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把能为都学完了,亦就没有事了,在府中日久,罗成觉着闷倦,便邀了秦琼,出府散闷,什么城里、城外、关厢,都要去的。有一天,二人在南街第一楼吃酒,无心中遇见丁天庆、盛彦师。秦琼刚要招呼他二人,丁天庆见了有罗殿下在旁,诸多不便,以目示意,秦琼不便理他。直到回府之后,秦琼独自一人出来寻找他二人,遍找皆无。秦琼无法,只可回府。次日,秦琼想他们许在城外哪,要想出城去找,偏是罗成打搅,要一同出城,秦琼无奈,只可由他。两人没骑马,步下而行,一名从人没带,出了城信步而行。走出来约有七八里路,见树林旁边有个野茶馆,弟兄二人进了茶馆,沏了壶茶,慢慢地喝着,汗亦落了。歇过乏来,忽听东边有人叫喊一声:“好!”喝彩声不绝于耳。秦琼站起来,往东走去,绕过树林,就见有伙人围个圆圈,围得风雨不透。秦琼挤进去一看,见当中站定一人,约在七尺多高,长得面似姜黄,两道斗鸡眉,两个小母狗眼儿,蒜头似的鼻子,薄片嘴,碎芝麻牙,两只扇风似的耳朵。头顶公子巾,上身穿定短箭袖袄,腰束鸾带,红中衣,薄底靴子,手里还拿一个木头棍儿,说话透着酸狂的样子。就见由他身后头过来一人,青衣小帽,家人打扮,手里持刀,绕至前面说:“公子爷,我小子跟你来来。”那公子把嘴一撇,把头一晃,说道:“你小子差得多呢!”说着用棍往那家人身上就杵,那家人故意往后一仰,“噗咚”摔倒在地,围着的人齐声喝彩。叔宝见了,不由得一笑,扭身要走,忽听那公子骂道:“哪里赶来的野杂种,慢走!”叔宝回头一瞧,见棍杵向自己而来,才知道是骂自己呢,躲闪不及,眼瞧着要杵在身上,一伸手把棍揪住,往后一送。没想棍的那头儿正杵在那公子的小肚子上,痛得他往后一仰,把棍撒手,倒在地上,爹妈乱叫。围着这伙子人刚要打秦琼,忽听有人厉声喊道:“休得无礼!”就这么一嗓子,吓得众人往后倒退。秦琼一看,正是表弟罗成。罗成说:“表哥走吧,不要理他们这群畜类!”弟兄二人到了茶馆,会了茶钱,急忙走回城里来。

到了城中,走回王府,秦琼问道:“表弟,那群人是做什么的?那公子你可认识他吗?”罗成说道:“那公子叫做伍福,乃监军伍魁之子,那群人是他的家人。伍福这人不做好事,时常抢夺良家妇女,欺压良善,怨声载道。我父王千岁曾有耳闻,亦劝过伍魁不可纵养于他,没想到伍魁不惟不听良言相劝,反倒跟我父王不和,恨上王爷了。如今表哥你这一棍杵得够瞧的,不死亦得扒层皮。”秦琼懊悔得了不得,面上现出难色。罗成一看叔宝着了急,遂道:“表哥不用着急,他死了就死啦,你这几天不要出府,他们谁亦不敢怎样。就是他准死啦,亦不敢跟我父提说,吓死他们,亦不敢进府拿人。”自此秦琼亦不敢出门了,倒不是怕事,怕让罗王爷错想,充军发配到了此地,不到两月又惹出是非,倘若被王爷问上几句,有何言答对?

且说那伍福叫秦琼杵了一棍,回府三天,小命就呜呼哀哉啦!伍魁、伍亮弟兄本一家人,家人不敢隐瞒,把秦琼杵伍福的事一说,伍魁命家人在北平府刺史衙门递个状子,请求捉拿凶手。衙门的捕快准知道凶手在王府里呢,就是不敢去拿。罗成打听明白了告诉秦琼,叔宝焉能不惊?罗成说:“表哥你不要难过,我们父子正要把伍魁、伍亮除掉了呢。”叔宝忙着问道:“为了什么至于如此哪?”罗成说:“表哥,当年我还小呢,听说靠山王杨林奉了隋帝杨坚之旨,兵发北平府,我父王跟杨林打了数月,只是不见输赢。双枪将定彦平出头给说和,我父王才降了大隋,杨坚封我爹为北平王,我父王是听调不听宣,调我父王打仗,保守疆土成了;要是宣我父王入朝,我父王是不去的。那杨坚始终不放心我父王,派了伍魁来此监军,是朝中的心腹人。那伍魁仗着是朝中派来的,常常有事从中作梗,我父王恨他已极。如今别看伍福死了,你我偏出头露面,看他把你我怎样。”秦琼此时仗着罗成保护,事事只可由他。罗成吩咐家人预备二十余骑。全带弓箭,秦琼的马匹、行囊物件等项,天堂县蔡建德早就派人送来了,王府的家人把黄骠马给叔宝鞴上。罗成身着官服,带了十个家将、十数名家人,与秦琼上马出府。官人奉命给伍魁捉拿凶犯,亦干瞧着不敢动。罗成等到了城外,与秦琼练习跑马射箭,每天早饭吃完准去练箭不表。

且说北平王罗艺见秦琼人品武艺俱佳,有意栽培他,便向秦氏夫人说:“令侄在此无事,我有意让他当差,官职小了,难对秦琼;官职大了,惟恐手下人不服,况且他又是俺的至亲,更得让众将佩服才是。”秦氏夫人说:“既是如此,秦琼的武艺很好,何不叫他施展武艺,让大家观瞧,谁敢不服?”罗艺点了点头道:“夫人说得有理。”北平王便命中军官传令,明日三营四哨下教军场操演。令传了出去,各营各哨的武将全都预备操演。次日,北平王命中军官传令,点鼓升堂,三通鼓擂动完毕,北平王升堂。众将施礼完毕,北平王吩咐众将跟随教军场操演,带了罗成、秦琼,出府上马,一干诸战将跟随着,出了东门,够奔教军场而来。将到教军场,就见盔层层,甲层层,刀枪密摆,剑戟成林,旌旗摇摆,绣带高扬。罗王爷到了,众将迎接,全军敬礼。北平王到了演武厅前下马,朝南坐定,众将两旁侍立,五营兵卒各按方向排列,罗王爷点名过卯。事情完毕,传令演军。火工司触火点炮,咆哮儿郎擂动战鼓,众军踊跃,战马奔腾,排开了阵势。北平王上了将台,将怀中令旗展开,往起一举,一声炮响,鼓角齐鸣,人马奔驰,杀气漫天;二次令旗一摆,变了阵势,三军呐喊,各自攻击,不惟齐整,以假作真,如临大敌,久经训练,调度有方;三声炮响,一棒锣声,各归各队,众将前进射箭,射中了摇旗擂鼓,不中的吊胆惊心。射箭完毕,营中众将各归队伍。罗王爷吩咐:“山西解来的军犯秦琼进见。”中军杜查喊喝声音道:“王爷有令,唤军犯秦琼进见。”秦琼慌忙上了将台,口称:“军犯秦琼拜见千岁。”北平王说:“本爵操演三军,非为别事,欲选一名都领军,不论马军、步兵、军犯、罪人,只要弓马精熟,武艺高强,便授此职。你有何本领,不妨演来。”叔宝禀道:“小人会用双锏。”罗王爷吩咐:“下去演来。”

秦叔宝下了将台,上了马,把双锏往怀中一抱,双足点镫,一磕飞虎韂,那黄骠马“唏哩哩”一声叫唤,跑开了四蹄。叔宝把双锏左右一分,在教军场驰骋,两根金装锏使开了,初时尚见一上一下,护顶盘头,或左或右,前遮后躲;舞到后来,但听呼呼风声,万道寒光,冷气飕飕。这两根金装锏似两条金龙摆尾,玉蟒翻身,裹住英雄体,只见寒光不见人。北平王暗暗喝彩,罗成赞不绝口,将台上左右众将齐声喝彩。五营将士正看得出神,眼花缭乱,忽见叔宝勒马停蹄,露出人马,将士儿郎无不佩服。叔宝台前下马,上台拜倒。北平王说道:“秦琼的锏法精通,本爵意欲点他都领军,你等可曾佩服?”当下张公瑾、白显道、尉迟南、尉迟北等众旗牌官领军,齐声应道:“我等佩服。”言还未毕,旁边闪出一将,说道:“我偏不服。”叔宝抬头一看,这人身高八尺,紫脸膛,竹根须,金甲绿袍。书中暗表,此人姓伍名魁,乃当朝宰相伍建章的族侄、南阳侯伍云召的族兄。自从罗王爷降隋,朝中便派他为北平府的监军之职,兼前部先锋;他兄弟伍亮为左骑领军官。他弟兄二人仗着是朝中所派,便眼空四海,目中无人,遇事从中作梗,与罗王爷作对。

罗王爷见他不服,当时大怒,用手一指喝道,“胆大的伍魁,本爵今日操演人马,量才而用,你这厮擅敢喧哗,乱我军法!”伍魁说:“王爷言之差矣。想那秦琼乃充军发配的军犯,并无寸功,到此王爷便授他都领军之职,若似久在沙场,屡立战功的武将,就该封侯了呢。王爷以为他那双锏天下少有,据俺看来亦是平常,内中还有许多练得不到之处。”罗王爷向秦琼问道:“除此锏法之外,你还有何能?”秦琼说:“小人还会射箭。”伍魁一听秦琼说会射箭,向王爷说道:“会射箭亦不足为奇。”秦琼、罗艺两个人心里俱皆明白,伍魁是成心作对。叔宝心中气得烟生火冒,叩头道:“俺能射天边鸟儿。”王爷点头道:“若果如此,才算好箭法。”伍魁料想:数万大军在此,哪儿找天上的鸟去呀。又一想:万无此理,他是欺我。当时喝道:“大胆的军犯,你哪里有这等本领,分明是巧言分辩,妄夸海口。少刻若有鸟来,我看你如何!”叔宝说:“射不着我自领罪,何用伍老爷替我担忧呢?”伍魁气得面貌更变,一晃身形,抖得甲叶“哗啷啷”直响,喝道:“你既说大话欺人,亦难怪我,你若真有本领射下飞鸟,俺倾心愿意将这御赐的先锋给你。”叔宝亦不由气往上撞,遂道:“我若射不下鸟来,我把首级输与你。”北平王说:“军无戏言,立下军令状。”军政司把军令状写好,二人画押。

叔宝下了将台,上了坐马,抽弓拔箭,往天空观看,万里无云,哪有鸟儿,心中未免着急。正然发怔,忽见天空有两只鹰抓在一处。这两只鹰由哪里来的?在教军场北边有些个卖吃食的小贩,来赶这教军场卖些钱,卖吃食扔掉了一根肠子,却被两只黄鹰看见,为了吃食,抓在一处,死了亦不肯相让。叔宝一见,喜之不尽,立刻认扣填弦,弓拉如满月,箭出似流星,弓弦响处,不偏不斜,“嗖”的一声,正将那两鹰射着,双双坠落在地,三军众将无不喝彩。叔宝下马,来至将台。北平王说:“好箭法。”原来秦叔宝这箭系王伯当所传的“百步穿杨”之法。罗王爷唤过伍魁问道:“如今秦琼箭射双鸟,你还有什么话说?”伍魁说道:“王爷,俺这先锋乃是朝廷御赐的,焉能给他?”北平王一听,勃然大怒道:“你这匹夫,立了军令状还敢反悔!将他推下去,斩了!”绑缚手上前就绑。伍魁嚷道:“元帅假公济私,俺死了亦不能服秦琼!若有本事,我二人马上一战,比拼高低,别说先锋印,就是死了,俺亦甘心认命。”罗王爷怒气少息,喝道:“伍魁,本爵理当将你斩首,看在朝廷分上,将你的头颅权寄颈上。”又唤秦琼道:“本爵命你与伍魁比武,许胜不许败。”秦叔宝遵命,中军给叔宝拿过一副盔甲。

秦琼将战袍穿好,顶盔带甲,披挂完毕,上了战马,双锏手中一擎。只见伍魁在马上手使大刀,指着秦琼道:“快来受死!”叔宝道:“休得无礼!”双锏一摆,把马一催,直奔伍魁。伍魁仗着自己的本领,眼空四海,目中无人,哪里把秦叔宝放在心内,见叔宝来势凶猛,劈面一刀,叔宝用锏架住。伍魁扳尖献,扎奔前胸,叔宝用锏拨开。二马错镫,冲杀过去,军士擂动战鼓。初时动手,叔宝让他三合,伍魁不知自爱,仍以为叔宝怕他,招招进逼。惹得叔宝性起,催马摆锏,尽力厮杀,双锏轮动如飞,抖擞精神,并无半点破绽;伍魁亦豁出命去,拼命死战。两个人虽然各不相让,怎奈叔宝武勇绝伦,双锏的招数太紧,一招紧似一招,一式快似一式,迫得伍魁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此时伍魁若是知道好歹,尚可保住性命,可他眼看不是叔宝的对手,仍然冲杀。忽然二马错镫,秦琼右手锏使个“白蛇吐信”的招数,刺奔伍魁的胸前,伍魁用力往外一磕。叔宝右手锏乘势盖奔伍魁的马头,伍魁忙用右腿磕膝盖顶马前肩膀,果然把锏闪过去。忽听后面脑后生风,回头用刀招架,已然来之不及。原来秦琼左手锏打奔伍魁右膀臂,秦琼准知道,这一锏下去,伍魁就得丧命。小专诸赛孟尝还算有量,不肯下此毒手,把左手往后一撤,落在伍魁的马屁股上,锏刃把马屁股上的肉给撩下一块去,疼得那马往起一蹿,正把伍魁扔下马去。活该伍魁倒霉,两只脚在镫里抽不出来了,马疼得奔命而跑,拖拉着伍魁满地瞎撞。及至兵卒把马劫住了,再看那伍魁头颅已破,周身是血,早已死去多时了。兵将目瞪口呆,不敢回禀。秦琼见伍魁死了,吓得惊慌失措,不敢上前缴令。中军官杜查连忙回禀北平王,说:“伍魁跟秦琼比试落马,被马拖带死了。”罗王爷立刻吩咐将伍魁的尸身备棺掩埋。

忽见左军队里闪出一将,银甲白袍,厉声说道:“反了,反了!充军发配的罪人,擅敢伤国家大将!王爷不杀秦琼,是何道理?”众视之,乃伍魁之弟,左骑领军官伍亮。罗王爷在将台厉声叫道:“好大胆的匹夫,擅敢喧哗,伍魁非是秦琼打死,他乃坠马身亡,与秦叔宝何干?况且队中比武生死不论,又有军令状,你胆敢乱嚷叫反!”喝令军政司,将伍亮除名,赶出教军场。两旁的军士夙日最恨伍氏弟兄,听北平王下令,不待他说话,便将伍亮推出教军场。伍亮进退无门,心中怒道:可恨罗艺偏护秦琼,纵他行凶,我兄丧命,此仇不可不报。我不如急速逃出瓦口关,投奔沙陀国,说罗可汗兴兵,以便踏平了北平府,生擒罗艺,将他碎尸万段,报复此仇。想罢催马逃去。

且说北平王命秦琼上台听令,授与都领军之职,然后传令,三军众将各归汛地。北平王下了将台,带了罗成、秦琼,众将上马,进城回府。到了后堂,秦夫人问道:“王爷为了何事面有忧容?”罗王爷将比武射箭之事学说了一遍。夫人惊道:“倘若朝中知道,如何是好?”忽得报伍亮不缴巡城令箭,赚出瓦口关,离了北平府,罗王爷大喜道:“夫人,那伍亮反出瓦口关,一定是勾串北国的胡儿去了。如果是真,俺便有了措词了。”遂令探子出关打探。罗艺赶紧修道折本,派人星夜往长安申奏朝廷去了。且说北平王罗艺闻报之后,命兵将备战。果然不出所料,约日不久,瓦口关守将就来了紧急的公文,沙陀国遣兵杀奔瓦口关了。北平王点了两万人马,带了秦琼、罗成一干诸战将,兵发瓦口关。这日到了,瓦口关守将迎接,大队人马出关扎营。次日早晨探马来报,敌人约有五千之众杀来。罗王爷吩咐,点兵三千迎敌。

三千人马冲出大营,走出数里,望见敌兵,北平王吩咐列阵以待。炮声一响,三千大队阵势列开,张公瑾、白显道、尉迟南等左右拥护着罗王爷,众星捧月一般,压住全军。只听对面炮声震动,两杆紫缎色门旗分为左右,五千番兵二龙出水把阵势列开,当中紫缎色大纛旗下,沙陀国的元帅洪哈怀抱双锤,众番将各擎利刃,压住左右阵脚。罗成少年气傲,临阵叫战。沙陀国洪哈奉国主罗可汗之命兵犯关隘,是听伍亮之言,趁罗艺病重,来取北平府。如今见罗艺带兵临敌,洪哈就知道中了伍亮之计,又见殿下罗成叫战,洪哈大声向伍亮问道:“你不是说罗艺病至垂危了吗,怎么又能临敌哪?”伍亮说:“亦许是他又好了。”洪哈喝道:“胡言!你去阵前会战罗家父子吧。”伍亮无法,只可临敌,催马来至阵前。罗成喝道:“胆大伍亮,你敢勾串番奴大兵犯边疆,还到阵前临敌,你我决一胜负,见个高低!”伍亮说:“罗成,你父子纵秦琼为恶,打死我侄儿伍福,又伤我兄,此仇此恨,焉能不报!”罗成说:“伍亮,你弟兄身在北平府军中为官,不应当纵养伍福,欺压良善。我父亦曾良言相劝,你们不但不听我父王相劝,反倒变本加厉。我表兄秦叔宝误伤你侄伍福,那亦是天网恢恢,该着遭报。我表兄虽是充军的罪人,他的武艺高强,你弟兄妒贤嫉能,从中作梗,量小心窄,才着战马拖死教军场。再者,你兄与秦琼比武立有军令状,伍魁反悔,临死落个小人之名,此乃上天示警。你还不觉悟,蒙犯军规,理应斩首,我父量大,把你除名,赶出教军场。没想到你逃奔沙陀国,勾串胡儿兵犯边疆,在我看你是天良丧尽,无耻已极,还敢在你家殿下马前说理,哪是来说理,分明是前来送死!”说罢,递枪就刺。伍亮被罗成骂得闭口无言,未走三合,便命丧枪下。罗王爷趁此余威,令旗一指,大队人马冲杀过来,沙陀国的兵将拼命迎敌。沙陀国的兵将生在番邦,长在化外,个个筋强骨壮,能征惯战;北平府的人马是训练有方,久经大敌,哪把沙陀国的人马放在心上。两军杀在一处,各不相让,只杀得天空煞气弥漫云端,兵将个个血染征衣。

在乱军中,叔宝催马摆锏,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沙陀国兵将手中的军刃,不论刀枪剑戟,碰上叔宝双锏就得撒手,双锏如碰乱劈柴一般。沙陀国元帅洪哈望见叔宝如此英勇,伤他的兵将,不由大怒,把双锤一摆,直奔秦琼,由斜刺里打来,秦叔宝用锏往外一磕他双锤,觉着两膀发麻,虎口发烧。二马错镫交手之时,被番兵用枪划破了黄骠马的屁股,马一疼,就惊下去了;马一撒欢,撞死无数的兵卒。洪哈哪里肯放,催马就追。秦琼一气儿跑出十数里路,把洪哈累得周身是汗,只是赶不上。秦琼正走,眼前有一座树林,由林中出来一匹马,坐着一个小孩儿,约在十五六岁,长得面黄肌瘦,短衣襟,小打扮,手使一对紫金锤,冲秦琼一乐说:“秦二爷,你来啦?”秦叔宝说:“你认识我吗?”小孩儿说:“认识的,你是山东济南府的小专诸赛孟尝。”秦琼问道:“你怎会认识俺呢?”小孩儿说:“俺爹名叫秦衡,我叫秦用。”叔宝一听,这才说道:“你可是牛儿么?”小孩儿说:“正是。”

叔宝怎么知道小孩儿叫牛儿呢?原来这小孩儿的父亲秦衡在前几年夫妻逃难,逃到济南府,夫妻三口困在店房,欠下店饭账。秦衡投亲不遇,城外跳河,被叔宝给救了。赛孟尝向来是济困扶危,倾囊而赠。秦衡还了店账,仍然没有办法,后来秦叔宝把秦衡荐到贾柳店当伙计。那时秦用才十岁,乳名叫牛儿,时常到秦琼家里送东西,他认识秦叔宝。到了他十一岁那年,他有亲叔父找着他们爷儿仨,辞了贾柳店之事,同往口外做买卖。因为北国朴实,买卖好做,发了财了,在瓦口关外李家窝铺落了户。秦衡弟兄往来经商,不在家中。秦用这孩子整天没事,遇见一个云游的道人,教给他二年多的把式。这秦用生得膂力最大,老道临走教给他二十四手锤,让他马战。好在口外马贱,他买了匹马,成天没事出外练习。今天是秦用练完了要回家,远远望见秦叔宝来了,他怎会不认得呢?秦琼见了他是懵住了,及至想起来,问他的乳名是牛儿,才醒悟过来。

秦琼跟他说话之间,洪哈已然赶到,洪哈摆锤奔叔宝,那秦用一见打他的恩公,一声喝喊,直奔洪哈,二人冲杀一处。叔宝担心,怕秦用不是对手,谁想未走三合,洪哈被秦用使了个黑虎掏心锤,打在洪哈前胸,翻身坠马,死尸落地。叔宝见他少年人有此勇力,喜之不尽,赶紧把洪哈的马追上,拉回来给秦用换了坐骑,将洪哈的人头取下来,拴在马上。秦琼便带秦用去见北平王。及至顺路走回来,再看死尸在地横躺竖卧,东倒西歪,锣鼓、旗帜等项遍地皆是。远望北平王率领大军人马得胜回归,秦琼等大队站立,才带着秦用拜见北平王,献洪哈的首级。北平王吩咐,秦用随军回营。到了大营,查点损失多少人马,北平王升帐办公,军政司、记录官执掌功劳簿,众将报功,各有升赏,秦用暂以前军战将录用,然后大摆酒筵,庆功贺喜。次日探军报告沙陀国人马回国了,北平王将沙陀国兵犯边疆、伍亮已死的情形写道折本,派人送至长安申奏朝廷,然后回兵北平府。将秦用留在瓦口关帮着守关,秦琼自此仍住北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