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后启等的传说
初民相信人类的生活技术和制度风俗等等,都是神或半神的“文化英雄”创始与发明的,因此而有种种的神话产生。这种解释生活技术和制度风俗等等的神话,现仍流传于野蛮民族的社会,他们还是信以为真的传说着。我们的古昔也有这一类的神话的,不过大部分已经沉没于古人记忆的渊底,无从知道了。
甲 农神后稷
《山海经》记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峚山……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汤汤。(《西山经》)
槐江之山……实惟帝之平圃。……南望昆仑,其光熊熊,其气魂魂,西望大泽,后稷所潜也。(《西山经》)
“稷泽”即“后稷所潜”之泽。这位潜伏于大泽的后稷,传说是始“作稼穑”(《淮南•氾论训》)的一位农神。又据《山海经》记,他是天帝俊所生之子:
帝俊生后稷,稷降以百谷。(《大荒西经》)
他是自天降下,教人稼穑的。《诗•生民》说他:
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麻麦幪幪,瓜瓞唪唪。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穈维。恒之秬秠,是获是亩;恒之穈,是任是负。
菽,禾,麻,麦,瓜,秬,穈——这些谷物及其种植之术,都是这位后稷发明的。
据诗人的传说,后稷是古代周人的祖先和先王(《诗•生民》)。这个说法,和北欧人的传闻相像。北欧神话中的农神是佛利(Frey)。佛利是作稼穑的,命令五谷生长成熟的神。佛利常驾一金车,车中满载果实和花,很慷慨的将这些撒布到地上。所以佛利在北欧,正和我们的后稷一样,是很受崇祀的一位神。据挪威、丹麦的传说,这佛利也是一位先王,是继历史化的奥定(本是众神之王,相当中国古代的帝)和涅尔特(Niörd)之后的一位国君。
“后”是“后帝”(《左传•昭公元年》“后帝不臧”)之“后”;“稷”是“黍稷”之“稷”。由“黍稷”的崇拜,而演为“后稷”即“稷神”的神话。所以“稷神”的崇拜,不限于周人。自从农业发明以后,各族都崇拜这“稷神”,都各有其所谓“稷神”的神话。周人传说其“稷神”,所谓“后稷”是名为弃,但是古文传说:
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谷百蔬……故祀以为稷。(《国语•鲁语》)
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左传•昭二十九年》)
名为柱的当是烈山氏的“稷神”。后来,由于种族的融和,神话遂随之而混糅。传说者乃调和众说,说“稷”是一种官名,所谓“田正”;柱是夏以前的“稷”,夏之兴,弃乃继之而为“稷”。
又有所谓“神农”,自然也是“农神”。传说耒耜是这“神农”创造的,他“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易传》)。又说他也是一位“古之先王”;又说他还是一位后稷之前的先王哩!
《诗•甫田》说:
以我齐明,与我牺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农夫之庆。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
“田祖”也是农神。《周礼》:“凡国祈年于田祖”。古人设乐以迎祭田祖,以求甘雨,佑助其黍稷之长熟。田祖,传说是叔均,《山海经》记:
魃……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诗》云:“田祖有神”),魃时亡之(“亡”谓善逃逸也)。(《大荒北经》)
所记和诗意正相呼应。大约田祖叔均是一位驱逐旱魃的农神。据说,这叔均又是“始作牛耕”的。他是后稷的后裔,《山海经》记:
后稷是播百谷,稷之孙曰叔均,始作牛耕。(《海内经》)
一说是后稷之弟台玺之子。《山海经》记:
有人方耕,名曰叔均……稷之弟曰台玺,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大荒西经》)
据此,则后稷之弟台玺也是一位“播百谷”的农神,叔均乃是这农神之子。
《甫田》所说的“社”,即后土。后土是土神,是土地的人格化。黍稷等物是从土地里长出的。所以土神在古代是很受崇敬的一位神。古人以絜齐丰盛与纯色之羊祭此神,为五谷成熟,以报其功。卜辞所记的神祇中亦有“土”称为“邦土”(《殷虚书契》前编卷四)。可见土神之祀,由来已久。这土神,传说又是幽都之主;《招魂》说他是一半人半兽的巨人(看《鬼及幽都》)。
《甫田》所说的“方”,当是神祇。卜辞所记的神祇中亦有“方”(说见拙著《商民族的民族社会》),可以为证。“方”即“四方”。《周礼》说,“大宗伯之职,掌建邦之天地人鬼地祇之礼”(《大宗伯》),“四方”是地祇,“以疈辜祭四方”(同上)。《礼记•祭法》亦记,“四坎坛,祭四方也”。四方之神,见于《山海经》。据说:
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海外东经》)
又《墨子》记:
昔者秦穆公,当(尝)昼日中处乎庙,有神入门而左,(人面)鸟身,素服三绝(玄纯),面状正方。秦穆公见之乃恐惧奔,神曰:“无惧!帝享女明德,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秦!”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名?”曰:“予为句芒。”(《明鬼》)
这天帝的使者,“人面鸟身”,“乘两龙”的勾芒,同时又是主司“东方”之神。又说:
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海外南经》)
又记:
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海内经》)
祝融是火神。这火神,“人面兽身”,“乘两龙”的祝融,同时又是主司“南方”之神。又说:
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海外西经》)
《国语》又记:
虢公梦在庙,有神人面白毛虎爪,执钺立于西阿,公惧而走。神曰:“无走!帝命曰:‘使晋袭于尔门。’”公拜稽首,觉,召史嚚占之,对曰:“如君之言,则蓐收也。天之刑神也。”(《晋语》)
这天之刑神,“人面,白毛,虎爪”,“乘两龙”的蓐收,同时又是主司“西方”之神。传说他居于泑山(《山海经•西山经》);《楚辞》记:“遇蓐收乎西皇”(《远游》)。又说:
北方禺强,人面鸟身。(《海外北经》)
禺强即禺京,传说是北海神,一说是风神。这“人面鸟身”,“乘两龙”的禺强。同时又是主司“北方”之神。传说他“立乎北极”(《庄子》),《吕览》记:“禹北至禺强之所”。
照诗的说法看来,初民心目中的四方之神,和土神的性质有些相似,都是与农事有关系的神祇。所以古人秋祭四方之神,为五谷成熟,以报其功。
神话是生活与经验的产物。我们的先民进入农业文化时代盖甚早,因此所遗存的神话呈现农业社会的色彩甚浓厚。观其理想中的“福地”之描写,处处都与农业有关,可以知之。传说有“都广之野”,《山海经》记
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言味好,皆滑如膏),百谷自生,冬夏播琴(播种也)。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灵寿(木名)实华,草木所聚。爰有百兽,相群爰处。此草也,冬夏不死。(《海内经》)
《淮南•形训》亦说到它:
后稷垅在建木西,其人死复苏其半鱼在其间。(注云:南方人死复生或化为鱼,在都广建木间。)
这“都广之野”是后稷所葬之处,是一“福地”。诗人常常说到它。所谓“福地”,其实只有一个理想:不过是一不稼不穑而百谷自生,不绩不经而布帛自有,百兽相群,草木所聚的饶沃之野而已。
让我们再来谈谈那佃渔之神。古传说中有一位称为包牺的,《山海经》、《天问》都没有提到他。“包牺,一作伏羲,一作庖羲,一作宓羲”(崔东壁《补上古考信录》)。汉人的壁画中有他,如鲁灵光殿、武梁祠所画,是一鳞身而人面的怪物。据《易传》,他“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大约包牺是古代神话中的佃渔之神。
乙 工艺之神——巧倕
《山海经》记:
帝俊生三身,三身生义均,义均是始为巧倕,是始作下民百巧。(《海内经》)
“义均”即“商均”。郝懿行说:“义均者,《竹书》云‘帝舜二十九年,帝命子义钧封于商’,《楚语》云‘舜有商均’,韦昭注云‘均,舜子封于商’是也。”历史里的商均,说是舜之子;神话中的义均,则是俊子三身之子。“三身”,传说是帝俊妻娥皇所生,一“一首而三身”的怪物(《海外西经》)。这怪物之子“是始为巧倕”的,故又称为“巧倕”。郭璞注“巧倕”为“巧工”。《淮南》说:
周鼎著倕,使衔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为也。(《本经训》)
高诱注:“倕,尧之巧工也。周铸鼎,著倕像于鼎,使衔其指。假令倕在见之,伎巧不能复踰,但当衔其指,以明巧之不可为也。一说周人铸鼎画像,镂倕身于鼎,使自衔其指,以戒后世,明不当大巧为也。”这巧倕,当是神匠,和希腊神话中的制造各种精巧之物的神匠,北欧神话中的制作各种奇巧之物的侏儒Dvalin,Sindri,是一类的脚色。
大约古又传说这神匠,曾把制造器物的方术,都教会了地上的人们,所以《山海经》说他又“是始作下民百巧”的。
《山海经》又记:
帝俊生禺号,禺号生淫梁,淫梁生番禺,是始为舟。番禺生奚仲,奚仲生吉光,吉光是始以木为车。(《海内经》)
少暤生般,般是始为弓矢。(《海内经》)
“始为舟”的番禺,“始以木为车”的吉光,和“始为弓”的般,大约也是神匠一类的神话中的人物。
丙 音乐歌舞之神——夔和后启
《山海经》记:
东海之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壮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庄子》释文引李云作“目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刘逵注《吴都赋》引此经“为”作“冒”)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大荒东经》)
夔“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说,其状人面而兽身(见精怪节)。因为夔的“声如雷”,故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这鼓,又“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是一件带有“神秘性”的乐器)。因为夔是“一足”,“以一足趻踔而行”(《庄子•秋水》记夔之自言),故“夔步”遂被视为一种舞蹈(《说苑•辨物》记:齐有飞鸟,一足,来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使人问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又曰:“小儿有两两相牵,屈一足而跳者,曰‘天将大雨,商羊起舞’。”商羊“一足而跳”,称之为“舞”;故夔“一足而跳”,同样的也是一种“舞”态)。
夔“声如雷”而善跳舞的,在传说中遂被称为乐师,舞师。《舜典》记:
帝〔舜〕曰:“夔,命汝典乐……神人以和。”夔曰:“于!予击石拊(亦击意)石,百兽率(自)舞。”
《吕览》亦有类似的记载:
帝尧……命质为乐,质乃效山林谿谷之音以歌,乃以麋辂置(当为冒)缶而鼓之,乃拊石击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致舞百兽。(《古乐》)
高注:“质当为夔”。《五帝德》说得更像样:
夔作乐以歌籥,舞和以钟鼓。
这“效山林谿谷之音以歌”,“击石拊石”以致“百兽自舞”的夔,遂成为音乐与歌舞的神话传说中最著名的角色。所以《荀子》说:“好乐者众矣,而夔独传者,一也。”
这夔,成为历史中的人物之后,称为“乐正”。不过史家虽可融化神话传闻而加以饰改,然终不能尽掩其旧迹。《吕览》曾记一事: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乐正夔一足,信乎?”孔子曰:“昔者舜欲以乐传教于天下,乃令重黎举夔于草莽之中而进之,舜以为乐正。夔于是正六律,和五声,以通八风,而天下大服。重黎又欲益求人。舜曰:‘夫乐,天地之精也,得失之节也。故唯圣人为能和,乐之本也,夔能和之,以平天下。若夔者,一而足矣。’故曰:‘夔一足’,非一足也。”(《察传》)
这样的曲解“夔一足”未免太不自然……所以崔述说:“余按:夔本兽名。…… 夔之名‘夔’,犹龙之名‘龙’也。……所谓夔一足者,谓夔之兽一足,非谓夔之人一足也。儒者知其不经,而不知所由误,乃撰为此事。又托诸孔子之言以曲解之。嘻!亦劳矣!……以‘无佐’解一足,则龙之两角,又何说焉?”(《唐虞考信录》卷三)不过崔述是近古的人,可以这样的不受传说的拘束,能够按依自己的理想,而作此种自由的说法。在古代,“夔一足”的故事还是活泼泼的流传于当时而为人所熟知,虽欲作此种无忌惮的说法亦不可能,只好那样的曲解罢!
《吕览》记:
帝颛顼……为帝,惟天之合,正风乃行,其音若熙熙凄凄锵锵。帝颛顼好其音,乃令飞龙作(乐)效八风之音……乃令先为乐倡(乐人)。乃偃寝,以其尾鼓其腹,其音英英……帝喾乃令人抃,或鼓鼙击钟磬,吹苓展管篪,因令凤鸟天翟舞之。(《古乐》)
“飞龙”是异兽,《楚辞•湘君》云:“驾飞龙兮北征”。“”,《说文》云,“鱼名,皮可为鼓”。“”与“鼍”古通。《诗•灵台》,“鼍鼓逢逢”,《文选•李斯上书》,“树灵鱓之鼓”。“凤鸟”是瑞鸟,《山海经•南山经》云:“凤凰……自歌自舞”。“天翟”亦是祥兽。《吕览•谕大篇》云:“地大则有堂祥……天翟”。大约飞龙,,凤鸟,天翟和夔一样,都是音乐歌舞的神话中的角色。尤其是,更和上述夔的故事有些相似。
《天问》记:
启棘(亟)宾商(“帝”之讹字),《九辩》、《九歌》?
“启亟宾帝”而得“九辩九歌”的故事,见于《山海经》:
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两青蛇,乘两龙,名曰夏后开(开即启)。开上三嫔(嫔宾古字通)于天,得《九辩》与《九歌》以下。(《大荒西经》)
郭璞说:“《九辩》、《九歌》,皆天帝乐名。”郝懿行说:“盖谓启三度宾于天帝而得九奏之乐也。故《归藏•郑母经》云:‘夏后启筮御飞龙登于天,吉’,正谓此事。《逸周书•太子晋篇》云:‘吾后三年,上宾于帝所’,亦其证也。”古又传说,启自得天乐,遂“淫溢康乐”(《墨子•非乐》引武观)。《离骚》说: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又说: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愉乐。
便是讲这件事的。
《离骚》说启“舞韶”。这个故事,亦见于《山海经》:
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开焉得始歌《九招》。(《大荒西经》)
又记:
大乐之野,夏后启于此儛(舞)九代,乘两龙,云盖三层,左手操翳,右手操环,佩玉璜。(《海外西经》)
“九代”,《淮南》作“九成”(《齐俗》),即“九招”,亦即“九韶”(《竹书》云:“启……舞九韶于天穆之野”,可证)。因此,遂有启“日以愉乐”的传说:
启乃……湛浊于酒,渝食于野,万舞翼翼,章闻于天,天用弗式。(《墨子•非乐》引武观)
说启狂歌乱舞得不成样子,都给天帝知道了。
启的神话不只此,古又传说他曾铸九鼎。《墨子》说:
昔者夏后开,使蜚廉(《太平御览》引作“飞廉”)折(擿)金于山川,而陶铸之于昆吾,是使翁(益)难雉乙,卜于白若之龟。曰:“鼎成三足而方,不炊而自烹,不举而自臧,不迁而自行。”(《耕柱》)
这个故事又见于《左传•宣三年》。启铸九鼎之说,自是神话。大约古代神话中的启,是被视为“神匠”一流的人物。据说他是“石破而生”的,所以名为“启”,这当与他之成为“神匠”(即采矿冶金的铜匠)有联带的关系。说“水生”的怪物能够“蓄水”,“发水”,则“石生”的怪物自然是善于采矿冶金的。
《山海经》记:
颛顼生老童,老童生祝融,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摇山,始作乐风(《御览》五六五引此经无“风”字)。(《大荒西经》)
郭璞注“始作乐风”,谓:“创制乐风曲也”。传说这“始作乐风”的长琴之先老童发音常如钟磬:
山……神耆童居之,其音常如钟磬。(《西山经》)
“耆童”即“老童”。老童生成是知乐的,“其音常如钟磬”,故《琴赋》云:“慕老童于隅”。因此,其后裔长琴所以能作乐风。
《山海经》又记:
炎帝之孙伯陵,伯陵同(通)吴权之妻阿女缘妇,缘妇孕三年,是生鼓、延……鼓、延是始为钟,为乐风。(《海内经》)
这“孕三年”的鼓、延是“始为钟”的;他又曾“作乐之曲制”(郭注)。
《山海经》又记:
帝俊生晏龙,晏龙是(始)(据《北堂书钞》一百零九卷引增)为琴瑟。
帝俊有子八人,是始为歌舞(《太平御览》五百七十二卷引此经无“舞”字)。(《海内经》)
说晏龙是“始为琴瑟”的;又其兄弟八人是“始为歌舞”的。
各民族都有解说音乐与歌舞起源的神话。我们的,只剩下这一些断片的传闻,其丰富的内容已沉埋于古人记忆的渊底,不可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