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为武人
(以下皆续行摭拾《易林》之象)
《履·六三》、《巽·初六》皆言“武人”,虞翻以乾健为象,毛奇龄以巽躁履互巽。为象,自来无确诂。按《易林·大畜之中孚》云:“武王不豫。”中孚震为王,又为武。又《临之旅》云:“笃生武王。”旅通节,震为王,又为武。按:《国语》,重耳筮,遇贞屯悔豫,皆有震象,曰车有震武。故震为武,为人。《履·六三》之“武人”,以伏震也。《巽·初六》之“武人”,以初至四正反伏震,正为进,反则退,故曰“进退”,利武人之贞。言正反皆震,进退皆利也。且《易》独于履六三之阴爻曰“武人”,则非指乾明甚。至于巽为进退不果,全以巽顺为义,毛氏所用象尤非。
艮为斯析
《诗·陈风》:“斧以斯之。”《毛传》:“斯,析也。”《易林·贲之遁》云:“析薪炽酒。”以遁艮为析也。自得此象,《旅·初六》之“斯其所”,始知斯为艮象。斯者,析也,离也。详卷七。
震瓶
《易林·复之豫》云:“挈瓶之使,不为忧惧。”豫艮手为挈,震为瓶,故曰“挈瓶”。又《损之剥》云:“毁罂伤瓶。”震为罂、瓶;剥上艮,震覆,故毁伤。自得此象,始知《井·彖》之“羸瓶”指伏震,与甕同。
《未济》用半象
《易林·谦之鼎》云:“狗无前足。”鼎初、二形艮,艮为狗。艮无初爻,故无前足,用半象也。又《涣之未济》云:“三虎上山。”谓三半艮也。由是推《未济·彖》曰“小狐”,艮为狐,半艮形矮,故曰“小狐”。艮为尾,尾短,故似濡于水。又《九四》曰:“震用伐鬼方。”四、五形震,故曰“震”,曰“伐”,曰“三年”,皆半象。
妇丧其茀
《既济·六二》:“妇丧其茀。”茀,马融谓为首饰,干宝作马髴,郑玄作车蔽,《子夏传》、虞翻作髴,董遇作髢。凡《易》如此等字,皆从卦象生,无无因而至者。而既济正互皆无此象,以半象考之,则作发饰者合。二、三形巽,巽寡发,故丧茀。虞以坎玄云为象,非也。
高宗伐鬼方
二、三形巽,为高;三、四形震,震为王,为宗,为伐;坎为鬼,故曰“高宗伐鬼方”。
有衣袽
、襦同。《易林·复之益》云:“襦烧袴燔。”益下震为襦,上巽为袴。艮火,故燔烧。是以震为襦也。既济三、四形震,为襦,故曰“襦有”。四、五形巽,巽为敝,为絮。袽,败絮也。言有襦而衣败絮,故下曰“戒”也。戒之故,以四上下皆阳,故《象》曰“有所疑”。
以上既济数象,与家人之“嘻嘻”、“嗃嗃”,困之“困于石,据于蒺藜”,解之“负且乘”,皆由本爻视上下爻取象,皆半象也。
飞鸟遗之音
小过:“飞鸟遗之音。”遗字自来无的解,由卦象失传故也。今既得其象,艮、震皆为鸟,而震为音;下艮为覆震,震口向下,若遗音于人者。遣者,送也。《易》之用覆,有非目视其象而不能得其意者,此也。
《渐》鸿《小过》飞鸟对象说
《易林》以艮、震皆为鸿,为鸟。小过下艮上震,故《彖》与初、上爻皆言飞鸟。渐卦下艮上巽,艮为鸿,巽通震,震亦为鸿,故六爻皆言鸿。杭辛斋谓卦有半对者,如雷泽归妹,上震对巽,成风泽中孚,故两卦皆曰“月几望”。以此例小过、渐,亦上卦震、巽对《易》也,故两卦皆言鸟。本象与对象不分,观此益明。
《离·九三》用旁通兼用覆
离对坎。坎中爻艮震,震为鼓,为缶,为歌,故曰“鼓缶而歌”。艮为寿,故曰“大耋”。震为乐,震之反则嗟也,言三至五震覆也。旧解用象多误。
《大畜·六四》童牛之牿说
或作告,或作梏,或作角。汉儒与汉儒即聚讼,故至今不决。若以《易林》释之,则陆续作角者是也。《易林·坤之屯》云:“苍龙单独,与石相触,折其两角。”屯互坤数二,互艮为角,故曰“两角”。坎为折也。大畜上艮,艮为童,坤为牛。乃坤上变刚,则牛之童者已角矣。是《易》亦以艮上刚为角也。四为艮初而柔,故曰“童牛之角”。言角初生而柔,柔当位有应,故吉。
《大畜》何天之衢说
郑康成诂何为荷,云艮为手,手上肩也。乾为首,首肩之间,荷物处也。虞翻、何妥则以何为当。王弼以为语辞,而宋儒竟从之。今以《易林》决之,王弼扫象演空理固误,虞、何以何为当仍误。郑读何为荷,与噬嗑何校灭耳,诗何蓑何笠同。诂确定矣,故清儒治汉《易》者皆从之。惟康成诂何字是,而取象则非,从无一人能知之。按《易林·鼎之萃》云:“聚跖荷兵。”《咸之萃》云:“拥兵荷粮。”是焦氏皆以艮为何。又《同人之无妄》云:“负牛上山。”《需之屯》云:“恃强负力。”皆以艮为负也。又《艮·彖》云:“艮其背。”《易》即以艮为背也。为背为负,故曰“荷也”。乃康成不知此象,以艮为手,手上肩,乾为首,首肩之间,诂何字,迂曲甚矣。故夫卦象失传,虽象在目前而不能睹也。又何天之衢者,形容畜极忽通之意,而不能泥其词。凡《易》词如此者,十盖八九也。如泥其词,谓衢如何荷?而训为当,训为语辞,则天又何有衢哉?
震为 之确证
孔疏引《子夏传》,以 为车屐,由是知 为震象。推之《易》与《左氏》皆合,说已详前矣。茲按《释名》云:“ 似人屐,在轴上。”仍以 为车屐也。震为车,为履,则震之为 益明矣。
坤鱼象郭璞独知
郭璞《洞林》:筮避乱,遇明夷。曰“桑梓之邦,其为鱼乎”?明夷震为桑梓,坤为邦,为鱼也,故曰“为鱼”。又《汉上易》引郭璞《洞林》云:筮得豫之小过。曰“五月晦日,群鱼来入州城寺舍”。是亦以坤为鱼也。坤之艮,艮为城舍,故鱼入州城寺舍。原注以乙未为鱼,坤贞未也。乃朱汉上不知坤鱼象,谓原注为非,而以小过巽为鱼。巽固为鱼,而此则用坤鱼也。汉上不知此象也。
震巽为小父母
朱汉上曰:“乾坤为大父母,故能生八卦;姤、复为小父母。故能生六十四卦。”是以震、巽为父母,与《易林》合。然朱汉上知姤、复为父母,而不知姤、复为父母之故由于震、巽。故于蛊之父母、小过之妣,皆不得其象。
先天象乾南坤北之荀注
胡渭谓唐以前无言先天象者,曾于首卷证其不然矣。茲按荀爽注“阴阳之义配日月”云:乾舍于离,配日而居;坤舍于坎,配月而居。是乾南坤北,荀氏已一再言之,注同人亦云。与管辂之乾无别位同也。
黄梨洲等谓《易》无先天象,恃《说卦》未明言为护符。岂知离南坎北,《说卦》只明言六卦方位耳,坤、兑皆未言也。而何以治汉《易》者皆以坤为西南,兑为西?是何据耶?梨洲则曰由卦爻推得。后天卦位可由卦爻推得,先天卦位独不可由卦爻推得耶?《既济·九五》言东、西,正离、坎方位也。胡又不推乎?真王氏所谓无理取闹也。
惠栋于荀此注,谓荀用鬼《易》,而以乾归合离,坤归合坎为解。夫乾、坤归魂为大有、比,荀注所言乃同人、师。同人、师为离、坎归魂,非乾、坤归魂。荀曰舍离舍坎,则乾坤正居离坎之位也,非离坎居乾坤之位也。惠氏非不知其说之颠倒,冀昆仑其词,以愚初学而灭其证,故不得不释之。
由《易林》推得《杂卦》意义
凡卦之相反者,义必反。如巽为寡发,《易林》见震则以为多发,多羽翰。艮为鼻,《易林》遇兑则以为劓。震为足,《易林》遇巽则以为刖。艮为山,艮覆则山崩。艮为山阳,艮覆则为山阴。由《易林》推之,《易》卦爻辞如此者不可胜数,而其义甚隐,《彖》、《象传》只浑言大义,而未明言。因之后儒于对象,偶识之而不能尽;若覆象,则十未察及一、二也。圣人盖已虑及此,故又于最后之《杂卦》明申其义。
《杂卦》曰:乾刚坤柔,离上坎下。小过过也,中孚信也。信则无过,过则不信矣。大过颠也,颐养正也。颠则失养,养则不陨矣。皆言本象、对象相反之义也。曰比乐,反之则忧。曰临与,反之则求。曰屯不失其居,言阳当位也,乃屯反则杂而不当位。曰震起,震反则止。曰损衰始,损反则盛始。曰大畜时,反之则灾而不时。曰萃聚,反之则不聚。曰谦轻,轻者不足也,乃谦反则自足而怡矣。曰噬嗑食,食者实也,颐中有物也,乃噬嗑反则空而无色矣。曰兑见,反之则伏。曰随无故,故者事也,反之则有事。曰剥烂,反之则不烂。曰晋画,反之则夜而光灭,诛者灭也。曰井通,反之则不通。曰咸速,反之则不速而久。曰涣离,离,去也,反之则不去而止。曰解缓,反之则不舒缓而急难。曰睽外,反之则内。曰大壮则止,反之则不止而退。曰革去故,反之则取新。曰丰多,反之则寡。凡此皆言正象、覆象相反之义也。故于否、泰明揭其义,曰反其类也。
韩康伯解《杂卦》曰:“或以同相类,或以异相明。”以异相明是也,以同相类无有也。后来知德知其言反象。至卦反则义亦反之意,来氏毫未察知,故诂经多误。如以坎为孕,较虞氏以离为孕胜矣。乃渐三尚可,渐五遂不合。《杂卦》之言《易》象,正如此,反如彼,可谓活泼飞舞。示人读《易》当作如是观,作如是解也。又以示文王所以必使此四对象相次,二十八正覆象相次者,即具有此意。故于《序卦》之外,离其旧序,俾义愈明。不然,人或疑蒙与需,比与小畜有涉也。自《杂卦》之义不明,于是《易》之言反象者遂不解矣。
《十翼》解《易》由浅及深
愚尝即《十翼》考之,是否为孔子所作,则不敢知,然为一人之文无疑也。其释经由浅及深,渐次而进。《文言》释乾坤,六十四卦之本也。至《彖传》则释上下卦往来上下之义,教初学识本象矣。《象传》则言及中爻,教人识互象矣。《系传》初言刚柔动靜,次言错综变化,无义不备,无象不包,然皆昆仑言之。至《说卦》,遂明言八卦方位矣。方位者,《易》之本,《乾凿度》所谓八卦成列,天地之道立,雷风水火山泽之象定也。先天而天弗违也。又为《易》之用,《乾凿度》所谓及其散布用事,四时迭终,五行更废也。后天而奉天时也。方位不明,《易》不能通。至对象,较互象又进矣。互象有形可察,对象则伏于虚,无形可据。明言之,俾人知象之显于此者,尚有隐于彼者在也。再进而为覆象,较对象义愈隐矣。故均于最后之《杂卦》明申其义。互象汉魏人皆知,对象则不尽知,覆象则知者益少,果不出圣人之所略焉!
《易》所演皆公例公理
凡《易》之所言,皆天地间之公例公理,为万物万事所不能逃。先儒谓其专言天道,或专言人事者,皆不知天道,不知人事者也。天道与人事,无二理也。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如执其辞,将一句不能通。
《易》辞皆从象生
凡《易》辞无不从象生,如舍象不求,而只演空理,则圣人之立言,无乃太怪奇乎?且如《睽》《六三》、《上九》,《小过·六二》等词,如不从象生,直谓之发狂可也,尚何圣之足云?是诬圣也!故夫王弼反古,避难就易,去实蹈虚,以谀媚后学,真《易》之罪人也。
凡象用于此而合,用于彼而不合,必误。如以离为斧是也。又象用于此而合,于彼不合,所取必误;误而不求其故,须再三变而始得其象者,皆曲说也。二千年《易》解之晦,由此也。茲有一证,述之如下。
《易》之牛象
《离·彖》,离为牝牛。《说卦》:“坤为牛。”《左传》云:“纯离为牛。”此牛象之本也。乃人于《睽·六三》之“牛”,《革·初九》之“牛”,《旅·上九》之“牛”,除遵用虞氏误解,不取《左氏》外,余皆知此以离为牛,诂甚得也。乃于《无妄·六三》之“牛”,《大畜·六四》之“牛”,《遁·六二》之“牛”,皆知以坤为牛,不误也。而皆不得解者,何也?所取误也。明之如下。
《无妄·六三》或系之牛行人之得说
六三巽体,巽为绳,故曰“系”。坤为牛,乃坤下刚成震,震为行,为人,则牛之系者已行矣,故曰“行人之得”。此虽以坤为牛,因坤形来,故牛亦亡。其措词之妙,有非凝目注视卦象而不能喻者,徒捃拾旧解无益也。《大畜·六四》之“牛”,解已见前。
《遁·六二》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解
坤为黄,为牛。乃坤上而刚,则牛之革也。此艮之所以为肤也。艮为手,故曰“执”。艮为守,为拘,故莫能脱。
以上牛象,倏有倏无,若隐若见,于卦象恰合。胡用强变成坤,以取象哉?坤为牛,乃坤之震,则牛之系者已行矣;无妄。坤之艮,则牛之童者已角矣;大畜。坤之艮,则牛而成革矣。遁卦。此虽非焦义,乃由焦用象推测,其神妙如此也。
《明夷·六五》《易林》箕子之确诂
《易林》虽以震为箕,为箕子,本《明夷·彖传》也。至《六五》“箕子之明夷”,自西汉以来,无作纣臣解者。蜀赵宾读箕子为荄茲。荄茲者,万物方荄茲也。师古云:“言根荄方滋茂也。”见《孟喜传》。盖古文原如此。而班固非《易》家,不知其为确诂,反摭拾梁邱、施二家毁谤孟喜之词,谓孟喜喜为名之,后宾死,因不肯仞云云。若读箕子为荄茲为赵宾创,解且大误者。岂知刘向云:“今《易》箕子作荄滋。”与宾读同也。向所据皆中古文,非依宾读,可见宾读之为旧诂,非所自创。更可见《孟喜传》嘲讥孟喜之语之为诬词。宋晁景迂尝再四不平,欲为孟喜辨诬,而不能求得其故,至惠定宇始昌言之。惠氏真善于读史者也。至东汉马融始诂《六五》之“箕子”,亦为殷太师。岂知《彖传》所言之箕子,与《六五》所言之“箕子”,在当时字必不同。蜀才箕作其,是其证。即王弼亦读子为茲,与赵宾同。后人以其音近混同之耳。设《六五》之“箕子”即为殷之“箕子”,《彖传》万不能引以解《易》。六十四卦《彖传》之辞,有一例如是者乎?可覆按也。凡《彖传》皆自出新义,无有引爻词以解《彖》者。是皆因卦象失传,故骇怪荄滋之读。岂知明夷六五,震体也。震为生,故曰“滋”;震为萌芽,故曰“荄”。请还以《易林》明之。
《易林·升之中孚》云:“百草嘉卉,萌芽将出。”以震为萌芽也。《小畜之睽》云:“芽蘖生达,阳昌于外。”震为芽蘖,睽通蹇,阳居五,故曰“生达”,故曰“阳昌于外”。夫所谓芽蘖,即荄也。生达,即滋也。明夷互震,阳在下,不得昌于外,故曰“荄滋之明夷”,言根荄芽蘖正当坎冬,不得生达,故明夷也。又《坎之解》云:“寒露所凌,渐至坚冰。草木疮疡,华叶落亡。”解下坎为寒露,为坚冰。震为草木,阳在下,故疮疡,疮疡即明夷。草木疮疡,华叶落亡,即荄滋明夷也。解与明夷二至上同,说解即说明夷,与宾诂同也。纷纭之聚讼可以解矣。惠定宇于此爻历史,辨之綦详,有功先儒,嘉惠后学。惟不知震为萌芽,为胎,为孕,故不知荄滋之象,乃读荄滋为亥子。《易》明言天干则有之,言十二辰则未见也。
贲《初九》《六二》皆用半象
贲下离,离下震上艮,故《初九》曰“趾”,曰“舍车而徒”。徒,徒步行也。趾与徒皆震象。《六二》曰:“贲其须。”艮为须也。《易林》《同人之否》云:“系于虎须。”否巽为系,艮为虎,为须。又《蹇之旅》云:“棘挂我须。”亦以旅艮为须。贲其须与贲其趾对文。治虞《易》者诂须为待,非也。《易》皆用半象也。
《豫·九四》朋盍簪象
京作撍。《子夏传》作簪,云疾也。郑云速也。马作臧。荀作宗。虞作戠,云聚会也。独侯果训为括发之簪。清之毛奇龄、惠士奇、惠栋、孙星衍、钱大昕、焦循、王引之、翁元圻等,各有所主,大抵皆驳侯果之说。惟毛奇龄、翁元圻用侯说,谓簪为冠簪,所以括发固冠。
其驳侯说者,谓古只有笄,无有簪,簪之名至汉始有。《仪礼·士丧礼》:“簪衣于裳。”郑注云:“簪,连也。”《仪礼》仍汉世之书,不足据也,簪于冠无涉也。繁征博引,以炫其博。岂知六经何者非汉儒所传?而能谓六经皆汉世书乎?况簪之与笄,名异而实同。在周则多称曰“笄”,在汉则多称曰“簪”。《说文》:“笄,簪也。簪,无首笄也。”郑注《士冠礼》云:“笄,今之簪。”其为一物甚明。而惠栋必谓汉时始有簪名,岂知《仪礼》外,李斯《谏逐客书》云:“宛珠之簪。”《韩非子》:“周主亡玉簪。”其不始于汉甚明。又后儒见汉人训簪为连为聚,必谓与笄异物,以驳侯说。岂知《释名》云:“笄,系也。所以系冠,使不堕也。”系之与连,有以异乎?笄贯纽武,注:冠鼻。使与发连。系冠不坠,簪之用犹是也。汉之时冠式或与周小异,其固冠之法则不异也。后儒徒执簪衣于裳之郑注训簪为连,岂知连衣于裳之必有物乎?物即簪也。又簪衣于裳者,乃死者之衣裳,非复者招魂。之衣裳。死者之衣裳上下殊,故以簪连之,复者持以招魂。今必谓簪为连衣裳之物,更不可用以括冠发,有是理乎?况《易》如此等字,无不从象生。后儒训此字,动至千言,然从无有返本归根求之卦象者,故愈说愈晦也。
按《易林·恒之咸》云:“簪短带长。”咸互巽为带,为长。艮为簪也,兑折,故簪短。又《复之节》语同,节三至五互艮,亦以艮为簪。《豫·九四》艮以一阳统率群阴,若簪之穿物,故曰“盍簪”。阳以阴为朋,震为发,言群朋附四,若簪之括冠发也,故曰“朋盍簪”。此有一确注,杜诗云:“盍簪喧枥马。”艮为小木,为簪,言群马之缰共系于横木之上,故曰“盍簪”。能解杜诗,则朋盍簪三字之形容如绘出矣。又艮为小木,古士庶之家尝以桑为笄,见《仪礼》。以蓍为簪,见《韩诗外传》。以荆为钗,见《列女传》。故艮为簪。自艮簪、震发之象失传,于是此语之神妙都不解,而为无味之聚讼。又杜诗蔡注解此句云:“言朋友宴会。”可谓大误。题为杜位宅守岁,时子美尚未官京师,故在从弟家守岁。曰“四十明朝过”,则除夕也;曰“列炬散林鸦”,则深夜也。以唐时风俗,岂有此时会朋友哉?而阎若璩谓杜诗注详博,但不知诗用侯果注,亦未察知蔡注大误之所在,以此叹解人千古难索。
艮为邦
汉魏人但知坤为邦国,于是卦无坤象者,遂不能解。茲按《易林·师之贲》云:“惠我邦国。”《乾之艮》云:“寇贼大至,入我邦国。”皆以艮为邦。以是推《坎》、《蹇》、《渐》、《中孚》《彖传》皆曰“邦”,皆以正互艮为邦,非以坤为邦。
《剥》以艮为床
《易林·姤之遁》云:“展转空床。”以遁艮为床也。旅之同人云:“床倾箦折。”同人通师,师二至四艮覆,故曰“床倾”。自得此象,始知《剥》《初六》、《六二》、《六四》之“床”之皆以艮,《易》原以剥为大艮也。旧解统以巽为床,解《巽》卦尚可,解《剥》卦遂不合矣。
《革》小人革面
虞翻谓面指四,非也。伏艮为面也。《易林·遁之蒙》云:“云过吾面。”蒙坎为云,艮为面也。又《泰之观》云:“无面有头。”亦以艮为面。《革·上六》艮伏,故曰“革面”。面者,向也。《史记·项羽本纪》“马童面之”,是也。
《震·六二》贝象
旧解皆以离为贝。茲按《易林·剥之蒙》云:“赍贝赎狸。”蒙艮为手,为贝,故曰“赍贝”。又《谦之蛊》、《讼之大畜》皆曰“丧贝”,亦皆以艮为贝。盖艮刚在上,亦可为贝。震六二艮体,故曰“贝”。坎失,故曰“丧贝”。
震发艮须
《易林·节之谦》云:“伯去我东,首发如蓬。”以震为发也。《讼之需》云:“引髯牵须。”需通晋,晋艮为髯须,为手,故曰“牵须”。以艮为须也。盖震为生,发向上生,故震为发;而震反为艮,须髯皆向下生,故艮为须。其取象皆以卦形。
自得震发象,始知《既济·九二》之“丧髴”,从《子夏传》。谓半震也。震为发,髴者发饰。二四又形巽,巽寡发,故丧髴。又自得艮须象,始知《贲·六二》之“贲其须”,为须髯之须,与上贲其趾对文。虞氏训须为待,固非;惠士奇谓须当为斑,尤非。毛西河、惠栋本《说文》,谓须为面毛,得解矣。而皆不知须究为何象,于是毛西河以口上颐下为说。《易》焉有如此取象者哉?贲上艮为须,下离为文,而二为离中,言下离文上艮也,故《象》曰“与上兴”也。上谓上卦艮。诸儒谓指六五或指上九言者,皆非也。
震翰象
《易林·坤之谦》云:“修其翰翼。”《大壮之震》云:“晨风文翰。”皆以震为翰也。自得此象,《贲·六四》之“白马翰如”,始知翰为羽翰之翰。言马行迅速,其形容似之。马、荀作高,郑作白,清儒作乾,皆失翰如形容之妙。
又自得此象,《中孚·上九》之“翰音登于天”,人知翰音之为巽鸡,而不知翰音之用伏。中孚上巽伏震,震为音,为翰,故曰“翰音”。虞氏谓翰为高音,指互震,非。
坤为云
《易林·困之泰》云:“阴云四方,日在中央。”以泰上坤为云也。又《未济之升》云:“云兴蔽日。”亦以升上坤为云。自得此象,始知小畜、小过之密云,皆以重阴,而非取象于坎,故曰“不雨”。不雨之故,皆以下有艮火也。
艮鸿震鸿
《易林·师之萃》云:“鸿雁哑哑,以水为家。”以艮为鸿雁也。《临之师》云:“鸿鹄失珠。”以震为鸿也。自得此象,《渐》之《六》“鸿”遂能解。渐下艮为鸿,上巽通震,震亦为鸿,故六爻皆言鸿。此见巽即言震,亦犹《解·上六》见震即言巽高墉。也。《易》原视本象与对象不分也。自此象失传,后儒以互离为鸿。互离不能及六爻也。
艮鸟震鸟
(小过得解)
《易林·履之咸》云:“鸟升鹊举。”以咸下艮为鸟也。《蛊之解》云:“鸟返故巢。”以解上震为鸟也。自得此象,始知小过上下卦皆有鸟象,故《彖》与上、初称飞鸟。旧解皆误。
震为商旅
(复象得解)
《易林·恒之临》云:“商人休止。”又《旅林》云:“不利旅客。”以震为商旅也。震为行,故为商旅。因思复象云:“商旅不行。”以震为商旅也。坤闭,故不行。旧说非也。
离为枯
自得此象,大过枯杨,离科上槁,皆得解。详卷四。统《易林》凡言枯者,不啻数十,无以乾老为枯者。虞翻用象误也。
巽为隙
《易林·剥之中孚》云:“隙大墙坏。”以巽为隙也。自得此象,《井·九二》“甕敝漏”之义愈明。详卷六。
震为鹤
自得此象,中孚正覆震,于是和字始能解;正覆艮,于是阴字始知为山阴。覆艮。详见前。
震为舟
(中孚舟得确象)
旧解皆本《系辞》,以涣为舟。岂知刳木为舟,指涣之互震也;剡木为楫,指涣之上巽也,非以重卦涣为舟也。解《系辞》而误,于是中孚之“乘木舟虚”,遂不知舟象之何属。按《易林·大有之谦》云:“方船备水。”谦上坤为方,互震为船。自得此象,于是中孚之舟虚,遂能解。
震船之象,自来人不知。杭辛斋谓:“日本学《易》者有意象,以震为船。若中国无此象者。”岂知《易林》有且多,至东汉失之耳。又意象以离为镜,杭亦称之。岂知《易林·恒之未济》云:“蔽镜无光。”以离为镜。又《升之贲》云:“日镜不明。”亦以贲下离为镜。
艮为隼
《易林·无妄之中孚》云:“有两赤鹞,从五隼噪。”两鹞谓兑、震。五隼谓巽、艮也。兑数二,巽数五也。是以艮为隼也。因思《解·上六》:“射隼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艮隼覆,故获也。唐黄贺说小过云:“鸟堕云间。”亦以艮鸟覆为堕,堕即获矣。
巽为虫
《左氏》云:“三虫为蛊。”蛊者,坏也。坏之故,以虫多。多之故,以风止山下也。《易林》每以巽为虫,本之《左氏》也。
资斧之确象
《易林·渐之临》云:“斧斤既折。”临兑为斧;兑毁,故折。又《节之萃》云:“千岁槐根,身多斧瘢。”萃中爻艮,艮多节,故曰“瘢”。兑斧,故曰“斧瘢”。统《易林》凡十数用,皆以兑为斧,无以离为斧者。盖兑为刚鲁,为附决,为毁折;斧者,决物之器,亦折物之器,故为斧。虞翻以离为斧,说《旅·九四》之“得斧”,尚可通;说《巽·上九》之“丧斧”,遂不合。于是虞翻命三变离毁,以诂丧字,其为曲解,尚足辨乎?《旅·九四》之“得斧”,以互兑也《;巽·上九》之“丧斧”,以兑覆也。《易林·萃之讼》云:“亡锥失斧。”讼兑覆,故失斧,正注此也。凡象反者,义必反,《杂卦》所释,至明白也。此亦二千年之误象,由《易林》而明也。至资为齐,旧解甚详,茲略。
艮为豚豕
《易林·师之旅》云:“空槽住猪,豚彘不到。”旅下艮为猪豚,艮止,故不到。又《颐之遁》云:“豮豕童牛。”遁下艮,艮为豕。是《易林》显以艮为豚豕,与坎同也。自得此象,凡《易》之言豕,除《睽·上九》用伏坎外,余《大畜·六五》之“豮豕”,谓艮为豕也。艮少,故曰“豮豕”。《姤·初六》:“羸豕孚踯躅。”艮为豕,初二半艮足短,《易林·谦之鼎》云:“狗无前足。”鼎初二半艮,故足短。又体巽,故曰“羸豕”。《中孚·彖》曰“豚鱼吉”,亦以互艮为豚。盖艮为虎,为狐,故亦为豚豕,不必再三变成坎也。
艮为邑
《易林·无妄之益》云:“东之乐邑。”益下震为东,为乐,艮为邑也。又《需之离》云:“中留北邑。”离中爻伏艮为邑也。自得此象,无妄行人之得,邑人之灾,始知人谓震,邑谓艮。盖艮为居,为止,为室庐,故为邑。又艮为火,故曰“灾”。旧说取象皆误。
震翼震羽
《易林·同人之坎》云:“鼓其羽翼,飞上乔木。”坎中爻震为鼓,为飞,为羽翼。又《坤之谦》云:“修其翰翼。”亦以谦中爻震为羽翼。自得此象,始知《渐·上九》之“羽之”指伏震,《明夷·初九》之飞翼象似指明夷之六四。六四应初,且震体也。而未必为离。离在地下,尚何言飞?然旧解俱如此。今既得震飞震翼象,心有所疑,故指出以俟知者。
坤为薪
《易林·屯之坤》云:“采薪得麟。”以坤为薪也。《剥之坤》云:“荻芝俱死。”亦以坤为荻薪。荻即茅茹也。自得此象,否、泰初爻之拔茅茹,始知其为坤象。拔茅茹即采薪也。泰用旁通,详卷三。
坎为鬼
虞翻但知坤为鬼,岂知坎为隐伏,亦鬼象也。《既济·九三》曰“鬼方”,《未济·九四》曰“鬼方”,皆以互坎也。而虞氏必以为坤象,误之远矣。《易林·姤之需》云:“卑斯似鬼。”以需坎为鬼,是其证。
震为簋
《易林·坤之随》云:“衣裳簋簠。”以随震为簋也。自得此象,始知《坎·六四》之“簋”,《损·彖》之“二簋”,皆谓震,而汉魏人皆不知。
震为袂
《易林·坤之随》云:“举袂覆目。”以震为举,为袂也。自得此象,始知《归妹·六五》之“袂之”谓震也。袂,袖口也。归妹上震下兑,皆有口象。而六五阴,九二阳,故五不如二良。
震为君
《归妹·六五》曰:“其君之袂。”以震为君也。《小过·六二》:“不及其君。”亦以上震为君。《易林》本之,凡遇震即言君。而二千年不知其象,故《小过·六二》不能解。
兑为齿牙
《易林·大有》云:“白虎张牙。”以兑为牙也。自得此象,始知《大畜·六五》“豮豕之牙”,《易》原以兑为牙。五应二,二体兑也。郑玄读牙为互,清儒治汉《易》者多宗之,此卦象失传之过也。艮为角,故曰“牛角”。兑为牙,故曰“豮牙”。若以牿为告,以牙为互,则非对文矣。
震为尊
《易林·同人之豫》云:“玉杯文案。”又《益之大壮》云:“罍尊重席。”杯、尊皆谓震也。自得此象,始知《坎·六四》之“尊之”为互震。自汉迄清,皆不知其象。
震乘艮负
解:“负且乘。”以震为乘,艮为负也。《易林·乾之随》云:“乘龙上天。”以震为龙,为乘。《同人之无妄》云:“负牛上山。”以艮为负。是其证。
震为箕子
《易林·大畜之履》云:“箕子佯狂。”履通谦,以震为箕子,为狂。自得此象,知《明夷·彖传》之“箕子”之为震象。《六五》则字异。并知《易》于人名之皆取卦象,如明夷文王,泰帝乙,皆是也。
《易》之金象
(艮亦为金)
《说卦》:“乾为金。”而《易》言金者五,皆非乾象。于是虞氏谓阳为金,毛奇龄谓兑为金,种种揣测,皆不得其象。按《易林·随之屯》云:“金玉满堂。”以屯艮为金。《剥之蒙》云:“赍金赎狸。”以蒙艮为金。又《升之噬嗑》云:“金城铁郭。”亦以噬嗑互艮为城郭,为金、铁。盖艮为坚,故为金。《说卦》本为不完之书,如乾为马,震、坎亦为马;坤为舆,坎亦为舆;乾为赤,坎亦为赤,《说卦》皆言之。至坎为水,坤亦为水;坎为月,兑亦为月;乾为金,艮亦为金,则不兼详也。虞翻等知其一,不知其二,于是遇此等象,遂穿凿百出。而《易》汉注存今者,虞氏独多,于是治汉《易》者遂奉虞氏误解为不刊法则,流误至今。此学《易》者所当猛醒也。
自得艮金象,于是《易》之言金者皆得解。《蒙·六三》云:“见金夫。”三应上,上艮,故曰“金”。三体震,震为夫,故曰“金夫”。而三至五坤,坤为躬,坤死,故不有其躬。《噬嗑·九四》云:“得金矢。”亦以艮为金,坎为矢,故曰“得金矢”。《六五》云:“得黄金。”离为黄,艮为金,故曰“得黄金”。《困·九四》云:“困于金车。”困通贲,四体艮,互震为车,故曰“金车”。《鼎·六五》云:“金铉,利贞。”鼎通屯,五体艮,故曰“金”。坎为木,为穿,故曰“铉”。铉,鼎扛也,即贯耳以举鼎者也,即《士丧礼》“左执匕,抽扃”之扃。扃者,横木关于鼎耳。《左传·宣十二年》,楚人惎之脱扃是也。而此则不为木而为金,故曰“金铉”。总此爻全用旁通,上句曰“鼎黄耳”,耳即用屯坎。
《归妹》以须说
凡《易》辞,有其象而不必有其事。昔儒谓豚鱼无知,焉能感格?《易》若如此解,将无一句可通矣。艮之为须,既从《易林》得其象,《归妹·六三》之“须”,疑亦用伏艮,为鬓毛之须,而未必为待。何以知之?下《九四·象》曰:“有待而行也。”知《六三》无待义。《六三·象》曰:“归妹以须,未当也。”言女不应有须也。若训为待,有何不当?且与九四义复矣。惟其未当,故反归以娣。反者,退也。言以须之故,降而为娣也。娣者本象,须者伏象。本象与对象杂用,《易》恒列也。愚向持是说,而不敢定。后读《易林·涣之归妹》云:“妹为貌慹,败君正色。”《庄子》:“慹然似非人。”言可怖也。貌慹即谓须,《易林》原有此训也。慹,之涉切,与色韵。
《易》矢确象
旧解皆以离为矢,说《噬嗑·九四》之金矢,《解·九二》之“黄矢”,尚可通;至《旅·六五》之“矢亡”,亡字遂不能解。其误与以离为斧同也。按《易林·丰之坎》云:“枉矢西流。”坎为矢,为矫 ,故曰“枉矢”。又《大壮之师》云:“鹿下西山,欲归其群。逢羿箭锋,死于矢端。”师互震为鹿,坎为箭矢,坤死,故曰“死于矢端”。又《大有之贲》云:“楚乌逢矢。”贲离为鸟,坎为矢,坎在离前,故曰“楚乌逢矢”。《说文》:“楚乌,雅也。”《易林》之以坎为矢,可谓明白矣。盖坎为棘,为匕,为穿,故为矢。矢象既得,于是凡《易》之言矢者,皆得其解。《噬嗑·九四》曰:“得金矢。”艮为金,互坎为矢。《解·九二》曰:“得黄矢。”互离为黄,下坎为矢;坎为获,故曰“得”。《旅·六五》云:“射雉一矢亡。”则以伏坎为矢。坎伏,故曰“矢亡”。《系辞》说睽象云:“剡木为矢。”坎为木为矢,兑斧,故曰“剡矢”。睽上互坎,下兑也。
凡《易》象用于此而合,施之全《易》而或有不能通者,其取象必误。汉魏人以离为矢,噬嗑及解已不如用坎之亲切,然犹可强说。独旅卦上离,而反曰“一矢亡”,于是二千年人不知亡字之义,且不知一数之何指。岂知《易》原以坎为矢,坎后天数一,坎伏,故曰“一矢亡”。二千年《易》家之大误,见《说卦》以离为雉,所有鸟象皆欲属之;以离为甲兵,所有兵器皆欲属之;以离为蚌蟹,所有介族皆以专属之,岂知不若是之专一哉?
坎夫象
震为夫,见《孟氏逸象》,于是解《易》者皆用之。岂知坎亦为夫。《左传》,坎变巽,曰“夫从风”,风陨不可娶。是以坎为夫也。《易林·观之讼》云:“谗夫在堂。”亦以讼坎为夫。坎上下兑口相背,故曰“谗夫”。又《无妄之比》云:“夫亡从军。”亦以比坎为夫。坎在外,故曰“亡”。亡者,往也。
自得此象,知比后夫,以上坎为夫。《蒙·六三》曰“见金夫”,以下坎为夫。《大过·九二》曰“老夫”,以伏震为夫。至《小畜·九三》曰“夫妻反目”,则以伏坎为夫。《睽·九四》曰“遇元夫”,则以互坎为夫。《渐·九三》曰“夫征不复”,亦正以互坎为夫。乃知《左氏》与《易林》仍本之《易》也。夫妻反目、夫征不复,解并见前,皆以震为夫。及得坎夫象,故并著之,以资商榷。
震为口为食
《说卦》兑为口,而颐无兑,《象》曰“自求口食”,于是后人以伏兑为口;至饮食象,《说卦》无明文,于是荀氏以坎为饮食。后儒多从之。乃以坎说需、渐之饮食皆当,而于大畜之不家食,颐之口食,节饮食,明夷之不食,皆不合。岂知震亦为口,为饮食也。《易林·需之解》云:“一指食肉,口无所得。”以解震为口,为食,坎为肉。《蒙之艮》云:“攫饭把肉,以就口食。”亦以艮中爻震为口,为食。自得此象,于是大畜、颐、明夷之口象、食象,皆得解。大畜曰:“不家食。”艮为家,震为食,故曰“家食”。皆在外,故不家食。颐曰:“自求口实。”阮氏校,谓闽本、监本、汲古本皆作食,非。然《诗》曰:“以就口食。”《管子》曰:“并口而食。”《易林》亦每以口食连文。洪颐煊云:“山井鼎《周易考文》作口食。”然则汲古等本必有据,未必非。坤为自,艮为求,震为口。实,郑作食。郑注云:坤载养物,而人所食之物存焉。观其求可食之物,而贪廉之情可别也。是郑原读为食,食亦震象,故曰“自求口食”。若作实,则卦无其象。《象》曰“节饮食”,亦以震为食。须知颐者口旁肉,必正覆震口相合,然后为颐。虞氏以伏兑为口,取象似得矣。岂知必正覆震口上下相合,方为颐。若大过正覆兑,则不为颐。仍误也。《明夷·初九》曰:“三日不食。”亦以互震为食。震在外,初离虚,故不食。离卦数三,故曰“三日不食”。
艮为观象
《说卦》离为目,故为观。乃《颐》曰“观颐”,曰“观我”,曰“虎视”,观六爻皆言观,而皆无离象。按《易林·蒙之谦》云:“日月相望。”则以艮为望。谦正反艮,故曰“相望”。又《蒙之大壮》云:“千里望城。”大壮通观,观艮为城,为望。又《坤之涣》云:“举首望城。”《乾之随》云:“游观四海。”亦皆以艮为观望。乃知《颐》卦、《观》卦之言“观言视”,皆取象于艮。盖艮阳在上,故为明,为观,能居高以视下也。《易林》如此等逸象,遇之多年,皆不知其所谓。今以《易林》注《易》耶?抑以《易》注《易林》耶?吾亦不知也。
艮为光为明
离为日,为光明,乾为大明。故坤曰“光大”,谓伏乾也。需曰“光亨”,履曰“光明”,谓互离也。《泰·九二·象》曰“光大”,《同人·彖传》曰“文明以健”,《夬·彖传》曰“其危乃光”,皆谓乾也。《大有·九四·象》曰“明辨”,《噬嗑·象》曰“明罚”,《贲》曰“文明”,《晋·彖传》曰“大明”,此为乾日之确解,故《乾·彖传》曰“大明”,舆此以离为大明同。《明夷》曰“明”,《井·九三》曰“王明”,皆谓离也。《屯·九五》曰“未光”,《困·初六》曰“幽不明”,谓离伏也。汉魏人皆知也。
乃《随·九四》曰“在道以明”,《大畜·彖传》曰“辉光”,《颐·六四·象》曰“上施光也”,《益·彖传》曰“其道大光”,《谦》、《艮》《彖传》皆曰“光明”,《观》、《涣》《六四》皆曰“光”,卦无乾、离而亦曰“光明”,虞翻求其象不得,遂曰谓某爻已变成离,故曰“光明”。凡清儒解《易》者皆宗之。此端一开,《易》尚有不解者哉?甚矣其自欺也。愚初解《易》,而知其为曲说,谓随、益、艮、涣之言光明之皆以大离也。
乃《谦·彖传》曰“天道下济而光明”,《观·六四》曰“观国之光”,二卦皆不互大离,而亦曰“光明”。愚心始疑之,乃返求之《易林》。《易林·讼之观》云:“钦明之德。”以艮为明也。《讼之震》云:“六位光明。”亦以互艮为位,为光明。又《蒙之谦》云:“光明盛昌。”亦以谦下艮为光明。盖艮阳在上,故为火,为光,为明,为观。乃恍然悟随、大畜、颐、益、艮、涣之言光明之皆指艮也。凡《易林》言光明者,约有百数十,向不得其真解。茲从谦、观二卦悟得艮为光明,凡《易林》之言光明者皆涣然冰释。此以《易》注《易林》也。《易》象失传之难于摸索如此。
震甕震缶
《易林·未济之恒》云:“甕破缶缺。”恒上震为甕,为缶,互兑为破缺。自得此象,《井·九二》之“甕”,乃知其确指伏震;《坎·六四》之“缶”,乃知其指互震。旧解以离为甕。离无口,为大腹则可,为甕似非。至缶象,旧解皆以坤为缶。岂知《比·初六》可以坤为缶,《坎·六四》则以互震为缶,与樽簋皆象震形,为最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