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参考资料》编者按:本刊1954年第三期发表的吴雨苍先生所写《苏州虎丘山云岩寺塔》一文,经厦门大学韩国磐先生指出其中有些尚须商榷之处,如“唐避太宗李虎讳名”就是一个明显的错误。另外该文也还有少数地方介绍得不够明确的。现在我们特请刘敦桢先生撰写了这篇专文。刘先生是古建筑专家,并亲自参加了这次云岩寺塔的勘察工作,本文对塔的建筑方面介绍甚详,是研究苏州云岩寺塔的重要资料。

塔的建筑年代

云岩寺塔八角七层,砖造(图1)。因位于虎丘山上,一般称为虎丘塔。它的建筑年代,最容易和隋仁寿舍利塔混为一谈。但杨坚(文帝)建塔诏书,与杨雄等《庆舍利感应表》,以及后来《幽州悯忠寺重藏舍利记》,都很明白地告诉我们,仁寿元年(公元601年)所建舍利塔30处,全是“有司造样送往当州”的木塔。按照当时木塔式样,塔的平面应是方形,和现在的云岩寺塔根本不合。据现存国内遗迹,盛唐以前还没有八角塔。盛唐以后到五代初年,也只有两座单檐八角塔,就是河南登封县会善寺天宝五年(公元746年)建造的净藏禅师塔,和山东历城县唐末建造的九塔寺塔。因此我们可以说,隋仁寿间在虎丘建塔,文献上虽确凿有据,但绝不是现在的云岩寺塔。

图1 江苏苏州虎丘云岩寺塔外观

唐代此寺在山下剑池附近,因避李虎(太祖)之讳,称武邱报恩寺。唐末武宗李炎会昌五年(公元845年)毁佛后,寺迁至山上。到北宋至道间(公元995—997年)才改名云岩。1936年我调查此塔,从会昌毁佛前报恩寺不在山上,与此塔采用八角多层砖构仿木塔式样,即疑心它建于五代北宋间,可是文献方面一直没有找到确实证据。去年秋天,苏南文管会拟修理此塔,发现塔上的砖有“武丘山”、“弥陀塔”、“己未建筑”等数种文字,于是过去认为不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却有了一线曙光。不过苏州在五代时属钱镠的版图,钱氏仍避唐讳,故武丘山三字到五代末年还在使用。由此启示我们,此塔因毁佛与迁寺种种原因,不可能建于会昌五年以前,也不可能建于钱弘俶降服于北宋以后。在此期间,只有唐昭宗李晔光化二年(公元899年)和五代吴越钱弘俶十三年即后周显德六年(公元959年)两个己未。我们可以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塔的式样结构,来研究哪个己未比较适当。

唐末黄巢起义后,大小军阀乘机割据,钱镠即其中之一。镠据杭、越两镇,包括今浙江与江苏的东南部。但《旧五代史》杨行密传和《新五代史》吴、越二世家,载唐僖宗李儇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六合镇将徐约曾一度攻取苏州。其后昭宗李晔龙纪元年(公元889年)杨行密又夺苏、常、润等州。到光化元年(公元898年)苏州才复为镠所有。在这十余年内,镠南与董昌交攻,西与田頵争浙西,北与杨行密混战于苏、常一带,尤其是光化二年己未,镠收复苏州不过一年,有无足够的财力营建此塔,实是一个疑问。天复三年(公元903年)镠将许再思叛,引田頵围杭州,危而复安。自此以后,战争渐稀,史称镠广城郭,起台榭,疑指天复以后二十年而言。镠死后,其子元瓘更好营建,元瓘子弘俶曾铸舍利塔八万四千具,而现存保俶、灵隐诸塔幢,烟霞、石屋、龙泓诸洞石刻,以及1924年倒塌的雷峰塔,都建于五代中叶以后至北宋初年。可见钱氏祖孙侈营宫室,以供享乐,然后提倡宗教,麻痹人民,借以巩固政权,正是一般封建统治阶级的常态。如谓云岩寺塔建于戎马倥偬的光化二年,则与当时的政治、经济环境不相吻合,恐非事实所应有。

其次,就塔的形制来说,从北魏到五代中叶,虽有不少木塔式样的多层砖石塔,但各层腰檐上都没有平座,如为日本盗去的北魏天安元年(公元466年)千佛塔,与云冈石窟内的支提塔、唐西安大雁塔、玄奘法师塔(兴教寺塔)、洛阳孙八娘墓塔、五代吴延爽等开凿的杭州烟霞洞石塔等,莫不如此。但日本奈良时期的药师寺东塔系三层木塔,腰檐上都有斗拱、平座、勾阑。这塔的式样无疑地是由中国传去的,由此可证唐代多檐砖石塔并非亦步亦趋地模仿多层楼阁式木塔的式样。可是五代中叶以后,出现了两种比较道地的木楼阁式样的多层砖石塔,把北魏以来的传统作风,又推进了一步。第一种是杭州雷峰塔和保俶塔,在砖造的塔身外面,再加木构之腰檐数层。第二种塔的腰檐、平座、勾阑等全部用砖造或石造,可以钱氏末期建造的杭州灵隐寺双石塔,和后周显德元年(公元954年)建造的河南开封相国寺繁塔、北宋庆历年间(公元1041年至1048年)建造的开封祐国寺铁塔,作为代表作品。在式样上,云岩寺塔属于第二种类型,但其外檐斗拱采用砖木混合结构,又表示与第一种塔具有相当关系。所以无论从结构或外观来说,它应是这一时期的产物。

以上各种推测假使没有错误,则云岩寺塔应建于吴越钱弘俶十三年己未,也就是五代的最末一年,而全部完成可能在北宋初期。

塔的修理记录

此塔之修理记录残缺不全,如南宋建炎间(公元1127—1130年)金兀术蹂躏平江,寺塔可能受到若干损失,但文献上无只字记载,真相不明。其后经元至正(公元1341—1368年)、明永乐(公元1403—1424年)、正统(公元1436—1449年)数次重修,到明末崇祯时(公元1628—1644年)又改建第七层。关于改建这件事,去年十月我应苏南文管会的邀约调查此塔,见塔身已向西北偏斜。按理第七层之地位最高,应当偏斜最多,但事实上它仅微微倾侧,而此层位置略偏于东南,所用的砖也比其他六层稍大,砖面上并有“福禄寿”三字,与塔东侧已毁坏的明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所建大殿的砖完全一致。因为这些原因,我推想此塔在明末以前,已向西北倾斜。崇祯间因在塔的东、西二面营建殿堂,为安全起见,将第七层移向东南少许,借以改变重心,纠正塔的偏斜。不过第七层既然重建,当时应是垂直状态,而现在却略呈偏斜,可见最近300年内,塔身仍继续向西北倾移。清乾隆间(公元1736—1795年)曾在寺西南一带建造行宫,此塔可能又被修理。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全寺被焚,沦为废墟,至清末才又恢复一部分。此塔从那时起逐渐颓毁,未加修治,以致成为今日岌岌可危的情状。

塔的概况

一、平面

云岩寺塔平面呈八角形,由外壁、回廊与塔心三部分组合而成(图2)。外壁每面各辟一门。门内有走道一段,导致内部回廊。廊以内即是塔心,在塔心的东、南、西、北四面各设一门,复经走道一段,即进至塔中央的方形小室。但第二、第七两层之小室,其平面改为八角形。就整个平面来说,北宋以前还未发现塔心与外壁分开的例子。不过全国的塔尚未调查完毕,因此还不能说这种方法就是云岩寺塔所创始的。

图2 苏州虎丘云岩寺塔平面

登临的木梯原架设在回廊内,但现在都已毁坏。据残存痕迹,知各层扶梯并非逐层更换,其位置如次:

二、外观

此塔上部之刹已经倒塌,故原来高度无法得知。就现存砖造部分而言,它的总高约为第一层直径的三倍半,全体比例尚称适度。但各层高度不是有规律地降低,甚至适得其反。如第六层反比第五层高20cm,最为奇特。不过塔的直径逐层向内收进,而塔的外轮廓线则呈微微凸出的曲线。

塔身外部在各层转角处砌有圆倚柱。每方壁面又以槏柱分为三间,完全模仿木塔之结构形状。中央一间设门,上部做成壸门式样。左、右二间原都隐起直棂窗,但被后代涂抹石灰,已非原状。倚柱上端隐起阑额一层,无普拍枋。其上以斗拱承托腰檐。再上为平座,仍施斗拱。平座上原有勾阑萦绕,现已遗失。

第一层腰檐下的斗拱用五铺作双杪,偷心造。除转角铺作外,每间又置补间铺作二朵。前者用石制的圆栌斗,后者多为方形砖制栌斗,角上刻海棠纹,但也有少数圆角的。出跳华拱比例较一般稍短,而拱身较高,故斗拱的总高超过柱高二分之一,外观异常雄健。拱端用三瓣卷杀,并在拱内掺杂木骨,以辅助它的应张力。柱头缝上仅用单拱素枋,其上为向上斜出的遮椽板,表面隐起写生花。但据剥落处所示,知此遮椽板粉刷下,原有以砖隐起之支条,表面涂以红色,而写生花乃后代重修时所塑者。再上,在令拱及橑檐枋上面,仅用版檐砖与菱角牙子各二层。证以当地双塔寺(即罗汉院)宋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所建双塔,则腰檐挑出长度不应如此短促,当是年久残破,或迭经修理,已非原来形状。其原有屋角是否反翘,亦不明了。

以上是第一层腰檐斗拱的结构概况。从第二层到第四层腰檐下的斗拱,虽和第一层一样,可是第五、第六两层檐下斗拱减为四铺作单杪。第七层斗拱已不存在,据壁面上留下的空洞,显然表示不是砖制而是木构。

各层平座仍用砖砌成,其斗拱依一般常规,应较腰檐减一跳。可是此塔第二层平座仍用五铺作双杪,乃不常见之例。从第三层到第六层改为四铺作单杪,每面补间铺作依然用二朵,唯第七层改为一朵。平座表面的砖已大部凋毁,仅存转角处石条,知原来挑出颇长。

三、内部结构(图3)

图3 苏州虎丘云岩寺塔剖面

此塔内部在外壁的走道两侧,均隐起壸门。走道上面,以斗拱承托叠涩和菱角牙子构成的长方形天花。但第四层起,因高度减低,故未用斗拱。

回廊两侧,在转角处都砌有圆倚柱,并在靠外壁一面,用槏柱划分为三间。可是靠塔心一面,仅在门的两侧用槏柱,其余四面都省去。前述圆倚柱之间,在壁面上隐起阑额二层;下层位于门上,上层则与倚柱相交。除倚柱上施转角铺作外,又在上层阑额的中点置补间铺作一朵,其上施平棊枋,承托廊顶的叠涩和菱角牙子等等。不过从第三层起,塔身渐小,靠塔心一面因地位不够,未用补间铺作。

回廊的斗拱结构,第一、第二层用五铺作双杪,偷心造(图4)。第三、第四两层改为四铺作单杪,而第三层跳头上置连珠斗,尚属初见。可说在宋《营造法式》上昂制度以外,增加了一个新例。第五层只在柱头缝上用重拱素枋。第六层易为单拱素枋,都未有出跳。第七层经明末改建,虽在转角倚柱上出一跳,但形制比例和下部诸层迥然不同,足证第一层至第六层斗拱应是五代旧物。

图4 苏州虎丘云岩寺塔二层剖面

塔心内的走道,与前述外壁走道同一结构,只是承尘(天花)下未用斗拱。

塔心小室的顶部结构颇富变化。自第一层至第三层用斗拱承托叠涩构成藻井(图5),不过藻井平面随室的平面而异,即第一层、第三层为方形,第二层为八角形。第四层至第六层虽都是方形,但第四层于斗拱上覆以木板,第五、第六层空无所有,疑是木板年久毁坏所致。第七层用砖造的尖形穹窿,系明末所建。

图5 虎丘云岩寺塔内部详图

四、毁坏情况

此塔毁坏情况十分严重,据初步了解,可能有下列几种原因:

1. 外在原因可分为地质与气候两个方面:

①地质方面 此塔建在虎丘山的西北角上。据发掘结果,塔的基础颇浅,并且直接建在黏土层上。其西、北面地势局促,山的坡度相当陡峻,可能因基床泥土走动,引起塔的倾斜。

②气候方面 由清咸丰十年此寺被焚,到现在已90多年,其间此塔未曾修理过一次,致塔顶与各层腰檐受气候剥蚀相当厉害,尤以塔上原来安设刹柱的地点,因刹柱腐烂,形成一大空洞,雨雪由此下灌,使塔内各部分都受到很大影响。

2. 内在原因 是由于此塔的本身结构,具有许多严重缺点所致。

①此塔基础系由上、下二部分组合而成。下层为由地平线往下铺1.75米厚之碎石层,如与整个塔体重量比较,显然太浅。上层竟利用台基部分,做0.7米厚之碎砖黄泥三合土。据肉眼观察,此三合土内似未掺拌石灰,硬度不大,而且位于地平线以上,很不妥当。

②外壁与塔心下部之砖砌体未曾放宽(即无如大方脚式之扩大),便直接砌于碎砖三合土之上,致重量分布不广,可能引起不平均下沉。

③外壁与塔心下部 以及外壁与外壁下部,均成独立状态,没有任何联系。

④外壁的门和走道太多,而各层的门、走道、回廊等,不但上下重叠,且其上部都用叠涩做成,是结构上的很大缺点。

⑤砌砖的泥浆内几乎没有石灰,亦影响了塔身砌体的强度。

⑥各层扶梯井的位置,东、南、西三面各一处,而北面增为三处,分布很不均匀。

就现状而言,此塔向西北之偏斜度虽未达到失去重心程度,可是:

①塔的西北面外壁已沉陷尺余,而东南面沉陷较少,表示系不平均下沉。

②由于不平均下沉,各层回廊的地面均发生裂缝,高低不平,也就是外壁与塔心业已分裂。

③塔身除倾斜外,中部数层并向西北弯曲。

④各层外壁壸门上出现了不少裂缝,尤以西面的门为甚,自下往上有贯通裂缝,最为严重。

⑤第七层外壁转角处有长裂缝数处,致一部分外壁成孤立状态,而北侧外壁已倒毁一段。

所有这些现象,都表示此塔已接近崩溃阶段,如不设法抢修,恐有倒塌危险。

内部装饰

如前所述,此塔系模仿木塔式样,在内部壁面、平顶等处,隐起柱、枋、斗拱、天花、藻井等等。可是砖面上不能采用和木建筑同样的装饰彩画,于是以石灰粉出各种花纹,并用红、白、黑三色做成简单明快的刷饰。无疑地这是一种卓越的创作,由此可以看出我国古代匠师们处理新材料和新做法的艺术才能。这些装饰虽经后代多次修理,仍有一部分保持宋代作风。因此,除了它本身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以外,对今后砖石、水泥建筑的装饰,也可给予若干启示。兹分阑额、斗拱、天花、藻井、壁面等项介绍如后:

一、阑额

内部阑额上的装饰共有六种形式:

第一种在阑额表面粉出微微凹下的长方块六个,阑额表面刷土红色,凹下部分刷白色,全体色调颇为鲜明朴素,给人以很雅致印象。不过白色的数目,比宋《营造法式》彩画作制度丹粉刷饰所载的“七朱八白”少两个。但北魏中叶开凿的山西大同云冈石窟,其中部第五洞外室东壁上部的阑额,只雕凹下的长方块四个。而此塔外壁走道内的阑额则仅有二个,塔心走道的内额又为四个。可见“白”的数目,可依阑额长短,随宜增减,“八白”的名称,也许是指最大的数字而言。

此种刷饰又见于云南安宁县元代建筑的曹溪寺大殿。似乎宋、元时期使用相当普遍,但至明以后便不多见。

第二种在内额的上、下缘各粉凸起的边框一道,延至两端做成如意头,再在内部做凹下的长方块六个。边框和如意头刷白色,边框内刷土红色,但凹下的长方块仍为白色。

第三种用交叉的椀花代替如意头,内部再置凹下的长方块两个。按宋《营造法式》五彩装与碾玉装、豹脚诸图,也绘有椀花。不过此塔的椀花是浮塑性质,构图比较简单。颜色与前二种相同。

第四种内额表面所粉外框与椀花和上述第三种相同,但框内隐起壸门一个,它的内部再塑以交叉的椀花。此种壸门曾见于江苏江宁县栖霞寺唐上元三年(公元676年)明征君碑的碑侧下部,和南宋绍兴二十六年(公元1156年)杭州六和塔内部的砖制须弥座,知是唐、宋间江、浙一带常用的装饰题材。

第五种用椀花和罗纹配合,就是阑额表面没有上、下边框,仅在两端各隐起椀花一组,其间施微微凹下的罗纹四个,但也有于阑额中段再加椀花的。

第六种也没有边框,只在阑额上隐起壸门一排,内部再塑交叉的椀花。

以上各种花纹虽见于宋《营造法式》及唐、宋遗物中,但壸门的轮廓与椀花的构图描线,和杭州六和塔的砖刻十分接近,不像建塔当时遗留下来的。是否系南宋重修时之作品,须待证物续出,互相比较,才能决定。

二、斗拱

塔内斗拱的刷饰已经多次修理,有些竟全部刷白,但另外一部分还保存着红、白相间或红、黑相间的做法。例如第一层回廊上的栌斗虽都涂土红色,但华拱与泥道拱的拱身、拱端、拱底等却红、白相间。就是泥道拱的拱身如涂土红色,拱端与拱底涂白色,则邻接的一朵泥道拱拱身涂白色,拱端与拱底涂土红色。不但拱的左、右方向互相掉换颜色,上、下方向也是如此。又如令拱的交互斗如涂土红色,两侧的散斗就涂白色。邻侧的令拱则交互斗涂白色,散斗涂土红色。至于斗拱的轮廓未阑界缘道,虽与宋《营造法式》所载不合,可是北宋初年建造的敦煌石窟等427窟的外廊,斗拱施绿色的斗。而元、明两代重修的山西大同华严寺薄伽教藏殿内的教藏彩画,其齐心斗和散斗全部涂金。可证斗拱用单色不算特殊的例子。

斗拱柱头枋与平棊枋都涂土红色。拱眼壁内隐起如意头,凹下部分涂土红色,其余为白色。

第二层回廊上的栌斗采取红、黑相间的方式,可是各层的拱,不问红身黑端黑底,或为黑身红端红底,只是上、下相邻的拱掉换颜色,左、右方向并不掉换,和第一层不同。又此层的交互斗和散斗在黑缘道内涂土红色,而第三层的散斗则在黑缘道内涂白色。这种庞杂现象,正说明此塔经过多次修理,其中阑界缘道的斗拱刷饰数量甚少,可能是年代较早的一种。

三、天花

此塔外壁和塔心的走道之上,用叠涩和菱角牙子多道承托长方形的天花一块。天花内的纹样,有如意头、球纹、椀花、罗纹、团科五种。不过罗纹的轮廓又有方形与菱形二种;而团科的排列,也有疏密不同的区别,其中较疏的一种,每隔一个团科,再加罗纹外框。如予仔细分析,可有七种不同式样。

这些花纹的色彩,叠涩和菱角牙子一般采用红、白相间的方法。但线脚过多时,则用红、白、黑三种颜色互相间杂。其中菱角牙子都涂白色,其上叠涩的底面涂土红色,自下仰视,前者的轮廓显得特别清楚。天花内的球纹涂土红色,凹下部分涂白色,很是鲜明夺目。其余凸起的椀花与罗纹都涂土红色,地涂白色。均用同一原则。但较密的小团科在白地上用红、白相间的色彩,而较大的团科,则地与团科用红、白相间的方法。

四、藻井

塔心小室的藻井结构可分为三种:

1. 第一层小室平面呈正方形,在四隅砌倚柱,柱上置栌斗,各出平面45°的华拱二跳。第一跳偷心,第二跳施令拱与平棊枋,构成方形井框,再在内部用叠涩做成简单的八角形藻井。

2. 第二层此小室之平面改为八角形,不施倚柱。仅在内额转角处各置栌斗一具,斗上出华拱一跳,直接承托平面为八边形的平棊枋与藻井。

3. 第三层至第六层之塔心小室,又改为正方形平面,但因面积缩小,四角倚柱上仅出华拱一跳。至于平棊枋以内部分,仅第三层用砖叠涩,第四层用木板,第五、第六层木板已毁。

五、壁面

第二层塔心西南与东北二面壁上,在倚柱与倚柱之间,隐起格子门各二扇。每扇的宽与高,约为3:7。除格子与障水版外,未施腰华版。格子与障水版的高度比,为7:3。就比例而言,其格子部分较清式槅扇的花心略高。桯与腰串均未起线脚,即《营造法式》卷七·格子门中所载“素通混做法”。上部球纹格子周围附有子桯,球纹与子桯、腰串等概涂土红色,球纹间凹下部分涂白色。全体形制与《营造法式》卷三十二·挑白球纹格眼一图十分类似,可能是宋代遗物。

各层回廊壁面的阑额、由额之间,以及斗拱间的遮椽版,都隐起写生花,可是枝叶构图与外檐的写生花如出一手,很像明代作品。唯第五层塔心壁面上,塑有太湖石一块,绕以六角形平面勾阑,据勾阑形制,它的年代也许较早,不过准确年代尚难决定。

此外,回廊的倚柱与由额相交处,往往饰以椀花、壸门。而外壁走道内的柱头枋和上部壁面,则粉以如意头、球纹、椀花、壸门等等,因构图与前述阑额、天花没有多大差别,于此不再赘述。

(此文发表于《文物参考资料》1954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