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订此书大旨以徐批为主,而间附案语及采入各方。洞庭王氏洪绪 (1) 《全生集》 (2) ,治法独出手眼,与诸书不同,故所采为多。

—原书文义颇芜秽,余于正文不甚更动,于卷一注及余卷治验各条,则痛加删改,虽未能廓清,稍通顺矣。然意义略无出入,读者可由徐批以识其是非,徐所未批者,亦可推类而得之也。

—各卷歌诀尤俚鄙,余初仍而不改,既见别本颇有不同,因择其稍雅驯者录之,间或窜易一二,俾可入目而已。

—疡医尟 (3) 能读书,故删改多有从俗处。诸方药品,亦未能悉正,如黄蘖作黄柏之类是也。

—徐批原本,或在眉,或在行间,余移附各条后及本句下,览之了如,亦免后人重刻挂漏。

—徐批有圈、有点、有勒 (4) 、有叉,余详注本句下,而通部别加断圈以分句读。

—原书分十二卷,今增入徐批,每卷叶有多寡,故卷数仍旧,而分卷稍有不同。

—是役也,厘定体例,商榷案语,发凡于仲兄;而往复辩论,以成其是者,为桐乡陆君以湉 (5) 、同邑王君士雄 (6) 、同里吴君元禧 (7) 。以徐批别本见借者,为秀水吕君大纲 (8) 、山阴陈君厚坤 (9) 。力任校刊,以济世而传后者,则同邑蒋君光焴也。例得备书。

许楣识

附录

许梿曰:古人言医不三世,不服其药。盖以其阅历深而传授精也。徐氏谓外科必须传授,亦是此意。然不如身尝其苦者,知之尤确。王洪绪《全生集》有云:凡疽初起,即使平塌,不可用托,托则无功。余家治法,以消为贵,以托为畏。即流疽、瘰疬、恶核,倘有溃者,仍不敢托。托则溃者虽敛,增出者又当何如也?真外科千古名言,非余身经体验不知。忆余三十岁时,右大腿后患一痈,初起红肿疼痛,根盘约有寸余。自揣非攻托不可,敷药并消散汤药,悉屏弃不用,服攻托药三数剂,遂大如茶杯,脓尚未成,更用大剂攻托,根盘愈大,痛不可言,膏药自后面环至前面,几无罅 (10) 隙。及内脓已熟,头尚未穿,用咬头膏咬破,脓泄如注,方能不痛。自此按之有脓,即换贴膏药,并重糁呼拔末药,每日换下膏药,总有一竹箕,疮口大如拇指,凡十二日而收功。自以为用药精而手段佳,实不知攻托之为患不浅矣!

近二十年来,患对口者数次,患背疽、小腹痈者又各二三次,即服西黄丸,随服随消。戊午年,头面生疔疽十一个,甚危险,亦赖西黄丸之力居多。今年庚申正月,背左又患一疽,漫肿无头,颜色不变。越日即如猪肝色,长约三寸,阔二寸余。第三日,有头数十个,其点甚细,两旁尚有漫肿无头者。第四日,有淡黄硬脓,约半粒米大,旁肿处亦照前变猪肝色。第五日,硬脓转为软脓,并无稠水,揭膏药时,脓即粘下,疮口深约半分,细如线香,其数头并为一头者稍大,里面尚有老脓,仍盖膏药。第六日,头随膏药揭出,已是精肉。第七日,长平。第八日,有嫩皮,自此不换膏药。至第十二日,痒甚,揭看已是老皮,并不结痂,亦无疤迹。合计数十头所出之脓。不及一匙,惟最后一头,出稀脓三日,干脓两日而愈。所用之药,初时外敷紫蟾锭,内服皂角刺四两、生甘草三钱。两剂后,即服西黄丸、小金丹、阳和汤,随后调理脾胃。益信《全生集》“以消为贵,以托为畏”二语,真外科金针,而西黄丸为消药第一。即角刺消散之力亦甚大,大概用角刺不过五六分,至二三钱而止,便是托药;用至四两,方是消药,但服后如未成脓即消,倘已有脓,则必大痛,而出脓较速,不至蔓延,即是功效。此皆余历经体验得来,特揭出为世之业疡医者告焉!

梿又曰:紫蟾锭者,合紫金丹、蟾酥锭二方而成,用作消药极验。无论阴阳二毒皆可敷。二方已见此书疔疮门,但分合铢两不同,药味亦加增。今另载如下:

山茨菰 (11) 二钱,去毛皮,焙川文蛤二钱,去蛀末,炒千金霜 (12) 一钱,去油净 红芽大戟一钱五分,去芦,根洗净焙。惟须杭州紫大戟为佳,北方绵大戟性烈不可用 原麝香一钱,拣净毛皮 明朱砂二钱,漂净 雄黄一钱,拣鲜红者 寒水石三钱,煅 铜绿一钱 胆矾一钱 明乳香一钱,去油净 没药一钱,去油净 蜈蚣二钱,去头足,炒 全蝎一钱,酒炒 川山甲一钱,炙 僵蚕一钱,洗去丝,炒蟾酥二钱,酒化 血竭一钱 梅花冰片五分 枯矾一钱六分 藤黄四钱,酒化 轻粉五分 红砒三钱 皂角刺一钱,炒

以上各研各药,每味若干,称准净末,合和一处,再研极细,先用蜗牛二十一个,微捣去壳,再同蟾酥、藤黄和研稠粘,方入各药,共捣极匀,做成小锭,放石灰坛中收燥,另以瓷瓶装盛听用。

梿又曰:是书第七卷流注门,附载大活络丹一方,内有白花蛇,李濒湖《本草纲目》云,此蛇出黔蜀及蕲州 (13) ,以蕲产为上。蕲产者,龙头虎口,黑质白花,胁有二十四方胜,腹有念珠斑,尾有佛指甲,死后两眼突出不闭;非蕲产者,两眼皆闭而枯,即蕲州交界所出,便一开一闭,以此辨别地道最确。以鲜时重四五两者为上,七八两者次之,重数斤,长一丈数尺者,力反薄,不堪用。今药肆所售,伪者居多,甚至取寻常初出小蛇,重不过数钱者,用五色花线绕扎成饼,以炫人目,两眼俱陷,无方胜及佛指甲等形。乌梢蛇亦蕲产,以背有剑脊形者为真,他产则否。大活络丹以此二蛇为最要之品,此品一伪,则丹为朽药矣!

楣按:是书将刻竣,仲兄邮示此数条,余反复推详,所论实为疡科指南,因检阅各卷,无从羼 (14) 入,特附于叙文之次。

【注释】

(1) 王洪绪(1669—1749):名维德,字洪绪,别号林屋散人,又号定定子,江苏吴县洞庭西山人。清代外科名医,兼通内、妇、儿科等,对外科疾病诊治经验颇丰,诊断注重整体,治疗偏于内治,推崇“以消为贵,以托为畏”,否定脓肿的手术疗法,并批判陈实功一派“尽属刽徒”。在学术上以偏概全,有一定的局限性。

(2) 《全生集》:系《外科证治全生集》之简称,又名《外科全生集》,王维德撰,1740年刊行。全书共4卷,内容实用,为近代中医外科学中的一个流派。清末马文植重刊《外科证治全生前集》和《外科证治全生后集》各三卷。

(3) 尟(xiǎn):少,鲜的异体字。

(4) 勒:勾画,指在字句上划勾。

(5) 陆以湉(1802—1865):字定圃,浙江桐乡人,清代医家。著有《冷庐医话》、《冷庐杂识》、《冷庐诗话》等。

(6) 王士雄(1808—1868):字孟英,浙江钱塘人,清代著名医家,温病学家。著有《温热经纬》、《霍乱论》、《归砚录》、《王氏医案》、《随息居饮食谱》等,对近代温病学颇有影响。

(7) 吴元禧:字广文,许楣之表弟,外科医生,生卒不详。

(8) 吕大纲:清代人,生平不详。

(9) 陈厚坤:清代人,生平不详。

(10) 罅(xià):裂缝也。

(11) 山茨菰:山慈姑的别名,为兰科植物杜鹃兰、独蒜兰等的干燥假鳞茎。

(12) 千金霜:取拣净的千金子,搓去壳,碾碎蒸透,压榨至油尽,碾细过筛即成。

(13) 蕲州:旧州名,州治在今湖北蕲春南。

(14) 羼(chàn):掺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