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多月,长安的流单公事到了,杨坚派钦差到北平府调查伍魁弟兄之事。北平王按照日期给钦差预备公馆,迎接钦差。这钦差到了北平府,住了数日,调查实了,是北平王罗艺袒护他内侄秦琼,逼走了伍亮,才勾串沙陀国人马兵犯边疆,事先秦叔宝曾打死伍魁之子伍福。钦差把这调查的情形并不隐瞒,致书王府。北平王见了书信明白,是钦差吃私。北平王为人刚正,却不肯花钱运动钦差,又怕钦差回朝据实回奏,得个袒护犯人、打死大将之罪。真要弄糟了,每月数十万饷银一停,朝廷派将带兵问罪,亦是不得了哇,心中有事,面带忧容。这天罗王爷进到后堂看见秦夫人、秦琼、罗成俱在屋中,落了座,有心要说叔宝当初打死伍福不该隐瞒,如今又被钦差彻底调查实在,倘若回朝实奏,如何是好?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启齿。秦氏夫人问道:“王爷面有忧容,可是为那钦差的事吗?”王爷道:“正是。”秦叔宝忙着问道:“那钦差大人可是李密吗?”王爷道:“正是。”叔宝说:“若是甚好,我与他系是挚友,少时间我去见他,不用相求他,就得给咱们为力。”王爷听罢,喜之不尽。秦琼便找到公馆,命人往里回禀,真有个面儿,钦差大人亲来迎接。叔宝一看,喜之不尽,惊喜之下,彼此施礼。李密将叔宝让至屋中,从人献茶,二人各述离别之情。秦琼才知道李密自从二贤庄走后,运动杨素在杨坚驾前保奏,杨坚又封他为魏国公。李密既知罗王爷是叔宝姑父,便把朝中之事说给叔宝,秦琼才知道伍魁、伍亮是当朝首相伍建章的侄儿。李密跟叔宝商议怎样复旨,商议妥当之后,二人吃酒谈心。李密爽性不走,在北平府多耽搁了数日,与罗王爷父子盘桓数次,两下里感情最好无比。临走王爷备筵送行,魏国公李密回朝复旨,自然他就袒护北平王了。
其实杨坚亦敷衍了事,皆因杨坚跟伍建章当初私交深厚,而今就是君臣了,遇事亦得有些情面;再者,罗艺归顺隋朝,杨坚派伍建章的侄儿伍魁、伍亮在北平军中,暗含着是朝中的眼目,偏就死了伍魁,反了伍亮,罗王爷的折本到了,杨坚瞧伍亮死了,全无对证,就得听罗王爷一面之词。可朝中派出去的大臣,要糊涂文章,岂不失了天子的尊威?只因北平王这个人虽是隋朝大臣,却与别的文武不同,北平王是听调不听宣,调他跟偏邦外国打仗成,宣他入朝是不能的。这种边疆大臣,亦是权倾中外。杨坚派个钦差到北平府去调查情形,是施他天子的尊威,却又不愿为了此事跟罗家将决裂,但愿能敷衍了事:论公,朝廷的脸面不失;论私,伍建章的侄儿死了,派人调查了,不怨北平王,亦就对得过昔日朋友之交。及至李密回朝复旨,说伍氏弟兄仗着是朝中派的大臣,在北平府遇事从中作梗,滥施权限,妒贤嫉能,自失体格,与军犯比武,被马拖死;伍亮不知国家为重,擅敢勾串北国胡人兵犯边疆,以至命丧乱军之中。杨坚见李密复奏的折本大略意思如此,心中很是愿意还不算,并降了一旨说,北平王遇事处置得当,亦就完了。自古至今,多是如此。
闲话休提,且说秦琼在北平府虽然很好,只因离家日久,想念老母,时常落泪。有心告辞回归济南,又怕北平王不愿意,心中思亲,一时间触动心情,在墙上写下四句诗言。没想到无心中被罗王爷瞧见,见叔宝屋中墙上写着:“一日离家一日深,犹如孤鸟宿寒林。纵然此地风光好,还有思乡一片心。”罗王爷认得是叔宝的笔迹,心中不悦,怒形于色。到了后堂,秦氏夫人见了问道:“王爷为了何事面有怒容?”罗王爷道:“他儿不是养,养杀是他儿。”夫人惊问:“此话怎讲?”王爷说:“夫人,自从令侄到此,老夫待他如同己子,我本想将来往上保荐他,让他高官得做,骏马得骑。适才我在他屋中,见他在墙上写了四句胡言,内中后两句愈发得可笑,写的是‘纵然此地风光好,犹有思乡一片心’。这等看来,还是我留他的不是。”夫人闻言,不觉泪下道:“先兄去世太早,家嫂寡居异乡,只有此子,抚养他成人。他若以富贵为重,那就错了。他有孝心,才思家乡,想他母亲。此子以孝为重,王爷何必怪他。依我之见,不如命他回家省亲,以免他母子两头悬念。”夫人说罢,泪如雨下。罗王爷道:“夫人不必伤感,老夫打发他回去亦就是了。”罗王爷吩咐,给叔宝预备行囊物件等项,写了一封信,在济南节度使唐璧处给他荐个差事,以便守家在地,居家团圆。
次日王爷吩咐,给秦叔宝送行。叔宝听说送行,十分欢悦,给王爷磕头,不由得难舍难离。王爷、夫人、叔宝、罗成四口俱皆落泪。罗王爷搀起叔宝道:“贤侄,非是老夫屈留你在此,只想等你建功立业,有了大富大贵,衣锦还乡,方如我愿。如今你母在山东无人侍奉,所以打发你回家。前日潞州蔡建德送来马匹、银两,那银两收存着呢,你可带走。我这里有封书信,你可以送到山东大行台济南节度使唐璧处,他是老夫的门生,我把你荐在他的标下,弄个差事,亦好在济南府侍奉你母。”叔宝感激不尽。谈后席散,王爷命罗成送他表兄,尉迟南、史大奈、张公瑾等邀了叔宝晚餐,各有赠物。次日叔宝起身了,进到后堂拜谢姑父、姑母,王爷夫妻两口嘱咐他话,又舍不得他走,亦就落泪分别。到了府外,只见十二个骡驮满载物品、金银等项,内有王爷和众将赠送的东西。叔宝见了,心中真是老大不忍。罗成和众将送出十里,分手作别。一路之上,六个骡夫小心在意。走在途中,秦琼命骡夫单走,德州聚齐,谁先到了等谁。六个骡夫不敢应承,向叔宝说道:“倘若路上出了舛错呢?”叔宝道:“丢了与你等无关,不叫你等包赔。”骡夫问道:“二爷,你分手打算上哪里去呢?”秦叔宝说:“我到潞州天堂县看望单雄信去。”骡夫听他说丢了不赔,遇见匪人,亦就不用担心了。
不表骡夫顺大道往济南进发,且说秦叔宝带了有二百多两银子,预备着办事,由分手后不到半月便到了天堂县。进了城,天才巳时,到了王小二店中,早被王小二瞧见,吓得他跑到后院,向他妻子柳氏说道:“从前住在咱们店中的山东秦二爷来了,如今他发了财,他又跟单二员外至交,听说本县的蔡大老爷都不敢惹他,打伤人命,没收的东西照数他都能要回去呀!从前住在咱们店里,我时常奚落他;如今他来了,岂能跟我善罢甘休!你出去见他,他要问我,你就说我死啦!”柳氏无法,到了外面。秦叔宝一见柳氏,连忙施礼道:“贤嫂,你们掌柜的呢?”柳氏说:“秦二爷,您要问哪,自从你走之后,他因为丢了几十两银子,心里一难过,就吊死了。”叔宝叹气几声,遂道:“贤嫂,我被困在店中的时候,蒙你另眼看待,送我茶饭,无以为报。”说着,取出百两银子,送给柳氏道:“不成敬意,微薄之礼,望乞收下。”柳氏伸手接过银子,脸一红:“秦二爷大仁大义,小妇人在此谢过您了。”柳氏心想:这叫什么事啊?人家秦叔宝这才是大丈夫、真英雄哪,我当初不过给他一顿饭食,却换来人家登门相谢。可我那丈夫只重小利,认钱不认人,现如今这银子我怎么接呀?想到此处,柳氏心中有气,回头说道:“家里的,你别再让我替你说瞎话啦,赶紧出来见过秦二爷,拜谢人家的恩情!”一语道破,王小二万般无奈,从店里面跑出来了,跪倒在秦琼面前:“秦二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子里跑骆驼。全赖小人,狗眼看人低,当初慢待于您。蒙您不记恨,还来看我们,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永世难忘!”王小二良心发现,放声痛哭,跪下磕响头。秦琼一看,点了点头,说道:“王掌柜请起,你还是谢过贤嫂吧,但愿你日后诚实做事,遇事切莫再落井下石了。”说完叔宝告辞,夫妻挽留不住,目送秦琼出了天堂县城。
秦琼心中想念单通。许久未见,贤弟为我一事费尽心血,我得好好谢谢人家。来到二贤庄单宅门前,下了马,把马拴好,上前叫门。家人出来一看是秦琼,说道:“二爷,您来了!”秦琼说:“我二弟在家吗?”家人说:“二爷,不好意思,我们二员外没在家。”说完,一回身,把大门关上了。秦琼觉得纳闷:就算单雄信不在家,也不能把我拒之门外呀,这是怎么回事呢?想上前再叫门,算了,人家不见,我何必自找麻烦呢?
秦琼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路长行,这天走在河北地面,路经一座树林,就听林子里有呼救之声。叔宝下了马,把马拴在一棵树上,迈步进了树林。原来是一老两少三个人争执不休,两少年人意欲动手。叔宝过来一问,明白了,这是爷儿仨。俩儿子忤逆不孝,非偷即盗,跟老子争执起来,要动手打爹。那秦琼能不管吗?好言相劝,最后把爷儿仨劝走了。他们走了,秦琼一出树林,怔住了:黄骠马哪里去了?谁给偷去了?围着树林绕了半晌,亦没有影儿了,忽然间想起来:那老头儿跟少年是骗子手。叔宝不由得冷笑不止:我姓秦在济南府大有威名,似这些个钻青帐子、捏嘴子、抱琵琶、抽亭子、倒肚子(应读肚为堵)、钻蹲子,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吗?(这些话都是什么话呢?钻青帐子是钻高粱地,捏嘴子是偷小鸡,抱琵琶是偷鸭子,抽亭子是拔烟袋,倒肚子是偷口袋里的钱,钻蹲子是偷老倭瓜。)江湖绿林的黑话瞒不了秦叔宝,那偷盗窃取的门子还能瞒得了叔宝吗?他马丢了,一阵冷笑,是想世上的人多精明亦有失神露空的时候。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先去找店,不出三天我便找着。
顺大道往前走,天都黑了,亦没有村庄镇市,秦琼抬头一看,星斗出全,忽见眼前黑乎乎,不知是什么。临近了仔细一看,是一座破庙。进了庙内,朝殿内供桌上一躺,等候匪人。叔宝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外边进来一个人,提着个包袱。叔宝不言语,就见这人在殿的台阶上把包袱打开了,拿出个人脑袋来,吓秦叔宝一跳,以为他是杀人的凶犯呢。就见他那人脑袋往自己头上一套,耷拉着大红舌头,只见他把舌头一伸一伸的,直跳到外面去。叔宝见了,又是笑又是气,心中想道:似这个哀罗子,出去遇见人,饶得把东西弄了走,还许把人给吓死。(什么叫哀罗子呢?匪人的黑话管鬼叫哀罗子。)叔宝心中想道:何不把他拿住,问问他亦许把马给找回来。想罢,追出庙几步就赶上了,把他脖领抓住,伸手又把吊死鬼脑袋给摘下来,吓得那人一哆嗦。叔宝喝道:“你真是混账极啦,装哀罗子!我把你弄走,你就知道鹰爪的厉害啦!”(办案的官人叫鹰爪。)那人一听,知道叔宝是官人,哀告道:“爷爷,我再亦不敢干这个啦!”叔宝说:“我问你,你们一共是多少人?”那人说:“不是久干这营生,我就一个人。”叔宝照他身上就是三拳,打得他直哎哟。秦琼喝道:“你说实话,你们的窑儿在哪里,你们的瓢把子是谁?我的朋友他有个风子,被你们的一党给荣扯啦,好好地告诉我,把风子找回算完,要不然你们就都不用吃啦!”(黑话是管马叫风子,荣扯啦是把马偷跑啦。)忽然他把头一低,不敢再抬了。叔宝用手一拿毛儿,把脸一翻,这个气可就大了。原来装吊死鬼的这人正是白日插圈子偷马的,打他爹的少年。书中暗表,他们是三个人偷的马,俩人装儿子打爹,把叔宝绊住,懵住啦,一个把叔宝的眼神锁住啦,一个把马拉走啦。其实他们亦没生好了财,马被他们的头儿要了去,送给大响马头儿啦。没想白天作完了案,夜间又出来,才被叔宝拿住。
气得叔宝足足打了他一顿,然后问道:“你把马挑在哪里啦?”(调侃管卖叫挑。)这个才说了真情实话,向叔宝说:“我叫金为昌。那老头儿不是我爹,他叫年国如。偷了马的叫野鼠田七。那年国如是我们的头儿,他把你的马送给海瓢把子啦。”(大响马头儿叫海瓢把子。)叔宝说:“那海瓢把子姓什么,哪里住?”金为昌说:“海瓢把子叫王君可,惯使一口象鼻子大刀,无人能惹。”叔宝一听马送给大刀王君可了,不要紧,东西丢不了啦。叔宝说:“你把我带到王君可的家中,我便饶了你。”金为昌说:“爷爷,我天胆亦不敢同你去了。”叔宝说:“无妨碍,我跟尤俊达、张凯、单雄信、王君可都是朋友,同了去他们不能不依你。”金为昌一听才放心,问叔宝道:“好汉爷爷你怎么称呼?”叔宝说:“我姓秦名琼,字叔宝。”金为昌说:“你就是山东济南的小专诸赛孟尝啊?”叔宝说:“正是。”金为昌后悔得了不得,说道:“我们几个人真算瞎了眼啦!走吧,我同你去到隐贤村找王君可要马去吧。”
叔宝命他头前带路,走到天亮,出了太阳,才到隐贤村。远望那村周围一带护庄河,树木丛丛,露出这所庄院,大约足有百多间房,小桥那边便是庄门。正走哪,就听得里面有人哈哈大笑道:“哪阵香风把秦琼兄刮至此处?”说着,庄门里出来了几个人。当中这人,约有九尺之躯,面如赤炭,长眉细目,鼻直口方,三绺墨髯胡须。头戴墨绿缎色软扎巾,身穿墨绿缎色短箭袖帮身靠袄,腰中系一巴掌宽五彩丝鸾带,下身红绸子裤子,足下薄底青缎快靴。众庄客跟随。秦琼看此人正是王君可,彼此施礼。王君可说:“叔宝兄许是取马来吧?”叔宝说:“正是。”王君可把叔宝让进庄去,那金为昌早就溜之乎也。且说叔宝到了客厅落了座,家人献茶。吃茶已毕,王君可才问叔宝从哪里来,秦琼备说前情。王君可说:“叔宝兄不用生气了,要没有偷马的人,你焉能来到舍下?”家人把酒筵摆齐,二人入席。
吃酒之间,忽然闯进一人,身高约有丈外,生得头大项短,腰圆背厚。头上戴着虎皮箍脑帽,上穿皂青缎色短箭袖靠袄,虎皮战裙,青绸子中衣,打着裹腿,足下两只倒纳千层的大叶巴靸鞋。叔宝一看这人,隔皮断瓤,就知道青筋暴露,怪肉横生,胳膊四棱见线。生得身体雄壮,黑黑的面皮,两道扫帚眉,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雌雄二目,塌山根,翻鼻孔,血盆似的大嘴,约在二十余岁。叔宝见了夸赞道:“这才是壮士哪!”王君可说道:“叔宝兄还爱惜他呢!”用手一指叔宝,向他说道:“这是你叔宝哥哥,还不过来施礼!”那人过来,向叔宝一抱拳,冲叔宝傻乐不止,叔宝才知道他是个傻子。王君可说:“叔宝兄不要怪罪他,他是个猛愣儿。”叔宝问道:“君可兄,这人是你什么人?”王君可见问,叹息一声道:“说起他来又是可怜,又是可气。他是我的表弟,叫罗士信。自从他十二三岁的时候,他父母就故去了,在我家长大的,他是孤身一人,要没有我照顾他,谁能管他。别看他长得这个样儿,是任什么亦不懂,浑拙猛愣,每日吃饱,什么事亦不管,出去玩耍,到了时候回来睡觉,隔个几天他还给我常常惹祸。轰了他吧,我又不忍;管他吧,又不听说。真是蒸不熟,煮不烂。秦琼兄你说,可是怎么好哇?”秦琼问道:“那么他就任什么亦不会吗?”王君可说:“他会三样能为。”秦琼问道:“他有什么能为?”王君可说:“他会拿石头打空中的飞鸟,还是百发百中;他还会水,无论多深的河,多深的水,他能在河底走,还能睁得开眼睛;他还能跑,生就两条飞毛腿,快马都能追得上。这是他的三绝技。秦琼兄你说,这些个事有什么用处啊?”秦琼点了点头。
王君可跟秦琼说着话哪,罗士信在旁听得高了兴,以为是王君可夸他呢,秦琼一点头,他错会了意啦,以为秦琼爱惜他哪!他向秦琼说道:“你爱我呀,你把老子带了走吧,老子会这三绝技!”王君可喝道:“胡说!”吓得他往后倒退。叔宝连忙拦住:“君可,不要嗔怪他,他不会说话,我焉能恼他?实不相瞒,我还有心把他带走,不知兄长肯其赏脸吧?”王君可说:“叔宝兄,你只要不怕他惹你生气,你就把他带走。”秦琼一听,站起来向王君可深施一礼道:“兄长肯把罗士信叫我带走,帮着我做事,得一左膀右臂,日后定当厚报。”王君可真是纳闷,不知秦叔宝把罗士信带走是何用意,可是不好细问。王君可把罗士信叫过来问道:“叔宝要把你带走,上山东济南府,你愿意去吗?”罗士信一听,乐得手舞足蹈,不知怎样是好。
叔宝在隐贤村住了一宵,次日清晨起来,净面漱口,吃茶已毕,向王君可告辞。王君可苦留不住,只可命家人把马鞴好,给叔宝备酒送行。叔宝带罗士信走出庄来,王君可相送,叔宝拦住,不叫远送。王君可说:“叔宝兄,你的骡驮子我已然传出绿林箭,一路之上全部关照,绝无舛错。”秦琼说:“劳你分神了。”便拱手作别,与罗士信走奔正南。秦琼上马,士信相随,叔宝不肯快走,怕把他累坏了,谁想罗士信给黄骠马三拳,那马一疼,四蹄蹬开,奔命跑去,叔宝回头一看,罗士信两腿如飞,真追得上快马,心中佩服他这绝技。走出十数里路,眼前有条大河,宽有二十余丈,河的当中有只渔船,叔宝勒马站住。就见罗士信“噗咚”一声跳下河去,到了当中,伸手把船锚拉起来,往肩上一扛就走。船上管船的忽然觉着船移动了,站在船上看,任什么亦没有,可是船直向北跑。管船的纳闷,以为河神见怪,吓得赶紧焚香磕头,惹得叔宝笑个不止。直到船靠拢岸,罗士信从水中钻了出来,船上头的人才明白。秦琼说了些好话,船家点头应允,才把叔宝连人带马渡过河去,给了船家一两银子。叔宝上马,罗士信撒腿就跑,霎时间过了风,衣裳又干了。书中不可重述,一路无事,到了德州,与驮夫见着了,便一同往济南府进发。除了一路之上教给士信人情礼节之外,亦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