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读者心里一定很奇怪,月娟怎么又会在米高美舞厅做舞女了呢?原来那天夜里,月娟和宗林悄悄地出来了宓公馆,但茫茫大地,到什么地方去安身才好?两人在黑夜之中的人行道上,踱着踱着徘徊了一程路。宗林皱了眉尖,回眸望了月娟一眼,低低地说道:

“月娟,我瞧你还是回去吧!”

“你叫我回到哪里去啊?”

月娟芳心有些莫名其妙地感到奇怪,乌圆眸珠怔怔地怔住了,向他急急地问。宗林很颓伤的口吻,说道:

“你还是回到宓公馆去吧!好在我们曾跟门房说过,你原是送我上火车站去的。我觉得你跟了我毫无目的地受苦,这是犯不着的。”

“大哥,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讨厌我吗?”

月娟有些悲哀,她眼角旁顿时浮现了晶莹莹的一颗。宗林紧紧握着她的玉臂,摇摇头儿,急忙说道:

“不,我怎么会讨厌你?月娟,你……难道跟着我就在马路上做流浪者吗?那我心中怎么对得起你?”

“大哥,不要难过!我们要想法子去挣扎,在这恶劣的环境里奋斗做人。我想我们只要肯吃苦,我们是不会饿死的。”

宗林眼皮儿也有些润湿,月娟却用了真挚的口吻,向他鼓励地安慰。宗林听了,也非常感动,遂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道:

“是的,我们都是生长在大地上的人类,我们如何会饿死呢?我们要和环境奋斗,我们要努力前程!但眼前叫你受苦,我心里感到不安!”

“大哥,你这话说错了!我并非是为了你而出走的,我是为了求自由、求幸福,才毅然离开宓家的。大哥,你难道叫我嫁给一个蠢货吗?那我情愿饿死在马路上。老实说,我倒喜欢在社会上多经历一些磨折,这样对于人生才有一些意义。”

“月娟,你说得真有思想!我没想到一个娇怯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勇敢的精神,我真是太敬爱你了。”

月娟被他这么一称赞,她是感到十二分的得意,这就扬了眉毛儿,秋波活活地一转,掀着酒窝,破涕笑起来,娇媚不胜地说道:

“大哥,你说得我太好了,真叫我有些儿难为情。我以为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自由。失去了自由的人,生活再舒服一些,那也等于犯罪一样。比方说,我叫你大哥,你叫我月娟,这都是我们应有的自由。谁知妈听到了,她却不许我们这样称呼。你想,我们连这一点点自由都被束缚了,这个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现在我们离开了他们的家,他们就没有权利来干涉我们了。我们虽然生活上受到一些清苦,但我们是多么自由,精神上有多么的愉快呢!大哥,你以为我这些话可说得对吗?”

“对极!对极!月娟,不,我应该叫你一声娟妹!你这些话说得太有道理,我们为了争取自由,我们是不能屈服的。你瞧这四周黑漆漆的前途是多么可怕,但我们抱了大无畏的精神,一直向前猛进,光明一定会展现在我们眼前的。”

宗林把她敬佩得五体投地的样子,含了满面的笑容,兴奋地说。月娟听他这一声娟妹的叫呼,她芳心是只觉得甜蜜蜜的,秋波含了无限的娇情,逗了他那么羞答答的一瞥,红晕了两颊,她的酒窝儿这就没有平复的时候了。

两人在马路上踱着、谈着,忘记了已走到什么路,是到了什么时候。直到东方微微地透露了鱼肚皮的颜色,宗林这才惊叫道:

“啊,想不到天亮了!娟妹,你看,光明已降临大地了。”

“是的,光明是可爱的。真奇怪,我们一夜没有睡,但精神很好,我竟一些儿也没有疲倦哩!”

“这是我们因为过分兴奋的缘故。娟妹,虽然是五月里天气,但你身上这么单薄衣服,吹了晨风恐怕也会受寒吧!我们还是坐车到小客栈里去暂时安身,慢慢地再找工作做,你觉得怎么样?”

月娟听了,点头说好。于是两人叫了一辆三轮车,坐到昼锦里的谦泰旅馆去了。他们开了一个房间,宗林填了吴钟陵三个化名字,说是刚从苏州到上海的。一面又付了两天的房金,茶房便拿到账房间里去了。这时还只有七点左右,夏令时间,七点实在还只有六点,因为为了节约时间,所以拨快一小时的。上海的旅馆,越是夜里,越有市面。那么清晨六七点钟,每个房间相反的却是冷清清的十分静寂。月娟这时伸手按了小嘴儿,打了一个呵欠,倒有些倦意了。胡宗林望了她一眼,笑道:

“娟妹,我瞧你很累了,快些儿到床上去睡吧!”

月娟听了,回头向房中一打量,见室内只有一张床铺,这就蹙了翠眉,暗暗沉吟了一会儿,有些赧然地说道:

“那么你怎么办?也睡一会子休息休息,不要累病了,倒不是玩的。”

“我睡在那张沙发上好了。”

“这是单人沙发,怎么好睡呢?况且你个子又高大,两只脚放哪儿?我说还是你睡在床上,我睡沙发吧!”

“不要紧,用一张椅子给我搁脚,那就很舒服了。”

宗林一面笑嘻嘻地说,一面拿了椅子,放在沙发旁边。他坐下沙发之后,又把两脚一伸,就这么躺下了。月娟这就无法再和他客气推让,遂和衣倒向床上。两人没有说话,不上三分钟后,因为一夜未睡,所以精疲力竭,也就呼呼地睡熟了。等两人醒来的时候,已经午后一时了。宗林揉揉眼皮,只见月娟也坐在床边出神,遂微笑着问道:

“娟妹,我们这一睡下去倒也有六七个钟点,你可曾睡畅吗?”

“睡是睡畅了,但肚子却有些饿起来。”

月娟两手理了一下头发,笑盈盈地回答。宗林站起身子,两臂向上一举,伸了一个懒腰,笑道:

“我们先洗个脸,到外面吃点心去吧!”

“已经午后一点了,还吃什么点心?我们就吃饭吧!”

月娟看了一下手表,低低回答。宗林已到房门口去按了电铃,叫茶房端上洗脸水,两人匆匆漱洗完毕,遂一同到外面去吃午饭了。他们当然是拣最小最经济的小饭店里去吃了两客经济饭,然后买了一份报纸,回到旅馆内来。宗林先在招考栏内翻阅了一会儿,见了好几家公司的职位,自己很有能力去担任的,于是高高高兴兴地说道:

“娟妹,你好好在旅馆里等着我,我马上去应考,也许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肯录用我,那我们的生活就不成问题的了。”

“大哥,那么你快些儿去吧!但愿老天可怜,事情会成功的。”

宗林于是拿了报纸,和月娟握手,匆匆别去。直到黄昏的时候,宗林才跑得满头大汗的回来。他去的时候,是抱了满腔的热望,但回来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脸色灰白,好像一些儿精神都没有的样子。月娟当然吃惊不小,遂急急地问道:

“大哥,怎么啦?不成功吗?”

“上海,这万恶的上海!黑暗!欺骗!奸诈!唉,太使人失望了!娟妹,原来他们是要拿我们现金保来做资本,给他们创办事业呢!假使我们拿得出巨量的现金保,我们自己不会做生意吗?老实说,胜利后的中国,情形和过去一样恶劣,物价还是一个月一个月地涨上去,法币的价值,一天一天地降低下来。富翁们囤积居奇,越弄越有钱;贫苦的人们,这就一天一天地苦恼起来。这年头儿做人,有学问,有才干,有什么用?唉!这样局面,太叫人感到痛心了。早知如此,我为什么要读书?我更不必读到大学毕业。辛辛苦苦读到大学毕业,还是连一口苦饭都找不到吃。这……这还成个什么世界呢?”

宗林坐在沙发上,滔滔不绝地说,大有痛心疾首的样子。他额角上流着汗,眼角旁边流着泪,神情是悲愤到了极点。月娟的芳心,虽然也感到无限的焦急和凄惶,但事到如此,也只好先拧手巾给他揩汗,又倒了一杯茶给他喝,低低地安慰他说道:

“大哥,你不要灰心呀!我们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那么才能战胜环境呀!找职业本来没有这么容易的。今天找不着,明天再找;明天找不着,后天再找。我想,终有一天,会找到职业的。你且息息吧!”

“娟妹,你这话虽然不错,但上海是寸金之地,多住一天旅馆,就得多一天开销,所以……我……想到往后,我们能不着急?”

宗林听了月娟的劝慰,他的脸色虽然是缓和了一点,但他皱了眉尖,仍旧表示忧心煎煎地回答着。月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一手按了他肩胛,秋波脉脉地望着他英俊的脸儿,低低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用完了有限的钱,而要流落到街头为乞丐吗?我想这是不会的,况且我身边还有一副二两重的金镯,这是爸爸给我兑进的,万一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它变卖了派用场呀!”

“可是……我终不好意思用你的钱呀!”

“啊呀,什么你的我的,你倒还分得这么清楚吗?我们这次一同出走,流浪外面,也可算是患难之交,那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应该的事情。难道你明儿发了财,就预备把我丢了吗?”

月娟说到后面,心中有些悲酸,眼皮儿一红,泪水便夺眶流了下来。宗林慌忙握住她纤手,急得涨红了两颊,说道:

“娟妹,你这是什么话?我……到死都忘不了你!……”

“大哥!……”

月娟挂着泪水,微仰了粉脸,显出那么楚楚可怜的意态,温情地说。宗林把她爱到了极点,这就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在她小嘴儿上紧紧地吻住了。

晚上,两人在外面吃了夜饭回来,为了睡的问题,彼此起了争论。不过,他们的争论,并无一点自私自利的意思,原来月娟向他说道:

“大哥,今夜你睡到床上去吧!因为你身子生得高大,睡沙发太不舒服了。”

“不!我觉得很舒服,还是仍旧给我睡沙发吧!”

“嗯,我不要!一个人睡一夜沙发,那才显得男女平等。”

“不是这么说,我们要提高女权,这床是应该给你睡的。”

宗林摇摇头,笑嘻嘻地回答。月娟雪白的牙齿,微咬着红红的嘴皮儿,憨憨地微笑了一会儿,忽然羞答答地问道:

“大哥,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爱我呢?”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没有真心爱你,那我一定不会好死。”

宗林把月娟拉到身旁坐下,表示有些奇怪的样子,向她认真地说。月娟把纤手向他嘴上一按,逗了他一个妩媚的娇嗔,恨恨地说道:

“你又来这一套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呢?见我心里不是很难过吗?”

“既然大哥真心爱我的,那么我喜欢说老实话……”

“你说呀!为什么又停止不说了?”

月娟说到这里,两颊一阵绯红,却赧赧然地又低下头来不说了。宗林弄不懂她是什么意思,遂急急地向她催问。月娟瞟了他一眼,嫣然地一笑,方才低低说道:

“我们早晚不是要做夫妻的吗?”

“那当然啰!你是我的爱妻,我是你的好丈夫。”

“我想……彼此有真心的爱,那么我们就不妨同睡一张床上,这样大家不是都可以睡得舒服一些儿吗?”

月娟瞅了他一眼,红了脸儿,娇羞地说。宗林有些惊喜欲狂的神情,搂住了她的娇躯,甜蜜地笑道:

“只要妹妹肯允许我同睡一床,那我还有不赞成的道理吗?”

“不过,有一个条件,你要遵守的。”

“是什么条件呀?”

“个人睡半张床,谁也不可以侵占谁的地位,否则,要重罚。”

“可以!可以!妹妹,你若不相信我,我们中间可以放一杯茶的。”

“那我可不是祝英台……”

宗林这么地说,月娟感到了风趣,忍不住咯咯地一笑,说出了这一句话。但既说出了口,却又懊悔起来。因为祝英台和梁山伯是没有团圆做夫妻,所以慌忙又掉转话锋,白了他一眼,笑盈盈说道:

“只要你老实一些好了,茶杯是用不到放的。万一不小心翻了,湿了衣裤,那可不是玩的。”

“也许你以为撒尿在床上了呢?”

“嗯!你这样说话怎么浮滑起来了?”

月娟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却撒娇地滚到他怀内去。宗林这时已忘记了环境的恶劣,他心里是觉得无限的兴奋,这就偎了她粉脸,又亲亲热热地接了一个吻。

今夜天气更觉闷热,宗林脱了西装裤子,穿了汗背心、短裤,还是连连叫热。月娟笑着白了他一眼,低低说道:

“你静静地坐着,自然会凉快的。谁叫你对我怪顽皮的,所以就热燥起来。时候不早了,还是睡吧!”

“好的,我们睡吧!明天早起又可以想法子找工作去。”

宗林点头回答,遂先睡到床上去了。可是月娟坐在沙发上却又呆呆地出神,好像想什么心事的样子。宗林奇怪地道:

“娟妹,你不是说早些睡吗?怎么又在发愕了呀?”

“你性急什么?快把电灯熄了吧!”

月娟羞答答地抬起头来,逗给他一个媚眼,低低地说。宗林知道她是怕难为情的缘故,遂笑了一笑,把电灯熄灭了。因为今夜有月光的缘故,虽然室内没有了灯光,但隐隐约约地也可以看到房中的一切家具。宗林偷偷地望到月娟的身上,见她已经在脱旗袍了。她慢慢地走到床边,却站住了。宗林到底还是一个年轻的童男子,他觉得今夜要和一个姑娘同床而睡,这是一件多么兴奋而紧张的事情。所以月娟走到床边站住的时候,他那颗心儿越跳越快,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而月娟呢,她所以站住的原因,也是为了内心太紧张、太恐怖的缘故。虽然自己是非常的爱宗林,但要和他同床而睡,那到底觉得太难为情,而且自然而然地会感到害怕起来。宗林这就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

“娟妹,你怎么啦?站到床边发呆了?”

“我……我……想,我……我还是睡沙发的好。”

月娟由于心跳的缘故,使她说话都带有一些颤抖的成分,好像非常迫促的样子。她回过身子,表示要睡到沙发上去了。宗林心中一急,他就不管什么猛可跳起床来,把月娟身子紧紧抱住了。因为是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的手指并没有眼睛,所以正好按在月娟的乳峰上,软绵绵像面包那么一团,宗林几乎迷醉起来了。月娟急道:

“大哥,你……你……无礼吗?”

“不!你为什么悔约?原是你自己提议的事情,谁知却又不实行了,这是什么道理?”

“我……我……怕你会不老实,你会欺侮我的。”

月娟口里这么说,但人儿已被宗林拉到床上去了。宗林究竟不是一个柳下惠,他已经刺激得全身热情都爆发出来了,遂气喘喘地说道:

“娟妹,你……不是答应做我的妻子吗?”

“可是,我们到底没有结过婚呀!”

月娟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她缩了身子,躺在床上,大有害怕的神气。宗林却亲热地偎过身儿,把手按着她腰肢,笑道:

“结婚也无非是个仪式而已,这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娟妹,只要我们有真心的爱,我们不结婚也可以做夫妻呀!”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我怕肉痒呢!”

宗林听她低低地回答,还把身子一缩一缩地躲让,这就偏把她紧紧地搂抱住了,在她小嘴儿上热吻了一会儿,笑嘻嘻地说道:

“你要怕肉痒,你除非永远不嫁丈夫。”

“好哥哥,你安安静静地睡吧!我没有想到怪斯文的你,也会这样的不老实,那我悔不该有这个提议的了。对不起,你还是睡到沙发上去吧!”

“可是,事到如今,你要赶我也赶不走了。”

“那么你预备怎样呢?”

月娟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她怎么经得住让自己心爱的男子搂抱了热吻呢?所以她整个的身子也完全软绵无力了,偎在宗林怀内,低低地问。宗林知道她完全屈服了,假使自己有更进一步的要求,她也决不会拒绝的,一时倒感觉她的可怜,遂微笑着说道:

“我们安安静静地睡吧!”

“嗯!……”

月娟见他忽然又放下了抱住自己身子的手,一本正经地回答。一时倒不觉奇怪起来,口里答应了一声“嗯”,心中却在暗想:莫非他是生气了吗?女子终是痴心的多,她认为自己身子早晚终是属于宗林了,何必还刁难他呢?假使男女同床,而毫无一点春情的激动,这还能算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吗?月娟在这么思忖之下,她的芳心软了下来,遂温情地偎上去,低低地问道:

“大哥,你心里恨我吗?”

“不!我……我怎么会恨你?我很惭愧,因为我到底是个社会上最普通的青年,我觉得不应该这样对待你。”

宗林很羞愧地回答,他要落泪的样子。月娟听了,倒忍不住又好笑起来,遂扳转他的肩胛,低低地说道:

“你不要这样说,我原谅你的顽皮。因为环境逼成我们到此地步,这又有什么办法?大哥,我们的爱是正大光明的,我并不承认我们没有结过婚而睡一床就算是对可耻的男女,因为我们没有经济能力,我们更没有诸亲好友,我们就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所以我们用不到什么结婚的仪式来告诉大家我们是一对夫妻了。因为这对于我们没有关系,只要我们心中已认为我们是一对夫妻了,那不就完了吗?大哥,从今夜起,我对天上的神明宣誓,蒋月娟便是胡宗林的妻子。”

“娟妹,你肯这样的原谅我,我心里太感激你了。你这话说得对的,假使一定要堂堂皇皇地假座什么酒楼、酒家举行婚礼,这么的铺张浪费起来,那么社会上像我们这样贫苦的青年男女是永远没有结婚的日子了。我就不相信有钱的人,个个都是人格高尚、品行兼优的吗?我们穷人都是卑鄙无耻的吗?不!不!我们决不承认我们是对苟合的青年,我们不必用法律来证明我们是对夫妻,我们用良心来证明我们是对夫妻。娟妹,我也对天上的神明宣誓,从今夜起,胡宗林便是蒋月娟最忠实的丈夫,日后若有对不住将月娟的地方,那就得……”

“大哥,你不用说下去了,我相信你是我的好丈夫。”

月娟听他滔滔不绝地回答了这一篇正义的话,她芳心真是万分的得意,遂笑了一笑,把小嘴儿凑上去,吻住宗林的嘴儿,是不愿他再有发咒的意思。宗林是甜蜜极了,他把月娟紧吻了一阵,说道:

“娟妹,我们是一对正大光明的夫妻了,那么我们得去租一间房子来安居才好。因为这么的下去,到底不是一个根本的办法。”

“是的,你这话很有道理,我们明天还是一同找房子去吧!”

月娟低低地回答,宗林点头答应。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方才各自沉沉地睡去。到了次日,两人便出外去找寻房子,在小花园一个仁德里十八号内的亭子间,向二房东花了一两金子租下来。月娟当下给她一只金镯,彼此签了合同。大家又到北京路,把另一只金镯兑去的钱,在旧货木器店里买了几样实用家具。匆匆忙碌了三天,月娟、宗林方才迁入新屋子去了。

这天他们点了一对高大的红烛,还买了一副糕桃面食,表示请请地主菩萨的意思。宗林是忙着布置房间,月娟忙碌地烧饭煮菜。直到晚上,两人洗了浴。宗林瞧着那对红烛还没有烧完,融融地十分明亮,这就笑嘻嘻说道:

“娟妹,这也可以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今夜才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哩!”

“唔!从今以后,我们已经脱离黑暗,步入光明大道,永远在幸福的乐园中沉醉!希望我们不要再受痛苦。”

“但我们需要努力,否则,环境这恶魔是会压迫我们的呀!”

两人谈了一会儿,也就熄灯安睡。静悄悄地过了好一会儿,忽听月娟细声地笑着,好像低低地在说:“大哥,你今儿是做了人上人哩!”又听宗林得意的笑声,也哈哈地在黑夜的空气中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