了眼睛,向他哧哧地笑。宗林的手,整个人已经迷醉了,他心头的甜蜜,已经使他神智有些糊涂起来。不过理智最后警告他,你是一个有作为的青年,不应该造下这个罪恶。于是他猛可地缩回手,预备急急地站起身子。不料道高一丈,魔高十丈,锦花好像饿虎扑羊似的把宗林脖子抱住了,同时用她灵敏的小舌尖,在宗林的嘴上紧紧地吮吻住了。
“姊姊,姊姊,你……这算什么意思?”
“弟弟,我亲爱的弟弟,我老实对你说,我爱你。”
“你爱我?这是打哪儿说起?你是一位贵族的太太,而且,而且,你又是我的姊姊,你……你……怎么能够爱我呢?”
经过良久的吮吻,宗林深深地透了一口气,他连忙推开锦花的身子,很焦急地问道。锦花此刻已经忘记什么叫作廉耻心,她通红了脸儿,还是紧紧地偎住了他,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宗林对于她这句话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愁眉不展的神情,向她还是用正义的态度劝解。然而锦花此刻已经像一条疯狂的狗儿,她已经是无可理喻了,还是急促地说道:
“就是因为你承认我是你的姊姊了,那么我们就可以相爱了呀。傻孩子,你难道不懂得男女之爱的乐趣吗?”
“是的,我有一些儿不懂得。”
“哼,我知道了,你是存心不良。”
锦花见他正了脸色,有些不识抬举的样子,一时也不免恼羞成怒起来,遂冷笑着回答。宗林有些茫然的神情,把手指一下自己的鼻子,说道:
“我存心不良?”
“是的,你看中我的女儿月娟了,是不是?”
“这个……你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你还想赖吗?哼!既然你没有爱她的意思,为什么你要和她结成兄妹呢?你……明明是引诱她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
锦花怒气冲冲的样子,把引诱的罪名,加到宗林的头上。宗林听她这样说,心中倒也别别的一跳,不过他还是竭力镇静了态度,说道:
“你不要冤枉我,我没有引诱她,因为我没有和她做出苟且的行为来。至于和她结为兄妹,是因为她的身世很可怜,我没有兄弟姊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彼此既然同病相怜,所以认个兄妹,无非大家有个帮助的意思。我根本没有不良的存心,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给你听的。”
“哼,这都是你一种巧辩,我决不会相信你的。老实跟你说,你要爱月娟的话,你得先孝敬我。”
“可是,我并不爱月娟。”
宗林觉得她这话中大有威胁和要挟的成分,这就不甘屈服地显出强硬的态度,正色地回答。锦花一时倒奈何他不得,遂只好向他甜蜜地一笑,把手挽了他的脖子,妩媚地说道:
“弟弟,我是一片真心爱你,你应该答应我呀。”
“答应你可以,不过我们要想个安全的办法。”
锦花这神态,大有今夜放不过他的样子。宗林在没有抵拒的办法之下,只好暂时用了一个缓兵之计。锦花见他有些心动了,遂惊喜万分地笑起来,说道:
“你真的答应了吗?那好极了,反正志万今夜没有在家,我们……”
“在这公馆里?那可不行,万一被什么人撞见了,我犯了罪,送官究办,那倒没有关系,使你的名誉扫地,这可不是一件游玩的事情。”
“那么你的意思是?”
“我想明天,不,后天吧,我和你到外面去幽叙,这样无拘无束的可以不必偷偷摸摸地担心了。”
“也好,那么准定后天晚上,弟弟,此刻你再给我一点儿安慰吧。”
锦花说到这里,似乎尚有留恋之情,猛地又把宗林抱住,小嘴儿凑在宗林的口旁,又吻一个够。宗林觉得照此下去,难免发生更尴尬的事情,他心生一计,猛可推开她的身子,啊呀了一声,说道:
“你看,你看,那边有人来了,我们明儿见吧。”
宗林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先一溜烟似的奔回到书房里去了。锦花四头回望,见没有什么人,知道是他胆小的缘故,所以脱身回房。不过他已经和自己约好了,当然不至于会失信用,遂笑了一笑,也很满意地回房去了。
这天晚上,锦花睡在床上想了一夜的心事。觉得宗林心中爱的当然是月娟,月娟在一日,我是没有得到宗林真心爱的希望,那么换句话说,月娟好像是我的情敌,也好像是我的眼中钉一样。为了我自己的快乐,我可不管月娟的幸福了。锦花既然这样打算之下,第二天早晨便打了一个电话给牛依仁。依仁听了锦花的电话,乐得跟什么似的,问道:
“是宓太太吗?我是牛依仁,你有什么事情?莫非有好消息给我吗?”
“不错,志万对于这门亲事很赞成,我也很欢喜。”
“哈哈,那么事情不就成功了吗?”
“但是,还没有问过月娟本人的意思。”
“她是个小姑娘,懂得了什么,我说女孩子的婚姻大事,应该由父母做主才是。”
“话虽这样说,不过她并非是我们亲生的女儿,我们若是强迫了她,恐怕会引起外界的议论。”
“宓太太,那么你的意思……”
“我想,你跟姓屠的去说,叫他到我们家里来游玩,看机会让他先亲自向月娟去求爱,假使月娟没有讨厌的样子,我就可以向月娟提起这门亲事了。”
“这办法好极了,我马上就跟姓屠的去说。”
“嗳,你也不必太急,你为了做媒,不能忘了门诊时间啊。”
“毫无问题,我立刻可以推说医生有病,暂停营业。嗳嗳,不,不,我说错了,暂不门诊。哦,宓太太,那么我们回头见,回头见。”
锦花听他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口吻,一面说,一面搁了听筒。遂想想好笑,方才也把听筒放下,坐到沙发上去了,很得意地吸着烟卷。大约有半个钟点的时间,忽见阿秀匆匆来报告,说牛医生和一个屠先生已在会客室里等太太去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