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一生物也,进行无时或息。世界文明,缘此不绝之轨线,逐渐进步,非可躐等而至也。吾辈读史,有时见万事停滞,人类之进步,似永无希望,有时见万象顿新,人类完满之幸福,似可一日而几。以欧史而论,中古时代,绵绵长夜,亘逾千年,黑暗世界,生机几乎尽歼,此千载中,思想界领袖,咸困于咀嚼文字之蛛网,而绝无发明新理之能力。迨文运复兴时代(The Renaissance),曙光乍放,思想维新,其势力渐推渐广,历改革时代(The Reformation),而达十八世纪,酝酿既久,遂成法兰西之大革命。旧时一切之政治学术思想,几一扫而空,史家称之曰光明时代(The Enlightenment)。当时人民,以为一切革新,不日成功,洎乎十九世纪,始由革命观念而入历史观念。至今日则为科学精神之时代(The Age of Scientific Spirit),一切政治学术思想,无不贯之以科学,故二十世纪为科学时代。读史者往往以中古世为一鸿沟,后此为旧,前此为新,后此为古,前此为今,实则非也。古今之过渡,其由来渐,非骤跻也。中古世非绝无生气,不过其进行甚迂缓耳。以其迂缓,故人不易见。

人类之历史为接续的发展,绵绵延延,无时或绝,但有隐而难见,显而易见二者之别而已。过渡时代,人以全力思所以排除旧习,启发新猷,摈弃旧器,制造新械。初则旧习固而难破,既则旧基础动摇,而新者不足以继之。全国思潮,纷乱错杂,流连彷徨,民不知何所适从。此种彰明较著之征象,固显而易见者也。

今请以欧史中之过渡时代,约略言之;并察其教育思潮之如何,与中国现在之情形比较论之;于吾国教育之进行,不无裨益。吾国近二十年来,经过种种变更,欧化横来,文明之基础动摇。其变故之大,兼希腊中古与十八世纪三大时代而共之。且今日之欧战,复推其波而助其澜。故国民思想之错杂,人心之惶惑,虽国中学界巨子,亦觉目眩神昏,不知向何方而进行。是以近年来国民扰攘不已,智者怀宝而善身,狠者持刀以行劫,士子窃言,腐儒盗德,政纲既改,武夫乘机。吾辈处此过渡时代,当操何术导此漂荡之舟而登彼岸乎?识往事而知来者,吾不得不借鉴于历史。

先言纪元五世纪前之希腊。当是时也,希腊社会中有数种之新势力澎湃而生。其最要者,为政治之基本改革。当纪元前六世纪时,旧时之贵族宪法,蜕变而为民权宪法;官职之为市民所选举者已不少;议会得放逐不法之官吏;市民之政权日增;故必须受一种相当之训练。然而旧教育则无此训练,以应新生活之要求。

希腊与波斯之战,藉雅典之力,得奏凯旋,故雅典为希腊诸国之盟主。商务日盛,新思想因之而输入,使臣往还,旅行者亦纷至沓来,雅典遂成一新思想酿造之场。于是一种新哲学家起,倡“以个人眼光判断是非”之学说,雅典人之游历各国者亦日众。故其国民所抱之观念日广,各种新思想,均受欢迎。新思想来,则旧思想不免受其打击,而减杀其固有之势力,或被屏弃,或受影响而革新。雅典遂大变其往日之眉目,自一孤寂之小城,一跃而为世界之孔道,成新知识交换之场矣。

雅典受政治、社会、经济诸变迁后,希腊社会之基础为之动摇,人民之新生活因是而起。此可与中国现时情形作平行之比较。中国自采取共和政体以来,政治之基础大变。握政权之皇帝既去,代之以人民所选举之国会,因此骤生一班所谓新政客者。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一三年之际,各都会法政学校之设立,如春园之笋,遍地皆是。盖一般青年,羡政治之荣誉,欲藉此为进身之阶也。

中国天产丰富,久为欧人所垂涎。数十年来中国之外交史,不外为西人争夺利权之舞台而已。外国辟户而来,欲开我宝藏;我以能力所及,则拒之;不及,则敷衍之;能力既不足,敷衍又不成,则让权利、土地以畀之,以求旦夕之安。吾国人初则以为西人之强在枪炮,故设兵厂,立海军,以冀抵御外侮。甲午之役,海军尽歼;于是知国弱之原,在于政纲不振。戊戌政变,为改革庶政也。庚子拳祸,肇自顽固之朝臣。中国受此大打击后,国几不立。于是爱国志士,奔走号呼。政治革命之潮流,遂奔腾而不可遏矣。

民国成立以来,叠经政变。以武力定是非而是非不明,政争更不可遏。近年以来,国民渐知社会不良,政治恐难有改良之日。社会事业之思想,渐渐起矣。

因通商外交而输入新思想,因新思想而激动政变,经济及社会亦随之而变,而家庭,而道德,而美术,而人民之生活,均受基本的打击而动摇,此之所以谓过渡时代欤。

以种种之变迁而论,中国近年之情形,与希腊纪元前五世纪甚相似也。希腊政治经济社会之变迁,前已言之矣。今请言其文学与道德之变迁。纪元前五世纪之前半,希腊之文学注重悲剧;演之于戏曲,则多涉道德、社会、宗教诸问题。此悲剧之基础,为义与利之冲突(即道德上之义务与个人之好尚相冲突);以国家之义务为上,个人之好尚为不足轻重(与中国旧剧之以忠孝为本相似)。逮至此世纪后半,其戏剧以个人之好尚为重,诙谐之剧起矣。

诙谐戏剧以指摘家庭、社会种种怪状为问题。如因家庭之不睦而作嘲笑之语。或取男女之关系,或取政治之腐败,或取教育之荒谬,造作喜剧,以社会所有之实情为原料,或褒旧贬新,或反之。惟以有趣味为目的,旧时宗教的意味,乃大失其势力。

中国之变迁,与希腊多不谋而合。试观吾国之旧剧本,除小戏为士君子所不谈者外,何一非以忠孝节义为本?或以忠孝而褒之,或以不忠不孝而贬之,其用意同也,皆所以为移风化俗之具者也。个人之生命可牺牲,而忠孝节义之大道,不可移易;一般社会心理,信仰之如宗教。凡为殉忠孝节义而死者,哀其所受之痛苦,而敬其气节,崇拜其神灵。近来之新剧则不然,不以忠孝节义为本,而以指摘家庭、政府、学校、社会种种怪状为问题,与纪元前五世纪之希腊同也。

希腊纪元前五世纪时,非惟于戏剧为然,即道德与宗教,亦受同样之变迁。希腊道德之原,半出于神话,相传既久,以神权为道德之基础。此种多神宗教,对于国家、家庭,多所维持。个人以效忠于国家、家庭为神圣之义务,崇勤俭,斥奢侈,褒公德而贬个人权利之争。逮乎五世纪(纪元前)神话之势力顿薄,神权道德之信仰大减。旧时道德之基础,堕落无余;然而新道德(以思考为基础之道德)之势力,未能普及于国民,以为旧道德之替代。故绝端怀疑派与无思考力之守旧派,大起冲突。全国扰攘,莫知其极。由怀疑而重自由,自由过度,则肆于淫逸放恣。讲新道德者,将旧时道德之基础,尽行毁弃。于是昔时之礼让威仪、急公好义之品格,一变而为漂薄浮躁、急私忘公之性情。社会势力,大都以旧时道德观念为无可取,甚至以不道德之行为为足多者。盖其多合乎时尚之所谓思考也。

论以上所述之情形,则诡辩学说(Sophism)之出现,亦理之所必然。诡辩学说之主张曰:“具有断定是非之能力者惟人而已。”换言之,即“人为事事物物之权衡也”(Man was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s)。时人视诡辩学家,为传布不道德之教训者。然以其学派而论,实无所谓不道德。盖彼派实无甚全体一致之主张。其所同抱之宗旨,不过曰,心无一定不变之观念,行为无一定不变之标准,“惟人也者,为事事物物之权衡耳”。盖此对个人而言也。希腊个性主义,萌芽已久,个人于道德上及教育上,渐占重要地位,至此而大放光明,为纯粹之个人主义矣。

中国自与西洋文明接触以来,旧道德之势力渐减(我国之旧道德,以家属为基础)。工商业日兴,交通日便,而家庭之势力日薄,个人主义遂渐渐露其面目。势将愈趋愈甚,非数辈旧道德家所得而抑制之,亦非数册旧道德书所得而防止之。新思想来,旧日之道德信仰,必为所打击而失其势力,亦理所必然。希腊如是,吾国亦如是。旧基础动摇,挽救之道无他,筑一新基础以代之而已。此希腊哲学家所藉以解决当时之问题者也。

当时希腊大哲学家,如苏格拉底者,即筑此新基础之一人也。希腊之教育亦然。当时一般教育思想,以个性为人生价值之基础。凡往日之教育宗旨,以政治、社会、家庭等所要求为人生之价值者,则尽为所摈弃。故当时所需要者,为一以个人为本位之人生观,并一己对于他人之道德关系(此为西洋人生哲学之基础,读者不可不注意之)。而应其需要,倡此学说之人,即苏格拉底也。

苏格拉底以诡辩派“人为事事物物之权衡”之学说为起点,更进一层而言曰:人既为事事物物之权衡,则人之第一责任为识其自己。于是以“识己”为一生之功夫,专心致志,持躬反省。苏氏遂开希腊思想界之生面。其言曰:在个人自觉之中,与夫人之德性之内,道德之标准存焉。此标准即人生之目的,教育之宗旨也。以社会遗传之习惯为道德之标准,希腊之旧道德也,在此过渡时代,已失其势力。以自觉之中,德性之内,而立道德之标准,希腊之新道德也,苏格拉底倡之,以解决希腊之道德问题。

吾国之旧道德,为遗传之习惯道德。今其势力日益衰微,人人知之。建筑新基,于苏格拉底之言,其亦足有采取者乎?吾国今日个人主义之趋势,吾辈固不得不承认之。而其问题,不在消灭个人,而在斟酌个人与个人之关系也。换言之,此问题为个人之发展及个人与社会之调和也(按吾国陆王派之道德,为个人主义之道德。陆象山曰:“天之所以与我者,至大至刚,我问你还要做一个人么?”此至大至刚者即为心,故心为判断是非之主。阳明曰:“证诸吾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愚夫愚妇者吾是之;证诸吾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周公孔子者,吾不敢以为是,况其言之非出于周公孔子者乎!”阳明名此光明正大之心曰良知,为判断是非之主宰)。

欧洲自中古过渡至近世,为欧史中过渡时代之最广大者。以时而论,则自文运复兴时代至十七世纪之末,为时三百年。以地而论,则南自意大利,北至瑞典挪威与英伦,为西欧之全部。以人类之思想而论,则哲学、科学、文学、美术、宗教、神学、法学、政治,无一不受根本上之改革。欧西思潮,受完全之变迁,而脱离遗传习俗之羁绊。一言以蔽之,此数百年内,中古主义死,近世精神生。此近世精神惟何?曰:以思考为基础,为不拘泥的研究;以世界为乐土,用全力开辟天产,供人生之需要;求人心与物质中所蕴藏之天然律,以为制天之具。教育兴而中古之黑暗去;与亚洲通商而新知识、新商品来;美术兴而人民得灿烂华丽之娱乐;各种科学制造之发明起,新学之进步更速,中古主义之潜力亦因之而大减;寻获新地,放大人民之眼光。以此种种之新猷,近世与中古世遂判若鸿沟矣。

虽然,时代之过渡,必不能于俄顷之间,与旧习惯骤相隔绝。无论思想如何新奇,宗旨如何激烈,新精神如何活泼,终不能与往时之思想,完全断绝关系。自培根(Roger Bacon)至葛必楼(Kepler)、加利利亚(Galilio),更进而至牛顿(Newton),斯诸子者,虽自称排去旧习,代以新理,而其学说中仍含古时之凿空思想,新旧混杂。近人读其书,未有不怪彼新学者,何多为旧思想所环绕而不能脱也。

中国近二十年来之变动,多类似西欧。论其时,不过二十年;论其地,则南自滇粤,北至满蒙,无不受其影响;论其思想,则哲学、科学、文学、美术、宗教、法学、政治,无不受根本上之动摇;全国思潮,受完全之变迁,势将脱离遗传习俗之羁绊。余敢曰:此二十年内,旧主义奄奄待毙,近世精神已蒸蒸日上,非数辈顽固学者所得而摧折矣。此精神惟何?曰:欧西所有之思想,或已潮湃而不可息,或已成雏形而晨夕滋长矣。

十八世纪,欧西称为“光明时代”者也。其最彰明较著者,为“法国之大光明”(即法国大革命时French Illumination)。其消极思想之趋势,固得而言之。其在政治也,曰推翻专制;其在文学也,昌言扫除人民之苦痛;其在宗教也,曰诛杀恶僧。苟无假善名行绝恶之徒杂其中,则法国革命党徒之行为,得代表法兰西之完美精神。此精神惟何?曰:民赫斯怒,振臂一呼,推翻腐败之贵族,顽固之政府,龌龊之教堂,而造成光华灿烂之法兰西。

吾国于改革以前之十年中,“法国大光明”时代之思想,充塞青年之脑海。卢梭(Rousseau)之民约论传入中国,“自由”“平等”“天赋人权”等名词,成为口头禅。无论知与不知,莫不喜言之,以为如尽将旧时种种机关扫除,则中国便成极乐土。此所以武汉起义,全国响应,不数月而产出中华民国也。

教育思想,必与其所处时代之思想相共进行。当法国革命时代,“顺天然”主义为时代之思想。以之言政治,则持民约论。以之言学术,则重科学。以之言人生观,则重“自由”,重“天赋人权”。以之言教育,则重自然教育。卢梭曰:“天生成的都好,人造的都不好。”故其教育主义,主张儿童自然之发达。中国当昌言“自由”“平等”“天赋人权”之时,学校之主持人,大都与此等精神居反对地位,故酿成罢学之风潮。后之政治革命,实于此已兆实行之端矣。

过渡时代,以消极思想为标帜。一般思想之趋势,大都属于破坏的。人民厌旧喜新,对于旧时道德,多抱怀疑。希腊之诡辩学者(Sophists),十八世纪之思想家,可为消极学派之代表。吾国近年来之新思想家,亦多在此列也。

中国自有史以来,变迁之速,未有甚于今日者。以短促之时间,千奇万变之经验,相与并来。社会基础,因之动摇。时代不仁,横肆要求。大势所趋势,无可为力。嗟夫!我国人,其将何术以使中国与世界之时势相调和乎?

欧化横来,思想错杂,学术衰微,民智昏蒙,尊孔复辟,欧化共和,吾民其知之否乎?此就政治言也。若就社会言,家族主义渐破,个人主义日益萌芽,习惯之道德渐衰,个人之道德尚无标准,怒潮汹涌,荡舟其中,回望故乡,已出视线,前望彼岸,杳无所见。中国之前途,其谁知之?其谁知之?

虽然,中国之前途固无人能言之,吾辈凿空悬想,推测将来,其谁能禁之?然后事之结果,或与今日所悬揣者大相径庭。“础润而雨,月晕而风”,简单粗劣之比喻,不足为推测国家文明前途之具。 现今科学世界,不容预言家置喙。预言家饱食终日,空谈将来。科学家则不然,终日勤劳,无时或息,广求精确之事实,以为研究之基础,以归纳之方法,使事实与真理相证明,为之虽不易,舍之实无他道。

中国旧时各社会机关,如家庭国家职业等,衰落破坏,为世之所必然者;若欲恢复旧日状况,势必不能。旧日已逝,不能复返,欲登正道,惟有积极前进而已。社会种种征象,由来已久,非一日所可扫除;吾辈惟积极进行,以能力所及者为之。证诸史乘,过渡时代之告终,必赖有积极思想。希腊过渡之代表,为诡辩学派,消极者也。苏格拉底,代表积极思想者也。苏氏学派出,希腊自过渡时代而达积极时代矣。欧西十八世纪,过渡时代也。如卢梭,如伏尔泰(Voltaire 法国哲学家),代表消极思想者也。十九世纪之诸大学者,如康德(Kant德国大哲学家),如孔推(Comte法国哲学家),如达尔文(Darwin英国哲学家),斯宾塞(Spencer英国哲学家),代表积极思想者也。由是言之,中国如有积极思想之大学者,而后始得自过渡时代而达积极时代。旧者已去,而欲挽之,愚也。不从积极建设着想,而徒事消极破坏,不过为过渡时代之产出物,为过渡时代之代表而已。

吾人之泥古,几若第二天性。故与其弥补破烂之旧物,孰若消极而攻击之?然而消极攻击,不若积极建设之为愈。积极建设之道将奈何?厥有五种:

(一)定标准 标准不定,前后参差,民无所适从。有积极之标准,然后能将新思想传布国中;否则千言万语,人不知其用意之所在。昔孟子曰仁义,朱子曰穷理,陆子曰明心见性,阳明子曰良知,皆为便于传道而立之标准,提纲挈领,便学者之易于适从也。

(二)定中心问题 一时之内,虽万事纷纭,实则必有一中心点在。此中心问题为万流归源之所。孔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是孔子以德为政之中心问题也。中心问题一定,则民得合群心而趋向之,犹众星之拱北辰也。

(三)新陈交换 凡破坏一旧思想,必求一新思想以代之。如我国旧有之家族道德既被摧折,必立个人道德以代之。

(四)适社会生活之需要 凡思想或道德之所以为社会所信仰者,必适应社会之需要。旧思想、旧道德之所以失其势力者,以不合时势也。若新思想、新道德于社会之需要无关,必不能生存也。

(五)方法 除旧启新之最要者为方法。良法美意,往往因方法不善而难于推行。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善哉言乎!”

中国与世界交通后,必不能不应世界之潮流而图进化。故欲言内部思想之改革,当先察世界之大势。而欧美近世文化中荦荦大者,厥有二端:

(一)科学之精神 近世西洋学术,莫不具科学之精神。科学之精神云者,好求事实,使之证明真理是也。凡凿空臆度之学说而自以为真理者,与科学精神相反对者也。

(二)社会之自觉 西洋之文明,根乎希腊之个性主义。个性主义云者,发展个人固有之能力,不使为外界所压迫,养成一活泼、强健、灵敏之个人是也。西洋修身之基础在乎此。结合多数之个人而成社会,故社会之兴衰,个人之幸福系之。人人对于社会有自觉心,即社会之分子,自觉对于社会负责任是也。此即所谓社会之自觉心也。

如何得以养成上述两种之精神乎?厥有五端:

(一)科学发达,使人力得制天力。(二)进化(即天演)学说,使人知发展生长有天然律存。(三)历史精神,使人知文明之进化为接续的,徒事去旧不足以启新也。(四)审问事理,使人尽其心力而求真理,不为无思考的信仰所羁绊。(五)民权主义之发达,使人知万事之本位为自然人,不以职位财力而定人之价值。

中国如欲出此过渡时代,当于上列诸点加之意焉。中国之教育,当与近世之精神相谋而并进。泥古之教育,为过渡时代以前之教育,不可行矣。消极破坏之教育,而无积极之进行者,为过渡时代之教育,可暂而不可久。若为今日之教育图长久计,当取中国之国粹,调和世界近世之精神,定标准,立问题,通新陈交换之理,察社会要需,采适当之方法以推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