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四回宝玉被责打以后,王夫人曾交给他木樨香露和玫瑰清露各一小瓶,嘱咐吃时一碗水里,只须挑上香露或清露一茶匙。这两个瓶子都贴着鹅黄笺子,据说是进上用的。
这玫瑰露后来在第六十回里再次被提到,芳官想弄一点给柳五儿,这里描绘说:
柳家的……见芳官拿了一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来,迎亮照着,里面有半瓶胭脂一般的汁子,还当是宝玉吃的西洋葡萄酒。
因而有人觉得玫瑰露被误认为“西洋葡萄酒”,极可能玫瑰露也是西洋货。这完全是错误的,它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产品。
清顾禄《桐桥倚櫂录》卷十载:
花露,以沙甑蒸者为贵,吴市多以锡甑。虎邱仰苏楼、静月轩多释氏制卖,驰名四远。开甑香冽,为当世所艳称。其所卖诸露,治肝胃气则有玫瑰花露,疏肝牙痛早桂花露,痢疾香肌茉莉花露,祛惊豁痰野蔷薇露,宽中噎膈鲜佛手露,气胀心痛木香花露,固精补虚白莲须露,散结消瘿夏枯草露,霍乱辟邪佩兰叶露,悦颜利发芙蓉花露,惊风鼻衄马兰根露,通鼻利窍玉兰花露,补阴凉血侧柏叶露,稀豆解毒绿叶梅花露,耑消诸毒金银花露,清心止血白荷花露,消痰止嗽枇杷叶露,骨蒸内热地骨片露,头眩眼昏杭菊花露,清肝明目霜桑叶露,发散风寒苏薄荷露,搜风透骨豨莶草露,解闷除黄海棠花露,行淤利血益母草露,吐衄烦渴白第根露,顺气消痰广橘红露,清心降火栀子花露,痰嗽劳热十大功劳露,饱胀散闷香橼露,和中养胃糯谷露,鱼毒膝疮橄榄露,霍乱吐泻藿香露,凉血泻火生地黄露,解湿热鲜生地露,胸闷不舒鲜金柑露,盗肝久疟青蒿露,乳患肺橘叶露,祛风头证荷叶露,和脾舒筋木瓜露,生津和胃建兰露,润肺生津麦门冬露。施位《虎邱竹枝词》云:“常苏州后白苏州,侥幸香山占虎邱。四面红窗怀杜阁,一瓶花露仰苏楼。”又郭麟《虎邱五乐府》有《咏花露》[天香]词云:“炊玉成烟,揉风作水,落红满地如扫。百末香浓,三霄夜冷,无数花魂招到。仙人掌上,迸铅水铜盘多少。空惹蜂王惆怅,未输蜜,脾风调。谢娘理妆,趁晓面初匀,粉光融了。试手劈线重盥,蔷薇尤好。欲笑文园病渴,似饮露秋蝉能饱。待斗新茶,听汤未老。”尤维雄和词云:“候火安炉,量沙布甑,蒸成芳液盈盈。凉沁荷,冷淘瑰叶,输与山僧佳制。饼罂分饷,倾一滴便消残醉,欲笑辛勤蜂酿,只供蜜,殊留嗜。试调井华新水,面才匀,扫眉还未。惯共粉奁脂,上伊纤指。向晚妆台一饷,又融入,犀梳栊双髻,梦醒余香,绿鬟犹腻。”
这里列举了四十多种花露之名,“玫瑰花露”“早桂花露”都在其中,它们是苏州和尚们做了卖的。可见《红楼梦》上的“木樨香露”“玫瑰清露”就是这些,是地地道道的土产。
证以康熙三十七年十月某日李煦请安折,折后附一贡单,除大批水果、干果、水仙、泉酒外,还有“桂花露”“玫瑰露”“蔷薇露”等,这些“进上用的”,当然“都贴着鹅黄笺子”,也可能是“五寸来高小玻璃瓶”,但可相信它是虎丘仰苏楼或静月轩的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