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思想简述
欲明阳明究竟话头之四句教,须先对阳明先生的思想有一个简单的认识与了悟。阳明为有明一代之理学宗师,在心学一方面之成就尤臻博大,透过象山而直肇孟子,世多以陆王连称,如连称程朱然。其学基本于儒,始泛滥于词章,继而穷究经学,尤多致力于考亭之书,循序格物穷理致知,以期入圣,而终无所得。于是转而求之于老释,于二氏中受禅宗之影响尤深,故其学术思想特富禅学色彩;唯最后仍能返归于儒,不离儒家矩镬,而深造有得。
当其谪贬龙场,居夷处困,恒默坐澄心,穷参彻究,透入于寂然不动。直悟本体之境界,虚明空灵,无物无我。并恍然于天下之物不可尽格,天下之理不可尽穷,天下之知不可尽致;析物理与吾心判而为二,则圣学终不易明,圣人终不易做!在此功夫中,深悟圣人之道,悟性自足,不假外求,反求诸心,则人人皆是圣人,不少欠缺。而考亭格物致知之旨,乃系本末倒置。于是而尽去枝叶,以“致良知”为圣学头脑功夫。其性善说,心即理说,心性理一体说,格物说,致良知说,知行合一说,莫不深有功于圣教。江右而后,更单提“致良知”三字教人。复力主圣人可学而至,与尽人皆可为圣人!而以静坐澄心,寂照默观,为入圣之下手功夫。其思想体系,井然不紊。
阳明认为:“心之本体即是性,性即是理。”故主张“心即性,性即理。”(《传习录.上》),又谓:“理也者,性也;性也者,命也。”(《礼记.纂言序》),“这心之本体,原只是个天理。”(《传习录.上》),是则为“理即心”,而“心亦即理”也。即心即理,即理即心,不可在心外觅理,尤不可即物穷理,逐物觅心。阳明又谓:“性一而已,自其形体也谓之天,主宰也谓之帝,流行也谓命,赋于人也谓之性,主宰于身也谓之心。”此为其一严谨之思想体系。孟子道性善,阳明承之认为:“性无不善,故知无不良。”(答陆东静)。因性无不善,故心亦无不善。他认为性为至善无恶之性,故心亦为至善无恶之心。
其释《大学》止至善时曰:“至善即吾性,吾性具吾心,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至善者,性也;性元无一毫之恶,故曰至善。”依其“心即性”说,性元无一毫之恶,则心亦自元无一毫之恶矣。故阳明又说:“至善者,心之本体。”然而人心之所以有善有恶者,在生于动也。人心之本体至善,内动于情欲,外动于名利,故有善有恶矣。其心之动,仍能根于道义、合于理则,自寂亦善,动亦善。此即《中庸》所谓:“未发之谓中,发而皆中节之谓和”也。动而不能根于道义、不能合于理则,亦即发而皆不能中节,则自堕于恶矣。余故常谓:“善恶是非生于动,人我利害生于动,能不动心,方为圣礼。”
圣人教人“静坐澄心”、“默观本性”,旨在收拾此心向里,不向外驰求,于“寂然不动”中,性体自见,心体自明,虚灵自生,神光自耀!故能普照山河大地,而万理自具;不但圆通无碍,且亦肆应无穷;一了百了,一通百通。此则非在功夫锻炼中,大死一番,因而得大解脱,大彻悟,即一丝不挂,亦一物也无时,便难能有此境界,有此果证。且亦只可为过来人道也。
《大易》说:“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就功夫历程上言,只是“寂然不动”,是无法能“感而遂通”的;中间须有一段“惺惺若存,虚灵不昧”的境界,方能“感而遂通”,而吾人深藏于内的本性之性光与本心之心光,方能耀然自生自发,有如暗室明灯,有如中天日月。如是方能照而无遗,感而通神!理无不全,而知无不至矣。否则其寂然不动功夫,便与顽石等矣,何能感通?何能入圣?假静坐以收敛此心,使不逐物而动,逐境而乱,只是圣功之入手法门,在“以此补小学之收放心一段功夫耳”(阳明语)。孟子之“求放心教”与“不动心教”,全是圣学本体功夫,亦可以说是自本自根之道体功夫。儒家自孔曾思孟而后,圣学逐渐式微衰落,圣功一脉尤不绝如缕,甚至早已湮灭无传,盖自汉以来儒家,类多只注重于训诂义理考据辞章与经世事业,罔及圣人功夫,良深浩叹!
致良知精义
阳明晚年单提“致良知”三字教人,良知是本体,致字是功夫;三字赅全体用,其“知行合一”说,亦系自此三字中来。即体即用,即用即体,则自体用合一;即本体即功夫,即功夫即本体,则自理事合一;而亦自知行一体无殊矣!能致良知,则自物格,且一格万格,无物不格;物格则自知致;知至则自意诚;意诚则自心正;心正则自身修,身修则自家齐;家齐则自国治,国治则自天下平。体系井然,条理不紊,而其基本功夫,全在致良知三字。此一基本功夫,即是圣学头脑功夫,亦即是圣学下手功夫!同时,下手处亦即是了手处,彻头彻尾,自始至终,只是“致良知”一个功夫。即体显用,缘用归体,体用不二。至其极也,用既不显,体亦不立,体用双泯,复归于无极。圣道无多子,岂容妄说?
宋儒好言天理,并与人欲对称。阳明认“良知即是天理”、“天理即是良知”。故致良知功夫,即是致天理功夫。天理得致,则自天理流行;天理流行,则自人欲净尽;人欲净尽,则自良知得致。话虽两截,功夫则是一个。阳明复倡“知行合一”说。认知行本体原是合一,其所以不合一者,在为后天人欲与私意壅蔽隔断所致,故必“即知即行”,力行“为善去恶”,以复其先天本体,使此心能纯乎天理之至善,而与良知无间无隔。故其知行合一之旨,仍是以致良知为体;而以致良知为超凡入圣之不二法门,此为其教人之婆心处。
阳明曾谓“知善知恶是良知”,又谓“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人世间万事万变、万物万理,事无穷而变亦无穷,物无穷而理亦无穷;唯如不向外在事事物物上去求,转而向内在一心上去求,即心求理,则即心是理。心只一个,理亦只一个,于是而一心明即万理明,一心得即万理得!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天下之心同,则天下之理同;万古之心同,则万古之理同!简一直捷,归元无二,岂容支离繁琐?逐物穷理?逐事求理?因此,一切理事之善恶是非,亦不应在理事上去求善恶是非,而应反求善恶是非于吾心与良知;反求善恶是非于吾心寂然不动之时,则当体即得,且亦一得永得!道流:此一寂然不动时之心即“良心”,寂然不动时之意是诚意,寂然不动时之知是“良知”,寂然不动时之能是“良能”。而此亦即是一个人的本心本性,及赤子之心与赤子之性。功夫不能证悟及此,便不足以言能彻达“未发之谓中”与“发而皆中节之谓和”之中和境界。在此境界中行的人,当可以说已证入“道的境界”矣!
孔子曰:“朝道闻,夕死可也。”实应解为“朝证道,夕死可也”。即闻即知,即知即行,即行即证,即证即圣。证则成矣!不能证得,则不能谓之有成。凡言道与功夫概须“知行合一”。知以行之,行以成之。知所以导行,行所以证知也;知所以明道也,行所以成道也。成道成圣,而德自在其中矣!纯其圣德,则内外不二、上下不二、心物不二、理事不二,而天人一矣。天人合一,则吾心可合天心,而吾心所具之理,亦即可与天理合矣。
故阳明谓:“良知即是天理”,“天理即是良知”。良知以求天理,则天理流行;天理流行,则自人欲净尽;人欲净尽,则自本心得明;本心得明,则自天性得复。本心明、天性复,则自存无不真,蕴无不美,发无不善。在此时节,湛然寂然,豁然朗照,当体即得透入“人天合一”境界,而与天地同其性,与日月全其明矣!圣功神化,天人合一,岂容外求,岂待外修哉!人秉天地之灵气以生,凡此皆与生以倶来,天地之灵气在我,故天地亦在我,且亦万物皆备于我,万理皆稽于心。无所住而不自中,无所入而不自得也。此一灵气与天根,人人本自具有,不少欠缺;自反即得,自求即圣。夫人能格其外物,使不蔽其心;去其人欲,使不动其心;心不蔽于物则清明湛澈,心不动于欲则虚灵不昧,而自神光耀然,内外翕合,而与宇宙同其体,与天地全其德矣!简易之至,平实之至。以上即为阳明晚年单提“致良知”之大本大根处,与其精义所在处。学人不可不仔细参证体认,而只在文字中浪得虚名也。
阳明四句教
阳明先生有名之“究竟话头”,世称“四句教”,乃系用以接学人者。初授钱绪山(德洪),看似禅宗话头,实不可作禅宗话头看。阳明自认“良知二字,是彻上彻下语”。而四句教则是“彻上彻下功夫”,赅全体用,可随人指点,全没病痛,其四句教原文为: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唯据王畿(龙溪)《天泉证道记》载,彼则认此非究竟话头,曾语绪山云:“此恐非究竟话头,若说心体是无善无恶,则意亦是无善无恶,知亦是无善无恶,物亦是无善无恶矣。若说意有善恶,毕竟心体还有善恶在。”其说较钱说更为深入一层,盖一证得心无善无恶,则意与知与物,亦自皆无善无恶矣。即本体即功夫,本体一得,顿超直入,何须许多功夫?其旨要著之为话头则为:
心是无善无恶之心,意是无善无恶之意;
知是无善无恶之知,物是无善无恶之物。
因之,世人又名前者为“四有教”,后者为“四无教”。绪山则仍否定汝中之说,曾云:“心体是天命之性,原无善恶;但人有习心,意念上见有善恶在;格致诚正修,此是复性体功夫,若原无善恶,功夫亦不消说矣。”二人各持己见,争论不已,便于天泉桥举以请正于阳明先生,阳明则答云:
二君之见,正好相资,不可各执一边。我这里接人,原有二种;利根之人,直从本根上悟入,人心本体,原是明莹无滞,原是个未发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体即功夫,人己内外,一齐俱透。其次不免有习在心,本体受蔽,故且教在意念上实落为善去恶,功夫熟后,渣滓去尽,本体亦明净了。汝中之见,是我接利根人的;德洪之见,是我为其次立法的。相取为用,则中人上下皆可引入于道。
又曰:以后讲学,不可失了我的宗旨。“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为恶是格物”。这话头随人指点,自没病痛,原是彻上彻下功夫。利根之人,世亦难遇。人有习心,不教他在良知上实用为善去恶功夫,只去悬空想个本体;一切事为倶不着实,不过养成一个虚寂;病痛不是小小!不可不早说破。
由上可知阳明教人的重点,仍落在授绪山的四句教上。《天泉证道记》,出于汝中之笔,虽有接利根人之语,然设教重心,仍主以四句教为宗旨。此在由用显体,即功夫即本体;无体无由用,无用不成体。循功夫以入本体,尽人可修,尽人可证;日日为善去恶,即日日多分一分功夫,亦日日多复一分本体。待功夫纯熟,本体亦自圆全,且一得永得,无或失之虞。一般言阳明四句教者,概系指钱所举者而言。虽为渐教,确可广接世人,智钝无遗。下学而上达,循序而进,不极其上,亦必不失其中也。龙溪四无之论,从心上立其本,本立而道生,不假修为,而可顿超圣位。绪山四句之论,固亦先从心上立其本,然又从意上生其根,并由之而显其大用,后三句便全落在功夫上;全之则体用合,而大异于宗门之空寂矣。阳明人于禅而能出于禅,仍返归于儒,以致良知与知行合一为主旨,由体用双顾,而期体用同显!此其所以为难也。
此一《天泉证道记》与邹东廓《青原赠处记》,所言略有出入,刘蕺山尝疑天泉所记与阳明平时之言不甚相合。四有四无之旨,千古来聚讼纷紜。言乎四有,则未能打成一片;言乎四无,则易陷入空寂;然二者为方便说,要皆不失为接人方法,故阳明两是两存而两用之。自上根人以至中下根人,皆可接着;自初学以至圣人,皆可修证。实则心体本即良知,良知即是人之本心本性;良知体如太虚,无善无恶,无是无非,无动无静,不有不无。一提有善有恶,一提为善去恶,一提知是知非,一提有无动静;莫不概落两边。为提持圣教,虽未可厚 非,然总属剩子,百尺竿头,实欠一步在。
此一步病,病在将心用心。如能一心不生,何有善恶?善恶体同,何有分别?良知体寂,何有动静?动静双泯,意何由生?意体寂然,知何由起?知见一息,何有是非?通其是非,何有言辩?言语道断,何用修为?是故如能遮断心意知行,泯绝善恶是非,通其分为一,便得平等,便得大同!迄乎至极,一亦不立,便自证道体矣。一般恒言体用,儒佛百家,莫不皆然。唯道家先天派则不然,言体则重无体之体,言用则重无用之用。同时,言名则重无名之名,言象则重无象之象;言事则重无事之事,言为则重无为之为,言物则重无物之物,言言则重无言之言,言知则重无知之知,言行则重无行之行。故能以无悟为悟,无修为修,无得为得,无成为成也。于此,余曾有八俚句云:四句有教四皆非,四句无教亦是非。
两说两是非究竟,两说两非究竟非。
大道本来无一物,一落言诠便是非。
莫将是非来问我,直自拈花亦是非!
如此,方能乾坤一掷,跌死牟尼!不为经误,不为古蒙!大道本不可说,又何必说法四十九年?大道本无名相,又何必拈花微笑?法本无法,有何可传?道本无道,有何可受?无传无受,要亦自知自悟、自成自得而已矣。“离四句,绝百非”,自有少分相应。
广王阳明四句教
《广王阳明四句教》一书,为黄冈方大心先生之晚年名著,持论正确,辩理精微,补偏纠缪,截断众流。故出版后,不胫而走,风动四方。穷未圆之理,阐未尽之义,融通三家,切符世用,诚大有功于我教也。广四句教共二十言,并自加注说,复广征诸方时贤意见,往来辩难文字,概附书末,借资印证。再版本复增录《孔孟治学历程后先辉映之窥测》一文,发明圣学之处,尤不在鲜。兹特将其广四句教录之于下:
至善强名性本体,发用而动有善恶。
体用不一亦不离,动则易乱故有恶。
动性名为生灭心,陶铸万有不齐物。
生灭不齐复不齐,用则迁流体不变。
物最灵者厥为人,葫芦依样演而纷。
动无交似善恶无,动有交时善恶显。
顺本性善逆为恶,生生之理善真谛。
真知善恶性良知,为善去恶是复性。
复性裁成恶轻善,因性起修体天撰。
内外功夫成一贯,世出世功旦复旦。
综观二十句,对于阳明学发明圆成者不少。析而言之,约有数点:阳明在四句教中未言性,广四句教中首揭“至善强名性本体”,以将性字拈出,更为明畅圆全。阳明主“心之本体即是性”,又倡“心即性”说,及“心性理一体”说,故虽仅提心体,则性体不待拈提而实在其中矣。方先生广而显之,以示三家之所重者同,此其一。
阳明直承孟子学脉,力主性善,四句教中却谓无善无恶为心之体,如此则性亦无善无恶矣,黄梨洲曾因此一矛盾性而怀疑四句教之真实性;近人钱宾四则断为实有其事,于其阳明学述中疏通其说。方先生一方面肯定本体至善,一方面提出本体发用,动则有善有恶,善恶相待为二,实则仍归元为一矣;乱生于动,恶生于动,烦恼生于动,动心即乖。李晋芳则指出系本于《大易》“吉凶悔吝生于动”之旨。《大学》倡“止至善”之教,孟子倡“不动心”之教,要皆为入圣之不二法门。三家圣人,无不教人从静坐入手,以收拾此心不动,而至清虚澄寂之大定境界以复其心体与性体。于此广四句教中尤再三致意焉!此其二。
人性善,故人心善;人心人性本善,故能尽人皆可为圣人,尽人皆可成佛作祖,羽化登真。故方先生复拈出顺本性即善,逆则为恶,用为善恶界说,亦即人生修持坦途,舍此别无拣择。本性二字最为吃紧,提本性则自括本心;一彻本心,则自见本来面目。“毋失其本心”,“毋失其赤子之心”,义即在此。此其三。
广四句教于“真知善恶是良知”一语下,紧接着写“为善去恶是复性”一语,较阳明“为善去恶是格物”,尚深入一层,也即是更近本体一层。复性功夫,也就是入圣功夫!多一分为善去恶功夫,即多一分复性功夫;多一分复性功夫,即多一分入圣功夫。此在道家归真返朴功夫,在丹宗为返本还元功夫,在佛家为得证真如、顿超佛地功夫。此其四。
广四句教中,于“复性裁成恶转善”下,又下一句“因性起修体天撰”,善哉!善哉!好一个“因性起修”!此在教人于性功圆成以后,不可即止于性地,见性之后,尚大有事在。禅宗中人,好言顿悟成佛,须知成佛以后,尚大有修为在;也就是说,尚有大功夫在。就儒家与道家言,于入圣登真以后,尚须从圣地与仙地向上起修,方能透入无上无极境界。本来,自性清净,自性具足,自性自圣,自性自佛;一法不立,即可不假修为,而万德庄严;然总不能透出仙佛圣人境界,而更上一层楼也!此其五。
最后两句,将内外功夫与世出世间,打成一片。斯二十句可拼做四句看。究竟言之,阳明四句教,亦未始不可拼做一句看也。穷至无极,一句也是剩子!
结 语
大心先生为当代鸿儒,于道家得丹鼎真传,于禅宗具顶门正眼。来台二十年中,遁迹雨港,小隐闲曹。栖心禅秘,并及炉火。走如闲云野鹤,心似清风明月,不求闻达,自务无名,要亦当今之大老也。斯书非徒由理路与知解中来,不少处非有透关功夫者,难能道出;过来人自可体会而知余言之非谀也。
当今圣道衰颓,邪说嚣张,崇洋拜物,兽化堪虞。远怀上世,能不慨然!在禅宗中则大德寥落,慧命悬丝。虚名之士,十九只识得个昭昭灵灵。偶有能得脱凡情,解执见者,亦概未脚跟点地;原能光吞万象,亦多中止化城,言踏向上一着!狂参者流,小得慧悟,便弄机锋,不于透关功夫中痛自锻炼!学得个呵佛骂祖,会得个本无言说,便尔号召群愚,自我作师,擅开纷杂歧路,误尽天下苍生,莫此为甚!视先生之自守清虚,默尔寡言者,岂可以道里计。
最后,究竟言之,广四句教中所敷陈者,虽仍多落在用上,然与一般只在文字禅中与理学桶里打滚者之说,其间自大有出入在。此则为读者不可不仔细分疏,而善为拣别之也。且其所以广者,要亦不离慈悲方便耳。
余夙性锥鲁钝愚,又疏于学短于才,而拙于文,残年遁隐,自乐无我,于三家中,一无所得,一无所似,亦一无所住。究其极也,大地无寸土,百家无只字,万头皆截断,不落在人间!四句云乎哉!三家云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