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文學,都是思想底反映:思想清明的民族或時代,有清明的反映;思想混亂的民族或時代,便有混亂的反映。中國物衆地大,因此不免有混亂的思想蘖牙其間,在文學的各個部門,都看出這種思想底反映,傳叙文學不是例外。

《隋書·經籍志》雜傳類,自劉向《列仙傳贊》三卷起,至《道學傳》二十卷 《隋志》不著撰人,兩《唐志》題馬樞撰 。止,綜二十七部,皆神仙家傳記之屬。《唐書·經籍志》題曰仙靈,共爲一類。又自劉義慶《宣驗記》三十卷 一本作十三卷 起,至顔之推《冤魂志》三卷止,皆禎祥變怪之屬,《唐書·經籍志》題曰鬼神,又爲一類。這兩類的著作,可以稱爲傳叙的不多,但是從當時人看來,一大半是傳叙。我們看到《太元真人東鄉司命茅君内傳》、《謝氏鬼神列傳》這類的書目,止覺得荒唐,但是六朝人正在那裡鄭重地作傳。鬼神不但有傳,而且還有自叙,見於《隋志》者有《靈人辛玄子自序》一卷,此外有《陰君自序》,見《神仙傳》卷四、《太平廣記》卷八、《御覽》卷六六四。這些當然是思想混亂底反映。在叙述六朝傳叙文學的時候,因爲要瞭解那個時代,便不能完全畧去。

神仙鬼怪的思想,隨便地説,是道家底思想,其實和古代的老莊思想,並没有密切的關係。這裡有幼稚的宗教觀念,有閎大不經的玄想,以後再經過燕齊方士底錯綜變化,其結果正如《史記·封禪書》所説的“怪迂阿諛苟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秦始皇、漢文帝、武帝都受到這種思想的愚弄,徐巿、新垣平、李少君、欒大、公孫卿也都因此而得富貴。到了後漢,遂有《列仙傳》底完成。

《列仙傳》託名劉向,是一部古代的著作。《四庫簡明目録》稱“《漢志》載劉向六十七篇,無此書,疑魏晉間方士所依託,故葛洪《神仙傳》已引之”。實則最先引《列仙傳》者尚有應劭。《漢書·郊祀志》注引應劭曰:“《列仙傳》曰:‘崔文子學仙於王子喬,化爲白蜺,文子驚,引戈擊之,俯而見之,王子喬之尸也。須臾則爲大鳥,飛而去。’”應劭,後漢靈帝時人,集解《漢書》,見《後漢書·應奉傳》。所以《列仙傳》底完成,一定在應劭以前。應劭所引及《世説注》、《文選注》所引《列仙傳》,常與今本不合,這是以後又經譌竄的證據,今不論。

經過王莽用符命,光武信讖言的階段,所以後漢時代,神仙鬼怪之説大盛。范曄《後漢書·方術傳序》稱“自是習爲内學,尚奇文,貴異數,不乏於時矣。是以通儒碩生,忿其姦妄不經,奏議慷慨,以爲宜見藏損”。但是混亂的思想,經過君主底提倡,到了東漢之末,遂成不可收拾的局勢。當時的方士,蜀有李廣, 見《御覽》卷九七七引《李先生傳》 。吴有于吉, 見《後漢書·襄楷傳》注引《江表録》 。葛玄, 見《御覽》諸卷引《葛玄傳》、《葛仙公傳》、《葛仙公别傳》 。介象, 見《神仙傳》 。但是方士薈聚的地方,還是曹魏。

博物志》卷七引曹丕《典論》,備載當時曹操所集方士,計有上黨王真、隴西封君達、甘陵甘始、魯女生、譙國華他字元化、東郭延年、唐霅、冷壽光、河南卜式、張貂、薊子訓、汝南費長房、鮮奴辜、魏國軍吏河南趙聖師、陽城郄儉字孟節、廬江左慈字元放,共十六人。除趙聖師外,諸人皆見《後漢書·方術傳》,唐霅疑即唐虞,郄儉即郝孟節。到了《漢武帝内傳》及葛洪《神仙傳》裡,他們又往往寫成神仙。本來在混亂的思想裡,從方士到神仙,中間没有多大的界限。

曹操所以招集他們的理由狠簡單。曹植《辯 字或作辨 道論》言:“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甘陵有甘始,廬江有左慈,陽城有郄儉。始能行氣導引,慈曉房中之術,儉善辟穀,悉號三百歲。本所以集之于魏國者,誠恐斯人之徒,挾姦宄以欺衆,行妖隱以惑民,故聚而禁之也。豈復歡神仙于瀛洲,求安期于海島,釋金輅而履雲輿,棄六驥而羡飛龍哉?自家王與太子及余兄弟,咸以爲調笑,不信之矣。然始等知上遇之有恒,奉不過于員吏,賞不加于無功,海島難得而遊,六紱難得而佩,終不敢進虚誕之言,出非常之語。”曹氏父子是聰明絶頂的人,所以對付這些方士,都狠得當。曹植又論甘始“若遭秦始皇、漢武帝,則復徐巿、欒大之徒也。桀紂殊世而齊惡,姦人異代而等僞,乃如此耶!” 見《後漢書·甘始傳》及《博物志》引曹植《辯道論》 。曹植對於甘始等這些方士的評判如此。

但是到了晉代便大變了。政治底腐化,内戰底殘暴,一切都促進了思想底混亂。西晉末年的葛洪,遂成爲神仙方士底領袖,他底《神仙傳》也成爲傳叙文學裡這一類的主要作品。

葛洪相信神仙之術,是没有問題的。《抱朴子内篇·論仙》引曹植《釋疑論》云:“初謂道術,直呼愚民詐僞空言定矣。及見武皇帝試閉左慈等,令斷穀近一月,而顔色不減,氣力自若,常云‘可五十年不食’。正爾,復何疑哉!”又云:“令甘始以藥含生魚而煮之於沸脂中,其無藥者,熟而可食,其銜藥者,游戲終日,如在水中也。又以藥粉桑以飼蠶,蠶乃到十月不老。又以住年藥食雞雛及新生犬子,皆止不復長。以還白藥食白犬,百日毛盡黑。乃知天下之事不可盡知,而以臆斷之,不可任也。但恨不能絶聲色,專心以學長生之道耳。”葛洪所引此論,有許多的破綻。《辯道論》的左慈善房中之術,《典論》的左慈善補導之術, 見《後漢書·左慈傳》注引《典論》 。原是一樣,但是這裡他却擅辟穀之術。《辯道論》稱甘始言“取鯉魚著藥,投沸膏中,奮尾鼓鰓,游行沈浮,有若處淵”。及至曹植問以“寧可試不?”甘始便言“是藥去此踰萬里,始不自行,不能得也”。這裡便指實其事。《辯道論》的曹植方言“以爲調笑,不信之矣”,這裡却恨不能專心學長生之道。這不是有兩個左慈,兩個甘始,乃至兩個曹植,而祇是從曹植到葛玄,中間經過一百年。這百年之中,一切都幻化了。在幻化底過程中,産生許多的神仙故事,以及一部僞造的曹植《釋疑論》,最後完成葛洪底《抱朴子》和《神仙傳》。這是曹植、葛洪底不幸,當然也是中國傳叙文學底不幸。

關於神仙的幾部可考的傳叙,大致都出於葛洪底前後。

第一是《陰君自序》,見《神仙傳》。陰君即陰長生。序稱“漢延光元年,新野山北,予受僊君神丹要訣,道成去世,付之名山”。其後又稱“陰君處民間百七十年,色如女子,白日昇天而去”。從東漢安帝延光元年,下數百七十年,至西晉惠帝元康二年,恰恰在葛洪少時。序中又稱“不死之要,道在神丹,行氣導引,俯仰屈伸,服食草木,可得延年,不能度死,以至乎仙”。注重丹砂,這是神仙家底一個派别。最後又言:“惟予束髮,少好道德,棄家隨師,東西南北。委放五濁,避世自匿,三十餘年,明山之側。寒不遑衣,飢不暇食,思不敢歸,勞不敢息,奉事聖師,承歡悦色。面垢足胝,乃見哀識,遂受要訣,思深不測。妻子延年,咸享無極,黄白已成,貨財千億,使役鬼神,玉女侍側。今得度世,神丹之力。”這裡把學仙底過程和得道底結果,完全寫出。

同時期有兩篇神女傳叙:一篇是張敏《智瓊傳》,一篇是曹毗《神女杜蘭香傳》。敏太康初爲益州刺史,毗曹休曾孫,南渡後爲光禄勳。所以兩人都可算是葛洪同時人。

《智瓊傳》見《御覽》卷三九九、卷七二八,及《北堂書鈔》卷一二九。傳言“弦超字義起,夢神女從之,自稱天上玉女,姓成字智瓊,早喪父母,天帝愍之,遣令得下嫁。如此三四旦,覺寤欽想,顯然來遊,乃駕輜軿車,從八婢,自言我天帝玉女,遂爲夫婦。贈詩二百餘言,又著《易》七卷,超皆能通其旨”。 《御覽》卷三九九 。

《杜蘭香傳》見《御覽》諸卷,是一篇更荒誕的著作。傳言“神女姓杜字蘭香,自云家昔在青草湖,風溺,大小盡没。香時年三歲,西王母接而養之於崑崙之山,於今千歲矣”。 《御覽》卷三九六 。又言“香降張碩,碩既成婚,香便去絶不來。年餘,碩船行,忽見香乘車於山際,碩不勝驚喜,遥往造香,見香悲喜,香亦有悦色,言語頃時。碩欲登其車,其婢舉手排之,嶷然山立。碩復欲車前上車,奴攘臂排之,碩於是遂退”。 《御覽》卷七六九 。

這是兩件神異的故事。尤其奇的是智瓊注《易》七卷,蘭香作五言詩, 《御覽》卷五 〇〇 引蘭香降張碩爲詩贈碩云:“縱轡代摩奴,須臾就尹喜。”摩奴是香御車奴,曾忤其旨,是以自御 。她們都學會晉人底風尚,不能不算可怪。西王母在《山海經》裡,止是一個“其狀如人,豹尾虎首,蓬髮,暠然白首”的怪物,所以《大人賦》説:“吾乃今日覩西王母,暠然白首,戴勝而穴處兮,亦幸有三足鳥爲之使,必長生若此而不死兮,雖濟萬世不足以喜。”但是現在她却能到中國拯救青草湖的難女。一切都變幻了。

東晉更有兩篇仙人底傳叙。

一篇是《南嶽夫人内傳》一卷,《隋志》不著撰人。葛洪《神仙傳》稱“中候上仙范邈字度世,舊名冰,服虹景丹得道,撰《魏夫人傳》一卷”。兩《唐志》皆題范邈撰。《御覽》卷六七八引《南嶽魏夫人内傳》,也有一段寫到西王母云:

於是夫人受王母之命,且還王屋山小有之中,更齋戒三月。九微元君龜山王母,西城真人王方平,太虚真人赤松子,桐柏真人王子喬,並降小有清虚上宫絳房之中,各命侍女,金石發響。於是西母徘徊起立,折腰俯唱曰:“哀此去留會,劫盡天地傾。嘉會絳阿内,相與樂未央。”歌畢須臾,司命神仙諸隸屬,及南嶽神靈迎官並至。西母等與夫人同去,詣天台霍山臺。

《太元真人東鄉司命茅君内傳》一卷,《隋志》題弟子李遵撰。傳稱茅盈以漢元帝時渡江東,治句曲山,大致是西漢人,李遵不知何時人。傳中又言茅君以晉興寧三年七月四日夜初降楊君家。興寧,晉哀帝年號,上去《南嶽夫人傳》所言夫人咸和九年得道之時,凡三十一年,所以假定這是一篇比較落後的著作,但是却不至於太後。劉宋時裴駟作《史記集解》,於《始皇本紀》引《太元真人茅盈内紀》,述茅盈曾祖父濛於華山之中,乘雲駕龍,白日昇天云云。《内紀》疑即《内傳》。所以《茅君内傳》底完成,當在興寧三年以後,《史記集解》成書以前,是一部晉末宋初的著作。

《茅君内傳》紀載西王母上元夫人的一節,寫得非常的妙麗。當然這不是寫實,一切的内傳都不是寫實,而止是寫的幻境和實境接觸的邊緣。

西母擕王君、茅盈以詣固衷之宫,固衷,盈二弟也。西母撫背告之曰:“汝道雖成,所聞未足,我有所授汝。”乃遣侍女郭密香與上元夫人相聞云:“但不相見,四千餘年,天事勞我,致以罕面,可暫來否?當此相待。”上元夫人遣一侍女答曰:“阿環再拜上問起居。遠隔絳河,擾以官事,遂違顔色近五千年。仰戀光潤,情係無違。密香至,奉信,承降尊於茅固處。聞命之際,即當飾駕。先被太常君敕,使詣希林,校定三元之籙,正爾暫往,如是當還。還便束帶,願暫少留。”茅固因問王母:“不審上元夫人何真也?”曰:“三天真皇之母,上元之高真,統領十方玉女之名籙者也。”及上元夫人來,聞雲中簫鼓聲,龍馬嘶鳴。既至,從者甚衆,皆女子,年十六七,容色明逸,多服青綾之衣,光彩奪目。上元年未笄,天姿絶艷,服赤霜之袍,披青錦裘,頭作三角髻,餘髮散於腰,戴九晨夜月之冠,鳴六山火藻之佩,曳鳳文琳華大綬,執流黄揮精劎。入室向王母拜,王母坐止呼之,與同坐北向。上元夫人設厨。王君敕茅盈二弟固衷起拜,稽首而立,命坐復席。

中國社會經過兩晉的沈浸,一切都從熟爛而至腐化,連帶理想中的神仙,也沾染了色情的色彩。《魏夫人内傳》稱太極真人安度明、東華青童君、碧海景林真、清虚真人王子登來降,經過一番訓誨以後,接下便是“四真吟唱,乃命北寒玉女宋聯涓彈九氣之璈,東華玉女烟景珠擊西盈之鍾,雲林玉女賈屈庭吹鳳戾之舞,飛玄玉女鮮于靈金拊九合之節”。《茅君内傳》寫上天夫人,也用同樣的寫法。就是寫西王母,那些“首戴華勝,腰帶虎章,葆蓋沓映,羽旌蔭庭”的句法,也給人以不甚莊嚴的印象。

從《茅君内傳》裡,還透出一些時代落後的意義。本來神仙家講到服食,已經是低一層説法了,但如葛洪談五芝,列舉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 《抱朴子内篇·仙藥》 。止説服之可以千歲萬歲,長生久視。《茅君内傳》的五芝,意義便變了。《後漢書·馮衍傳》注引之云:

句曲山上有神芝五種。一曰龍仙芝,似交龍之相負,服之爲太極仙卿。第二名參成芝,赤色有光,其枝葉如金石之音,折而續之,即復如故,服之爲太極大夫。第三名燕胎芝,其色紫,形如葵葉,上有燕象,光明洞澈,服一株,拜爲太清龍虎仙君。第四名夜光芝,其色青,其實正白如李,夜視其實如月光,照洞一室,服一株爲太清仙官。第五名玉芝,剖食拜三官正員御史。

本來馮衍《顯志賦》説“飲六醴之清液兮,食五芝之茂英”;也許止説芝有多種,并非指實之詞,到葛洪便指實了。《茅君内傳》有具體的説明,更把神仙和富貴連繫,表面是羡慕神仙,其實祇是垂涎富貴,這正是思想混亂的現象。

《茅君内傳》又言“西極總真君者,茅司命之師也。 節 。漢元帝時降陽洛山。 節 。晉時又降魏夫人於陽洛臺,每以三月十二日同來句曲,推校學仙,别有傳,未顯於世。《神仙傳》云‘降蔡經家’者,是此君也”。 《御覽》卷六七七引 。這便證實《茅君内傳》是葛洪以後的作品。

《漢武帝内傳》是一部時代不甚確定的著作。傳中所言魯女生、東郭延年、封君達、王真等諸人, 見《後漢書》卷一一二《方術傳》注引《漢武内傳》 。皆與曹操同時。魯女生於董卓亂後,莫知所在,其餘三人則爲曹操所録。所以這一部書的完成,大致在曹操以後,魯女生等諸人尚能引起時人注意的時代。傳記西王母、上元夫人唱酬事,生動有意致,録於次:

西王母降,命侍女安法嬰歌《玄雲曲》曰:“大象雖云寥,我把天地户。披雲汎修輿,倐忽適下土。泰真靈中唱,始知風塵苦。頤神三田中,約精六闕下。”上元夫人自彈雲林之璈,鳴弦駭洞,清音零朗,乃奏《步玄曲》,其辭曰:“黄陟真道騰,步玄登天霞。負笈造天關,借問太上家。忽遇紫微圃,真人列如麻。流景清飈起,雲蓋映朱葩。蘭房闢林闕,碧室啓瓊沙。丹臺結空構,曄曄生露華。誰言終有終,扶桑不爲查!”王母命侍女田四非答歌,其辭曰:“晨登太霞宫,挹此玉水蘭。夕入玄圃闕,採蘂掇琅玕。擢足瓠瓜河,織女立津盤。吐納抱景雲,味之當一飡。朝發漫汗府,暮宿鈎陳垣。莫與世人説,行尸此言難。” 《御覽》卷五七二引《漢武内傳》 。

《四庫提要》論《漢武内傳》云:“考徐陵《玉臺新詠序》、郭璞《遊仙詩》、葛洪《神仙傳》、張華《博物志》並引其文,則其書在齊梁以前,其殆魏晉間文士所爲乎!”從思想方面看,《漢武内傳》比較單純,所以也許是較早的作品。

《隋書·經籍志》有《仙人許遠遊傳》一卷,不著撰人,兩《唐志》皆作王羲之《許先生傳》。案《晉書·王羲之傳》,言羲之與許邁遊,自爲之傳,述靈異之跡甚多,不可詳記。則羲之曾有此傳無疑,所述靈異之迹,當然也是思想混亂底結果。《御覽》諸卷引《許邁别傳》,疑即是書。傳云:“邁好養生,遣妾歸家,東遊採藥於桐廬山,欲斷穀。以山近人,不得專一,移入臨安。自以無復反期,乃改名遠遊,書與婦别。” 《御覽》卷四八九 。這是記實,但如所言“邁少名映,有鼠嚙映衣,乃作符占鼠,莫不畢至於中庭。映曰:‘齧衣者留,不齧衣者去。’羣鼠皆去,唯一鼠獨留,伏於中庭而不敢動。” 《御覽》卷九一一 。這便從實境走向幻境了。

從魏晉之間起,經過南北朝,神仙鬼怪底傳叙,雖然不是大宗,還是不斷地出現。這是中國傳叙文學底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