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蔡建德听说拿住了响马,立刻升堂,众捕快跑到大堂回禀:“在皂角林拿住一名响马。”县官一摆手,捕快等站起来,退立一旁。吴广的妻子李氏哭诉前情,说:“响马打死丈夫,请求老爷作主。”县官问完了众人的口供,阅看李氏的状子完毕,喝令将响马带进来。两旁的衙役喊喝堂威:“差事一股,罪犯秦琼告进。”秦琼跪倒大堂之上,县官一瞧,吃了一惊,向秦琼问道:“本县认识你,你是山东济南府的差人秦琼,如何当了响马?”秦琼道:“老爷,我是济南府的差人,不是响马。”县官喝道:“你不是响马,怎么九月底领了回批,直到了正月还不回去?明是个响马无疑。”秦琼说:“老爷,俺去年领了回批,本想回山东去销差,只因染了重病,住在朋友家中将养,到了现在病体痊愈,乘马回家,住在皂角林吴家店内。掌柜的有意害我,我为防身,给他一锏,他便丧命。请老爷秉公判断。”县官问道:“那么你这银两是哪里来的?”秦琼说:“这银子是俺朋友赠给俺的。”县官问道:“你的朋友是谁,住在哪里?”叔宝刚要说单雄信,忽然转想:若是把他连累在内,如何是好?遂道:“俺那朋友是贩卖绸缎的客人,如今上江南办货去了。”县官喝道:“胡说!贩卖绸缎的能有这些金银给你?本县看你就不像有病方好之人。你如今打死吴广,还能活得了吗?”立刻吩咐把秦琼钉镣入狱,先去验尸。
且说这信让单雄信的庄客知道,赶紧回禀他,单雄信听说,忙到城中打探。到了县衙,打听是实,命家人备了酒席,前去探监。县衙门里的人知道秦琼是单二员外的朋友,赶紧去到监内送信,不准虐待秦琼。却说雄信来至监狱门,看监的禁子见雄信问道:“是来看望朋友吧?”雄信道:“正是。”禁子忙将狴犴门开开,雄信进来,跟着酒席抬入,家人在外面拉马等候。禁子将狱门关好,引着单通到了一个屋内,见了秦叔宝。单通道:“二哥受这般苦处,是小弟所害,俺虽死难辞矣。”秦琼道:“这是俺的命该如此,岂关单二弟之事?”单雄信命禁子给叔宝撤去脚镣,摆上酒筵,亲自斟酒。饮酒之间,叔宝向单通言道:“兄有一言相告,不知二弟肯见怜否?”单通答道:“叔宝兄有何见教,弟无不从命。”秦琼说:“如今无论是非曲直,反正是人命关天,俺得抵偿对命,料想今番活不成了。死在异乡不足为恨,但家有老母,在山东惟恐将来无人奉养,欲求雄信寄信于老母,设法关照。不知单二弟意下如何?”叔宝说至此处,二目含泪。单雄信心中不忍,说道:“二哥不必难过。此事虽大,倒亦无关紧要,拼着俺单通万贯家财花尽,也要买兄长不死,二哥只管放心。山东老母之处,自有小弟照顾。”秦琼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有劳贤弟。”单通道:“二哥耐心等待,我去打点通融。”秦琼拱手相送,兄弟洒泪而别。
单雄信一出牢房,直奔衙门,先见本县的师爷,二话不说,一百两银子往上一递。师爷久在公门,伶俐得很,三言两语探问明白,满口答应。然后单雄信又来见县官蔡建德。别看蔡大老爷是官,照样惧怕单通,再加上赠与叔宝金银的本主儿到了,蔡大老爷亦是明白人,最后说道:“二员外,这样办吧,杀罪改发配,你看如何?”单通说:“发到哪里?”蔡大老爷说:“共有四处,二员外挑一处吧。”单通说:“讲来我听。”蔡大老爷说:“头处是沿海登州,第二处是南阳关,第三处是太原府,第四处是北平府。”单通暗想:登州没朋友,南阳关路途遥远,太原府李渊与我有杀兄之仇,只有最后一处了。单通说:“好吧,就定北平府。”蔡大老爷道:“下官遵命。”
书以简捷为妙,次日蔡建德开堂,有意开脱叔宝的罪名,岂不容易?当时判为充军发配北平府,金甲、童环二都头为解差,立刻启程。单说金甲、童环和秦琼先到城中会友楼,早有单通在此恭候,摆上一桌丰盛的酒筵。兄弟见过,唏嘘不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单通说:“二哥,小弟在北平府有个朋友,在北平王手下当旗牌官,名叫张公瑾。我已写下一封书信,只要把信交给他,管保比小弟还要格外关照叔宝兄呢。”秦琼听罢,十分感激单通的好处。及至吃完了酒,雄信取出一百两银子、一封信,交与秦叔宝;又取出五十两银子,赠与金甲、童环。雄信会了酒账,出离了会友楼,送出十数里路,才与秦琼作别。秦叔宝跟金甲、童环够奔北平府而去。这一路之上,谁亦不知道秦琼是充军发配的罪人,金甲、童环反倒受了辛苦了,肩头上轮流着扛行李还不算,额外还得给秦琼扛着枷,过往客商、往来的行人见了都得猜他们是解完了差回归呢。
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非止一日。这天三人正往前走着,远望前有松林一座,金甲道:“咱们忙什么,可以在这树林子里边歇息会儿吧。”童环说:“咱们歇会儿不要紧,可别等到天晚了,赶不上店那可糟了。”哥儿三个将到松林,见树上拴着一匹马,“唏哩哩”直叫。往树上一看,树上头吊着一人,两条腿不住蹬踹。秦琼见了,忙道:“快救人吧。”三个把行李物件放下,上前把上吊之人救下来,放在地上,撅砸捶叫。那上吊之人缓醒过来,坐在地上,翻眼瞧了他们一眼,把头低下去,一语不发。秦叔宝问道:“朋友,你为什么事儿,至于迫得自己上吊哇?”那人站将起来,腿一软又坐在地上,说道:“你们几位是一份好心,搭救于我,反倒叫俺多受罪了。你们几位走你们的路,不用管了,俺仍不免上吊一死。”秦琼问道:“朋友,你别想不开呀,人死了不能复生。”上吊的人说道:“众位恩公,俺比谁都想得开,要是想不开呀,还不上吊呢。”金甲怒道:“俺们既是救你,便有主意,你可以把你的事情说给俺们听听,救不了便罢,倘若是救得了你呢,岂不比死了强吗?”上吊的人一听,遂说:“你们几位不用问了,俺就是把事情说出来,你们几位亦是救不了我,反倒堵了心啦。”秦琼一听,知道他上吊的原因关系很大,约摸着是管不了啦,可又不能扔下他不管,既然是救人,就得救到底。秦琼说:“朋友,你的事儿我亦酌量着不小,就满打是俺们救不了你,亦要问个明白。你想你不说,俺们能够甩手不管吗?你说来我们听听。真要是管不了呢,俺们就不管了。”上吊之人点了点头:“你们三位既是有这份好心,我把我的事儿说给三位。在下叫上官狄,在靠山王杨林麾下当作中军官。如今我们王爷镇守登州府,因为越国公杨素寿诞之日将到,靠山王千岁命我给越国公送寿礼,理应当从沿海登州起身够奔长安。说起来亦是我命该如此,我不该由登州奔范阳,到了范阳城看望我姑母,如今是从范阳够奔长安,走在此处出了事儿啦!在这东边有座山,山里有两个寨主,带着喽罗兵下了山,把我的东西夺去。我曾对他们说,劫了我的东西不要紧,要是让我们王爷知道了,岂不扫平了你们的山寨?没想到不提说靠山王杨林还好,这么一道字号倒坏了,被两个寨主将我杀败,连俺的两个伙伴亦拿上山去。亏了我的马跑得快,不然亦得被获遭擒。你们几位想想,我要是回了登州府一说,俺们王爷岂不杀我?”
秦琼三个人听明白,秦琼问上官狄道:“那你丢的礼物值多少钱呢?”上官狄说:“论我丢的那东西,约价一万两银子。”秦琼问道:“你这东西是什么宝物,能值这些钱呢?”上官狄说:“我这东西系高丽国海寇的东西,被我们王爷拿住海寇,搜出来的宝物。一共是四颗珠子,有两颗避水珠,两颗避尘珠,装在四个苏漆匣内。”秦琼原有心救他,及至听上官狄一说,就怔了,想这宗东西,虽然有钱,亦都没有地方去买呀!上官狄说:“你们三位听明白了吧?这事能有办法吗?请想我吊死在这儿,亦不能回山东登州府,我的事呀,亦是命里该着。”金甲、童环见秦琼发怔,忙道:“秦二哥不用着急,咱们去把那山寨的匪人拿住,东西岂不找回?”秦琼道:“也是。”上官狄说:“你们三位不要管了。不是俺小瞧你们三位,那两个寨主,一个是使三尖两刃刀,一个使钉钉狼牙棒,杀法实在厉害,要不然俺怎么会杀他们不过呢。”金甲忙道:“你不要说了,俺告诉你吧!”用手一指道:“这是山东济南府的小专诸赛孟尝秦琼秦叔宝,当年在山东马踏黄河两岸,锏打山东六府,天下闻名的好汉。不怕那匪人项长三头,肩生六臂,只要秦二爷肯其前往,不是四颗宝珠吗?管保原物归还。”上官狄在山东登州府却亦闻名,如今听金甲一说,忙给秦琼跪倒叩头,说:“秦二爷,你得设法搭救于俺。”秦琼道:“金国俊过于抬举叔宝,焉能比得了专诸孟尝?上官中军你不要如此。”说着,用手往起相搀,遂道:“看你的命运,咱们给你要那宝珠,要出来你亦别喜欢,要不出来你亦别恼。”上官狄一听,高兴得了不得。秦琼说:“这山在哪儿,上官中军你领俺去吧。”
于是上官狄头前带路,金甲、童环拿了行李等项,四个人出离了树林,由上官狄拉着马头前引路。霎时间就望见那山了,见山势险恶,任什么亦没长,一座穷山。临近了就听锣声响亮,由山口里冲出来二百名喽罗兵,雁翅儿排开,当中间闪出两个寨主,乘坐马匹,手持利刃。左边那人跳下马来,约在九尺之躯,虎背熊腰,黄脸膛,颔下无须,年在三十岁里外。头上戴一顶鹦哥绿缎色的扎巾,上身穿的是鹦哥绿缎色短箭袖靠袄,腰系丝鸾带,下身穿红绸子中衣,足下一双薄底窄靿皂缎快靴,坐下马甘草黄,手中擎定一口三尖两刃刀。右边那人约在一丈之躯,生得胸前宽,背膀厚,肚大腰圆。头上戴一顶皂青色六瓣壮帽,顶上嵌着茨菰叶,上身穿皂青缎色短箭袖靠袄,腰束鸾带,青绸子中衣,足下皂青缎快靴,坐下马墨麒麟,手中擎着一对钉钉狼牙棒。往面上看,黑黑的面貌,亦在三十岁里外。秦叔宝四个人见了这伙人正然观瞧哪,那两个寨主一催马,扑奔过来,临近了一勒马,甩镫离鞍下了坐骑,向秦琼控背躬身施礼道:“叔宝兄!”还没说完话呢,秦琼看出来了,使刀的是“金面天王”金城,使棒的是“黑面阎王”牛盖。秦琼赶紧还礼,金甲、童环亦跟他二人施礼。金城、牛盖说:“秦二哥此次充军发配北平府,单二员外命人传箭,到了俺这磨盘山,叫俺关照于你。”秦琼遂道:“小弟从此路过,正要上山拜访。”
话尚未说完,金城、牛盖一眼望见上官狄,当时就是一怔,忙向秦琼三人问道:“三位仁兄可曾认识于他?”秦琼道:“不惟认得,并且为他的事儿来求你们二位。”说着,向上官狄道:“上官中军,你过来给他们二位施个礼,求他们二位把东西赏给你吧。”上官狄刚要施礼,金城说:“且慢!秦二哥,这是为何?”秦琼说:“二位仁兄,他乃是有主人之人,奉主人之命到长安城送寿礼,路过宝山,不是被二位仁兄收了吗,他怎能回去见他主人哪?免不了就得一死。你我弟兄得了他的财物,亦不能花到终身,可是他的命就完啦!在你们二位心里想,他们做官的剥削人民的钱财,买了礼物送礼,我们绿林的英雄劫来花用,正应当啊,绿林的好汉讲究是取不义之财。只是愚兄不好,时才把这个分量叫在肩上,没别的说,你们哥儿俩只当是交了我秦叔宝这个朋友了,赏个脸把东西赐与秦某吧!”牛盖听罢,向秦琼说道:“叔宝兄,要是别的事儿啊,你那样吩咐,小弟无不应允;惟有此事,甚为不易。单二员外在二贤庄曾为朋友(李密)凑了一宗款子运动差事,听说是走那越国公杨素的门子,俺们绿林的人钱来得不易,他们做官的坐收其利,少不得这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说着话,用手一指上官狄道:“他这礼物是给那佞臣杨素送的寿礼,俺们把他的东西横了来,正好使用,秦二哥你不要管他们的事,请进小寨,咱们喝酒去吧。”
秦琼一听这口吻,是办不到,心中未免着急,处此地步,只可把气往下压,强打笑容,向金城、牛盖说:“二位所说的甚对,然而可有一节,他上官狄被事所逼已然上了吊啦,我秦叔宝把他给救活,倘若是你们二位不肯将东西归还,他仍然是一死,他再要死了,可是俺把他害的,岂不闻君子有成人之美吗?”牛盖听了,好不耐烦道:“秦二哥,俺们不是不应允,他上官狄曾说是靠山王杨林的东西,拿势力压人,俺们要不知是杨林的东西还不劫呢。实对叔宝兄说吧,俺牛盖要斗斗他杨林。”秦琼说:“得了,你们哥儿俩冲着单二员外,赏个脸吧!”牛盖把头一摇道:“不成,知道的人说是磨盘山二位寨主交了朋友了,将宝珠又给了他上官狄了,不知道的人说俺金城、牛盖惧怕靠山王杨林。”秦琼说:“不能。”金甲、童环齐声说道:“二位的大名谁人不知?绝然没有人那么说。”牛盖说:“任你们怎么说,东西是不能给。愿意交朋友,请进山寨;不愿意,作罢。”
秦琼心中好不愿意,遂向金城、牛盖问道:“二位寨主是当真不成吗?”牛盖说:“秦叔宝,你这人是怎么了?俺们在二贤庄说过,大家交你这个朋友,济南府有你秦叔宝,俺们绿林人不去作案,这个面子已然足了,怎么非要把宝珠要出去不可呢?比如俺们的人要是遭了官司,跟你们去要人,准能要得出来吗?秦二哥,你这人可有点儿一头沉吧!”牛盖这几句话说得秦叔宝好不难过,当时火往上撞,可就有些压不住气了,向牛盖说:“大约着秦叔宝是怎么个人,你是不知道,我亦不用表示了,你既拿秦某不当交朋友的人呢,俺可要得罪了。”牛盖说:“你要得罪俺好办。”秦叔宝由上官狄马上把枪摘了下来,向牛盖说:“牛寨主,秦某要会会你的双棒!”此时,金甲、童环见秦琼双眉倒竖,虎目圆睁,气得颜色更变,看这意思要拼命,二人想着有些不值。牛盖见秦琼为此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双棒往左右一摆,“哇呀呀”怪叫。
金城忽地哈哈大笑,把右手的大拇指一挑道:“好个名不虚传的小专诸赛孟尝,俺金城甘心佩服。”遂向秦琼言道:“秦二哥,你不要错会了意,俺们不给宝珠,正是要交你这个朋友。二哥你是个明白人,不要怪牛盖如此无情,你问问他为什么不给。”牛盖说:“叔宝兄,俺把宝珠给了他,他上官狄回到登州府跟杨林一说,你秦叔宝不是仅当差,专跟匪人往来,到那时你想如何?你原是好意,反倒落个结交匪人之罪。就是上官狄回去说了,靠山王此时不发作,日后不拘哪时有了错,你亦心静不了。”秦叔宝此时想起来日后的害处,不由怔了半天,才向上官狄问道:“上官中军,你听见二位寨主说的话了吗?”上官狄说:“秦二爷,你是个交朋友的人,二位寨主想前想后,都给你想到了,此乃深思远虑之处。理当如此。我上官狄敢对天起誓,绝不能如此。”秦琼说:“好吧。”叔宝向金城、牛盖说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从此我秦琼遇见事还敢多管吗?你们听见了,上官中军说了,回到登州见了他们王爷绝不能提说此事。”金城、牛盖向上官狄说:“既然如此,他发于本心起誓呗。”上官狄听说让他起誓,知道宝珠准能要回来,如同接到圣旨一般,便跪在地上,高声嚷道:“皇天后土,过往神灵,今有上官狄蒙秦叔宝施恩搭救,在磨盘山将宝珠要还。日后我上官狄若在靠山王面前声说此事,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临死之时,不能得其善终。”说罢,叩了三个头,这才站起。金城、牛盖吩咐喽罗兵,将上官狄的两个伙伴放出来,那宝物送出山来。少时间由山里出来两人,见了上官狄问道:“中军大人,咱们怎么样啊?”上官狄把话说明,命两伙伴给秦琼等磕头。两伙伴真过来给秦叔宝、金甲、童环磕头谢恩,叔宝三人还礼。这两个过来给金城、牛盖施礼。
正在此时,秦琼瞧见丁天庆、盛彦师带着两个喽罗兵,提着两包裹。丁天庆、盛彦师到了,跟秦琼彼此行礼。丁天庆说:“秦二哥,你把我们俩人溜着啦!”秦琼说:“怎么会把二位溜着啦?”丁天庆说:“自从你由会友楼一走,王伯当把单二爷找了去,到了会友楼一瞧你没了,他们哪儿答应啊,都埋怨我们俩不该把二哥放走。我们哥儿俩让他们埋怨急了,一赌气,到济南府去找你,谁想你没在家哪。后来樊虎奉了伯母命去找你,我们知道,有心回趟天堂县,只因路上遇见事了,就没回二贤庄。后来听尤俊达说才知道二哥住在二贤庄,我们有缘在此相逢。”秦琼说道:“我叔宝有何德能之处,劳动二位。”秦琼跟他们说话之间,上官狄在旁纳闷,瞧见丁、盛二人,立刻醒悟了,怨不得在这儿出情形呢,敢情这两人在这儿哪。
书中暗表,丁天庆、盛彦师自从在济南访秦琼未见着,便奔登州访友,住在城内。因为没见过靠山王杨林,要瞧瞧杨林是怎么个相貌,两人夜间仗着高来高去飞檐走壁之能,到了靠山王府偷着瞧杨林。正赶上杨林预备宝珠送寿礼,被他们二人暗中瞧见,不得下手。后来上官狄奉命送寿礼,带着两个随从,一离登州府,丁天庆、盛彦师跟了下来,一路之上未得下手。亦是活该出事,上官狄由半路上岔了道了,到范阳看望他姑母,丁、盛二人又跟至范阳。上官狄由范阳奔长安,丁、盛二人遇见磨盘山采盘子的喽罗兵,金城、牛盖才下山做这号买卖。要不然,三个空行人提着两包裹,他们怎会知道是无价之宝呢?如今丁、盛二人跟秦叔宝一说话,上官狄这才醒悟,怨不得我们在哪儿住店,他们亦在哪儿住店哪。
且说丁天庆向秦琼说道:“秦二哥,俺们由龙宫井字里,海赤子窑儿,坠下来荣了申行,亦没得托。到了这尖子才做下来,够多么难哪!如今费了几句话,便把东西原回啦!”秦琼一听,懂得些这话,是绿林的侃儿。龙宫井字里,是沿海登州城内;海赤子窑儿,是靠山王府;坠下来荣了申行,亦没得托,是道上跟上官狄走,偷了五六次没得下手;到了这尖子才做下来,是到了磨盘山才劫夺到手。这些话是跟秦琼诉冤哪!秦琼说:“咱们心照不宣了,后会有期吧。”丁天庆便吩咐喽罗兵将东西给他们吧,喽罗兵把珠匣递给上官狄。丁天庆说:“你们打开看看,回头再说假了,我们不包赔。”上官狄打开匣子看了看,东西不假,便拜谢众人。将要走了,上官狄说:“众位,可不是我用着你们诸位才说此话,不拘哪位要是走到登州,只管找我,尽其人力所为,我必有份人心。可不是热病胡许,我上官狄是个交朋友的人,咱们有缘再会。”秦琼说:“你赶紧去吧。”上官狄带着伙伴往长安城送寿礼不表。
却说秦叔宝被金城、牛盖、丁天庆、盛彦师约上山去,留秦琼三人吃晚饭。住了一夜,秦叔宝便告辞下山。金城、牛盖怕前面有人劫了上官狄,或是被别人将宝珠偷去,日后秦叔宝知道了,疑惑他们反复无常,请丁天庆、盛彦师下山,追上那上官狄,暗中保护,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