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原来是融合许多部族而成,尽管每个部族华化的程度已经很深,可是从姓氏上有时还可以窥察它的来源。这种例子在历史上和现代人里都容易找到。比方说,尉迟氏是唐朝的望族。相传于阗王室唐以前就属Vijaya一族。据斯台因(M.A.Stein)和柯诺(Sten Konow)诸人研究,西藏文献中的Vijaya就是Saka语 [1] 的。尉迟氏就是的对音,于是于阗国人到中国来住的都以尉迟为氏。至于唐代流寓长安的尉迟氏诸人,大概出自三个来源:一支出于久已华化的后魏尉迟部一族(如敬德、窥基);一支是隋唐之际因充质子而到中国来的(如跋质那与乙僧——见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还有一支是族系和来历都不明白的(如尉迟胜在《旧唐书》一四四、《新唐书》一一〇和《册府元龟》六九二俱有传)。据柯诺在《于阗研究》中考证,尉迟胜就是西藏文献里的Vijaya Sambhava,他的兄弟于阗王尉迟曜就是西藏文献里的Vijaya Bohan,也就是于阗语里的Vahan。 (1)

又龟兹白氏,冯承钧由龟兹王苏伐勃驶和诃黎布失毕二名所得(金花)和(师子花)二者推测,怀疑就是的译音。 (2) 此外像唐代的康姓出生于康国(Samarkand),米姓出于《西域记》的弭秣贺(Maymurgh),曹姓出于曹国(《西域记》劫布咀那国,阿拉伯地理学者所说的kabudhan或kabudhangekath,地在撒马尔罕东北),安姓出于安国(Bukhara)。 (3) 这些例子都可以从姓氏上推测出它们的中央亚细亚来源。

还有慕容氏本来是鲜卑姓,他的后裔因为讳言所出,分化成了两支:一支是广东东莞容氏,一支是山东蓬莱慕氏。这两姓看起来毫不相干,其实是同出于一个祖先的。据向达说:“曾晤甘肃老儒慕受祺,自云吐谷浑慕容氏之后。”那么,现在甘肃省也有慕氏的后裔。

姓氏和别号有时也可以反映出宗教信仰。中国回教徒的姓固然有和汉人相同的张、王、刘、杨、金、崔、李、周、曹等普通姓;同时也有他们特有的回、哈、海、虎、喇、赛、黑、纳、鲜、亚、衣、脱、妥、以、玉、买、剪、拜、改、沐、朵、仉、把、可、萨、喜、定、敏、者、撒、忽、洒、靠、羽、摆等纯回姓和马、麻、白、满、蓝、洪、丁、古、宛、穆等准回姓。纯回姓都以回教徒的谱系作基础,准回姓就有依据汉姓来的。 (4) 因此咱们有时根据这些姓氏就可以推断他们是不是回教徒。况且西北一带流行的民谣有:“十个回子九个马,剩下一个准姓哈。”云南的民谣有:“张汉人,李倮倮,回回总是姓马多。”这也可见一般人民已经有从姓氏推断宗教信仰或民族来源的习惯。现在咱们且举几个例,以示回族姓氏渊源的一斑:

萨姓是元萨都剌的后裔。萨都剌是的对音,乃阿拉伯文“吉祥”和allah“上帝”两字所合成,译言“天祥”。萨都剌字“天锡”,恰好和阿文姓的原义相应。丁姓是元丁鹤年的后裔。元戴良九灵山房集》有《高士传》,为丁鹤年作,原文说:“鹤年西域人也。曾祖阿老丁,祖苫思丁,父职马禄丁,又有从兄吉雅谟丁。”清俞樾《茶香室续钞》云:“鹤年不言何姓,而自曾祖以下,其名末一字皆丁字,不知何义,世遂以鹤年为丁姓,非也。国朝钱大昕《补元史艺文志》有丁鹤年《海巢集》一卷,《哀思集》一卷,《续集》一卷,亦误以鹤年为丁姓也。”按“丁”是阿拉伯文din的对音,本义是“报应”。凡宗教皆持因果报应之说。故阿拉伯人称宗教din。阿老丁是Alā-ud-Din的对音,译云“宗教的尊荣”;苫思丁是Shams-ud-Din的对音,译云“宗教的太阳”(元咸阳王赛典赤也名赡思丁);职马禄丁是Jamal-ud-Din的对音,译云“宗教的完美”(至元四年撰进《万年历》的西域人札马鲁丁与此同名);吉雅谟丁是Diyam-ud-Din的对音,译云“宗教的典型”。鹤年业儒,汉化的程度很深,所以冠丁为姓。又马姓是由“马沙亦黑”缩减而成。马沙亦黑是阿拉伯文Shaikh Marhmmad的对音。Shaikh译云“老人”,是阿拉伯人对于长者的尊称,英文写作Sheik或Sheikh。阿拉伯人的尊称常常放在人名的前头,我国人感觉不便,所以将人名提前,而称作“马哈麻·沙亦黑”,更简称作“马沙亦黑”,于是马变成姓,沙亦黑变成名。西北和西南的回民大都姓马,就是这个原因。 (5) 此外如哈姓出于哈散,纳姓出于纳速剌丁 (6) ,赛姓出于赛典赤赡思丁……也都是有渊源可考的。

从别号反映宗教信仰的,例如北周宇文护小字萨保。《周书》十一载他给他的母亲阎姬的信说:

违离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禀气,皆知母子,谁同萨保,如此不孝?

萨保就是萨宝,和祆教有关。南北朝时中国人或华化的塞外种族间,盛用和宗教有关的命名,其中和佛教有关系的名字比较多。像宇文护的哥哥宇文导小字菩萨,就是其中的一个例。 (7) 向达说:“兹按火祆教官名萨宝,隋已有之。《隋书·百官志》:‘雍州萨保为视从七品;诸州胡二百户以上萨保为视正九品’,萨保即萨宝,皆回鹘文sartpau之译音,义为商队首领。日本藤田丰八、羽田亨、桑原骘藏诸人已详细予以讨论,兹可不赘。”他又说:“《隋书·百官志》论齐官制云:‘鸿胪寺典客署又有京邑萨甫二人,诸州萨甫一人。’萨甫亦即sartpau。” (8) 按藤田丰八《西域研究》(《史学杂志》)谓萨宝或萨保是梵语sârthavâho的对音,原义是商队的领袖。桑原骘藏又据羽田亨引Radloff说 (9) ,以回纥语把商队的首领(der Karavanenführer)叫做sartpau,似乎和萨宝的关系格外密切。 (10) 由于以上的种种论据,我们从宇文护的小字便可以推断他和火祆教的渊源了。

又《元史》一二一《速不台传》附《兀良合台传》:“宪宗即位之明年,世祖以皇帝总兵讨西南夷、乌蛮、白蛮、鬼蛮诸国,以兀良合台总督军事。……甲寅秋……至昆泽,擒其国王段智祥及其渠帅马合剌昔以献。”案马合剌昔就是梵语Mahāraja的对音,译言“大王”,字也写作“摩诃罗差”。因为蒙古译语往往读j-作ši,所以译作“剌昔”。一本“剌昔”作“剌者”,那就更和raja的译音接近了。 (11) 佛教流行于大理很久,直到现在阿阇黎教川 [2] 的遗迹还散布在云南迤西一带。那么,元初段智祥的渠帅马合剌昔,从名字上看,无疑是信佛教的了。

自从基督教传播中国以后,许多人的名字也显露宗教的色彩。例如,元朝的阔里吉思、马祖常、赵世延等,都可从他们本身或先世的名字来推断他们是信仰基督教的。《元史》一三四《阔里吉思传》:“阔里吉思,蒙古按赤歹氏。曾祖八思不花……祖忽押忽辛……父药失谋。……枢察副使孛罗……引见世祖。”据张星烺考证:阔里吉思就是Georgius的译音,咱们不单从他自己的名字知道他是基督教徒,并且从他的祖父忽押忽辛Hoham Hoshaiah和他的父亲药失谋Joachim的对音更可得到确切的佐证。 (12) 又《元史》一一八另有一个《阔里吉思传》:“阔里吉思……成宗即位,封高唐王。西北不安,请于帝愿往平之。……二年冬敌兵果大至,三战三克,阔里吉思乘胜逐北,深入险地,后骑不继,马踬陷敌。遂为所执。敌诱使降。……竟不屈死焉。……子术安幼,诏以弟朮忽难袭高唐王。”据陈垣说:“据近人之考察,则阔里吉思即《马可孛罗游记》之佐治王(King George),其所据者为现存罗马之公元1305年(元大德九年)1月8日主教蒙哥未诺在燕京所发之第一书。其所述之信教佐治王地位、事迹及卒年遗孤等均与驸马高唐王之阔里吉思相合。……近人因阔里吉思为汪古部长(即雍古),《元史》本传载其兄弟姊妹之名又皆基督徒之名,遂断定为即《马可孛罗游记》及蒙哥未诺第一书之佐治王。然其兄弟姊妹而外,其父爱不花,季父君不花,亦皆热心之基督徒也。” (13) 1935年秋江上波夫在百灵庙一带发现刻有叙利亚文的景教徒墓石多种。其中有与高唐王阔里吉思相关者一石,文云:“神仆天主公教会信徒阔里吉思之墓,阿孟。”亦可为进一步之佐证。 至于马祖常是基督徒,张星烺曾经举出三个证据:“(1)凡《元史》中雍古部人传每多基督教徒之名;祖常为雍古部人。(2)马祖常所作其曾祖月合乃《神道碑》叙述家世人名:汉式名二十五,蒙古名一,基督教徒名十有四。(3)月合乃祖名把造马野礼属,此名基督教聂思脱里派中尤多见之。” (14) 陈垣在张氏所举的以外又补充了五条证据,其中的第四条说:元也里可温,大概包涵罗马、希腊聂思脱里各派。马祖常之先究属何派?据《马氏世谱》开宗明义第一句即云:“马氏之先,出西域聂思脱里(Nestorius)贵族,始来中国者和禄冞思(Haram Meshech)。”则马祖常之先为也里可温中之聂思脱里派而又尝掌高等神职者也。” (15) 现在综合张、陈两氏的说法,参照马祖常所作《故礼部尚书马公神道碑铭》 (16) 和黄溍所作《马氏世谱》 (17) ,除去把造马野礼属(《谱》作伯索麻也里束)和和禄冞思以外,咱们还可以举出,月忽难(《碑》作曰忽乃)、习礼吉思(《碑》作锡礼古思)、灭都失剌、保禄赐(《碑》作报六师)、奥剌罕、约实谋、阙里奚斯、雅古、也里哈、岳难、易朔等,都是基督教徒的名字。又《元史》一八〇《赵世延传》:“赵世延,字子敬,其先雍古族人。曾祖公(Tekoah)。……祖按竺迩(Anthony)。……父黑梓(Hosea)。……世延历事九朝……五子,达者三人:野峻台,……次月鲁(Julius),……伯忽……”世延本人的姓名虽然完全华化,可是他的前三代和下一代都用基督教的名字,那么,无疑地可以断定他是基督教世家了。 (18) 再就眼前找几个熟人,像符保卢、马约翰之在体育界,洪煨莲、赵萝蕤之在学术界,马宝莲、陈彼得之在昆明西南联大的外国语文学系,即使你没看见过他们本人,单从他们的命名,就可以推知他们是曾经受过洗礼的人物。

临末了儿,我还要简单介绍所谓“父子连名制”。父子连名制是藏缅族(Tibeto-Burman speaking tribes)的一种文化特征。靠着它可以帮助从体质和语言两方面来断定这个部族里有许多分支的亲属关系,并且可以决定历史上几个悬而未决的部属问题。概括地说起来,在这个部族里父亲名字末一个或末两个音节常和儿子名字的前一个或前两个音节相重(overlapped),它的方式大约有底下四种:

① □代表相同的嵌音,下同。

在分支里虽然不免有小的参差,大体上很少超越上面所举的几个方式。

我对于这个问题前后写了三篇文章 (19) ,共计收了缅人支三例,西番 [3] 支二例,倮倮支七例,民家 [4] 支六例。所赅括的支派有缅人、茶山、么 [5] 、倮倮、阿卡 [6] 、民家六个部族;分布的地域自云南的大理、姚安、云龙、维西、丽江、片马、噬戛 [7] 、武定、孟遮 [8] 、孟连,南达缅甸,北到贵州的水西 [9] ,四川的冕宁和西康 [10] 的大凉山。应用这个语言和文化的交流我曾经解决了几个历史上的民族问题:

有些历史学家和西洋人研究东方学或摆夷民族史的,像Hervery de Saint-Devis,Parker,Rocher,Cochrane等,认为南诏和摆夷的亲缘很近,应该属于泰族(Tai Family),并且说南诏就是摆夷所建的王国。据王又申翻译的达吗銮拉查奴帕原著的《暹罗古代史》上说:

据中国方面之记载,谓汰人之五个独立区域合成一国,时在唐朝,称之曰南诏。南诏王国都昂赛,即今日云南省大理府。南诏之汰人素称强悍,曾多次侵入唐地及西藏,但终于佛历一千四百二十年(公元877)间与唐朝和好。南诏之王曾与唐朝之公主缔婚。自此以后,王族之中遂杂汉族血统,汰人亦逐渐忘却其风俗习惯,而同化于中国。虽则如此,汰人尚能维持独立局面。直至元世祖忽必烈可汗在中国即皇帝位,始于佛历一千七百九十七年(公元1254)调大军征伐汰国,至入缅甸境内。自彼时起以至今日,汰人原有土地乃尽沦落而变成中国。

对于这个意见,咱们且不提出别项驳议,单就世系来推究,已经够证明它不对了。

杨慎所辑的《南诏野史》引《白古记》,南诏先世的世系是:

骠苴低——低蒙苴——蒙苴笃……

从此以下传36世至

纪南诏之书传世尚有蒋彬《南诏源流纪要》。彬,湘源 [11] 人,明嘉靖初官云南大理,得《白古记》、《南诏记》等士(土?)人著作,乃撰是书。此书系嘉靖刻本,天一阁旧藏,现存北大图书馆。

假如咱们承认父子连名制是藏缅族的文化特征,而且据亡友陶云逵说,他所看到的车里宣慰司 [12] 的摆夷宗谱又绝对没有这种现象,那么,看了南诏蒙氏的世系以后,上面所引的意见当可不攻自破了。

至于南诏以外其他五诏的世系大部分也用父子连名制,如:

蒙雋诏凡4世:

雋辅首——佉阳照(弟)——照原——原罗

越析诏或么诏凡2世:

波冲——于赠(兄子)

浪穹诏凡6世:

丰时——罗铎——铎罗望——望偏——偏罗矣——矣罗君

遗赕诏凡5世:

丰哶——哶罗皮——皮罗邓——邓罗颠——颠文託

施浪诏凡4世:

望木——望千(弟)——千傍——傍罗颠 (20)

后来大理段氏汉化的程度较深,这种文化特征已不显著。可是段智祥的儿子叫祥兴,孙子叫兴智,无意中还流露出父子连名制的遗迹来。至于创立“大中国”的高氏也还保持着这种风俗。他的世系是:

智升——高升泰——高泰明——高明清

高氏的子孙。清初做姚安府土同知,仍然沿用父子连名制。光绪二十年所修《云南通志》卷一三五,页一七,引旧志说:

顺治初,高奣映投诚,仍授世职。奣映死,子映厚袭;映厚死,子厚德袭,雍正三年以不法革职,安置江南。

按《云南备征志》一九《云龙记往》里的《摆夷传》,有一条记载说:

先是夷族无姓氏,阿苗生四子,始以父名为姓:长苗难,次苗丹,次苗委,次苗跖。苗丹子五人:曰丹戛,丹梯,丹鸟,丹邓,丹讲。五子中惟丹戛有子曰戛登。

这分明又是一条父子连名制的证据。不过原书所谓“摆夷”应该是“僰夷” [13] 或“白夷” [14] 的错误,也就是白子 [15] 或民家。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泰族并没有这种文化特征;而且从云南土族的分布来讲,云龙也只有白子而没有摆夷,所以我才敢有上一条的校勘。如果我所断定的不错,那么,拿这条材料和大理段氏、“大中国”高氏和姚安高氏的世系来比勘,我们对于民家的族属问题,除去语言的系别以外 (21) ,又可以找到文化上的佐证了。然而证据却还不止于这个呢。

1944年7月我们一行33人应马晋三(崇六)、阎旦夫(旭)、陈勋仲(复光)和王梅五(恕)几位的邀请,同到大理去采访县志材料。在回来的时候,我的一个伙伴儿吴乾就曾经在大理下关得到两种有关父子连名制的好证据。他所得到的材料,一个是《善士杨胜墓志并铭》,大明成化三年(1467)“龙关习密僧杨文信撰并书咒”,原碑在大理下关斜阳峰麓么坪;另一个是《太和龙关赵氏族谱叙》,天顺六年(1462)二月吉旦“赐进士第南京国子监丞仰轩山人许廷端顿首拜撰”。在前一种材料里,我们发现:

杨贤——杨贤庆——杨庆定

祖孙三世都是父子连名,庆定以下则不然。吴乾就按云:“庆定明洪武间人。洪武十五年左右副将军蓝玉、沐英率师克大理,设官立卫守之, (22) 庆定遂为都里长。是则元代段氏之世,杨氏仍沿风习,行父子连名制。至是汉人移居者多,当地土著渐濡汉化,杨氏之放弃其父子连名旧习,盖其一端也。”

在后一种材料里,我们又发现:

赵福祥——赵祥顺——赵顺海

祖孙三世也是父子连名,自赵赐(顺海子)以下,这种文化遗迹就不可复见了。吴乾就按云:“赵氏自赵福祥而赵祥顺、赵顺海,祖孙三代亦父子连名,其始祖永牙至福祥数世当亦如此,惜其名讳失传,无可考案耳。降及赵顺海子赵赐,父子连名制始废。赐,元末明初人,以习密宗,洪武间曾随感通寺僧无极入觐。此与龙关杨氏自洪武间杨胜始不以父名联己名,正可参考。是则大理土著在元以前皆行父子连名制,迨明洪武十五年蓝玉、沐英等戡定大理后,汉人移殖者日众,当地土人始渐渍汉化,举其远古之惯习而废弃之,当无可疑也。”

拿以上两种事实和我在前面所举的大理段氏、“大中国”高氏和姚安高氏三个例来互相勘研,咱们可以提出三条新结论:

第一,从这种文化遗迹,我们可以推测大理乃至迤西各县的一部分土著从前曾经和藏缅族有过关系。

第二,善士杨胜墓志的所在地是大理下关斜阳峰麓的“么坪”。拿这个地名和余庆远《维西闻见录》所记么姓氏制度和丽江《木氏宗谱》的34代父子连名来互相参究(参看附录一),我觉得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至少可以说,杨胜的先世和广义的藏缅族有过血缘关系。

第三,从前赖古伯里(Terrien de Lacouperie)、戴维斯(H.R.Davies)、丁文江、凌纯声等关于民家族属的推测,由这种文化特征来看,我认为都值得重新考虑了。截至现在,只有李方桂所说民家话属于藏缅群的假设还离事实不远。

注释

[1] Saka语,指藏语萨迦方言。

[2] 阿阇黎,梵文Acatya的音译,意为教授弟子,纠正弟子行为,也就是导师。这里指遵行这些规范的佛教。

[3] 西番,有三说。(一)旧时汉文典籍中对普米族的称呼。普米族主要分布在云南省北部,在四川木雅县与尔苏人分布地区有重合。普米语,一说属羌语支。另说属藏语支。(二)孙宏开《尔苏沙巴文》(《中国民族古文字图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说:“尔苏沙巴文是自称尔苏(旧称西番)的一部分人使用的文字。”尔苏人分布在四川凉山州及雅安地区,语言属藏缅语族羌语支。普米人与尔苏人有关,但似非同一族人。(三)分布在四川西昌一带,说纳木依语的藏族,旧时也称为西番。

[4] 民家,白族的旧称。有一种说法是,外来驻守洱海地区的汉族军户对世居当地的白族民户的称呼。

[5] 么,旧时汉族对纳西族的常用称呼。唐宋时期文献称磨些蛮,元明以后文献称末些、摩娑、摩沙、摩些、摩梭等,近代多称么些。

[6] 阿卡,即卡人,老挝少数民族的一支,1987年时有87万人。卡语属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

[7] 噬戛,村庄名,清朝属云南腾越厅,在今泸水县片马以西今缅甸境恩梅开江的支流小江之北侧,1960年中缅划定边界时,划归缅甸。

[8] 孟遮,今作猛遮,属西双版纳自治州猛海县。

[9] 水西,元代贵州境内的土司有水东、水西之称。水西统辖地区大致相当今毕节地区。清朝初年改设水西宣慰使。这里用的是历史名称。

[10] 西康,旧省名,在今四川省与西藏自治区之间,1914年设立川边特别区,1928年改设西康省。省会为雅安,1950年,金沙江以西改设昌都地区,1955年西康省撤销,金沙江以东地区划归四川,昌都地区划归西藏。

[11] 湘源,旧县名,隋代置,在今广西全州,五代晋改为清源,洪武元年废。湘源以湘江之源得名。湘江发源于今全州地区。蒋彬当是今全州人。《南诏源流纪要》序署:嘉靖十一年(1532)春正月吉日兵备副使湘源蒋彬书于大理分司。

[12] 车里,土司名,元世祖至元年间在今云南景洪市设军民总管府,明朝改为军民宣慰使司,辖境相当于今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天启以后废,清朝复置,辛亥革命后废,改设车里等县,1960年改名景洪县,1993年改市。

[13] 僰夷,中国古族名,又称摆夷、白夷、百夷等,明中叶以前指白族先民,明后期指称云南德宏地区的傣族。这里指后者。当与四川珙县一带有悬棺习俗的僰人有关,但不是一支。

[14] 白夷,即德宏地区的傣族,因服色尚白,又称白衣。

[15] 白子,旧时白族的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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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页6-8。

(2) 冯承钧《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页11引《女师大学术季刊》2卷2期《再说龟兹白姓》。

(3) 前引书,页12-24。

(4) 参阅小林元著《回回》,页331-337。

(5) 以上三例承马坚教授提示,特此声谢!

(6) 小林元,前引书,页332。

(7) 何健民译《隋唐时代西域人华化考》[中华书局,1939],页60。

(8) 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页82、83。

(9) 羽田亨《回鹘文法华经普通门品之断片》,载大正四年九月号《东洋学报》,页397。

(10) 《隋唐时代西域人华化考》,页122。

(11) 关于这一点我得谢谢邵心恒(循正)的启示!

(12) 参看张星烺《马可孛罗游记导言》第三章增补附注,1924年排印本,《受书堂全书》第一种。

(13) 陈垣《元西域人华化考》引Histoire de mcn Jobeleka Ⅲ,北京大学《国学季刊》第1卷,第4号,页597。

(14) 陈垣前引文引张星烺《马可孛罗游记》卷一,第五十九章附注,北京大学《国学季刊》第1卷,第4号,页592。

(15) 陈垣前引文,北京大学《国学季刊》第1卷,第4号,页593、596。

(16) 北大图书馆藏弘治刻本,《马石田文集》系四库底本,中多馆臣涂改处,习礼吉思正如碑文作锡礼古思。又阔里吉思馆改作克埒济苏。

(17) 黄溍《金华文集》卷四十三,页1-5,《四部丛刊》本。

(18) 参看陈垣前引文,北京大学《国学季刊》第1卷,第4号,页623。

(19) 《论藏缅族的父子连名制》,载在南开大学边疆人文研究室1944年3月出版的《边疆人文》第1卷第3、4期合刊;《再论藏缅族的父子连名制》,载在1944年9月出版的《边政公论》第3卷第9期,页18-21;《三论藏缅族的父子连名制》,载在1944年12月出版的《边疆人文》第2卷第1、2期。参阅本书附录一。

(20) 六诏的世系是参酌樊绰蛮书》、《新唐书·南蛮传》和杨慎《南诏野史》所定的。

(21) 李方桂曾经假定:“The Minchia and some minor dialects may also belong to this(Tibeto-Burman)groups”,参看Languages and Dialects,The Chinese Year Book ,Shanghai,1938-1939 issue,p.49。

(22) 《明史》叁壹叁,列传二〇二,“云南土司·大理”条:“洪武十五年,征南左将军蓝玉,右将军沐英,率师攻大理……大理悉定,因改大理路为大理府,置卫,设指挥使司。……十六年命六安侯王志,安庆侯仇成,凤翔侯张龙督兵往云南品甸,缮城池,立屯堡,置邮传,安辑人民。二十年诏景川侯曹震及四川都司,选精兵二万五千人,给军器农具,即云南品甸屯种,以俟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