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史

 范史語近詞冗事多注見 范史自稱比方班氏不愧 翟公巽東漢通史

翟公巽閻按:「公巽,名汝文,丹陽人,高宗時官參知政事。」謂:「范蔚宗書語近詞冗,事多注見。何云:「『注』,疑作『互』。」其自敘云『比方班氏,非但不愧』,今叢陋乃爾,豈筆削未定,遂傳之耶?乃删取精要,總合傳注,作東漢通史五十卷。」【原注】其書未見。

【全云】「事多注見」者,謂事多藉注而見也,故下云「總合傳注」,蓋所以補其傳之不備也。何疑作「互」,似非。

【元圻案】同年王穀塍曰:「翟書雖不傳,然其旨在合注而删繁,非據注以補闕也。京口耆舊傳卷四翟汝文傳『以范蔚宗書,語近詞冗,事多複見,乃合傳注掇精要』云云,此條『注見』疑『複見』之誤。」〇宋書范蔚宗傳:「蔚宗與甥姪書以自序曰:『既造後漢,轉得統緒,詳觀古今著述,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無例,唯志可推耳。吾雜傳論,皆有精意。至於循吏以下,及六夷諸序論,筆勢縱放,實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減過秦篇。嘗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〇四庫全書總目别集類九:「忠惠集十卷,宋翟汝文撰。忠惠者,門人所私謚也。宋史藝文志作三十卷。明以來久不復傳,今從永樂大典掇拾排比,編爲十卷。」

 胡寅論馬援不實 馬后在馬援死後入宫

致堂讀史管見三論馬援曰:「光武非簡賢者,必以其女爲太子妃,逆防未然,故不授以重任。」按馬后紀,入太子宫在援卒之後,防未然之説非〔一〕。何本「非」字下有「也」字。

【何云】致堂往往爲此等無稽之言。

【元圻案】後漢書明德馬皇后紀:「援卒于師,梁松、竇固等譖之,家益失勢。后兄嚴白太夫人,求進女掖廷,由是選后入宫。」〇馬伏波屢出將兵,其任重矣。其征交阯歸,賜兵車一乘,朝見位次九卿,班未崇耳。〇馬援傳:「顯宗圖畫建武中名臣列將於雲臺,以椒房故,獨不及援。」致堂蓋因此而誤。

〔一〕「非」下,元刊本、清嘉慶本有「也」字。

 吕成公論馬援王昶傷人 马援王昶諄諄誡子

吕成公史説謂:「馬援還書,王昶戒子,舉可法可戒者以教之,其心固善。不知所教者本不欲其言人之過,言未脱口而已自言人之過,何其反也?」

【方樸山云】語以泄敗,自其子之過,於還書誡子者何尤?

【又云】書中言愛之重之,未嘗言其過,但不願其子效之耳。

【全云】裴松之注王昶傳中已言之。

【元圻案】後漢書馬援傳:「援兄子嚴、敦並喜譏議,而通輕俠客。援在交阯,還書誡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短長,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龍伯高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一〕,廉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清濁無所失,父喪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猶爲謹敕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效季良不得,陷爲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〇三國志魏王昶傳:「昶爲兄子及子作名字,皆依謙實,以見其意,遂書戒之曰:『潁川郭伯益,好尚通達,敏而有知。其爲人弘曠不足,輕貴有餘;得其人重之如山,不得其人忽之如草。吾以所知親之昵之,不願兒子爲之。北海徐偉長,不治名高〔二〕,不求苟得,澹然自守,唯道是務。其有所是非,託古人以見意,當時無所褒貶。吾敬之重之,願兒子師之。東平劉公幹,博學有高才,誠節有大義,然性行不均,少所拘忌,得失足以相補。吾愛之重之,不願兒子慕之。樂安任昭先,淳粹履道,内敏外恕,推遜恭讓,處不避洿,怯而義勇,在朝忘身。吾友之善之,願兒子遵之。』」注:「松之以爲援稱龍伯高之善,言杜季良之惡,致使事徹時主,季良以敗。言之傷人,孰大於此?與其所誡,自相違伐。文舒復擬則文淵,顯言人之失。於舊交則違久要之義,於子孫則揚人前世之惡。於夫鄙懷,深所不取。」〇朱子曰:「馬援之言,自可爲法。削去此段,後生又如何聞而以爲戒乎?」

〔一〕「約」,原作「益」,據中華本後漢書卷二四馬援傳改。

〔二〕「名高」,原作「高名」,據中華本三國志卷二七魏書王昶傳乙正。

 明設丹青信廣開束手路 陳言禍福以明丹青之信

東觀漢記:「光武詔曰:『明設丹青之信,廣開束手之路。』」【原注】公孫述傳:「帝與述書,陳言禍福,以明丹青之信。」二句見文選注。

【全云】「丹青」二字,見王莽傳。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别史類:「東觀漢記二十四卷,隋志稱長水校尉劉珍等撰。此書創始在明帝時,不可題劉珍居首。其稱東觀者,范書竇章傳云〔一〕:『永初中,學者稱東觀爲老氏藏室,道家蓬萊山。』蓋東漢初著述在蘭臺,至章和以後,圖籍盛於東觀,修史者皆在焉,故以名書。」〇此書僅有本朝姚之駰蒐集八卷,四庫全書從永樂大典所載重爲補輯,分二十四卷。此詔載光武紀中,案曰:「此詔見文選李善注,范書不載,未知何時所下。」〇今案文選阮籍詠懷詩注引之。〇漢書九十九王莽傳下「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師古注:「生活,謂來降者不殺之也。丹青之信,言明著也。」

〔一〕「書」,原作「史」;「傳」上原衍「懷」字,皆據中華本四庫全書總目卷五〇史部别史類東觀漢記校正。

 太子諫光武以黄老養性 取諸黄老豈謂學通尚書

明帝爲太子,諫光武曰:「有禹、湯之明,而失黄、老養性之福。」夫禹、湯之道,堯、舜之道也。不以聖人之道養性而取諸黄、老,謂之學通尚書可乎?以無逸之心,明立政之體,君道盡矣,何羨乎黄、老?

【何云】虚誇大論。

【元圻案】光武帝紀:「帝每旦視朝,日仄迺罷。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理,夜分迺寐。皇太子承間諫曰:『陛下有禹、湯之明,而失黄、老養性之福,願頤愛精神,優游自寧。』帝曰:『我自樂此,不爲疲也。』」〇明帝紀:「帝諱莊,十歲能通春秋,光武奇之。建武十九年立爲皇太子。師事博士桓榮,學通尚書。」〇今本東觀漢記帝紀一:「帝常自細書,一札十行,報郡縣。旦聽朝,至日晏,夜講經聽誦。坐則功臣特進在側,論時政畢,道古行事,次説在家所識鄉里能吏,次第比類。又道忠臣孝子義夫節士〔一〕,坐者莫不激揚悽愴,欣然和悦。群臣争論上前,嘗連日。皇太子嘗乘閒言:『陛下有禹、湯之明,而失黄、老養性之道。今天下大安,少省思慮,養精神。』帝答曰:『我自樂此。』」

〔一〕「夫」,原脱,據四庫本東觀漢記卷一帝紀一世祖光武皇帝補。

 謝承父條策文南宫 漢尚書作詔文 中書舍人主文

「謝承父嬰閻按:「三國志:『吴主權謝夫人,山陰人。父,漢尚書郎、徐令。弟承,字偉平,武陵太守。』則嬰當作。」〇何云:「今三國志謝夫人傳作『』。」爲尚書侍郎,每讀高祖及光武之後將相名臣策文通訓,條在南宫,祕於省閣,唯臺郎升複道取急,因得開覽。」【原注】謝承後漢書見文選注。〇案:陸士衡答賈長淵詩注引之。漢尚書作詔文。【原注】見周禮注。〇案:春官「御史掌贊書」,注:「王有命,當以書致之,則贊爲辭〔一〕,若今尚書作詔文。」尚書郎,乃今中書舍人。【原注】見通典。

【閻按】謝承後漢書,一百三十卷,唐志有,宋志及文獻通考俱不傳。錢氏曰:「有見方少師於史館攜去者,問之其後人,不可得。」陽曲傅山先生聞之,笑曰:「某家即有之。永樂間揚州刊本。初,郃陽曹全碑出,曾以謝書考證,多所裨,大勝范書。以寇亂亡失矣,惜哉!」

【何云】閻謂聞之傅山,謝承後漢書永樂間揚州曾有刊本。毛斧季以爲必不然。

【全云】傅青主徵君非妄語者,然即有刊本,亦必僞書。

【集證】隋志「正史類」:「後漢書一百三十卷,無帝紀,吴武陵太守謝承撰。」〇續漢百官志:「尚書侍郎三十六人,一曹有六人,主作文書起草。」〇通典職官門:「尚書郎乃今中書舍人。自永淳以來,天下文章道盛,臺閣髦彦,無不以文章達,故中書舍人爲文士之極任,朝廷盛選,諸官莫比焉。」

〔一〕「辭」,原作「書」,據四庫本周禮注疏卷七天官職内改。

 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 魯僖遇旱以六事自讓

鍾離意謂「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本於荀子大略篇。黄瓊謂「魯僖遇旱,以六事自讓」,本於春秋考異郵。

【元圻案】後漢書鍾離意傳:「意,字子阿,會稽山陰人也。爲尚書僕射。永平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意詣闕免冠上疏曰:『伏見陛下以天時小旱,憂念元元,降避正殿,躬自克責,而比日密雲,遂無大潤,豈政有未得應天心者邪?昔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邪?使人疾邪?宫室榮邪?女謁盛邪?苞苴行邪?讒夫昌邪?」竊見北宫大作,人失農時,此所謂宫室榮也,宜且罷止,以應天心。』」又黄瓊傳:「瓊,字世英,江夏安陸人。拜議郎,稍遷尚書僕射。順帝三年大旱,瓊上疏曰:『昔魯僖遇旱,以六事自讓,躬節儉,閉女謁,放讒佞者十三人,誅税民受貨者九人,退舍南郊,天立大雨。』」注:「春秋考異郵曰:『僖公之時,雨澤不澍,比于九月,公大驚懼,率群臣禱山川,以六過自讓,絀女謁,放下讒佞郭都之等十三人,誅領人之吏受貨賂趙祝等九人。曰:「辜在寡人,方今天旱,野無生稼,寡人當死,百姓何謗,請以身塞無狀也。」』」又郎覬傳:覬條便宜七事曰:「魯僖遭旱,修政自飭。」注引春秋考異郵曰:「僖公三年,春夏不雨,於是僖公憂閔,玄服避舍,釋更徭之逋,罷軍寇之誅,去苛刻峻文慘毒之政,所蠲浮令四十五事。曰:『方今天旱,野無生稼,寡人當死,百姓何謗,不敢煩人請命,願撫萬人害,以身塞無狀。』禱已,舍齋南郊,雨大澍也。」俱引考異郵而文不同。〇成湯六事,章懷於鍾離意、周舉傳注俱引帝王世紀,故厚齋以出荀子正其失。

 郅惲據經讖諫王莽 取之以天還之以天

郅惲上書王莽云:「取之以天,還之以天。」莽猶能赦之,此祖伊之得全於殷紂之世也。

〔一〕「侍」,原作「近」,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

 隋文帝識見優於杜預 杜預言近實文帝言非誠

晉之伐吴,杜預曰:「孫皓或怖而生計,則明年之計,或無所及。」隋之伐陳,文帝投柹於江曰〔一〕:「使彼懼而知改,吾又何求?」隋文之識,若優於預矣。以時考之,吴猶有死守之臣,謂丞相張悌也。杜預所以詭形而不敢露;陳不聞力戰之將,隋文所以衡行而無所忌。預之言近乎實,文帝之言非其誠也。

【元圻案】杜預傳:「時帝密有滅吴之計,預處分既定,乃啓請伐吴之期。帝報待明年,預再上表曰:『自秋以來,討賊之形頗露。若今中止,孫皓或怖而生計,或徙都武昌,更完脩江南諸城,遠其居人,城不可攻,野無所掠,積大船於夏口,則明年之計,或無所及。』」〇南史陳後主紀:「禎明二年,隋文帝謂僕射高熲曰:『我爲百姓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戰船。人請密之,隋文帝曰:『吾將顯行天誅,何密之有!使投柹於江,若彼能改,吾又何求?』」〇三國志吴孫皓傳:「天璽三年,以軍師張悌爲丞相。」注:「襄陽記曰:『悌,字巨先,襄陽人。晉來伐吴,皓使悌督沈瑩、諸葛靚,帥衆三萬渡江迎之。至牛渚,沈瑩曰:「晉治水軍於蜀久矣,宜畜衆力,待來一戰。今渡江迎戰,若或摧喪,則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將亡,賢愚所知,吾恐蜀兵來至此,衆心必駭懼,不可復整。今宜渡江決戰,若其喪敗,則同死社稷,無所復恨。若如子計,坐待敵到,君臣俱降,無復一人死難者,不亦辱乎!」遂渡江戰,吴軍大敗,悌爲晉軍所殺。』」〇隋書韓擒傳:「大舉伐陳,以擒爲先鋒。襲采石,守者皆醉,擒遂取之。次於新林,陳人大駭,其將樊巡、魯世真、田瑞等相繼降之。陳叔寶遣領軍蔡徵守朱雀航,聞擒將至,衆懼而潰。任蠻奴爲賀若弼所敗,棄軍降擒。入朱雀門,陳人欲戰,蠻奴撝之曰:『老夫尚降,諸君何事!』衆皆散走。遂平金陵,執陳主叔寶。」按:韓擒,即韓擒虎,唐史臣避唐諱,故去「虎」字。

〔一〕「柹」,原作「秭」,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按,翁注中「柹」字亦爲「秭」,同改。

 江左篇製溺乎玄風 正始中王何好莊老 郭璞五言始會合道家言 蘭亭所賦見東晉詩體變

文心雕龍明詩篇謂:「江左篇製,溺乎玄風。」續晉陽秋曰:「正始中,王、何好莊、老;至過江,佛理尤盛。何云:「『佛理』,疑當爲『玄理』。」郭璞五言,始會合道家之言而韻之,許詢、孫綽轉相祖尚,而詩、騷之體盡矣。」愚謂東晉玄虚之習,詩體一變,觀蘭亭所賦可見矣〔一〕。「愚謂」以下二十字,閻本作小注,今從何本。

【何云】景純蓋始變永嘉之體,非孫、許之弊自景純始也。

【集證】蘭亭詩載宋桑世昌蘭亭考。

【元圻案】宋書謝靈運傳論:「在晉中興,玄風獨振〔二〕,爲學窮於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馳騁文辭,義殫乎此。自建武暨乎義熙,歷載將百,莫不寄言上德,託意玄珠。仲文始革孫、許之風,叔源大變太元之氣〔三〕。」〇世説新語三「簡文稱許掾」條注:「續晉陽秋曰:自司馬相如、王褒、揚雄諸賢世尚賦頌,皆體則詩、騷,旁綜百家之言。正始中,王弼、何晏好莊、老玄勝之談,而世遂貴焉。至過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會合道家之言而韻之,詢及孫綽轉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辭,而詩、騷之體盡矣。」〇三國志魏鍾會傳注:「王弼,字輔嗣,何劭爲其傳曰:『弼幼而察惠,年十餘,好老氏,通辯能言。正始中,黄門侍郎缺,晏議用弼補臺郎。』」又曹爽傳:「晏,何進孫也。少以才秀知名,好老、莊言,作道德論。」〇晉書郭璞傳:「璞,字景純,河東聞喜人。博學有高才,而訥於言論,詞賦爲中興之冠。」〇璞作遊仙詩七章,載文選,李善注曰:「凡遊仙之篇,皆所以滓穢塵網,錙銖纓紱,餐霞倒景,餌玉玄都。」〇孫綽、許詢,晉書無傳。王羲之傳云:「羲之雅好服食養性。初度浙江,會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謝安未仕時亦居焉。孫綽、李充、許詢、支遁等皆以文義冠世,與羲之同好。嘗宴集於會稽山陰之蘭亭,羲之自爲之序。」〇文選孫綽遊天台山賦李善注:何法盛晉中興書曰:「孫綽,字興公,太原人。爲章安令,稍遷散騎常侍,領著作郎,尋轉廷尉卿。于時才筆之士,綽爲其冠。」又江淹擬許徵君自序詩善注:晉中興書曰:「高陽許詢,字玄度〔四〕,寓居會稽,司徒蔡謨辟不起。詢有才藻,善屬文,時人皆欽愛之。」

〔一〕「愚謂」以下二十字,元刊本、清嘉慶本作小注。

〔二〕「振」,原作「扇」;「太元」,原作「太原」,皆據中華本宋書卷六七謝靈運傳改。

〔三〕「振」,原作「扇」;「太元」,原作「太原」,皆據中華本宋書卷六七謝靈運傳改。

〔四〕「玄度」,原作「宏度」,據上古本文選卷三一詩庚雜擬下雜體詩三十首注改。

 梁武帝敕撰通史 濟陰王暉業著科録 高峻撰高氏小史

梁武帝敕群臣,自太初終齊,撰通史六百二十卷。元魏濟陰王暉業起上古終宋,著科録二百七十卷,其書無傳。高氏小史自天地未分至唐文宗爲百二十卷,今雖存而傳者鮮。自書契以來,未有如通鑑者。

【閻按】王氏似以通史與通鑑同一編年體。隋經籍志、唐藝文志並列「正史」。吴均傳:「武帝使撰通史,起三皇訖齊代,均草本紀、世家畢,惟列傳未就,卒。」史通云:「其書以史記爲本,異者惟無表耳。」此豈編年體?玉海入「雜史類」,不入「編年類〔一〕」,得之。

【元圻案】史通六家篇:「梁武帝敕其群臣,上自太初,下終齊室,撰成通史六百二十卷。其書自秦以上,皆以史記爲本,而别採他説,以廣異聞。至兩漢以還,則全録當時紀傳。又吴、蜀二主皆入世家,五胡及拓拔氏列於夷狄傳。大抵其體皆如史記,其所爲異者,唯無表而已。其後元魏濟陰王暉業,又著科録二百七十卷,其斷限亦起自上古,而終於宋年。其編次多依倣通史,而取其相似者,共爲一科,故以科録爲號。」黄氏叔琳史通訓故補:「北史景穆十二王傳『濟陰王暉業撰魏藩王家世,號辨宗録』,非科録也。常山王遵傳:『元暉,常山王遵之後,招集儒士崔鴻等撰録百家要事,以類相從,爲科録。起伏羲,迄晉、宋,凡十四代,表上之。』子玄云暉業者,誤。」〇書録解題别史類:「高氏小史,一百三十卷,唐殿中丞高峻撰。本書六十卷,其子迥分爲一百二十卷,蓋鈔節歷代史也。司馬温公常稱其書,使學者觀之。中興書目一百二十卷,止於文宗。今本多十卷,直至唐末。峻,元和間人,則其書當止於德、順之間。迥序但云分六十卷爲百二十,取其便易而已,初未嘗有所增加也。其止於文宗及唐末者,殆皆後人傅益之,非高氏本書。」

〔一〕「類」,原脱,據清嘉慶本補。

 周朗櫝帶寶笥著衣之論 司馬光耳視目食之説

宋周朗有「櫝帶寶,笥著衣」之論,司馬文正公有「耳視目食」之説,皆足以儆世迷。

【元圻案】宋書周朗傳:「朗,字義利,汝南安成人。世祖即位,普責百官讜言,朗上書曰:『一體炫金,不及伯兩〔一〕。一歲美衣,不過數襲,而必收寶連櫝,集服累笥,目豈常視,身未時親,是爲櫝帶寶,笥著衣,空散國家之財,徒奔天下之貨。』」〇温公迂書曰:「衣冠所以爲容觀也,稱體斯美矣。世人舍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非以耳視者乎?飲食之物,所以爲味也,適口斯善矣。世人取果餌而刻鏤之、朱绿之,豈非以目食者乎?」

〔一〕「伯」,讀爲「百」,中華本資治通鑑卷一二七宋紀文帝元嘉三十年引文正作「百」。

 魏篡漢晉篡魏賊心未肆 宋篡晉天道報施還自及

魏之篡漢,晉之篡魏,山陽、陳留猶獲考終,山陽公卒於魏明帝青龍二年,陳留王卒於晉惠帝太安元年。亂賊之心猶未肆也。宋之篡晉,踰年而弑零陵,不知天道報施,還自及也。齊、梁以後,皆襲其跡,自劉裕始。

【元圻案】通鑑綱目:晉恭帝元熙二年:「六月,劉裕還建康,稱皇帝,廢帝爲零陵王。永初二年,宋主裕弑零陵王于秣陵。」又宋順帝昇明三年:「四月,宋蕭道成自進爵爲齊王,遂稱皇帝,廢其主準爲汝陰王,徙之丹陽。五月,齊主蕭道成弑汝陰王,滅其族。」〇梁弑宋巴陵王,陳弑梁江陰王,隋弑北齊介公闡。

 徐羨之傅亮謝晦之死

徐羨之、傅亮、謝晦之死,猶晉之里克、衞之甯喜也,文帝不失爲叔孫昭子。

【元圻案】通鑑綱目宋營陽王景平二年:「徐羨之、傅亮、謝晦廢其主義符爲營陽王,遷於吴。六月,弑之,迎宜都王義隆于江陵。」是爲文帝。元嘉三年:「正月,宋討徐羨之、傅亮,誅之。謝晦舉兵反江陵,宋主自將討謝晦。二月,誅之。」

 宋文帝魏太武佳兵不終 佳兵者不祥好還之戒

宋文帝、魏太武佳兵者也,皆不克令終,「不祥」、「好還」之戒昭昭矣。

【元圻案】宋文帝爲太子劭所弑,魏太武爲中常侍宗愛所弑。〇宋書文帝紀論曰:「帝才謝光武,而遥制兵略,至於攻日戰時,莫不仰聽成旨。雖覆師喪旅,將非韓、白,而延寇蹙境,抑此之由。及至言漏衾衽,難結商豎,雖禍生非慮,蓋亦有以而然也。」〇魏書太武紀論曰:「帝掃統萬,平秦隴,翦遼海,盪河源,其功大矣。至於初則東儲不終,末乃釁成所忽。固本貽防,殆弗思乎?」〇老子上經「儉武章」:「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荆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又「偃武章」:「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葉少藴論墓銘之始 周益公謂三代已有墓銘

葉少藴石林燕語云:「齊武帝欲爲裴后立石誌墓中,王儉以爲非古。或以爲宋元嘉中,顔延之爲王球作誌,墓有銘自宋始。唐封演援宋得司馬越女冢銘,隋得王戎墓銘,爲自晉始,亦非是。今世有崔子玉全云:「名瑗。」書張衡墓銘,則墓有銘自東漢有之。」周益公謂銘墓三代有之。唐開元四年,偃師耕者得比干墓銅槃。東漢誌墓,初猶用甎,久方刻石。

【元圻案】唐封演封氏聞見記:「王儉所著喪禮云:『施石誌於壙裏,禮無此制。魏侍中繆襲改葬父母,制墓下題版文。原此制將以千載之後,陵谷遷變,欲後人有所聞知。其人若無殊才異德者,但紀姓名、歷官、祖父、姻媾而已。若有德業,則爲銘文。』案儉此説,石誌,宋、齊以來有之矣。齊時有發古冢得銘云:『青州世子,東海女郎。』河東賈昊以爲司馬越女,嫁爲苟晞子婦,檢之果然。東都殖業坊十字街有王戎墓,隋代釀家穿旁作窖,得銘曰:『晉司徒尚書令安豐侯王君銘。』有數百字。然古人葬者亦有石誌,但不如今代貴賤通用耳。」〇南齊書文學傳:「賈淵,字希鏡,平陽襄陵人。世傳譜學。孝武世,青州人發古冢,銘云:『青州世子,東海女郎。』帝問鮑照、徐爰、蘇寶生,並不能悉。淵曰:『此是司馬越女,嫁苟晞兒。』檢訪果然。」〇歐陽公集古録:「張衡墓銘,其刻石爲二本,一在南陽,一在向城。」又宋文帝碑跋云:「余家集古所録三代以來鐘鼎彝盤,銘刻備有,至後漢以來始有碑文,欲求前漢時碑碣,卒不可得,是則冢墓碑自後漢以來始有也。」〇周益公跋王獻之保母碑云:「銘墓三代有之。薛尚功鐘鼎款識第十六卷載:唐開元四年,偃師耕者得比干墓銅盤,篆文云:『右林左泉,後岡前道。萬世之寧,兹焉是保。』蓋古者範銅精巧,鏤以爲器,窆死皆用。自漢錢幣益重,銅禁日嚴,不宿業,於是陶土堅緻,與鐵石等。予得光武時梓橦扈居墓甎,先敘所歷之官,末云千秋之宅,橅脱隸書,而非鐫也。又有章帝時范君、謝君甎銘,以四字爲句。厥後銅雀之瓦遂可作硯,字亦隱起。以此知東漢誌墓初猶用甎,久方刻石。紹興中,予親見常州宜興邑中斸出靈帝時太尉許馘塚,有碑漫滅,惟前有百餘字可讀,大略云:夫人會稽山陰人,姓劉氏,太尉之婦也。任昉在梁撰文章緣起,乃謂誌墓始晉殷仲文。洪丞相适跋云:『世傳東漢墓碑皆大隸,疑昉時尚未露見。』其説良是。惜乎洪公不見漢甎也。」〇宋祝穆事文類聚六十載事始曰:「齊太子穆妃將葬,議立石誌,王儉曰:石誌不出禮經,起顔延之爲王彌作墓誌,以其素族無銘誄故也,遂相祖習。魏侍中繆襲製埋文父母墓下,將以千載之後,陵谷遷變,欲後人聞知,但記姓名、歷官、祖父、姻婭而已。若有德業,則爲銘文。王戎墓銘有數百字。然則魏、晉以來有墓誌也。漢杜子夏臨終作文,命刊石埋墳前。厥後墓誌,恐因此始。」

 此人不可無一不可有二 是千載人不可無一

張融風止詭越,齊高帝曰:「此人不可無一,不可有二。」程致道贊米元章云:「是千載人,不可無一。」

【元圻案】南齊書張融傳:「融,字思光,吴郡吴人也。風止詭越,坐常危膝,行則曳步,翹身仰首,意制甚多。隨列同行,常稽遲不進。太祖素奇愛融,常笑曰:『此人不可無一,不可有二。』」〇何薳春渚紀聞七:「上與蔡京論書艮岳,復召米芾至,令書一大屏。指御前端硯,使就用之。芾書成,即捧硯跪請曰:『此硯經賜臣濡染,不堪復以進御。』上大笑,因以賜之。芾抱負趨出,餘墨霑漬袍袖。上曰:『顛名不虚傳也。』京奏曰:『芾人品誠高,所謂不可無一,不可有二者也。』」〇程致道名俱,衢州開化人。舉進士,試南宫第一,歷官徽猷閣待制,封新安伯。宋史入文苑傳,著北山小集四十卷。

 蕭子顯爲文喜自馳騁 齊史虚美隱惡

南豐序齊書曰:「蕭子顯之文,喜自馳騁,其更改破析、刻雕藻繪之變尤多,而其文益下。」愚謂子顯以齊宗室仕於梁而作齊史,虚美隱惡,其能直筆乎?

【元圻案】宋袁褧楓窗小牘曰:「曾子固南齊書序是一部十七史序,不可不熟看。」〇梁書蕭子顯傳:「子顯,字景陽,子恪第八弟也。幼聰慧,文獻王異之,愛過諸子。封寧都縣侯〔一〕。梁天監初,降爵爲子。撰齊書六十卷。」

〔一〕「縣」,原脱,據中華本梁書卷三五蕭子恪傳補。

 應天從人之語來由

梁武帝曰「應天從人」,致堂讀史管見十二謂:「易之革曰『順天應人』,未聞『應天』也。爲是言者,不知天之爲天矣。」愚按:梁武之父名順之,故不云「順天」,避諱也。後人「應天」之語,蓋襲其誤。【原注】蕭道成之篡奪,順之爲爪距,豈知祚移其子乎?

【何云】宋以歸德爲應天府,而明初襲之,其後又改北平爲順天,則兩京之名雷同矣。以經義取士而經亡,安得讀書人而用之?

【元圻案】南史文學傳:「顔協,字子和,父見遠。齊和帝鎮荆州,以爲録事參軍;及即位,兼御史中丞。梁武帝受禪,見遠不食數日而卒。帝聞之曰:『我自應天從人,何預天下士大夫?而顔見遠乃至於此。』」〇易大有彖傳:「應乎天而時行。」班彪王命論、班固東都賦、漢書敘傳俱有「應天從人」之語。後漢黄瓊疏亦曰:「昔高皇帝應天順民。」又東都賦注引禮緯含文嘉曰:「湯、武順人心,應於天。」則又在班氏父子之前。惟李善注引革彖傳亦作「應乎天而順乎人」,實誤耳。〇梁書武帝紀:「高祖武皇帝,諱衍,字叔達,皇考諱順之,齊高帝族弟也。參預佐命,封臨湘縣侯。」

 用錢爲幣有足陌省陌别

梁武帝時錢陌減,始有足陌之名。唐末以八十爲陌,漢隱帝時王章又減三錢,始有省陌之名。

【元圻案】梁書武帝紀:「中大同元年詔曰:『頃聞外間多用九陌錢,陌減則物貴,陌足則物賤,非物有貴賤,是心有顛倒。自今可通用足陌錢。』」〇夢溪筆談:「今之錢數,百錢謂之陌者,借『陌』字用之,其實只是『百』字,如『什』與『伍』耳。唐自皇甫鏄爲墊錢法,至昭宗末,乃定八十爲陌。漢隱帝時,三司使王章每出官錢,又減三錢,以七十七爲陌,輸官仍用八十。」〇容齋三筆四:「用錢爲幣,本皆足陌。梁武帝時,以鐵錢之故,商賈浸以姦詐。自破嶺以東,八十爲百,名曰『東錢』。江、郢以上,七十爲百〔一〕,名曰『西錢』。京師以九十爲百,名曰『長錢』。大同元年〔二〕,詔通用足陌。詔下而人不從,錢陌益少。至於末年,遂以三十五爲百。唐之盛際,純用足陌。天祐中,以兵亂窘乏,始令以八十五爲百。後唐天成又減其五。漢乾祐中,王章爲三司使,復減三。皇朝因漢制,其輸官者亦用八十,或八十五,然諸州私用,猶有隨俗至於四十八錢。太平興國二年,始詔以七十七爲百。公私出納皆然,故名省錢。」〇顧氏日知録曰:「抱朴子云:『取人長錢,還人短陌。』則是晉時已有之,不始於梁也。」

〔一〕「百」,原作「陌」,據上古本容齋隨筆三筆卷四省錢百陌改。

〔二〕「大同元年」,按隋書食貨志載,當作「中大同元年」,此容齋三筆誤。

 賈景興捫膝曰吾不負汝 喻汝礪捫膝曰此豈易屈

後魏葛榮陷冀州,賈景興稱疾不拜,每捫膝曰:「吾不負汝。」事見魏書賈景興傳。僞楚之僭,喻汝礪捫其膝曰:「此豈易屈者哉!」以「捫膝」自號,蓋本於此。

【元圻案】岳珂桯史十四:「喻汝礪,三嵎人,靖康初爲祠部員外郎。僞楚之僭,集議密省,簪弁恇慴,喻獨捫其膝曰:『此豈易屈者哉!』即日掛冠去。於是以『捫膝』自號。有集十四卷,劉後溪光祖實序之焉。」

 宇文泰弑君罪甚高歡 宇文泰自擬周公

宇文泰弑君之罪,甚於高歡之逐君,乃以周公自擬,亦一莽也。

【方樸山云】具一隻眼。

【錢氏大昕曰】此是公論。善見,歡所立;寶炬,泰所立。强名爲君,政之不由元氏久矣。後儒必左袒關西,非持平之論。

【元圻案】通鑑梁武帝紀中大通六年:「七月,魏高歡引兵渡河,魏主西奔長安。八月〔一〕,宇文泰使趙貴、梁禦帥甲騎二千奉迎。十二月,魏孝武帝閨門無禮,從妹不嫁者三人,平原公主明月,南陽王寶炬之同産也,從帝入關,丞相泰使元氏諸王取明月殺之,帝由是與泰有隙。癸巳,帝飲酒,遇酖而死。」〇魏書出帝紀:「帝爲宇文黑獺所害。」〇通鑑梁元帝承聖三年:「正月,魏太師泰廢魏主,立其弟齊王廓。四月,泰酖殺廢帝。」又承聖元年〔二〕:「魏丞相泰問劉璠曰:『我於古誰比?』對曰:『璠常以公爲湯、武,今日所見,曾桓、文之不如!』泰曰:『我安敢比湯、武,庶幾望伊、周,何至不如桓、文!』」

〔一〕「八月」,原脱,據中華本資治通鑑卷一五六梁紀武帝中大通六年補。

〔二〕「承聖元年」,原作「簡文紀大寶三年」,據中華本資治通鑑卷一六四梁紀元帝承聖元年改。

 魏長賢譏切時政 長賢不可與魏收族同傳

北齊魏長賢曰:「王室板蕩,彝倫攸斁。大臣持禄而莫諫,小臣畏罪而不言,虚痛朝危,空哀主辱。匪躬之故,徒聞其語;有犯無隱,未見其人。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女不懷歸,而悲太子之少。況委質有年,安可自同於匹庶?」其言凜然,可以立懦夫之志。作史者以魏收之族與之同傳,閻按:「謂北史,非北齊書。」〇案:北齊書長賢無傳。蘭艾混殽甚矣。【原注】長賢,徵之父也。

【元圻案】北史齊魏長賢傳:「長賢,收之族叔也,齊著作郎。河清中,上書譏切時政,大忤權幸。親故以長賢不相時而動,或爲書以相規責,長賢答書云云。」

 高洋之惡浮於石虎苻生 齊文宣委政楊愔

高洋之惡,浮於石虎、苻生。一楊愔安能救生民之溺乎?

【元圻案】顔氏家訓慕賢篇:「齊文宣帝即位數年,便沈湎縱恣,略無綱紀,尚能委政尚書令楊遵彦,内外清謐,朝野晏如,各得其所,物無異議。」〇高洋,歡之子,澄之弟。東魏主善見武定八年,廢魏主而自立,改武定八年爲齊天保元年。北齊書文宣紀論曰:「帝始則存心政事,風化肅然。其後縱酒肆欲,事極猖狂,昏邪殘暴,近世未有。」〇崔鴻後趙録:「石虎,字季龍,勒之從子。勒父朱幼而子之,故或謂之勒弟。既廢殺弘,稱居攝趙天王,大赦改元。」又前秦録:「苻生,字長生,健之第三子。皇始五年,僭即皇帝位。」通鑑梁紀敬帝太平元年:「齊文宣能委政楊愔,愔總攝機衡,百度脩敕,故時人皆言主昏於上,政清於下。」北齊書楊愔傳:「愔,字遵彦,弘農華陰人。」

 執笏始於宇文周 紫緋緑袍始於隋

執笏,始於宇文周保定四年。事見周書武帝紀。紫緋緑袍,始於隋大業六年。

【元圻案】隋書禮儀志七:「大業六年,詔從駕涉遠者,文武官等皆戎衣。貴賤異等,雜用五色。五品以上,通著紫袍,六品以下,兼用緋緑,胥吏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黄。」〇通鑑注云:「自此文武官常服遂以爲品色。」〇笏制詳於玉藻:「凡有指畫於君前,用笏;造受命於君前,則書於笏。」此云執笏始於宇文周,蓋古祗笏於腰間,不執之於手也。

 蕭方等三十國春秋 綱目引方等論誤削等字

蕭方等,梁元帝子,爲三十國春秋,以晉爲主,附列劉淵以下二十九國。此通志藝文略之説。通鑑晉安帝元興三年,引方等論,綱目但云蕭方,誤削「等」字。

【全云】「方等」二字出佛書。

【元圻案】通鑑引蕭方等論曰:「夫蛟龍潛伏,魚蝦褻之。是以漢高赦雍齒,魏武免梁鵠,安可以布衣之嫌而成萬乘之隙也!」綱目所引蕭方論與通鑑同。〇梁書世子傳:「忠壯世子方等,字實相,世祖長子也。注後漢書,未就。所撰三十國春秋及静住子,行於世。」〇顔氏家訓風操篇:「父母疾篤,醫雖賤雖少,則涕泣而拜之,以求哀也。梁元帝在江州,嘗有不豫,世子方等親拜中兵參軍李猷焉。」太平御覽六百十載方等三十國春秋曰:「漢大將軍東平王約,漢王聰戲之曰:『汝誦何書?味何句也?』約曰:『臣誦孝經,每詠「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至於「在上不驕,高而不危」,未嘗不反覆誦之。』聰大悦。」三十國春秋今已不傳,記此二條,其人其書,猶可得其仿佛。

 晉隋興亡在於賈充楊素 煬武之立素勣之力

晉之篡魏以賈充,其亡亦以充;案:事具晉書賈充傳及賈后傳。隋之平陳以楊素,隋文帝開皇八年,以楊素爲行軍元帥。九年正月滅陳。其亡也亦以素。【原注】立太子妃,易太子,亡之兆也。玄感之於素,猶李敬業之於勣也。煬、武之立,素、勣之力也,其子孫閻本無「孫」字。閻云:「敬業,勣之孫。」今從何本增。欲撲其燎〔一〕,可乎?

【全云】敬業與玄感同科,深寧誤矣。

【元圻案】賈充納其女南風爲太子妃,太子即位,立爲皇后。后弑楊太后,殺太子遹,晉室遂亂。劉淵稱帝,懷、愍北狩。〇楊素譖廢太子勇而立廣,廣弑文帝而隋室以亡。〇隋書楊玄感傳:「玄感,司徒素之子也,襲爵楚國公。見朝綱漸紊,帝又猜忌日甚,遂與諸弟潛謀廢立,誓衆曰:『我身爲上柱國,家累鉅萬金,至於富貴,無所求也。今者不顧破家滅族者,但爲天下解倒懸之急,救黎元之命耳。』」〇唐書李勣傳:「帝欲立武昭儀爲后,訪於勣,答曰:『此陛下家事,無須問外人。』帝意遂定。」「勣子震,震子敬業。武后既廢中宗,又立睿宗,實亦囚之。諸武擅命,唐子孫誅戮,天下憤之。敬業起兵,傳檄州縣,疏武氏過惡,復廬陵王天子位。」

〔一〕「其子孫」,元刊本無「孫」字。

 光武不隔於反支 祖君彦檄煬帝

祖君彦檄「光武不隔於反支」,乃明帝事,見王符潛夫論。【原注】反支日,用月朔爲正。戌、亥朔一日,申、酉朔二日,午、未朔三日,辰、巳朔四日,寅、卯朔五日,子、丑朔六日。

【元圻案】通鑑隋紀恭帝義寧元年:「李密襲興洛倉,前宿城令祖君彦往歸之。君彦,珽之子也。密移檄郡縣,數煬帝十罪,君彦之辭也。」〇潛夫論愛日篇:「明帝時,公車以反支日不受章奏,帝聞而怪曰:『民廢農桑,遠來詣闕,而復拘以禁忌,豈爲政之意乎?』遂蠲其制。」王氏原注即王符傳注文也,注云「見陰陽書」。〇文苑英華六百四十六祖君彦爲李密檄洛川文曰:「大禹不重於尺璧,光武不隔於反支。」〇唐李德裕丹扆六箴亦云:「光武至仁,反支不忌。」

 偶年之忌

北史:「李繪六歲求入學,家人以偶年俗忌,不許。」偶年之忌見於此。

【元圻案】北史李渾傳:「渾,弟繪,字敬文,六歲便求入學,家人以偶年俗忌不許,遂竊姊筆牘用之,未逾晦朔,遂通急就,内外以爲非常兒。」

 梁武帝策錦被及問栗事 隋煬帝燕泥庭草之心結

梁武帝策錦被事,劉峻以疏十餘事而見忌。又問栗事,沈約以少三事而爲悦。君之於臣,争名記誦之末。「燕泥」、「庭草」,於隋煬何議焉?

【元圻案】南史劉峻傳:「峻,字孝標,本名法武,平原人。梁武帝每集文士策經史事,時范雲、沈約之徒皆引短推長,帝乃悦。曾策錦被事,咸言已罄,帝試呼問峻,峻請紙筆,疏十餘事,坐客皆驚,帝自是惡之,不復引見。」〇梁書沈約傳:「約,字休文,吴興武康人也。約嘗侍讌,值豫州獻栗,徑寸半,帝奇之,問曰:『栗事多少?』與約各疏所憶,少帝三事。出謂人曰:『此公護前,不讓即羞死。』帝以其言不遜,欲抵其罪,徐勉諫乃止。」〇宋朱翌猗覺寮雜記曰:「以是知漢文自謂不及賈誼,賢矣。」〇通鑑隋紀煬帝大業九年:「帝善屬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死,帝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帝誦其佳句曰:『「庭草無人隨意緑」,復能作此語耶?』」〇宋孝武欲擅書名,王僧虔不敢顯跡,常用拙筆書,以此見容。事正相類。

 李仲信南北史世説 南北史多小説

李仲信爲南北史世説,朱文公謂南北史凡通鑑所不取者,皆小説也。

【閻按】語類云「南北史除通鑑所取者〔一〕,其餘只是一部好笑的小説」,洵然。然則通鑑果專取國家盛衰、生民休戚、善可爲法、惡可爲戒以爲書。

【繼序案】李仲信,仁甫長子,官著作郎。

〔一〕「所」下原衍「不」字,據清嘉慶本删。

 萬寶常聽樂知隋將盡 隋之不久不待聽樂而知 以不仁得之必及其世 房玄齡言隋亡翹足而待

隋萬寶常聽樂,泣曰:「樂聲淫厲而哀,天下不久將盡。」隋之不久,不待聽樂而知也。師尚父曰:「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及其世。」使隋用寶常之言,復三代之樂,其能久乎?何云:「迂鄙無謂。」寶常之先見,不逮房玄齡。

【閻按】不但房喬,其父彦謙亦具先見。見隋書。

【全云】聞其樂而知其德,寶常之所以泣也,豈謂用古樂而遂可久。

【元圻案】隋書藝術傳:「萬寶常,不知何許人也。妙達鐘律,遍工八音,常聽太常樂,泫然而泣。人問其故,寶常曰:『樂聲淫厲而哀,天下不久相殺將盡。』大業之末,其言乃驗。」〇劉肅大唐世説新語七:「房玄齡開皇中,隨父彦謙至長安。時天下晏安,論者以爲國祚無疆,玄齡密告彦謙曰:『隋帝盜有天下,不爲後嗣長計,混淆嫡庶,使相傾奪。今雖清平,其亡可翹足而待。』」〇隋書房彦謙傳:「彦謙,字孝沖。初,開皇中,平陳之後,天下一統,論者咸謂將致太平。彦嫌私謂所親曰:『主上性多忌尅,不納諫争。太子卑弱,諸王擅威,在朝惟行苛酷之政,未施宏大之體。天下雖安,方憂危亂。』」

 隨文帝惡隨字爲走改隋 辵者安步隋者裂肉

徐楚金説文繫傳云:「隨文帝惡『隨』字爲走,乃去『之』成『隋』字。隋,裂肉也,其不祥大焉。殊不知『隨』從『辵』,辵,安步也。而妄去之,豈非不學之故?」

【集證】羅泌路史:「隨文帝惡『隨』從『辵』,改爲『隋』,不知『隋』自音妥。隋者,尸祭鬼神之物,亦云釁殺裂落肉之名,卒以隋裂終。」

 陳無荆襄立國三十二年 陳能立國江左有人説

陳無淮,無荆、襄,無蜀,而立國三十二年,江左猶有人也。

【全云】此有感於劉整之以蜀、吕文焕之以蜀、夏貴之以淮西並降於元,而當時中外諸臣遂不能自支也。

【集證】杭大宗諸史然疑:「考陳世高祖百戰而百克,後主一戰而即擒,豈異人任,失廟算也。隋軍濟江,魯廣達、蕭摩訶、任忠、樊毅諸人,南北支離,未戰輒潰,使賀、韓之衆不血刃而入臺,有僥倖焉,固非其戰之力矣。陳廷之上,居槐衮者無納牖之忠,秉麾鉞者鮮結纓之節。上書極諫,乃一二冗散之傅縡、章華,然猶不免悻悻焉。力戰而死,又僅僅一隊主之楊孝辯父子。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陳之所謂柄臣世臣者,不聞有一人可挂於忠義之傳。嗚呼,陳可謂無人矣!深寧之論,原其始造也。」

【元圻案】劉整以瀘州十五郡降元,在度宗咸淳三年。吕文焕以襄陽降,在咸淳九年。夏貴以淮西降,在帝德祐二年。劉整,驍將也,賈似道行打筭法于諸路,欲以軍興時支取官物爲贓私,整疑懼,遂降元。蒙古既得整,盡知國事虚實,南伐之謀益決。〇全箋謂吕文焕以蜀,當是襄陽之誤。

 魏帝陽瘖避禍 范粲終身陽狂不言 節或移於晚守或失於終

魏節閔帝陽瘖避禍,至於八年。閻按:「魏書、北史並云『絶言將垂一紀』。」〇案:通鑑云:「帝閉口八年,至是乃言。」終身爲范粲可也,「天何言哉」之言一出諸口,遂以不免。程子曰:「節或移於晚,守或失於終。」

【元圻案】魏書前廢帝紀:「帝諱恭,廣陵惠王羽之子〔一〕。帝以元叉擅權,因託瘖病絶言,將垂一紀。及莊帝崩,尒朱世隆等以王潛嘿晦身,有過人之量,乃令王所親申其意,且兼迫脇。王遂答曰:『天何言哉!』世隆等大悦,奉進璽綬。二年,齊獻武王廢帝於崇訓佛寺,而立平陽王脩。太昌初,帝殂於門下外省。」〇晉書隱逸傳:「范粲,字承明,陳留外黄人,官太宰中郎。齊王芳被廢,粲因陽狂不言,寢所乘車。不言三十六載,終於所寢之車。」

〔一〕「廣陵惠王」,原脱「惠」字,據中華本魏書卷一一前廢帝廣陵王紀補。

 宋石頭城之謡 宋沈攸之之言 陳魯廣達之名言 秦郭質移檄語 燕賈堅之固守誓言 寧爲某鬼不爲賊臣之人

「寧爲袁粲死,不作褚淵生」,宋石頭城之謡也。「寧爲王凌死,不爲賈充生」,宋沈攸之之言也。「悲君感義死,不作負恩生」,陳魯廣達之留名也。「與其含恥而存,孰若蹈道而死」,秦郭質之移檄也。「與其屈辱而生,不若守節而死」,燕賈堅之固守也。「寧爲南鬼,不爲北臣」,則有齊新野之劉思忌。「寧爲趙鬼,不爲賊臣」,則有趙仇池之田崧。「寧爲國家鬼,不爲賊將」,則有魏樊城之龐悳。「寧爲國家鬼,不爲羌賊臣」,則有晉河南之辛恭靖。之人也,英風勁氣,如嚴霜烈日,千載如生。其視叛臣案:「臣」疑當作「君」。要利者,猶犬彘也。

【全云】龐悳、賈堅,似可不必。

【元圻案】南史袁粲傳:「粲,字景倩,洵弟子也。粲鎮石頭時,齊高帝方革命,粲自以身受顧託,不欲事二姓,密有異圖。齊高帝遣戴僧静向石頭斬粲及其子最。」又褚彦回傳:「彦回與袁粲受顧命,輔幼主。粲謂彦回曰:『國家所倚,惟公與劉丹陽及粲耳,願各自勉,無使竹帛所笑。』齊臺建,彦回白高帝,引何曾自魏司徒爲晉丞相,求爲齊官。高帝謙而不許。世頗以名節譏之,於時百姓語曰:『寧爲袁粲死,不作褚淵生。』」〇又沈攸之傳:「攸之,字仲達。宋廢帝既殞,順帝即位,加攸之車騎大將軍。齊高帝遣攸之子齎廢帝刳斮之具示之,攸之曰:『吾寧爲王凌死,不作賈充生。』遂起兵。兵破,與子文和自經死。」〇陳書魯廣達傳:「廣達,字遍覽。後主即位,徵拜侍中。賀若弼攻敗諸將,乘勝燒北掖門,廣達猶督餘兵,苦戰不息。會日暮,乃解甲,面臺再拜,痛哭曰:『我身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涕泣,乃就執。入隋,以憤慨卒。江總題其棺頭曰:『黄泉雖抱恨,白日自留名。悲君感義死,不作負恩生。』」〇晉書苻登載記:「登討姚萇,馮翊、郭質起兵廣鄉以應登,宣檄三輔曰:『姚萇窮凶肆害,毒被人神。皇天雖欲絶之,亦將假手於忠節。凡百君子,皆素漸神化,有懷義方,含恥而存,孰若蹈道而死!』」〇載記又稱「郭質爲鄭曜所敗,遂歸於萇,萇以爲將軍」,反顔事仇,亦一陳琳耳,似不足以厠諸公之列。〇通鑑晉紀穆帝升平二年:「燕泰山太守賈堅屯山茌,荀羨引兵擊之。羨兵十倍於堅,堅戰,殺羨兵千餘人。羨進攻之,堅歎曰:『吾自結髮志立功名,而每值窮阨,豈非命乎?與其屈辱而生,不若守節而死。』乃謂將士曰:『今危困,計無所設,卿等可去,我將止死。』將士皆泣曰:『府君不出,衆亦俱死耳。』堅曰:『今當爲卿曹決鬭。』乃開門直出。羨兵四集,堅立馬橋上,左右射之,皆應弦而倒。羨兵從塹下斫橋,堅人馬俱陷,生擒之。堅憤惋而卒。」〇南齊書魏虜傳:「沈宏大舉南寇,新野太守劉思忌拒守。永泰元年,城陷,縛思忌,問之曰:『今欲降未?』思忌曰:『寧爲南鬼,不爲北臣。』乃死。」〇晉書劉曜載記:「楊難敵襲仇池,尅之,執田崧。難敵曰:『子岱,吾當與子終定大事。子謂劉氏可爲盡忠,我獨不可乎?』崧厲色大言曰:『吾寧爲國家鬼,豈可爲汝臣!』爲難敵所殺。」〇三國志魏龐悳傳:「悳屯樊,爲關羽所得,立而不跪。羽謂曰:『卿兄在漢中,我欲以卿爲將,不早降何爲?』悳駡曰:『寧爲國家鬼,不爲賊將!』遂爲羽所殺。」〇晉書忠義傳:「辛恭靖,隴西狄道人也。隆安中,爲河南太守。會姚興來寇,被執。興謂之曰:『朕將任卿以東南之事,可乎?』恭靖厲色曰:『寧爲國家鬼,不爲羌賊臣!』興怒,幽之,遁歸江東。」〇案:陳容曰:「今日寧與臧洪同日死,不與將軍同日生也。」爲袁紹所害。元魏張文伯曰:「我寧死見文陵松柏,安能去忠義而從叛逆乎!」元顯和曰:「我寧爲忠鬼,不能爲賊臣。」俱爲元法僧所害,當增此三人。〇宋史紀事本末:「度宗咸淳九年,元兵陷樊城,范天順曰:『生爲宋臣,死爲宋鬼。』牛富身被重傷,赴火死,裨將王福曰:『將軍死國事,吾豈宜獨生!』亦赴火死。咸淳十年,元兵進至沙洋,都統邊居誼拔劍自殺,不殊,赴火死。所部三千人力戰死焉。帝德祐元年,元兵犯江淮,招討汪立信曰:『我生爲宋臣,死爲宋鬼,吾今日猶死于宋土也!』元兵犯池州,通判趙卯發謂其妻雍氏曰:『我守臣不當去,汝先出走。』雍氏曰:『君爲忠臣,我獨不能爲忠臣婦乎!』卯發書几上曰:『國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婦同死,節義成雙。』元兵略饒州,通判萬道同諷知州唐震降,震叱之曰:『我忍偷生負國耶!』江萬里聞襄陽城破,鑿池芝山後圃,扁其亭曰『止水』,謂其門人陳偉器曰:『我雖不在位,當與國爲存亡。』遂赴止水死。子鎬及左右相繼投池中。伯顔至常州,知州姚訔、通判陳炤、都統王安節力戰固守〔一〕。城破,訔死之。或謂炤曰:『城東北未合,可走。』炤曰:『去此一步,非死所也!』伯顔執安節,不屈死。帝德祐二年,夏貴家僮洪福從貴積功知鎮巢軍。貴既北降,招福不聽。貴至城下,好語語福,請單騎入城。福信之,門發而伏兵起,突入執福。福大駡,數貴不忠,請身南向死,以明不肯背國。初,臨安既陷,阿朮以太皇太后兩下手詔諭李庭芝使降。庭芝登城謂使者曰:『奉詔守城,未聞以詔諭降也。』發弩射死使者。幕客或勸自爲計,庭芝曰:『我惟一死而已。』阿朮復遣使持元主詔諭庭芝,庭芝開壁納使者,斬之。阿朮請元主降詔赦庭芝焚詔殺使之罪,令歸款,庭芝不納。庭芝命制置副使朱焕守揚,而自與姜才將兵赴泰州。阿朮圍之,且驅其妻子至陴下招降。會姜才疽發背不能戰〔二〕,庭芝投蓮池,水淺不死,與姜才俱被執。至揚州,阿朮責其不降,才曰:『不降者我也。』憤駡不已,乃皆殺之。元兵自德祐元年圍潭州,安撫兼知州事李芾拒守。至二年正月,阿里海涯督戰益急〔三〕,諸將請曰:『吾屬爲國死可也,如民何?』芾駡曰:『汝第死守,復言,我先戮汝!』知衡州尹穀寓城中,乃爲二子行冠禮。或曰:『此何時,行此迂闊事。』穀曰:『正欲令兒曹冠帶見先人於地下耳。』禮畢,與家人自焚死。芾命酒酬之,因留兵佐夜飲,傳令,猶以『盡忠』二字爲號。參議楊霆赴園池死。芾坐熊湘閣,召帳下沈忠曰:『吾力竭,分當死,我家人亦不可辱於俘。汝盡殺之,而後殺我。』忠伏地辭以不能,芾固命之,忠泣而諾。取酒使其家人盡醉,乃徧刃之,芾亦引頸受刃。忠縱火焚其居,還家,殺其妻子,復至火所,慟哭自刎。幕僚陳億孫、顔應焱皆死。潭民聞之,多舉家自盡,城無虚井,縊林木者相望。寶應通判曾如驥亦不屈而死。」厚齋此條,思古人所以弔今人也,故備録之。

〔一〕「力戰固守」,原脱,據中華本宋史紀事本末卷一〇六蒙古陷襄陽補。

〔二〕「疽」,原脱;「阿里海涯」,原脱「涯」字,皆據中華本宋史紀事本末卷一〇七元伯顔入臨安補。按四庫本作「阿爾哈雅」,宋史作「阿里海牙」。

〔三〕「疽」,原脱;「阿里海涯」,原脱「涯」字,皆據中華本宋史紀事本末卷一〇七元伯顔入臨安補。按四庫本作「阿爾哈雅」,宋史作「阿里海牙」。

 韋孝寬知兵不知義

韋孝寬知兵而不知義。尉遲迥之討楊堅,所以存周也。孝寬受周厚恩,乃黨堅而滅迥。堅之篡也,孝寬實成之,難以逭春秋之誅矣。

【元圻案】周書尉遲迥傳:「迥,字薄居羅,代人也。其先,魏之别種,號尉遲部,因而姓焉。封蜀,出爲相州總管。宣帝崩,隋文帝輔政,以迥望位素重,懼爲異圖,乃令迥子惇齎詔書以會葬徵迥,尋以韋孝寬代之。迥以隋文帝將圖篡奪,遂舉兵留惇而不受代。隋文帝於是徵兵討迥,即以韋孝寬爲元帥。迥大敗,孝寬縱兵圍之,迥自殺。」又韋孝寬傳:「韋叔裕,字孝寬,京兆杜陵人也。少以字行。恭帝元年,以大將軍與于謹伐江陵,平之,拜尚書右僕射,賜姓宇文氏。天和五年,進爵鄖國公。」

 楊堅篡國同王莽 王莽楊堅之女皆節婦

楊堅以后父篡國,亦一莽也。「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及其世」,堅之謂矣。莽、堅之女,皆節婦也,爲其父者亦少愧哉!

【元圻案】漢書外戚傳:「孝平王皇后,莽女也。莽即真,后年十八矣,常稱疾不朝。莽欲嫁之,更號爲黄皇室主,令成新公孫建子襐飾將毉往問疾。后大怒,笞鞭其旁侍御。因發病,不肯起,及漢兵誅莽,燔燒未央宫,后曰:『何面目以見漢家!』投火中而死。」〇周書皇后傳:「宣帝楊皇后,名麗華,隋文帝長女。宣帝不豫,詔后父入禁中侍疾。及大漸,劉昉等矯詔以后父受遺輔政。後知其父有異圖,意頗不平。及行禪代,憤惋逾甚。隋文帝内甚愧之。開皇六年,封后爲樂平公主。議奪其志,后誓不許,乃止。」

 顔見遠祖孫節義 常山平原節義有來由

顔見遠死節於蕭齊,注見本卷〔一〕。其孫之儀盡忠於宇文周,常山、平原之節義,有自來矣。

【閻按】惜有歷事梁、齊、周、隋之之推。之推,見遠之孫、之儀之弟也。父協,亦義士。

【元圻案】北史文苑傳:「顔之推,字介,琅邪臨沂人。祖見遠,父協,並以義烈稱。弟之儀,字升〔二〕。周宣帝即位,遷上儀同大將軍、御正中大夫,進爵爲公。帝刑政乖僻,昏縱日甚。之儀犯顔驟諫,深爲帝所忌。宣帝崩,遺詔以隋文帝輔政。之儀知非帝旨,拒而弗從。隋文帝後索符璽,之儀正色曰:『此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〇南史顔協傳稱協子之儀、之推。北史之推傳稱弟之儀,未知孰是。〇唐書忠義傳:「顔杲卿,字昕,與真卿同五世祖。假常山太守。安禄山反,攻常山,杲卿晝夜戰,井竭糧矢盡,六日而陷。賊脅使降,不應。至洛陽,駡禄山曰:『汝營州牧羊羯奴耳,竊荷恩寵,天子負汝何事,而乃反乎?我世唐臣,守忠義,恨不斬汝以謝上,乃從爾反耶?』禄山不勝忿,縛之天津橋柱,節解以肉噉之,駡不絶,賊鈎斷其舌。杲卿含胡而絶。」〇顔真卿傳:「真卿,字清臣,師古五世從孫。爲平原太守。禄山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帝曰:『朕不識真卿何如人,所爲乃若此!』李希烈陷汝州,盧建遣真卿往諭。希烈大會其黨,召真卿,朱滔等謂希烈曰:『聞太師名德久矣,公欲建大號而太師至,求宰相孰先太師者?』真卿叱曰:『若等聞顔常山否?吾兄也,禄山反,首舉義師,後雖被執,詬賊不絶於口。吾年且八十,官太師,吾守吾節,死而後已,豈受若等脅耶!』希烈害之。」〇儒學傳:「顔師古,字籀,祖之推,父思魯。」

〔一〕按見本書本卷第一一二「梁武帝曰」條注。

〔二〕「字升」下原衍「幼」字,據中華本北史卷八三顔之推傳删。按北史文苑顔之推傳「幼」下有「穎悟,三歲能讀孝經」若干文字,翁氏既不録,已非徵引之内容,故删此「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