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所存汉民间乐府之最古者,首见于沈约宋书·乐志》。其中有五言者,有非五言者,而皆题曰“古辞”。沈氏云:“凡乐章古词,今之存者,并汉世街陌谣讴,《江南可采莲》、《乌生十五子》、《白头吟》之属是也。” [1] 所谓汉世,既未明指何时,复未分别前后,于是五言与非五言之后先,乃成问题矣。

此实为治汉乐府之第一关键。如对此问题无一明确之观念与解释,则不独于汉乐府之叙述,诸多抵牾,即对于后此文学之流变,亦殊难说明也。以汉乐府演进之历程观之,非五言较五言为早,自是事实。惟五言之发生究晚在何时?当西汉长短句盛行之际,五言是否并行而不悖?非五言与五言之间是否可划一截然之鸿沟?五言诗之成立,既由于民间乐府,则五言诗之发生,是否与民间乐府有密切之关系?凡此,皆有充分讨论之余地与必要也。

讨论五言发生问题者,自来即不乏人,然语多存疑,未为定论。迄乎晚近,勇于疑古,始多立异。至有谓五言发生于东汉中叶以后者,其为梦呓,可不置辩。兹谨就陆侃如先生以五言始于班固一说,略申所见。陆先生之说见《乐府的影响》一文(《国学月报》二卷二号),而罗根泽先生《乐府文学史》主之。并谓西汉无纯粹五言,举班固《咏史》,言其“技术拙劣”,“质木无文”,以为五言诗最初发生之例证。于是举一切五言乐府而皆抑之于东汉之下,以言文学系统,实未见其为文学系统也。窃谓以五言为始于班固之说,其观点与态度之错误有三:

(一)误解乐府 西汉乐府作品有两种:一为贵族的。用之祭祀,多成自文士之手,始于高祖唐山夫人之《安世房中歌》,若武帝时司马相如等所作之《郊祀歌》,亦皆贵族乐章也。一为民间的。用之“夜诵”,多出自街陌闾阎,始于武帝之采歌谣,若《汉书》所谓赵代秦楚之讴,皆民间乐章也。是二者性质面目,实判然不同,前者为说理的、教训的,而后者则为抒情的,写实的;前者为古典的,故多模拟《诗经》《楚辞》,而后者则为创作的,故一无依傍。五言为一种新兴之诗体,其不能出于因袭雷同之贵族乐府,而必出于富有创造性之民间制作,殆可断言也。而陆先生于此,似未加辨别,因有见于《安世》、《郊祀》诸歌之绝无五言,遂疑西汉一代并无五言,抑知《安世》、《郊祀》之为贵族乐章乎?抑知此种貌为诗骚之贵族乐章本不能产生新诗体乎?微论《安世歌》为十七章,《郊祀歌》为十九章,余敢断言曰:即使当日《安世歌》而为百七十章,《郊祀歌》为百九十章者,其中亦决不能有五言作品也。观与《安世歌》同时之《戚夫人歌》,寥寥六句,而四句为五言,与《郊祀歌》同时之《李延年歌》亦仅六句,而五句为五言,则知创作之不同于因袭,而根据因袭的贵族乐章之有无五言或计其中五言多寡之数,以断定五言发生之后先,实为根本错误。

(二)颠倒源流 个人始终相信,先有五言乐府,而后有五言诗。决非先有五言诗,而后产生五言乐府。当两汉乐府势力 漫之秋,惟乐府为能影响文人著作,而文人著作决不能影响乐府。质言之,即只有文人模拟乐府之体制,而决无乐府反蹈袭文人。五言诗之成立,既由于乐府之发达,则五言诗之产生,亦必由于五言乐府之流行,乃理之当然。今以五言为始于班固,则是今所存五言乐府,皆班氏以后之作,而顾受班氏之影响而发生而盛行耶?!以极短之时间,以“技术拙劣”“质木无文”之《咏史》,其力量乃能产生如此辉煌灿烂之五言乐府,得不视为文学史上之奇迹?固知《咏史》之作,乃五言乐府演进中应有之点缀,在班氏以前,乐府本身,实自有其纯粹五言作品者在也。

(三)武断事实 由上第一点所论,吾人知五言乃出于民间乐府,而不出于贵族乐府。按《汉书·艺文志》所载西汉歌诗、凡三百十四篇,其中除高祖歌诗、宗庙歌诗等贵族乐府及重复之“河南周歌诗声曲折”七篇、“周谣歌诗声曲折”七十五篇外,其属于民间乐府者,盖亦将二百篇。今所存者虽绝寡,然要是一事实。然则从何见得,而一口断定,在此将近二百篇之歌诗中绝无五言作品之存在?况即以见存者论之,亦正不如陆、罗二先生所谓无西汉作品者乎!

今更就事实,申述两点如下:第一,以五言为始于班固说之不确。如班固以前,果无五言之作,犹可说也。考之史籍,则正不然。《汉书·五行志》载成帝时歌谣云:“邪径败良田,谗口乱善人。桂树华不实,黄雀巢其颠。故为人所羡,今为人所怜。”又酷吏《尹赏传》载长安歌云:“安所求子死?长安少年场。生时谅不谨,枯骨后何葬。”是歌亦作于成帝时。此非西汉已有全篇五言之铁证耶?安得谓始班固哉!西汉乐府,本采民谣,则其时乐府中已有纯粹五言,尚复何疑。 [2] 陆先生云:“西汉乐府,(按当云西汉贵族乐府)杂言中夹五言。乐府以外,《汉书》所载《戚夫人歌》及《李延年歌》亦然。”举戚、李二歌,而不及此二篇,乃排之“乐府以外”之以外,诚不知何说?罗先生乃云:“至成帝时始有五言歌谣,至东汉班固,始有五言诗。”不知诗与歌谣,究有何天渊之别?《诗经》之十五国风,不皆歌谣乎?两汉之《相和歌辞》,不皆歌谣乎?今乃强为分疏,盖亦难以取信。不独《汉书》所载然也,其见于《后汉书·樊晔传》之《凉州歌》,亦为五言:“游子常苦贫,力子天所富。宁见乳虎穴,不入冀府寺。大笑期必死,忿怒或见置。嗟我樊府君,安可再遭值!”本传云:“晔与光武少游旧。隗嚣灭后,陇右不安。乃拜晔为天水太守,政严猛,凉州为之歌云云。”是此歌作于东汉光武时,亦在班固《咏史》之先也。此皆载在正史,班班可考。夫凉州为边鄙之地,作者乃蚩蚩之氓,而犹有此完善之五言,其在京畿大邑,顾不可想见耶?(本节所论可参阅古直先生《汉诗辨证》)

第二,以五言为始于班固说之不通。陆先生于班固《咏史》谓为“技术拙劣”,于傅毅之《孤竹》,则又曰:“全篇以比喻出之,深得风人之致,可证此时已不如从前的幼稚。”按班、傅二人同时,曹丕典论·论文》所谓“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者是也。以同一时代而产生两种艺术大相悬绝之作品,此亦不可解。罗先生于《咏史诗》亦引《诗品》谓为“质木无文”,而于张衡《同声歌》则信之不疑,且曰:“以文学系统论,张衡时代有产生此种完美诗歌之可能。”考班固死于和帝永元四年(公元九二年),而张衡本传云衡于和帝永元中举孝廉,不行。则是上距班固,亦不过二三十年耳。在此极短时期,其间又未有人力之推移,而风格与艺术,何得有如此之遽变?

固知所谓“技术拙劣”,“质木无文”,乃咏史之体宜尔也。原为性质不同,并非由于时代之先后,不足引为原始作品之证。且从文学史上观之,一种新诗体之产生,皆抒情先于咏史,此亦可注意也。罗先生分汉乐府为“五言”与“非五言”两种,而独将五言之《江南曲》一首列之于非五言内,谓“以作风论,似乎发生时期较早。”既自乱其例,复隐约其词,所谓较早者,班固前耶?班固后耶?

综上所论,则以五言始于班固,其说自难成立。又西汉乐府之声调,亦有两种:一为中土固有之声调。如所谓“赵代秦楚之讴”。其中以“楚声”为最著(此与高祖楚人,乐楚声有关)。如《安世歌》、《郊祀歌》等皆楚声也。一为北狄西域之“新声”。如《铙歌十八曲》、《郊祀歌》之《日出入》一章。此两种声调,判然不同,故形于歌诗,亦复大异。大抵楚声及赵代秦声歌诗多整俪,而新声歌诗则多错杂。五言之为体,盖亦整俪,自属出于中土固有之声调,与外来之新声无涉。而陆先生乃摘举《铙歌》中之《上陵》、《有所思》两篇之五言句,以为第一期发生之例,实为不类。若必拘拘于形迹,则远在铙歌前之《戚夫人歌》,不更具体而微乎?且《铙歌》之作,在汉初三大乐章中为时最晚,而《上陵》一篇又《铙歌》中之晚出者。以“甘露初二年”一语考之,盖宣帝时作品。甘露为宣帝末年号,时去武帝新声初入且四十年,故其格调与《日出入》及铙歌其他各篇迥乎不同,全篇皆趋于五言化。此其为受当时五言歌诗之影响而发生转变,概可想见也。(本节所论,可参阅朱逖先先生《汉三大乐章声调辨》,《清华学报》四卷二期)

以五言为始于班固,既难成其说,寻五言之根源于铙歌,复未见其是。然则五言在两汉之历程究如何?今谨就臆见,分四期说明于后。

(一)五言之孕育时期(汉初迄武帝) 五言本出于民间歌谣,不出于文士制作。但在此时期中,民间是否已有一种五言歌谣,则无可征信。藉曰有之,而其时乐府尚未立为专署,复无采诗之举,亦必归于湮没无闻。今日吾人所可得而确言者,即此时虽无全篇五言,然已有全篇五言化之倾向。如《戚夫人歌》:

子为王,

母为虏。

终日舂薄暮,

常与死为伍。

相离三千里,

当谁使告汝?

《汉书·外戚列传》:“高祖崩,惠帝立,吕后为皇太后,乃令永巷囚戚夫人,髡钳衣赭衣,令舂。戚夫人舂且歌曰云云。太后闻之,大怒曰:‘乃欲倚汝子耶!’乃召赵王诛之。”是此歌作于汉之初年(约当公元前192年左右),而其体已如此,颇疑其时民间已有一种五言歌也。又此时新声尚未传入,而戚夫人习于楚歌,(《史记·留侯世家》,高祖谓戚夫人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此亦足证五言实出于中土固有之声调,而不当于《铙歌》中寻求五言之踪迹也。

(二)五言之发生时期(武帝迄宣帝) 《文心雕龙·明诗》篇云:“孝武爱文,《柏梁》列韵。严马之徒,属辞无方。至成帝品录,三百余篇,辞人遗翰,莫见五言。”此语自来即多误解。故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遂谓:“要之此体之兴,必不在景、武之世。”而或者又以为定谳,此实大谬。不知《文心》所谓“莫见五言”者,谓“辞人遗翰”耳,岂谓西汉一代乐府歌谣,并“莫见五言”哉 ?故下续云:“案《暇豫》优歌,远见春秋,《邪径》童谣,近在成世,阅时取证,则五言久矣!”引《邪径》童谣,其意正以明五言之兴,当在成帝以前也。又据上文所论,吾人已知五言出于民间,而民间歌谣之采集,则始于武帝,故吾人得一反钱氏之言曰:“要之此体之兴,必在武帝之世。”如见存相和歌辞中之《江南曲》,殆即武帝时所采之楚歌也。《江南曲》云:“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篇章之简短,文字之质朴,意境之单纯,在在足以表现初期作品之特性,度亦以此,易于传诵,故源远而流长焉。西北二字,古韵并通。观沈约《宋书·乐志》,于汉古辞,首录此篇,又凡所举证,亦必以此篇为冠,则其意,亦略可见。此种作品置之东汉班固下,不几成怪物耶。至可确定其为此时五言作品者,则有《李延年歌》: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汉书·外戚列传》:“孝武李夫人本以倡进,初,夫人兄延年性知音,善歌舞,武帝爱之。每为新声变曲,闻者莫不感动。延年侍上,起舞歌曰云云。”《玉台新咏》录此歌,去“宁不知”三字为纯五言诗。意当时所采赵代秦楚之讴,其中必有纯五言者,延年出身微贱,“父母兄弟皆故倡”(《汉书·佞幸传》)今既为协律都尉,总领乐府,因效民歌体而为此歌。复于第五句故衍“宁不知”三字以为“新变声”。此三字者,亦如词曲中之衬字耳,吾人即认此篇为纯五言歌,固无不可也。

(三)五言之流行时期(元成迄东汉初) 此实为西汉乐府全盛之时。史称元帝“多材艺,善史书,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被歌声,分划节度,穷极幼眇”。以帝王之尊,亲协律之事。更观《汉书》所载哀帝罢乐府事,尤可见其发达之情形。在此所谓“郑声尤甚”之时,五言与非五言,实有同等之长足进步。观前所举成帝时童谣及《尹赏歌》,光武时之《凉州歌》,并属五言,足证此体已风行于民间也。

其在乐府,则班婕妤之《怨歌行》与古辞《鸡鸣曲》,即属此期作品。班诗人多疑为伪作,盖未加细察,而犹有班固二字横隔其胸中。余则深信不疑:第一,以时代论,有产生此种作品之可能。第二,文如其人。“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不管六朝,无论晋魏,总之非班姬不能道。第三,有历史之根据。按曹植《班婕妤赞》云:“有德有言,实为班婕。”傅玄《班婕妤画赞》亦云:“斌斌婕妤,履正修文。”至陆机《婕妤怨》:“寄情在玉阶,托意惟团扇。”则明指此诗矣。可见自魏晋以来,代有识者,固不自昭明入选始也。陈延傑先生《汉代妇女诗辨伪》(《东方杂志》二十四卷二十四号)亦以为非班作,然既无确证,且曲解《诗品》“怨深文绮”之言,以成己说,殊觉厚诬古人。至《鸡鸣》一曲,则另有其历史之背景,同为成帝时作品,其详俱见下编。

(四)五言之成立时期(东汉中叶迄建安) 五言在当时虽为一种新兴诗体,然在一般朝士大夫心目中,其格乃甚卑,远不如吾人今日所估计。与后此词之初起,正复相似。故在第三期,五言乐府虽已流行,而文人采用者则惟班婕妤一首。然其时四言之体,弊不堪用,虽为之而难工,复以一时潮流所趋,故一方面诋乐府为郑卫之声,一方面仍不能不窃取乐府之体以为五言诗。班固之《咏史》,傅毅之《冉冉孤生竹》,即此期产物。厥后文人五言,则有张衡《同声歌》,辛延年《羽林郎》,蔡邕《饮马长城窟行》,宋子侯《董娇娆》等,皆乐府也。若秦嘉之《赠妇》,郦炎之《见志》,赵壹之《疾邪》,高彪之《清诫》,则皆徒诗也。迄建安曹氏父子出,而五言遂成为诗坛之定体焉。

关于五言在两汉之历程,个人所见如此。要之,五言一体,出于民间,大于乐府,而成于文人,此其大较也。

当东汉之初,犹有一事堪注意者,即五言铭体之试用是也。按冯衍(王莽时人)《车铭》云:“乘车必护轮,治国必爱民。车无轮安处?国无民谁与?”凡铭例用四言,西汉一代皆然。冯所作铭五篇,其四篇亦皆四言。此似无关大体,然足为当时五言已流行之佐证。与后此韩愈尚书库部郎中郑君墓志铭》、《南阳樊绍述墓志铭》,借用七言古体诗之必在七言流行之后者,事理正同。后于冯衍《车铭》者有崔瑗(张衡同时)之《座右铭》,见之《文选》(本传未载),亦系五言,篇幅已较长,惟尚实之铭诔,终不敌抒情之诗歌,故自冯、崔而后,即无嗣作,仍以四言为常法,而五言遂为诗歌所专有矣。谓余说为非耶,则对此现象将作何解释?宁得谓汉之五言乐府,亦导源于冯衍之《车铭》耶?

在昔文学之邅变,原任自然,非有人力左右于其间,故一种文体之形成,往往须经长时间之酝酿,观《三百篇》之于《楚辞》,《楚辞》之于五七言,五七言之于近体,可知也。故余于叙述两汉乐府,一以风格、史实为据,更不囿于班固之说,因并申所见,其所不知,盖阙焉。

* * *

[1] 乾按此处“《乌生十五子》”,即《乌生八九子》。《宋书》点校本(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549页)删掉“子”字,改为“《乌生》《十五》”。校勘记说:“按《乐府诗集》二六引《永嘉伎录》,《相和》有十五曲,六曰《十五》,十二曰《乌生》。”等等。欠妥。第一,所谓“《永嘉伎录》”有误,应是“张永《元嘉技录》”,即张永《元嘉正声技录》,亦称张永录、张录。系《乐府诗集》转引自《古今乐录》。张永,南朝宋人。第二,所谓“《相和》有十五曲”,指的是魏晋乐所奏,故不都是汉旧曲。如“一曰气出唱”等六曲,并魏武帝辞。其中“《十五》,文帝辞”,即曹丕“登山而远望”一篇,是魏风相和曲。即如《乐府正义》疑即汉古诗《十五从军征》,也不是汉旧曲或汉雅。黄节先生《相和三调辨》(见本书)据《宋志》考得《汉相和旧歌》十七曲:1、《江南可采莲》;4、《乌生八九子》;17、《白头吟》。无《十五》,可证。第三,这里的“十五”,仅仅是数字,不能断为魏风《十五》曲。因为它不合文意,不是“乐章古词并汉世街陌谣讴”,不能与汉旧曲《江南》、《乌生》、《白头吟》并列而谓为“之属”。不能掺杂进来。第四,此“十五曲”中,没有《白头吟》,沈约无从“骈连书之”,而如“骈连书之”,则当作“十五、乌生”。校勘记说“后人又误加‘子’字”,纯属臆测。第五,梁启超先生《中国之美文及其历史》说:“乌生,一名乌生八九子,一名乌生十五子。”同是点校本的《晋书·乐志》(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716页)同一段话,“乌生十五子”一名,就没有改动。可见,古书不宜妄改,没有定论不可随意“订正”,还是保持原样为好。点校者如有已意,可在校记中说明。故此处“订正”不可从,仍以各本原作“乌生十五子”为妥。

[2] 按《汉书·贡禹传》载当时俗语云:“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贡禹,元帝时人,所引俗语六句皆五言,亦足为西汉已有五言歌谣之一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