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詩
陶淵明飲酒詩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東坡論淵明之真 蕭統疵閑情 杜甫譏責子 王維議乞食 韓子蒼知述酒之忠義 羅願陶令祠堂記
陶淵明飲酒詩:「羲、農去我久,舉世少復真。汲汲魯中叟,彌縫使其淳。」又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東坡書李簡夫詩集後云:「淵明欲仕則仕,不以求之爲嫌;欲隱則隱,不以去之爲高。飢則扣門而求食,飽則具雞黍以迎客。古今賢之,貴其真也。」葛魯卿爲贊,羅端良爲記,閻按:「羅端良,名願,歙縣人。淳熙中知鄂州,卒。有鄂州小集。論者謂南渡後文字有先秦、西漢風,惟願一人而已。朱文公、周益公視爲畏友。作陶令祠堂記,見集中。」〇案:樓攻媿云:「端良嘗以陶令祠堂記見寄,亦其最得意者。」皆發此意。蕭統疵其閑情,杜子美譏其責子,王摩詰議其乞食,何傷於日月乎?述酒一篇之意,惟韓子蒼知之。
【集證】昭明太子淵明集序:「白璧微瑕,惟在閑情一賦。」杜工部遣興詩:「陶潛避俗翁,未必能達道。觀其著詩集,頗亦恨枯槁。達生豈是足,默識蓋不早。有子賢與愚,何其掛懷抱?」王右丞偶然作詩:「傾倒彊行行,酣歌歸五柳。生事不曾問,肯愧家中婦。」黄山谷云:「述酒一篇,似是讀異書所作,其中多不可解。」韓子蒼云:「余反覆之,見『山陽歸下國』之句,蓋用山陽公事,疑是義熙以後有所感而作也,故有『流淚抱中歎』、『平王去舊京』之語。淵明忠義如此。今人或謂淵明所題甲子不必皆義熙後,此亦豈足論淵明哉!惟其高舉遠蹈,不受世紛,而至於躬耕乞食,其忠義亦足見矣。」湯東澗云:「按晉元熙二年六月,劉裕廢恭帝爲零陵王。明年,以毒酒一甖授張禕,使酖王。禕自飲而卒。繼又令兵人踰垣進藥,王不肯飲,遂掩殺之。此詩所爲作,故以『述酒』名篇。詩詞盡隱語,故觀者弗得,獨韓子蒼以『山陽下國』一語疑是義熙後有感而作。余反覆詳考,而後知決爲零陵哀詩也。」
【元圻案】羅端良陶令祠堂記曰:「易之彖,天地萬物皆以其情見,而禮經大順之世,然後人不愛其情,乃知真情之閟爲日已久。又自東漢之末,矯枉既過,正始以來始爲通曠,本欲稍返情實,然以此相矜,末流之弊,愈不勝其僞。若淵明生百代之後,獨頽然任實。雖清風高節,邈然難嗣,而言論所表,篇什所寄,率書生之素業,或老農之常務。仕不曰行志,聊資三徑而已;去不曰爲高,情在駿奔而已。飢則求食,醉便遣客。不藉琴以爲雅,故無絃亦可;不因酒以爲達,故把菊自足。真風所播,直掃魏、晉澆習。嘗有詩云:『羲、農去我久,滿世少復真。汲汲魯中叟,彌縫使其淳。』嗚呼!自頃諸人祖莊生餘論,皆言淳漓朴散,繄周、孔禮訓使然〔一〕,孰知魯叟爲此將以淳之邪?蓋淵明之志及此,則其處己已審矣。」〇元曹涇有鄂州太守存齋先生羅公傳附集中,閻注「論者謂南渡後文字」云云,即曹涇傳文也。〇東坡題文選云:「淵明閑情賦,正所謂國風好色而不淫,正使不及周南,與屈原所陳何異?而統乃譏之,此乃小兒强作解事者。」〇黄山谷曰:「杜子美詩『陶潛避俗翁』云云,夫子美困頓於山川,蓋爲不知者詬病,以爲拙於生事。又往往譏議宗文、宗武失學,故聊解嘲耳。其詩名曰遣興,可解也。俗人便謂譏病淵明,所謂癡人前説不得夢也。」〇葛魯卿,名勝仲,丹陽人。紹聖四年進士,官至華文閣待制,知湖州。乞祠,卒,謚文康。宋史入文苑傳。著丹陽集二十四卷,四庫全書著録。〇韓子蒼,名駒,蜀仙井監人。政和中召試,賜進士出身。南渡初知江州。宋史入文苑傳。著陵陽集四卷,四庫全書著録。
〔一〕「繄」,原作「翳」,據四庫本羅鄂州小集卷三陶令祠堂記改。
淵明咏貧士 黄子廉飲馬投錢於水 郝子廉飲水投錢井中
咏貧士詩云:「昔在黄子廉,彈冠佐名州。一朝辭吏歸,清貧略難儔。」愚按風俗通曰:「潁川黄子廉,每飲馬輒投錢於水。」其清可見矣。吴志黄蓋傳注引吴書曰:「故南陽太守黄子廉之後。」
【元圻案】元黄筆記曰:「陶詩『昔在黄子廉,彈冠佐名州』,湯伯紀注云:『三國志黄蓋傳曰:南陽太守子廉之後。』劉潛夫詩話亦云:『子廉之名僅見蓋傳。』按後漢尚書令黄香之孫守亮,字子廉,爲南陽太守。注及詩話舉其孫而遺其祖,豈弗深考耶?子廉乃守亮之字,亦非名也。」〇風俗通愆禮篇載太原郝子廉一介不取諸人,曾過姊飯,留十五錢,默置席下去;每行飲水,常投一錢井中事,而譏其飯姊留錢爲傷恩薄禮。太平御覽四百二十六清廉下引風俗通,則以飲水投錢爲潁川黄子廉事,「飲水」作「飲馬」;分飯留姊錢爲郝子廉事,「飯」作「飲」。豈古本風俗通固兩人耶?
雞鳴高樹巔狗吠深宫中 淵明歸田園傚古辭
古辭:「雞鳴高樹巔,狗吠深宫中。」見宋書樂志三。陶淵明歸田園詩二句傚此,唯改「高」爲「桑」,「宫」爲「巷」。
攻媿記張武子之語,水禽有名信天公者。按晁景迂集:「黄河有信天緣,常開口待魚。」
【全云】張武子,名良臣,號雪牕。
【又云】此朱灊山語,非雪牕。灊山則本之景迂。
【元圻案】樓鑰攻媿集書張武子詩集後曰:「武子,拱人也,家於四明。隆興初,與余爲同年生。閉門讀書,室中無一物。或謂:『君不爲歲晚計?』君曰:『水禽有名信天翁者,食魚而不能捕,兀立沙上,俟他禽偶墜魚於前,乃拾之,然未聞有餓死者。』其夷澹雅謔類此。」劉應時良佐寄張武子詩云:「霽月耿東南,流光浄如洗。幽人懷夜光,掬水弄清泚。春雲多態度,蒸藴出山麓。舒卷無定蹤,形容勞遠目。可人古錦囊,多乎斯二者。造物發天藏,筆端妙陶冶。」其平生高致可以想見。〇周益公張良臣雪牕集序曰:「襄邑張良臣,字武子,家於四明。擢隆興進士第,日從魏南夫、史直翁二丞相游。他人朱紫,君困青衫;他人鍾鼎,君樂簞瓢。淳熙末,始管庫行都,朝士稍稍知而愛之,謂宜掌故六曹,馴致館學,而君病不可爲。」又曰:「君之弟堯臣亦工詩。」〇景迂生集卷四黄河多淘河之屬有曰漫畫者常以觜畫水求魚有曰信天緣者常開口待魚感之賦三詩:「淘河復淘河,后土激浪沙分波。大石羽轉雜龍鼉,汝欲澄清力幾多。官家費盡水衡錢,萬夫政待汝漪漣。天上有河鵲以填,可增汝漫髠其巔。虚名覈何常,休譏汝在梁。」右淘河。「漫畫復漫畫,河尾沙軟喙一尺,天生剛啄不解秃,倦魚薄淺幸有脱。謀拙力百費,何處有金翅,饑腸倚暮烟,慚愧信天緣。」右漫畫。「信天緣,何爲者,非達亦非賢。終朝開口不敢仰,待魚落咮急下咽。大魚變化小魚黠,誰肯效命於爾前。皇天日月高,無心憐爾曹。幾欲强求索,豈不鑑漫畫。」右信天緣。
蘇雲卿隱東湖事 真文忠詠蘇雲卿張魏公 魏公孤忠蘇公高節
蘇雲卿,廣漢人,隱東湖。張魏公爲相,使帥漕挽其來,一夕遁去,不知所之。真文忠爲詩曰:「魏公孤忠如孔明,赤手能支天柱傾。蘇公高節如子陵,寸膠解使黄河清。等是世間少不得,問津耦耕各其適。後人未可輕雌黄,兩翁之心秋月白。」
【元圻案】文忠此詩題曰題隱者蘇翁事迹,此條首數語即本詩小序也。又自注云:「卷中有詩譏魏公不足與有爲者,故云。」〇宋劉子翬蘇雲卿傳曰:「蘇雲卿,廣漢人。紹興間,來豫章東湖,結廬獨居,人稱曰蘇翁。少與張浚爲布衣交,浚後爲相,屬豫章帥及漕致之。帥、漕密物色,獨有灌園蘇公,無雲卿也。屏騎從,易服爲遊士,入其圃,翁運鋤不顧。進揖之,延入室,叩其鄉里,曰:『廣漢。』客曰:『張德遠,廣漢人,翁當識之。』曰:『然。』客曰:『德遠何如人?』曰:『賢人也。第長於知君子,短於知小人,德有餘而才不足。』二客因出書幣,請共載,辭不可,期以詰朝上謁。遣使迎問,則扃户閴然,竟不知所終。」張世南游宦紀聞載宋自適記蘇翁本末,其詞略同。〇蘇翁還張魏公書幣題詩蔬圃壁間云:「多年别作一番風,誰料聲名達帝聰。自有時人求富貴,莫將富貴汙蘇公。」
趙南塘挽趙忠定詩 空令考亭老垂白注離騷 汝愚卒考亭注離騷寄意
南塘閻按:「南塘,趙汝談號。」挽趙忠定公汝愚云:「空令考亭老,垂白注離騷。」楊楫跋楚辭集註云:「慶元乙卯,治黨人方急,趙公謫死于道。先生憂時之意,屢形於色。一日,示學者以所釋楚辭一篇。」
【元圻案】慶元黨禁:「寧宗慶元元年十一月,御史胡紘奏趙汝愚唱引僞徒,深爲不軌,責授寧遠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朱子時家居,草封事數萬言,極陳姦邪蔽主之禍,以明汝愚之冤。子弟諸生更進迭諫,以爲必至賈禍。不聽。蔡元定請以蓍決之,遇遯之同人。朱子默然,取奏稿焚之,因更號遯翁,遂以疾匄休致。汝愚既責零陵,過衡陽而病,又爲守臣錢鍪所窘,遂服藥而卒,天下冤之。」〇周密齊東野語記紹熙内禪事曰:「趙汝愚永州安置,至衡州而卒。朱元晦爲之注離騷以寄意焉。」〇趙汝談,字履常,號南塘,太宗八世孫。
朱子贊孫燭湖讀通鑑詩 朱子答孫季和書論其詩
孫燭湖閻按:「燭湖,名應時,餘姚孫氏祖之。」讀通鑑詩:「簿書流汗走君房,那得狂奴故意降?努力諸公了臺閣,不須魚雁到桐江。」又曰〔一〕:「清濁無心陳仲弓,圓機聊救漢諸公。末流不料兒孫誤,千古黄初佐命功。」朱文公謂「二絶甚佳」。
【何云】詩不工。
【元圻案】後漢書逸民嚴光傳:「光,字子陵,一名遵,會稽餘姚人也。少有高名,與光武同遊學。及光武即位,遣使聘之,三反而後至。司徒侯霸與光素舊,遣使奉書。光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懷仁輔義天下悦,阿諛順旨要領絶。』霸得書,封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態也。』車駕即日臨其館,光卧不起。除爲諫議大夫,不屈,乃耕於富春山。」注:「顧野王輿地志曰:『七里瀨,在東陽江下,與嚴陵瀨相接,有嚴山。桐廬縣南有嚴子陵釣魚處。』」又陳寔傳:「寔,字仲弓,潁川許人也。時中常侍張讓權傾天下,讓父死,歸葬潁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往者,讓甚恥之,寔乃獨弔焉。及後復誅黨人,讓以寔故,多所全宥。寔子紀,紀子群,爲魏司空。」〇朱子答孫季和書云:「子陵、仲弓二絶甚佳,嘗觀荀淑能譏刺梁氏,而爽已不敢忤董卓。至彧遂爲唐衡之壻、曹操之臣。人家祖父壁立千仞,子孫猶自倒東來西〔二〕,況太丘制行如此,其末流之弊,爲賊佐命,亦何足怪哉!」〇孫應時,字季和,自號燭湖居士,餘姚人。從學朱子之門,有燭湖集二十二卷,四庫全書著録。
〔一〕「曰」,原脱,據元刊本、清嘉慶本補。
〔二〕「倒」,原脱;「西」下原衍「況」字,皆據四庫本晦庵集卷五四書答孫季和校正。
周益公王荆公佳對 生戎馬死佛貍 生白殺青
平園周益公號。詩「生戎馬」、「死佛貍」,荆公詩「生白」、「殺青」〔一〕,皆佳對。
【何云】皆不工。
【元圻案】周益公省齋文稿二:「送湯相守紹興詩:『漢闢蕭居守,周興畢保釐。安危元注相,中外自隨宜。憶昨生戎馬,誰知死佛貍。天其永我命,王乃大巡師』云云。」〇王荆公和楊樂道見寄詩:「殺青滿架書新繕,生白當牕室久虚。」李壁注:「劉向戰國策序曰:『皆定以殺青〔二〕,書可繕寫。』列子釋文謂汗簡刮去青皮也。應劭風俗通:『殺青作簡書之,新竹有汗,後皆蠹,故作簡者,於火上炙乾之。』莊子:『虚室生白,吉祥攸止〔三〕。』」〇老子道德經四十六章:「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〇杜詩:「不謂生戎馬,何知共酒盃。」〇宋書七十四臧質傳,質答魏太武書曰:「省示,具悉姦懷。爾自恃四脚,屢犯國疆,諸如此事,不可具説。王玄謨退於東,梁坦散於西,爾謂何以不聞童謡言邪:『虜馬飲江水,佛貍死卯年。』此期未至,以二軍開飲江之徑爾。」〇史通:「佛貍飲馬長江,宋之武功不競。」〇佛貍,魏太武小字。〇元張雨題孫叔明雪齋詩云:「生白定知虚室妙,殺青唯積古書多。」本於荆公。
〔一〕「詩」,原脱,據元刊本、清嘉慶本補。
〔二〕「青」下原衍「書」字,據四庫本王荆公詩注卷三二和楊樂道見寄注删。
〔三〕「攸止」,中華本莊子集釋卷二中人間世作「止止」。
鶴山詩本於玉汝金吾對 只期玉女是用諫 肯爲金夫不有躬 諸籍載玉汝金吾事
鶴山詩:「只期玉女是用諫,肯爲金夫不有躬。」本於「玉汝」、「金吾」之對。
【何云】惡對。
【元圻案】魏鶴山李微之心傳聞其弟貫之道傳西歸以詩迓之劉左史光祖和韻屬余同賦第二首云:「只期玉女是用諫,肯爲金夫不有躬。想見江西兩膚使,天涯顦顇鬢成翁。」自注云:「併謂真景元也。」〇朱翌猗覺寮雜記曰:「世傳『不逢韓玉汝』,有應聲對曰:『可怕李金吾。』唐有孫玉汝,則玉汝爲名字不始於韓。」〇容齋隨筆:「韓莊敏公縝,字玉汝。按唐登科記,會昌四年及第進士有孫玉汝。李景讓傳『劾罷御史孫玉汝』,蓋其人也。」全唐文載孫玉汝金機賦一篇。〇漢書百官公卿表:「中尉,秦官。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執金吾〔一〕。」師古注:「金吾,鳥名,主辟不祥。」〇苕溪漁隱叢話:「東坡云:韓縝爲秦州,酷暴少恩,以賊殺不辜去官。秦人語云:『寧逢乳虎,莫逢韓玉汝。』孫臨善滑稽,尤善對,或曰:『不逢韓玉汝,當以何對?』臨應聲曰:『可怕李金吾。』天下以爲口實。『可怕李金吾』,乃杜子美詩也。」〇杜詩:「醉歸應犯夜,可怕李金吾。」
〔一〕「元年」,原作「三年」,據中華本漢書卷一九上百官公卿表上改。
和靖詩放翁文出神異經 怪書披月看銅牆 銅牆鬼炊
林和靖詩「怪書披月看銅牆」,放翁文有「銅牆鬼炊」之語,出東方朔神異經。
【閻按】天隨子四明山詩序中有此,誤以爲放翁也〔一〕。
【元圻案】林和靖寄玉梁施道士詩:「子雲遺搆住丹房,天鼓時聞數叩霜。真景截波尋鐵柱,怪書披月看銅牆。」〇唐陸龜蒙甫里集六四明山詩序曰〔二〕:「謝遺塵者,有道之士也。嘗隱於四明之南雷。一旦訪予來,語不及世務,且曰:『吾得於玉泉生〔三〕,知子性誕逸,樂神僊中書,探海岳遺事,以期方外之交,雖銅牆鬼炊,虎獄劍餌,無不窺也。』」〇神異經中荒經:「西南裔外老壽山,以黄銅爲牆。東北有鬼星石室,三百户共一門,石牓題曰『鬼門』。鬼門晝日不開,至暮即有人語,有火,青色。」
〔一〕按陸游渭南文集祭曾原伯大卿文有「銅牆鬼炊」之語,閻氏偶未檢。
〔二〕「陸龜蒙」,原作「陸羽」,按甫里集爲陸龜蒙作,故改。
〔三〕「玉」,原作「王」,據四庫本甫里集卷六四明山詩并序改。
洪舜俞詩用龐籍寇準事 田園圖史分貧富 鼎鼐樓臺辨有無 寇萊公不營私第 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
「田園圖史分貧富,鼎鼐樓臺辨有無。」洪舜俞詩,用龐潁公、寇萊公事〔一〕。
【閻按】龐籍作退老詩:「田園貧宰相,圖史富書生。」
【何本載閻云】不如云「論貧富」、「説有無」。
【何又云】「辨」字拙,然對甚的。
【集證】吴處厚青箱雜記:「夏文莊公謫守黄州時,龐公爲郡掾。龐嘗有疾,文莊親臨之,曰:『異日管爲貧宰相,亦有年壽。』故龐公晚年退老,作詩述其事。」
【元圻案】孔平仲續世説曰:「寇萊公出入將相,不營私第。魏野贈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〇洪舜俞,名咨夔,於潛人。嘉定元年進士,理宗朝累官刑部尚書、翰林學士、知制誥,謚忠文。有平齋集三十二卷,四庫全書著録。
〔一〕「龐潁公」,原作「龐穎公」,據元刊本改。
詠漢高祖詠叔孫通互見
本朝絶句,有浹漈鄭樵詠漢高祖五言,乃唐于季子詩。又荆公絶句詠叔孫通,亦見宋景文公集。
【元圻案】王荆公嘲叔孫通云:「馬上功成不喜文,叔孫綿蕝共經綸。諸君可笑貪君賜,便許當時作聖人。」李壁注:「或云此詩宋景文作。」
摶黍爲鶯出於詩葛覃注 緗素雜記不知麥秋出處 攷古語失誤處 釋摶黍 葉大慶論桃李事所本
演蕃露云:「摶黍爲鶯〔一〕,不知何出。」蓋未攷詩葛覃注也。緗素雜記不知「麥秋」出月令,亦此類。能改齋漫録攷古語所出,詳且博矣,然「首如飛蓬」見于詩,乃以左思賦爲始;「樹桃李者夏得休息」,見于説苑,乃以狄梁公事爲始。若此者非一,是以君子無輕立論。
【元圻案】演繁露六:「或論仁人明道不計功,曰:『人有能輕摶黍者,不能無意於百金;有能輕百金者,不能無意於拱璧。』數以『摶黍』問人,人無知者。吕氏春秋曰:『今以百金與摶黍以示兒子,兒子必取摶黍也;以和氏之璧與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取百金矣。』論蓋取此語以爲之據也。禰衡在黄祖坐上,黍臛至,衡先自飽食畢,摶以戲弄。祖怒其戲謾,此即摶黍也。並見御覽八百四十一。或以爲摶黍,黄鳥也。王介甫詩:『蕭蕭摶黍聲中日,漠漠舂鋤影外天。』説舂鋤,白鷺也,以鷺對鶯也。但不知摶黍之爲黄鶯何出耳?」〇詩葛覃注:「黄鳥,摶黍也。」正義曰:「釋鳥云:『皇,黄鳥。』舍人云:『皇名黄鳥。』郭璞曰:『俗呼黄離流,亦云摶黍。』陸璣疏云:『黄鳥,黄鸝留也,或謂之黄栗留,幽州人謂之黄鶯,一名倉庚,一名鵹黄,一名楚雀。齊人謂之摶黍。』」〇演繁露三:「湘素雜記,靖康間閩人黄朝俊所作也。辨正世傳名物音義,多有歸宿,而時有闕疑者。至釋宋子京刈麥詩,以四月而曰爲麥秋,按北史蘇綽傳『麥秋在野』,其名遠矣,是未嘗讀月令也。以此見博記之難。」按黄朝俊,今本緗素雜記作朝英。〇宋葉大慶攷古質疑四:「前輩稱李綯和杜祁公詩『收得桑榆歸物外,種成桃李滿人間』。桑榆事,見淮南子。至若『種成桃李』,本狄仁傑與裴耀卿事爾。按仁傑家傳:『仁傑薦張柬之、袁恕己、桓彦範、崔元暐、敬暉,五公咸出門下,皆州縣官拔至顯位。』以爲五公一代之盛桃李也。又談藪:王泠然上裴耀卿書曰:『拾遺補闕,寧有種乎?僕不佞,亦相公一株桃李也。』通鑑載仁傑事:『或曰:「天下桃李,悉在公門矣。」仁傑曰:「薦賢爲國,非爲私也。」』又唐人詩譏李德裕曰:『閒園不解裁桃李,滿地惟聞種蒺蔾。』楊汝士詩曰:『文章舊價留鸞掖,桃李新陰在鯉庭。』用桃李事者多矣。竊謂事之所本,其來自古,非起於唐。按韓詩外傳云:『子質事魏文侯,獲罪而北遊,謂簡主曰:「從今已後,不復樹德于人矣。」簡主曰:「夫春樹桃李,夏得蔭其下,秋得食其實;春樹蒺蔾,夏不可采其葉,秋得其刺焉。由此觀之,在所樹也。今子所樹非其人也,故君子擇而後種。」』又説苑復恩篇:『簡子謂陽貨曰:「夫樹桃李者,夏得休息,秋得食焉;樹蒺蔾者,夏不得休息,秋得刺焉。」』桃李事當本于此。」〇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靖康緗素雜記十卷,宋黄朝英撰。晁公武讀書志曰:『朝英,建州人,紹聖後舉子。』又曰:『所記凡二百事,今本祇有九十事。』」〇書録解題小説家類:「能改齋漫録十三卷,太常寺主簿臨川吴曾虎臣撰。」
〔一〕「摶黍」,原作「搏黍」,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後翁氏注文「摶黍」二字,據四庫本演繁露卷六摶黍及毛詩注疏卷一國風周南葛覃改。
方言不斟何斟言病 病不斟不知者改爲不禁 五世壙僚言五世無官 湯世壙僚婺本改爲曠遼 翠管銀罌注者改爲銀鈎 邢子才有日思誤書之語
方言三:「斟,益也。案:郭璞注:「言斟酌益之。」凡病少愈而加劇,謂之不斟,或謂之何斟。」注云:「言雖少損,無所益也。」吕居仁答曾吉父詩「記我今年病不斟」,詩見卷十七。蓋用此,而不知者改爲「不禁」。何云:「此本李孟傳書方言後。」〇孟傳,字文授,上虞人,李光子。宋史有傳。韋玄成傳「五世壙僚」,全云:「即曠僚。」言五世無官也。韋玄成傳注:應劭曰:「自孟至賢,五世無官也。壙,空也。」吕成公銘湯烈母云:「湯世壙僚,委社于後。」此成公代其父倉部公作也。銘曰:「湯世壙僚,委社於後。徂相我初,内德之茂。」而婺本改爲「曠遼」。東坡春帖用「翠管銀罌」,東坡作皇太后閣春帖子詞曰:「仙家日月本長閑,送臘迎春豈偶然。翠管銀罌傳故事,金花綵勝作新年。」出老杜臘日詩,「翠管銀罌下九霄。」而注者改爲「銀鈎」。此邢子才所以有「日思誤書」之語也。
【元圻案】李孟傳方言後序曰:「曾文清嘗以三詩答吕治先,有云:『傷心昨夜杯中物,不對王郎對影斟。』紫薇吕居仁次韻云:『書來肯際銅魚使,記我今年病不斟。』自注云:『出子雲方言。』今所在鏤版輒誤作『病不禁』。」〇北史邢邵傳:「邵,字子才,河間鄚人〔一〕。有書甚多,而不甚讐校。見人校書,常笑曰:『天下書至死讀不遍,焉能始復校此。日思誤書,更是一適。』」〇吕本中,字居仁,壽春人,徙婺州。希哲之孫,好問之子,祖謙之祖。宣和中爲樞密院編修,紹興初特賜進士,累官侍講中書省。號紫薇省,故稱紫薇舍人。著東萊詩集二十卷,四庫全書著録。〇曾幾,字吉甫,贛人,徙居河南。官浙西提刑,忤秦檜去,僑寓上饒茶山寺,自號茶山居士,謚文清。
〔一〕「鄚」,原作「鄴」,據中華本北史卷四三邢巒傳改。
東萊詩所本 弱水不勝舟有此積立鐵 鐵堂峽詩壁色立積鐵 大出游出漢書田叔傳 日月已秋罷出元帝紀
吕居仁詩:「弱水不勝舟,有此積立鐵。」案:今本東萊詩集不載此詩〔一〕。又云:「何知若人胸,中有積立鐵。」出老杜鐵堂峽詩:「壁色立積鐵。」又云「準擬春來大出游」,出漢書田叔傳。又云「日月已秋罷」,出元帝紀。
【閻按】漢書帝紀無此語。
【集證】按漢書元帝紀:「永光元年三月,隕霜傷麥稼,秋罷。」師古注曰:「秋罷者,言至秋時無所收也。」
【元圻案】吕東萊詩集卷三與才仲弟相别于白沙東門之外悵然久之因成八詩奉寄,其第三首云:「盛欲與子談,乃復爲此别。怱怱得餘歡,把酒到耳熱。人生不如意,肝胆有楚越。何知若人胸,中有積立鐵。」又卷十四春日紀事第二首云:「自聞賊報離揚州,準擬春來大出游。所恨溪山最佳處,不容老子便歸休。」又卷七去年試院中作詩云云今年復入試再次前韻:「誰令君作官,衮衮簿書下。誰令君不學,陷穽乃欲跨。緬懷北窗翁,斯人益多暇。田疇望家遠,日月已秋罷。尚蒙諸公憐,未至官長駡。何時歸來乎,更作一段畫。」〇漢書田叔傳:「叔爲魯相。魯王好獵,相嘗從入苑中,暴坐苑外,終不休,曰:『吾王暴露,獨何爲舍?』王以故不大出游。」
〔一〕按上海涵芬樓景印中華學藝社借照日本内閣文庫藏宋刊本東萊詩集卷一九載此詩,題曰和伯少穎迂仲將歸福唐偶成數詩欲奉寄無便未果也辰叔常季南還因以奉送。
趙紫芝詩論輔嗣玄暉 輔嗣易行無漢學 玄暉詩變有唐風 三謝詩至玄暉語益工
趙紫芝閻按:「紫芝,名師秀,爲永嘉四靈之一,故一稱趙靈秀。」〇秋夜偶書詩謂:「輔嗣易行無漢學,玄暉詩變有唐風。」
【閻按】下句本唐庚語。
【何云】唐子西云:「三謝詩至玄暉語益工,然蕭散自然之趣亦少減,漸有唐風矣。」紫芝詩本其語。
【元圻案】紫芝,宋太祖八世孫。紹熙庚戌進士,著天樂堂清苑齋集。〇唐子西語,見書三謝詩後。
潘庭堅題嶽麓寺道鄉臺 東坡謫黄州築雪堂 一落名勝手境與人俱香 陳宗禮姓字多因謫籍香
潘庭堅題嶽麓寺道鄉臺曰:「坡仙不謫黄,黄應無雪堂。道鄉不如新,此臺無道鄉。青山非其人,山靈能頡頏。一落名勝手,境與人俱香。悲吟倚空寂,臨眺生慨慷。道鄉不可作,承君何云:「田晝字。」不可忘。」【原注】陳樞密宗禮,景定間持節廣東,有詩云:「山川只謂蠻烟累〔一〕,姓字多因謫籍香〔二〕。」御史虞虙劾之,陳坐謫。其後陳召入,虙鐫官〔三〕。
【全云】只謂,原本作「只爲」爲是。
【又云】宗禮,絜齋弟子。
【元圻案】東坡雪堂記曰:「蘇子得廢園于東坡之脅,築而垣之,作堂焉,號其正曰雪堂。堂以雪中爲,因繪雪于四壁之間,無容隙也。」時東坡謫居黄州。〇名勝志:「道鄉臺在嶽麓山。宋鄒浩,號道鄉,謫衡州經此,守臣温益下逐客令,風雨夜渡湘江。張栻爲浩築臺,朱子刻石曰道鄉。」〇陳振孫曰:「田晝,字承君,樞密況之姪也,與鄒道鄉善。鄒之貶,晝曰:『願毋以此舉自滿,士所當爲者未止此也。』」〇齊東野語四:「庭堅,富沙人,初名公筠,以乞靈南臺神,夢有持方牛首與之,遂易名爲牥。殿試第三人。年六七歲時,和人詩云:『竹纔生便直,梅到死猶香。』識者知其不永。劉潛夫誌其墓。」〇庭堅有紫巖集,今佚。
〔一〕「謂」,元刊本作「爲」。
〔二〕「字」,原作「氏」,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
〔三〕「虙」,原作「虞」,據元刊本、清嘉慶本改。
吴吉甫以晚科試漕闈詩 真水黄芽長香風玉杵鳴 桑榆已晚尚期一戰之收
吴吉甫以晚科試漕闈,搗藥兔長生詩云:「真水黄芽長,香風玉杵鳴。不爲三窟計,何云:「東坡詩:『平生不作兔三窟,今古何殊貉一丘。』」永伴一輪明。」省試聖人之道猶日中賦,用「闕摶之月,見沬之星」。何云:「月闕其摶,見太玄。」第七聯云:「桑榆已晚,尚期一戰之收。」
【元圻案】此下似有佚文。〇後漢書馮異傳:「降璽書勞異曰:『赤眉破平,士吏勞苦,始雖垂翅迴谿,終能奮翼黽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〇吴吉甫,仕履未詳,厲樊榭宋詩紀事據此條載其詩四句。
湯漢自儆詩庶幾踐斯言 一點莫留餘滓 十分成就全身
湯伯紀閻按:「湯伯紀,已見卷一〔一〕。名漢,安仁人,官華文閣學士〔二〕,謚文清。」自儆云:「春秋責備賢者,造物計校好人。一點莫留餘滓,十分成就全身。」此老晚節,庶幾踐斯言也。
【閻按】王氏遷著作佐郎,湯爲少卿,與王氏居鄰牆,晨夕過從。王氏論關、洛、濂、閩、江西之同異,永嘉制度,沙隨古易,蔡氏圖書經緯,西蜀史學,通貫精微,剖析幽眇。湯歎曰:「吾閲士甚多,惟伯厚甫爲真儒,使真文忠在,願同居弟子列。」會湯年髦,力引去,遂薦王於朝云。
【全云】深寧蓋以自儆。
〔一〕按見本書卷一第一三一「城復于隍」條。
〔二〕「華文閣」,原作「華文殿」,據清嘉慶本改。
薛士龍讀三國志詩的對 左角蠻攻觸南柯檀伐槐
薛士龍讀三國志詩「左角蠻攻觸,南柯檀伐槐」,的對也。
【何云】偷蘇。
【又云】此等語工而無味,即自己出,尚非佳處。
【方樸山云】余嘗有詩云:「蝸角觸蠻争左右,鴻溝楚漢畫東西。」
【元圻案】莊子則陽篇:「戴晉人曰:『有國於蝸之左角曰觸氏,有國於蝸之右角曰蠻氏,時相與争地而戰,伏尸數萬〔一〕,逐北旬有五日而後返。』」〇唐李公佐南柯記記東平淳于棼夢中就婚於槐安國〔二〕,出爲南柯太守,征檀蘿國事,皆寓言也。〇王介甫讀蜀志詩云:「千載紛争共一毛〔三〕,可憐身世兩徒勞。無人語與劉玄德,問舍求田意最高。」李雁湖注云:「亦蠻觸之意。」〇東坡次韻定慧欽長老見寄詩:「左角看破楚,南柯聞長滕。」
〔一〕「數萬」,原脱,據中華本莊子集釋卷八下則陽補。
〔二〕「淳于棼」,原作「淳于芬」,據中國書店影印本虞初志卷三南柯記改。
〔三〕「千」,原作「十」;「紛」,原作「分」,皆據四庫本王荆公詩注卷四六讀蜀志改。
徐淵子以梓蓀喻子孫 植杞必植梓藝蘭仍藝蓀 過庭遺訓在鑿楹故書存 經出宣尼壁書留晏子楹
徐淵子全云:「徐淵子,亦四靈之一。」詩:「植杞必植梓,藝蘭仍藝蓀。過庭遺訓在,鑿楹故書存。」蓋以「梓蓀」喻「子孫」也。鑿楹,出晏子春秋。【原注】李義山詩:「經出宣尼壁,書留晏子楹。」
【元圻案】晏子春秋:「晏子將死,鑿楹納書,謂妻曰:『子壯而示之。』」〇葉水心徐道暉墓誌曰:「徐照,字道暉,永嘉人,自號山民。有詩數百,發今人未悟之機,回百年已廢之學,使後復言唐詩自君始。惜其不尚以年,不及臻乎開元、元和之盛而君既死,同爲唐詩者徐璣字文淵、翁卷字靈舒、趙師秀字紫芝。」〇徐淵子,名似道,號竹隱,黄巖人。乾道二年進士,歷官權直院,遷秘書少監,終提點江西刑獄。其人在四靈之前,謝山蓋誤以徐文淵爲徐淵子也。
任元受七夕詩意亦新 切勿填河漢須留洗甲兵
任元受七夕詩:「切勿填河漢,須留洗甲兵。」意亦新。
【何云】意自佳,但恐與上文難膠附。
【元圻案】老學庵筆記:「任元受,名盡言。張魏公作都督,欲聘之入幕,元受力辭曰:『盡言方養親,使得一神丹可以長年,必持以遺老母,不以獻公。況能捨母而與公軍事耶?』魏公太息而許之。」〇陳直齋曰:「盡言,元符諫官伯雨之孫,紹興從官申先之子。」
伊川不作詩唯寄王子真 我有丹用時還解壽斯民 王子真嵩山松下候伊川
伊川先生不作詩,唯寄王子真詩云:「我亦有丹君信否,用時還解壽斯民。」先生入嵩山,子真已候於松下。問何以知之,曰:「去年已有消息來矣。」蓋先生前一年欲往,以事而止。子真名筌,岐下陽平人。元豐中,賜號沖熙處士。張芸叟爲功行碑,謂超世之資,與陳圖南侔。
【元圻案】吕本中紫薇詩話以爲「邢和叔尚書嘗以丹遺伊川先生,先生以詩謝之云:『至神通化藥通神,遠寄衰翁救病身。我亦有丹君信否,用時還解壽斯民。』」與此條不同。〇宋詩紀事二十七:「龔原,字深之,有贈王筌七言絶句,序云:『筌,字子真,富鄭公客。元豐中,賜號沖照處士。元符三年,從劉先生受上清籙。華陽洞便門一夕忽開,自左慈得進,洞宫旋閉,且千載矣。』」此作沖熙,未知孰是。〇今畫墁集不載王筌功行碑。
前命官投狀敘理可復命 郭恕先賦詩見志 不就新恩敘理官
建隆初,詔五代時命官投狀敘理,復命之。郭恕先詩云:「爲逢末劫歸依佛,不就新恩敘理官。」此詩全篇已佚。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而猶不屈其志如此。
【何云】此亦自喻也。
【全云】郭恕先歷仕諸朝,非一行傳中人物也。深寧特有嘅於仕元之徒耳。末劫歸佛,遂爲近日虞山口實〔一〕。
【元圻案】東坡郭忠恕畫贊敘曰〔二〕:「忠恕,字恕先,以字行,洛陽人。少善屬文,及史書小學,通九經,七歲舉童子。漢湘陰公辟從事,與記室董裔争事,謝去。周祖召爲周易博士。國初與監察御史符昭文争忿朝堂,貶乾州司户,秩滿,遂不仕。太宗聞其名,召除國子監主簿,益縱酒肆言時政。語聞,流登州。」〇宣和畫譜:「忠恕作篆隸,淩轢晉、魏,喜畫樓觀臺榭,皆高古。謫官江都,逾旬,失其所在。後閲數歲,與陳摶會于華山,而後不復聞,蓋亦仙去矣。」
〔一〕「實」,原作「舌」,據清嘉慶本改。
〔二〕「贊」,原作「像」,據中華本蘇軾文集卷二一郭忠恕畫贊改。
文鑑取蔡確送將歸賦 楚辭後語取息夫躬 揚雄失節亦蔡文姬之儔
文鑑取蔡確送將歸賦,猶楚辭後語之取息夫躬也。
【元圻案】朱子撰楚辭集註,又刊定晁補之續楚辭、變離騷二書,録荀卿至吕大臨凡五十二篇,爲楚辭後語,自爲之序曰:「息夫躬、柳宗元之不棄,則晁氏已言之矣。至於揚雄,則未有議其罪者,而余獨以爲是其失節,亦蔡文姬之儔耳。今皆取之,豈不以文姬之母子無絶道,而於雄則欲因反離騷而著蘇氏、洪氏之貶詞,以明天下之大戒也。」〇東都事略:「蔡確,字持正,泉州晉江人。爲人有智數,少舉進士,神宗朝拜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時富弼在西京,上言蔡確小人,不宜大用。確既相,屢興羅織之獄,紳士大夫重足而立矣。」
汪藻詩人間何事非戲劇 惠帝太子時問蝦蟇官私
浮溪閻按:「浮溪,汪藻號。」詩:「人間何事非戲劇,鶴有乘軒蛙給廩。」水經注引晉中州記:「惠帝爲太子,令曰:『若官蝦蟇,可給廩。』」【原注】晉書無此語。
【集證】水經穀水下注:晉中州記曰:「惠帝爲太子,聞蝦蟇聲,問人爲是官蝦蟇、私蝦蟇。侍臣賈充對曰:『在官地爲官蝦蟇,在私地爲私蝦蟇。』令曰:『若是官蝦蟇,可給廩。』」
【元圻案】汪藻,字彦章,饒州德興人。崇寧二年進士,歷官顯謨閣學士,封新安郡侯。宋史入文苑傳。著浮溪集,四庫全書著録。此詩題曰何子應少卿作金華書院要老夫賦詩因成長句一首。
張舜民論逸詩 岐山石鼓是車攻詩
張芸叟曰:「岐山石鼓,是車攻詩也。『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則所取也。『其魚維何,維魴及鱮。何以貫之,維以楊柳』,則所不取者也。先儒凡今詩所無者,盡目爲逸詩,誤矣。」【原注】見致堂論語説。
【全云】張芸叟,名舜民,新平人。其説謬甚。
顧況詩見於韋集者爲勝 韋集有顧況雨中宴集詩 好鳥依嘉樹飛雨灑高城 文雅一何麗林堂含餘清
朱文公曰:「顧況詩有集,皆不及見韋應物集者之勝。」今按韋集有顧況奉同郡齋雨中宴集詩云:「好鳥依嘉樹,飛雨灑高城。況與數君子,列坐分兩楹。文雅一何麗,林堂含餘清。我公未歸朝,遊子不待晴。白雲帝鄉遠,滄江楓葉鳴。拜手欲無言,零淚如酒傾。寸心已摧折,别離方骨驚。安得淩風翰,肅肅賓天京。」
【何云】韓、孟聯句,孟便類韓;韋、顧唱酬,顧便類韋。古人無體不學,所向如意,然各自成家,不肯雷同也。晦翁拘于一偏,伸此抑彼耳。
【元圻案】唐顧況,字逋翁,海鹽人。至德二年進士。德宗時官著作郎,貶饒州司户參軍。晚年退居茅山,自號華陽真逸。著華陽集,四庫全書著録。
程可久自題眄怡齋詩 勸君莫厭羹藜藿 違己由來更病人
程可久【原注】沙隨先生。自題眄怡齋案:陶靖節歸去來辭:「眄庭柯以怡顔。」義取於此。云:「乞得膠膠擾擾身,霜筠露菊便相親。勸君莫厭羹藜藿,違己由來更病人。」「六月松風萬籟寒,笙竽頻到枕屏間。夜深夢繞匡廬阜,瀑布濺珠過藥欄。」「葵花已過菊花開,萬里西風拂面來。問字今朝幾人至,漢書揚雄傳:「時有好事者,載酒問奇字。」細看屐齒破蒼苔。」
唐詩人達者惟高適 宋詩人達官者甚盛 唐世能詩之達者亦衆
朱新仲云:「唐之詩人,達者惟高適。」何云:「陋語。」又云:「王維亦達官矣。」適位不過常侍。本朝歐、王、蘇、黄出,徐、閻按:「徐,謂師川,名俯。」陳、按:「陳,謂簡齋,名與義。」韓、按:「韓,謂子蒼,名駒。」吕按:「吕,謂居仁,名本中。」繼之,八人:一相,三執政,按:「三,謂歐、徐、陳。」三從官,按:「三,當作四,謂蘇、黄、韓、吕。」何其盛也!
【何云】高適官不達於山谷乎?無論蘇、李、燕公、曲江,大曆以還,權德輿、元稹、李紳、令狐楚,非宰相乎?白居易、劉禹錫,非尚書乎?韓愈,非侍郎乎?薛能,非節鎮乎?杜牧、吴融、韓偓,非學士乎?韋莊、徐鉉顯於一隅,又無論矣。
【方樸山云】「達者唯高適」,此語本舊唐書適傳。
【全云】燕、許而外,如曲江諸公不可勝數,即賀知章、賈至亦清班也。
【元圻案】唐書高適傳:「字達夫,滄州渤海人。舉有道科中第。官刑部侍郎、左散騎常侍,封渤海縣侯。年五十始爲詩,即工。」〇葉水心習學記言四十二:「舊史言唐以來,詩人之達者惟有高適。唐世能詩之達者甚衆,何必高適?豈待之在甫、白、郊、島之間耶?」〇舊唐書高適傳末言唐詩人達者唯高適。
山谷詩警爲富不仁者 施濟之報理有必然之事
山谷胡逸老致虚菴詩云:「能與貧人共年穀,必有明月生蚌胎。」爲富不仁者可以警。
【全云】其説甚淺,深寧或有感而言。
【元圻案】王鞏甲申雜記曰:「庚寅歲,湖州孔目官朱氏以米八百石作粥散貧,是歲生子服,服爲從官。」〇真西山跋曹唐弼通濟倉記曰:「太史黄公之詩曰『能與貧人共年穀』云云,世知誦其言而未必深信之也。撫之宜黄曹君堯咨,即其家立庾六,計所有之田歲收畝六升以入之,遇年饑則發以糶,量必寬,價必平,全活者甚衆。其子錫是年舉進士,明年擢奉常第。紹定二年冬,盜發鄰封,宜黄人亦隨和而起,過君之居,獨曰『是家能平糶以惠鄉里』,相戒勿犯。謹書其後,以警世之爲富不仁者。」觀此二事,施濟之報,理有必然。
少陵詩東屯稻田一百頃 東屯爲公孫述留屯之所 東屯稻米蜀第一 王龜齡東屯詩
少陵夔州歌詩:「東屯稻田一百頃,北有澗水通青苗。」東屯,乃公孫述留屯之所,距白帝城五里,案:杜詩箋引此條,此句下有「東屯之田可百許頃」八字。稻米爲蜀第一。郡給諸官俸廩,以高下爲差,帥漕月得九斗。王龜齡東屯詩云:「少陵别業古東屯,一飯遺忠畎畝存。我輩月叨官九斗,須知粒粒是君恩。」【原注】東屯有青苗陂。
【元圻案】祝穆方輿勝覽:「東屯有青苗陂,杜詩云:『東屯稻田一百頃,北有澗水通青苗。』又云:『東屯復瀼西,一種住青溪。』東屯之田可得百許頃,稻米爲蜀第一云云。」與此條略同。
胡文定答淵明心遠之義
有問「心遠」之義於胡文定公者,公舉上蔡語曰:「莫爲嬰兒之態,而有大人之器;莫爲一身之謀,而有天下之志;莫爲終身之計,而有後世之慮。此上蔡論語解自序文。此之謂『心遠』。」
【何云】此豈可以説詩?
【方樸山云】朱子取上蔡語以注詩「訏謨定命」二句。
【全云】若以杜詩言,則上蔡所云皆備之,但陶詩「心遠」二字,則不如此耳。何説亦未得要領也。
【元圻案】真西山跋龔尉少仙全氏心遠室記曰:「昔有問『心遠』之義於胡文定公者,公舉上蔡先生語以告云云。嗚呼,今人局迫樊籠中,所見不逾尋丈,所志不過錐刀,焉足以語此!欲學淵明者,當即胡公之言求之。」
宋正甫和人詩
宋正甫和人詩:「三聖傳心惟主一,六經載道不言真。」
【元圻案】真西山跋此詩云:「非嘗從事於學者不能道也。」〇劉元城先生語録曰:「六經之中絶無『真』字,所謂『誠』即真也。」〇錢氏養新録曰:「正甫,爵里未詳。按虞伯生鶴山書院記序其大父講學諸人,有唐安宋正仲德之,未審即正甫否,當攷。」
樓鑰書桃符 門前莫約頻來客 坐上同觀未見書 六帖言造桃符著户 陸游詩老病猶貪未見書
攻媿先生書桃符云:「門前莫約頻來客,坐上同觀未見書。」
【元圻案】風俗通義:「東海朔山有大桃樹,有二神,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閲領衆鬼之出入者,執以銅虎。黄帝法而象之,因立桃板于户門,上書二名,以禦凶鬼。」〇六帖:「正月一日,造桃符著户,謂之仙木,百鬼所畏。」〇陸放翁晚年歲暮書懷云:「嚴寒例謝常來客,老病猶貪未見書。」
葛魯卿借書詩 揚雄答劉歆借方言書 班嗣答君山借莊子
葛魯卿名勝仲。借書詩:「大勝揚雄辭子駿,更殊班嗣阻君山。」
【元圻案】方言後附録劉歆與揚雄取方言書,雄答書曰:「雄言辭博覽,翰墨爲事,誠欲崇而就之,不可以遺,不可以怠。即君必欲脅之以威,陵之以武,欲令入之於此,此又未定,未可以見。令君又終之,則縊死以從命也云云。」容齋三筆極辨此書之僞。〇班嗣事,見漢書敘傳。〇藝文類聚隱逸類載魏隸高士傳曰:「班嗣世在京師,家有賜書,父黨揚子雲以下莫不造門。桓君山從借莊子,嗣報曰:『今吾子貫仁義之羈絆,繫聲名之韁繅,伏孔氏之軌躅,馳顔、閔之極摯,何用大道爲自眩曜?昔有學步邯鄲者,匍匐而歸耳。』其行己持論如此。」
朱希真避地作小盡行詩 哀哉官曆今不頒 憶昔升平淚成陣 野性迷堯曆松牕有道經 希真鷓鴣天詞膾炙人口
朱希真避地廣中,作小盡行云:「藤州三月作小盡,梧州三月作大盡。哀哉官曆今不頒,憶昔升平淚成陣。我今何異桃源人,落葉爲秋花作春。但恨未能與世隔,時聞喪亂空傷神。」【原注】唐李益問路侍御六月大小云:「野性迷堯曆,松牕有道經。故人爲柱史,爲我數階蓂。」
【元圻案】宋周紫芝少隱竹坡詩話曰:「頃歲朝廷多事,郡縣不頒曆,朱希真作小盡行云云,與夫『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無間然矣。」〇葉紹翁四朝聞見録:「希真有詞名,以隱德著。思陵必欲見之,累詔始至。上面授以鴻臚卿,希真下殿拜訖,請致其事,上改容而許之。」〇周益公二老堂詩話上:「朱敦儒,字希真,洛陽人。賜出身,歷館職、郎官,出爲浙東提刑。致仕,居嘉禾。秦丞相晚用其子某爲删定官,欲令希真教秦伯陽詩,遂落致仕,除鴻臚少卿。或作詩云:『少室山人久挂冠,不知何事到長安。如今縱插梅花醉,未必王侯着眼看。』蓋希真嘗有鷓鴣天云:『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慢帶疎狂。曾批給露支風敕,累奏留雲借月章。詩萬首,醉千場。幾曾着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住洛陽。』最膾炙人口,故以此譏之。」〇希真著有巖壑老人詩文集一卷,又有獵較集,四庫全書不著録,豈已佚耶?
山谷詩出孟子注 金石在波中仰看萬物流 萬物皆流而金石獨止 詩文取喻金石諸語
山谷和楊明叔詩「金石在波中,仰看萬物流」,出孟子注:何云:「公行子章。」「萬物皆流,而金石獨止。」
【何云】荆公詩:「波瀾吹九州,金石安得止。」山谷龍眠操云:「金石兮水波。」頤軒詩云:「金石不隨波。」
【又云】李義山爲渤海公舉人自代狀:「稟松筠四序之榮,包金石一定之調。」唐人已用之。
【又云】李語自謂樂器。
【又云】吾家仲言别沈助教云:「道遒若波瀾,人生異金石。」又在唐人之先。
【方樸山云】孟子注趙岐章指,此注唯宋槧本有之,今注疏無。
【元圻案】宋槧本孟子「公行子有子之喪」章,趙氏章指言:「循理而動,不合時人;阿意事貴,脅肩所尊,俗之情也。是以萬物皆流,而金石獨止。」
洪邁雪詩滕六住葛三來 葛三事出太平廣記
野處閻按:「洪邁號。」雪詩:「天上長留滕六住,人間會有葛三來〔一〕。」葛三事,出太平廣記。【原注】葛仙公第三子。
【何云】此之謂點鬼簿。
【元圻案】事文類聚前集雪類載幽怪録曰:「晉州蕭刺史至忠,將以臘日畋遊,有樵者於霍山見一老麋,哀請黄冠,黄冠曰:『若令滕六降雪,巽二起風,即蕭君不復獵矣。」〇太平廣記三十九載原化記曰:「大曆初〔二〕,鍾陵客崔希真見一老人避雪門下。崔異之,請入,獻松花酒。老父取一丸藥投酒中,則頓甘美。老父於帷幄前所挂素上如有所塗,崔後入内,出,已去矣。遂踐雪尋跡,至江蘆洲中,見一船,船中數人,狀貌皆奇,而樵客在側。其人顧笑曰:『葛三乃見逼於伊人。』歸視幄中,得圖,有三人、二樹、一白鹿、一藥笈。後將圖詣茅山,問李涵光天師,曰:『此真人葛洪第三子所畫也。』」〇宋史藝文志載洪邁野處猥藳一百四卷,瓊野録三卷,而陳氏書録祇載野處類稿二卷,云「全集未見」,則當時傳播已稀。
〔一〕「間」,元刊本、清嘉慶本作「中」。
〔二〕「大曆」下原衍「中」字,據中華本太平廣記卷三九崔希真删。
王逢原譏退之詩 暮年意氣得金玉多自慰 安知九列榮顧是德所累 朱子論韓詩 諸論退之示兒詩
王逢原采蓮示王聖美葛子明詩:「退之昔裁詩,頗以豪横恃。暮年意氣得,金玉多自慰。買居紀廂榮,顧影樂冠佩。喜將閭巷好,持與妻子議。彼哉何足道,進退兹焉係。安知九列榮,顧是德所累。」謂南内朝賀歸及示兒詩也。朱子曰:「此篇所誇,乃感二鳥。退之有感二鳥賦。符讀書之成效極致,而上宰相書所謂行道憂世者,已不復言矣。」鄧志宏亦謂:「愛子之情則至矣,導子之志則陋也。」
【何云】亦隨其子之高下而語之耳。王、朱之論,吾所不取,須觀公鎮州事。
【全云】昌黎固不以此貶其大概,然此等責備之語亦不可不存,何氏只知偏袒韓公耳。
【又云】王荆公頗不服退之,而與逢原甚契,觀此詩,知其意見議論之合矣。
【方樸山云】論高而不切事情。
【又云】禮學記云「宵雅肄三,官其始也」,鄭注:「爲始學者習之,所以勸之以官。」此正韓子符讀書城南之義。
【元圻案】鄧志宏文集十九跋陳了翁書邵堯夫誡子文曰:「昔韓愈氏示符古風,用玉帶金魚之説以激之,愛子之情則至矣,而導子之志則陋也。方以陳、邵過庭之訓,毋乃相萬乎?」〇黄山谷嘗書退之符讀書城南詩,跋其後曰:「或謂韓公當開後生以性命之學,不當誘之以富貴榮顯。涪翁曰:『熙寧、元豐之間大儒之過也,又何學焉?』孔子曰:『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韓公之言,其於奬勸之功,異趨而同歸也。」〇王令,廣陵人,初字欽美,後王萃字之曰逢原。王荆公以其妻吴氏之妹妻之。著廣陵集,四庫全書著録。〇皇甫湜退之墓誌:「王庭湊反,圍牛元翼於深,救兵十萬,望不敢前。詔擇庭臣往諭,衆慄縮,先生勇行。元稹言於上曰:『韓愈可惜!』穆宗悔,馳詔無徑入。先生曰:『止,君之仁;死,臣之義。』遂至賊營,麾其衆責之,賊恇汗伏地,乃出元翼。」〇李習之作韓昌黎行狀曰:「鎮州亂,殺其帥田弘正,征之不克,遂以王庭湊爲節度使。詔公往宣撫。既行,衆皆危之,元稹奏曰:『韓愈可惜!』穆宗亦悔,有詔令至境觀事勢,無必於入。公曰:『安有受君命而留滯自顧?』遂疾驅入。庭湊嚴兵拔刃弦弓矢以逆。及館,甲士羅於庭。既坐,庭湊言曰:『所以紛紛者,乃此士卒所爲,非庭湊心。』公大聲曰:『天子以爲尚書有將帥材,故賜之以節,實不知公共健兒語,未嘗及大錯〔一〕。』甲士前奮言曰:『先太史爲國打朱滔,滔遂敗,奔走,血衣皆在。此軍何負朝廷,乃以爲賊乎!』公告曰:『兒郎等且勿語,聽愈言。愈特謂兒郎已不記先太史之功與忠矣,若猶記得,乃大好。且爲逆與順利害〔二〕,不能遠引古事,但以天寶來禍福爲兒郎等明之。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梁崇義、朱滔、朱泚、吴元濟、李師道,復有若子若孫在乎?亦有居官者乎?』衆皆曰:『無。』又曰:『田令公以魏、博六州歸朝廷,爲節度使,後至中書令,父子皆授旄節,子與孫雖在童幼者以爲好官,窮富極貴,寵榮耀天下,劉悟、李祐皆居大鎮,王承元年雖十七亦仗節,皆三軍耳所聞也。』衆曰:『田弘正刻此軍,故軍不安。』公曰:『然汝三軍亦害田令公身,又殘其家矣,復何道?』衆乃讙曰:『侍郎語是,侍郎語是。』庭湊恐衆心動,遽麾衆散出,因泣謂公曰:『侍郎來,欲庭湊何所爲?』公曰:『神策六軍之將,如牛元翼者不少,但朝廷顧大體,不可以棄之耳。而尚書久圍之,何也?』庭湊曰:『即出之。』公曰:『若真則無事矣。』因與之宴而歸之。牛元翼果出,王武俊贈太師。呼太史者,燕、趙人語也。」
〔一〕「嘗及」,原作「得乃」;「利害」,原作「利與病」,皆據四庫本李文公集卷一一故正議大夫行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贈禮部尚書韓公行狀改。
〔二〕「嘗及」,原作「得乃」;「利害」,原作「利與病」,皆據四庫本李文公集卷一一故正議大夫行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贈禮部尚書韓公行狀改。
致堂駁編詩必親歷 石鼓歌孔子西行不到秦
致堂曰:「韓退之賦石鼓曰『孔子西行不到秦』,故不見録。孔子編詩,豈必身歷而後及哉?信斯言也,車鄰、駟鐵,胡爲而收之也?」
【何云】囈語!不容作詩者生一波頭耶?
【元圻案】老學庵筆記曰:「胡基仲嘗言:『退之石鼓歌「羲之俗書趁姿媚」,狂肆甚矣。』予對曰:『此詩至云「陋儒編詩不收入,二雅褊迫無委蛇」,其言「羲之俗書」,未可駭也。』」
荆公傷弔杜醇王致詩 隱約不外求耕桑有妻子 老妻稻下收遺秉 四明慶曆五先生
荆公傷杜醇曰:「隱約不外求,耕桑有妻子。藜杖牧雞豚,筠筒釣魴鯉。」弔王致曰:「老妻稻下收遺秉,稚子松間拾墮樵。」二人,四明鄉先生也,固窮守道如此,今人知者鮮矣。利欲滔滔,廉恥寥寥,孰能景慕前賢哉!
【全云】四明慶曆五先生,曰大隱楊先生適、石臺杜先生醇、西湖樓先生郁、鄞江王先生致、鄞江猶子桃源先生説也。荆公令鄞時,皆所尊禮。其講學在濂、洛未起之先,亦泰山、安定、徂徠之流亞也。
【元圻案】荆公傷杜醇詩,李壁注曰:「公爲鄞縣,常有書請醇入縣學。及在朝,又數從越人問其安否。公厚醇如此,其退之所稱董召南之流乎?讀公詩,可想見其人。」〇弔王致詩曰:「處士生涯水一瓢,行年七十更蕭條。老妻稻下收遺秉,稚子松間拾墮樵。雖有聲名高後世,且無饘粥永今朝。窮魂散漫知何處,甬水東西不可招。」
唐庚詩宅家喜得調元手 天子稱宅家 天家官家大家之義
唐子西全云:「庚。」内前行云:「宅家喜得調元手。」唐時宫中謂天子爲宅家。通鑑唐昭宗乾寧四年:「韓建發兵圍十六宅,諸王呼曰:『宅家救兒!』」唐昭宗光化三年:「劉季述等至思政殿,皇后趨至,拜曰:『軍容勿驚宅家。』」
【元圻案】蔡邕獨斷:「天家,百官小吏之所稱。天子無外,以天下爲家,故稱天家。又親近侍從官稱曰大家。」〇晉書五行志:「義熙初,童謡曰:『官家養蘆化成荻,蘆生不止自成積。』」〇湘山野録:「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故曰官家。」〇資暇録:「官家又稱宅家,言以天下爲宅,四海爲家。」〇唐子西内前行,爲張商英入相而作也。子西嘗受知於商英,故云然。
文宋瑞爲或人賦 成敗百年中柯山局未終 龍首黄扉真一夢 文天祥字宋瑞由來 山房隨筆敘夢炎天祥事 羅壺秋諷詩幾遭羅織 何夢桂詩譏留夢炎
文宋瑞指南録爲或人賦云:何云:「此詩殆謂留夢炎。」「悠悠成敗百年中,笑看柯山局未終。金馬勝遊成舊雨,銅駝遺恨付西風。何云:「『西風』疑作『先風』。」又云:「非也,『西』有『先』音,故借對。」黑頭爾自誇江總,冷齒人能説褚公。龍首黄扉真一夢,夢回何面見江東!」【原注】南齊樂預謂徐孝嗣曰:「人笑褚公,至今齒冷。」謂褚淵也。
【閻按】王應麟傳:「寶祐四年,帝御集英殿策士,召應麟覆考。考第既上,帝欲易第七卷寘其首。應麟讀之,乃頓首曰:『是卷古誼若龜鑑,忠肝如鐵石,臣敢爲得士賀。』遂以第七卷爲首選。及唱名,乃文天祥。」此即詩所謂龍首也。「龍首黄扉」二句,則指留夢炎一輩言。
【集證】按文天祥紀年録:「理宗覽對策,見其名曰:『此天之祥,乃宋之瑞也。』朋友遂字之曰宋瑞。」蔣正子山房隨筆曰:「三衢留中齋甲辰大魁,文山文宋瑞丙辰大魁。中齋作相,身享富貴三十年,仕北爲尚書。文山纔登第,丁父憂,仕途亦坎壈。乙亥糾義兵勤王,終以罔功,患難中倚之爲重,雖名爲相,黄扉之貴、萬鍾之奉無有也。江西羅壺秋詩云:『囓雪蘇卿受苦辛,庾公老作北朝臣。當年龍首黄扉客,猶是衡門一樣人。』中齋物色將羅織之,亟歸而免。」
【元圻案】顔師古匡繆正俗八:「今俗呼東西之西,音或爲先。按王延壽靈光殿賦云:『朱柱黝鯈于南北,蘭芝婀娜于東西。祥風翕習以颯灑,激芳香而常芬。神靈扶其棟宇,歷千載而彌堅。』晉灼漢書音義反西爲灑,是知西有先音也。」〇元盛如梓庶齋老學叢談載何夢桂送留夢炎詩曰:「昆明灰劫化塵緇,夢覺功名黍一炊。鍾子未甘南操改,庾公空作北朝悲。歸來眼裏吴山在,别後心期浙水知。白髮門生羞未死,青衫留得裹遺屍。」夢桂,字巖叟,淳安人。咸淳元年進士,爲夢炎所取士。此詩亦王炎午生祭文文山意。文山大節千古,中齋之富貴真黍一炊矣。〇文文山有指南、吟嘯等集。
翁與可上徐直翁詩 六丈謀謨指范仲淹 二郎官職指王旦 龍川别志載六丈謀謨事 聞見前録載王旦官職事
翁與可上徐直翁清叟詩:「六丈謀謨同輩服,二郎官職迺翁知。」
【閻按】上謂范文正仲淹,下謂王文正旦。
【元圻案】蘇子由龍川别志曰:「慶曆中,劫盜張海過高郵,知軍姚仲約度不能禦,使人迎勞,且厚遺之。海去,不爲暴。富鄭公欲誅仲約,范公曰:『高郵無兵與械,戮之恐非法意。』仁宗從之。既而富公愠曰:『方今患法不舉,而多方沮之,何以整衆?』范公密告之曰:『輕導人主以誅戮臣下,它日手滑,雖吾輩亦未敢自保也。』富公不以爲然。及二公蹟不自安,范出撫陝西,富出按河北。范因自乞守邊。富自河北還,及國門,不許入,未測朝廷意,比夜徬徨不能寐,遶牀嘆曰:『范六丈,聖人也。』」童蒙訓亦載此事,姚仲約,作晁仲約。〇邵伯温聞見前録:「王晉公祐爲知制誥,太祖遣使魏州,以便宜付之,曰:『使還,與卿王溥官職。』時溥爲相也。蓋魏州節度使符彦卿,太宗夫人之父,有飛語聞於上。及還朝,太祖問曰:『汝敢保符彦卿無異志乎?』祐曰:『臣與彦卿,家各百口,願以臣之家保彦卿家。』又曰:『五代之君多因猜忌殺無辜,故享國不長,願陛下以爲戒。』帝怒其言直,貶護國行軍司馬,葉州安置。太宗即位,以兵部侍郎召,不及見而薨。初,祐笑曰:『某不做,兒子二郎必做。』二郎者,文正公旦也。」〇徐清叟,字直翁,浦城人。嘉定七年進士,理宗朝參知政事,謚忠簡。
鄭得言博士私試策問 李艮翁爲詩餞博士 幸不笑韓愈何因駡鄭虔 少陵戲簡鄭虔詩 醉則騎馬歸頗遭官長駡
鄭得言【原注】偘。馬氏校云:「『鄭得言』,元板作『鄭德言』。」爲國子博士〔一〕,私試策問師道,祭酒不悦,臺評及之。李艮翁【原注】丑父。爲詩餞之曰:「諸生幸不笑韓愈,官長何因駡鄭虔。」
【何云】宋人句法,然博士切事也。
【全云】此本荆公詩「跨馬時遭官長駡,登堂早被學生嘲」,然俱宋人句法。
【元圻案】韓退之進學解曰:「國子先生晨入太學,招諸生立館下,誨之。言未既,有笑於列者。」〇杜少陵戲簡鄭廣文詩曰:「廣文到官舍,繫馬堂階下。醉則騎馬歸,頗遭官長駡。」〇福建通志:「李丑父,字艮翁,莆田人。端平二年進士,除大學博士,遷諸王宫教授。丁大全當軸,丑父忤其意,遂罷予祠。」
〔一〕「鄭得言」,元刊本作「鄭德言」。
非班超不能讀父兄書 王撝投筆詩 蘭臺舊家學胡不紹箕裘 王撝事蹟
柳文王氏伯仲唱和詩序云:「王氏子著論,非班超不能讀父兄之書,而力徼狂疾之功以爲名。」先君子嘗爲投筆詩,其末云:「蘭臺舊家學,胡不紹箕裘。」
【閻按】王氏與弟應鳳同日生,少稟家學。父撝性嚴急,每授題,設高座,命兄弟坐堂下,畫燭爲期,少緩,輙怒呵之,由是兄弟文並敏疾。
【全云】王温州撝以不附史嵩之而罷,即深寧父也。理宗嘗御書「汲古傳忠」及「竹林」二字賜之。
【元圻案】後漢書班彪傳:「彪既才高而好述作,遂專心史籍。子固以父所續前史未詳,乃潛精研思,欲顯其業。顯宗召除蘭臺令史,使終成前書。」班超傳:「超家貧,爲官傭書,嘗輟業投筆嘆曰:『大丈夫無他志略,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鄧志宏言詩有四忌 忌平易奇僻怪誕説功名
鄧志宏曰:「詩有四忌,學白樂天者忌平易,學李長吉者忌奇僻,學李太白者忌怪誕,學舉子詩者忌説功名。」
【元圻案】鄧志宏栟櫚集二十五詩評:「或人問詩於鄧子,鄧子曰:『詩有四忌』云云。平易之過如抄録帳目,了無精采;奇僻之過如作隱語,專以罔人;怪誕之過有類乞匄道人作飛仙無根語;説功名之過如諂諛卦影詩,不説青紫則必説旌麾,此尤可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