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想它既有这样好原质,又便宜,又滋养,又可以治各种病,又可以做成各种样样式式的美味食品,你尚敢轻视它吗?作践它吗?鄙视它单为穷人的食品吗?我当然不赞成专食番薯以终其生(番薯食派吧),但最少当多多去利用它去种植多多,为贫富的人同样的主要品吧。

到此,当来说到果食的利益了。果实甚多类。大概可先分为油质的与非油质的。油质的如胡桃,如栗,如榛,如白果、杏仁(花生也可包在内)、橄榄,所含各种好质俱备,且蛋白质特别多,故当不能多用,多食有碍于消化系及成肝脏病。但能合量而食,于口味及兴趣与滋养料则为无上上品。

说及非油质的水果,则可分成为五类,一是干且甜的,二是水甜的,三是干且酸的,四是水酸的,五是苦涩的。干且甜的,如桃李、枣、香蕉、龙眼、荔枝等,乃为果类中的最好食物。其次为水甜者如柑橘、甜洋萄、柿、甜葡萄、番梨(菠萝)等也是好物,不过中含水质多,食用当有节。再其次为干且酸的,如梅子等,少食尚可,多食不相宜。再其次为水酸的如杨梅、酸洋萄、酸葡萄等,极宜少食,多食肚痛。至于苦且涩的,如香橼、佛手等只可供玩品,不能入口,但也可作蜜饯,然不可多食。

如在文明社会,交通便利,远方果品都可交运,且各地讲求种法,样式可以多至数百种,那么,果食就可以应用无穷了。

果实当以生食为佳。可食皮的,且要连皮食才好得到其充分生素,其次可以食其储藏的与作成糖浆的。且我国人对此忘却了一件重要的食法,即果实可以做成各种熟食的用品。它可以当菜食,可以当为五谷用,于食道上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例如香蕉,最好是生食,但它可切为小片与各种生菜合食,又可与糖擂成为粉末,储起来缓缓当为粉类的食用。又成片生香蕉涂粉或面放在滚油汤上熬成金黄色的食用更是一种高贵的食品。我常用此法,使一班客人食后念不绝口。虽则花费多些,但滋养料足以抵价,偶一为之,中人家也可以换换口味。

果实都为全能的食品(当然以油质类,及干甜、水甜的三类果实为限),它们富有生素、蛋白质、碳水化物。且有一种特质为各种食物所无,便是所含的水质乃一种碱素可以助消化,清血毒,通大小便,提起精神之诸种效用。所含纤维质的作用也极合度。

所以我们主张“果食派”,非故意炫奇钓异,乃是根据自然的效用而主张的。当然,所谓果食派,不是日日餐餐食独一物品,如香蕉,如荔枝等等,应当按日子,按时候与地方,轮流换食。又用各种做法,做成各种味道;与配合各物品而成为各种味道与滋养料。以数十到数百种可食的果实,而又助以各种的做法与配合他物的做法,则其样式可以多至数千数万种,试想尚不够满足最贪食的人吗?至于嗜好简单滋味的人,更易于简单化与平民化,使成为最好的食料了。

我再说果食乃根据“自然的效用”。因为人类原是由一种猴类进化而来,本是果食动物类的。从现在人类的牙齿及肠部的构造说来,仍然足以证明我们祖宗是以果食为生的。我人本性乃最适宜于果食的,由果食以至于菜食、肉食以及一切可食就食,固然是人类的进化,但许多人由不正当的食法而至于伤生与费财,这也是文明进步的罪恶。小孩因未受社会恶劣食物的习惯,故其本性独喜食果质。而一些富贵的小孩,眼看大人喜食鱼肉,遂也喜食鱼肉,以至于夭折。或不死也有少就犯了极难治的症候。这是家长不明果食与菜食及五谷的益处而比肉为佳的罪责呵。

自然有些人只食些果实便患肚痛或种种毛病。最近有一医生看到我提倡果食派后,来信说有人,就忌食这些物的。这些理由,我先知道,因一些人从少就犯了肠胃病,或因向来就惯食鱼肉,或欲饮食各种刺激物——如浓茶、酒、烟之类,或因思想上有成见,鄙视果实为不正当的食品,以致一见它就讨厌起来。总之矫正这些毛病是极易的,犯惯用了刺激品的,就戒绝好了,犯肠胃病的先当治好。犯有成见的,看些新式医书也可逐渐改易了。我有一件极易治胃肠病的,就是每日啖食数枚成熟而且苦且香的青橄榄,不久胃酸与肠毒逐渐消除,自能去食好果实不至于生起不便的结果了。且食果实当应有节制,从少缓缓食到多,又须勿常食一物,轮流换食,择其极成熟又极清洁的果实,有节制地去食,包管任何人都可食后无毛病,现在市上卖的果实都未成熟,例如香蕉,当择其蕉身圆满,且须放到皮变黑色后,始是好货。(市上所卖的大多尚有棱边,未到圆熟,皮尚青,最多是初黄,蕉肉尚未到适度的变化。须到皮从深黄变黑时始到好火候。)又如桃李柰本是极好的食物。因国人喜欢食青酥,遂生出果酸的反应,若使桃李柰久藏到全个软绵有如糯米团那样柔软,则再食饱饫也不害事了。

* * *

(1) 本文原载1948年6月12日《大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