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我闻如是:

一时,佛游释羁瘦①,在加维罗卫尼拘类园②。

尔时,释摩诃男③,中后仿佯往诣佛所。稽首佛足,却坐一面,白曰:“世尊,我如是知世尊法,令我心中得灭三秽:染心④秽、恚心秽、痴心秽。世尊,我如是知此法,然我心中复生染法、恚法、痴法。世尊,我作是念:我有何法不灭,令我心中复生染法、恚法、痴法耶?”

世尊告曰:“摩诃男,汝有一法不灭,谓汝住在家,不至信、舍家、无家学道。摩诃男,若汝灭此一法者,汝必不住在家,必至信、舍家、无家学道。汝因一法不灭故,住在家,不至信、舍家、无家学道。”

于是,释摩诃男即从坐起,偏袒着衣,叉手向佛,白世尊曰:“唯愿世尊,为我说法,令我心净,除疑得道。”

世尊告曰:“摩诃男,有五欲⑤功德可爱、可念、欢喜,欲相应而使人乐。云何为五?谓眼知色、耳知声、鼻知香、舌知味、身知触。由此令王及王眷属得安乐欢喜。摩诃男,极是欲味,无复过是,所患甚多。

“摩诃男,云何欲患?摩诃男,族姓子⑥者,随其技术以自存活。或作田业,或行治生,或以学书,或明算术,或知工数,或巧刻印,或作文章,或造手笔,或晓经书,或作勇将,或奉事王。彼寒时则寒,热时则热。饥渴疲劳,蚊虻所蜇,作如是业,求图钱财。摩诃男,此族姓子,如是方便,作如是行,作如是求。若不得钱财者,便生忧苦、愁戚、懊恼。心则生痴,作如是说:‘唐⑦作唐苦,所求无果。’摩诃男,彼族姓子,如是方便,作如是行,作如是求。若得钱财者,彼便爱惜,守护密藏。所以者何?我此财物莫令王夺、贼劫、火烧、腐坏、亡失,出财无利。或作诸业,而不成就。彼作如是守护密藏,若使王夺、贼劫、火烧、腐坏、亡失,彼便生忧苦、愁戚、懊恼,心则生痴,作如是说:‘若有长夜,所可爱念者,彼则亡失。’摩诃男,如是现法苦阴⑧,因欲缘欲,以欲为本。

“摩诃男,复次,众生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故,母共子诤,子共母诤,父子、兄弟、姊妹、亲族辗转共诤。彼既如是共斗诤已,母说子恶,子说母恶。父子、兄弟、姊妹、亲族更相说恶,况复他人?摩诃男,是谓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摩诃男,复次,众生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故,王王共诤,梵志梵志共诤,居士居士共诤,民民共诤,国国共诤。彼因斗诤共相憎故,以种种器仗,转相加害。或以拳扠石掷,或以杖打刀斫。彼当斗时,或死或怖,受极重苦。摩诃男,是谓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

“摩诃男,复次,众生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故,着铠被袍,持矟⑨弓箭,或执刀楯,入在军阵,或以象斗,或马或车,或以步军,或以男女斗。彼当斗时,或死或怖,受极重苦。摩诃男,是谓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摩诃男,复次,众生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故,着铠被袍,持矟弓箭,或执刀楯,往夺他国,攻城破坞⑩,共相格战,打鼓吹角,高声唤呼,或以槌打,或以鉾戟⑾,或以利轮,或以箭射,或乱下石,或以大弩,或以融铜珠子洒之。彼当斗时,或死或怖,受极重苦。摩诃男,是谓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

“摩诃男,复次,众生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故,着铠被袍,持矟弓箭,或执刀楯,入村入邑,入国入城,穿墙发藏,劫夺财物。断截王路,或至他巷,坏村害邑,灭国破城。于中或为王人所捉,种种拷治:截手截足,或截手足,截耳截鼻,或截耳鼻,或脔脔割⑿,拔须拔发,或拔须发,或着槛中,衣裹火烧,或以沙壅,草缠火爇⒀,或内铁驴腹中,或着铁猪口中,或置铁虎口中烧,或安铜釜中,或着铁釜中煮,或段段截,或利叉刺,或铁钩钩,或卧铁床,以沸油浇,或坐铁臼,以铁杵捣,或龙蛇蜇,或以鞭鞭,或以杖挝,或以棒打,或生贯高标⒁上,或枭其首⒂。彼在其中,或死或怖,受极重苦。摩诃男,是谓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

“摩诃男,复次,众生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故,行身恶行,行口意恶行。彼于后时,疾病着床,或坐卧地,以苦逼身,受极重苦,不可爱乐。彼若有身恶行,口意恶行,彼临终时,在前覆障,犹日将没,大山岗侧,影障覆地。如是彼若有身恶行,口意恶行,在前覆障,彼作是念:我本恶行,在前覆我,我本不作福业,多作恶业。若使有人作恶凶暴唯为罪,不作福,不行善。无所畏,无所依,无所归,随生处者,我必生彼。从是有悔,悔者不善死,无福命终。摩诃男,是谓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

“摩诃男,复次,众生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故,行身恶行,行口意恶行。彼因身口意恶行故,因此缘此,身坏命终,必至恶处,生地狱中。摩诃男,是谓后世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摩诃男,是故当知:欲一向无乐,无量苦患。多闻圣弟子不见如真者,彼为欲所覆,不得舍乐及无上息⒃。摩诃男,如是彼多闻圣弟子因欲退转。摩诃男,我知欲无乐,无量苦患,我知如真已。摩诃男,不为欲所覆,亦不为恶所缠,便得舍乐及无上息。摩诃男,是故我不因欲退转。

“摩诃男,一时,我游王舍城,住鞞哆逻⒄山仙人七叶屋。摩诃男,我于晡时,从宴坐起,往至广山,则于彼中见众多尼犍⒅,行不坐行⒆,常立不坐,受极重苦。我往问曰:‘诸尼犍,汝等何故行此不坐行,常立不坐,受如是苦?’彼如是说:‘瞿昙,我有尊师尼犍,名曰亲子⒇。彼则教我作如是说:诸尼犍等,汝若宿命有不善业,因此苦行故必当得尽。若今身妙行护,口意妙行护,因缘此故,不复作恶不善之业。’

“摩诃男,我复问曰:‘诸尼犍,汝等信尊师无有疑耶?’彼复答我:‘如是瞿昙,我等信尊师无有疑惑。’摩诃男,我复问曰:‘尼犍,若尔者,汝等尊师尼犍,本重作恶不善之业,彼本作尼犍死,今生人间,出家作尼犍,行不坐行,常立不坐,受如是苦,如汝等辈及弟子也。’彼复语我曰:‘瞿昙,乐不因乐要因苦得,如频鞞娑罗王(21)乐,沙门瞿昙不如也。’

“我复语曰:‘汝等痴狂,所说无义。所以者何?汝等不善,无所晓了,而不知时,谓汝作是说:如频鞞娑罗王乐,沙门瞿昙不如也。尼犍,汝等本应如是问:谁乐胜?为频鞞娑罗王,为沙门瞿昙耶?尼犍,若我如是说我乐胜,频鞞娑罗王不如者,尼犍,汝等可得作是语:如频鞞娑罗王乐,沙门瞿昙不如也。’彼诸尼犍即如是说:‘瞿昙,我等今问沙门瞿昙,谁乐胜?为频鞞娑罗王,为沙门瞿昙耶?’我复语曰:‘尼犍,我今问汝随所解答,诸尼犍等于意云何?频鞞娑罗王,可得如意静默无言,因是七日七夜得欢喜快乐耶?’尼犍答曰:‘不也,瞿昙。’‘六五四三二,一日一夜,得欢喜快乐耶?’尼犍答曰:‘不也,瞿昙。’复问曰:‘尼犍,我可得如意静默无言,因是一日一夜得欢喜快乐耶?’尼犍答曰:‘如是,瞿昙。’‘二三四五六,七日七夜得欢喜快乐耶?’尼犍答曰:‘如是,瞿昙。’我复问曰:‘诸尼犍等,于意云何?谁乐胜?为频鞞娑罗王,为是我耶?’尼犍答曰:‘瞿昙,如我等受解沙门瞿昙所说,瞿昙乐胜,频鞞娑罗王不如也。’

“摩诃男,因此故知欲无乐,有无量苦患。若多闻圣弟子不见如真者,彼为欲所覆,恶、不善所缠,不得舍乐及无上息。摩诃男,如是彼多闻圣弟子为欲退转。摩诃男,我知欲无乐,有无量苦患。我知如真已,不为欲所覆,亦不为恶不善法所缠,便得舍乐及无上息。摩诃男,是故我不为欲退转。”

佛说如是,释摩诃男及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选自《中阿含经》卷二十五《因品·苦阴经》第四)

注释

①释羁瘦:地名。也作“释氏瘦”“释翅搜”等,为梵文Sākyesu的音译,迦毗罗城的别名。

②加维罗卫尼拘类园:加维罗卫为“迦毗罗婆苏都”(梵文Kapilavastu)的音略,也作“迦维”“迦毗罗”“迦维罗越”等多种形式,城名,为悉达多太子降生之处。尼拘类也作“尼拘律”“尼拘陀”等,为梵文Nyagrodha的音译,树名,即榕树。

③释摩诃男:属印度迦毗罗卫城释迦种。《大智度论》卷三,梵文大事等载其为甘露饭王之子。于其弟阿那律入佛门出家后,即治理家事,重佛之教法,常布施汤药、衣食等予僧家。

④染心:爱着之心、淫欲之心。

⑤五欲:为追求色、声、香、味、触“五境”而起的五种情欲。下文有释。

⑥族姓子:也作“族姓男”,即所谓“善男子”,为对信佛、闻法、行善业者之美称。印度有四姓阶级,生于四姓中之婆罗门大族之子弟,乃于诸姓中为最胜,故称族姓子。此外,族姓子一般指在家信男,然亦有用于对比丘之称呼。

⑦唐:徒劳、空、白白。

⑧苦阴:也作苦蕴,指人身。佛教认为人身是由三苦、八苦等所集而成的,故亦称“苦蕴”或“苦阴”。

⑨矟:同“槊”,古代兵器,杆儿比较长的矛。

⑩坞:小型的城堡。

⑾鉾戟:鉾,头盔,战时以御兵刃。戟,古代的一种兵器。

⑿脔割:分割,切碎。

⒀火爇:爇,焚烧。火爇即用火烧。

⒁高标:树的高枝上。

⒂枭其首:一种刑罚,把人头砍下并且悬挂起来。

⒃舍乐及无上息:“舍乐”,指舍二禅的喜、三禅的乐;“无上息”,息即止息一切诸苦,亦是佛所证得的寂灭境界。

⒄鞞哆逻:也作“鞞跋罗”(梵语Uaibhāra),山名,在王舍城。

⒅尼犍:也作“尼揵”“尼虔”等,为“尼犍陀”(梵文Nirgrantha)的音略。古印度六大外教之一,即“耆那教”。因其创始人名“尼乾陀若提子”,故也称此派为“尼犍陀”或“尼犍”等,常称其门徒曰“尼乾子”“尼乾陀子”等。

⒆不坐行:尼犍陀出家做沙门,专修苦行。“不坐行”盖为其中之一。

⒇亲子:即尼乾陀若提子。尼乾陀的母亲叫“若提”,意译为亲友。故尼乾陀可称“尼乾陀若提子”,也可叫“亲子”。

(21)频鞞娑罗王:也作“频毗娑罗王”“频婆娑罗王”等,佛在世之时摩揭陀国的国王。

译文

我曾听佛这样说过:

有一次,佛游化于释羁瘦,在迦维罗卫尼拘类园。

那时,释摩诃男在中食以后,一路游荡,前往佛陀之所。到后,他顶礼佛足,然后退到一边坐下,对世尊道:“世尊,我如此知解佛法,本应使我除去心中三秽:贪欲之心秽、嗔恚之心秽、愚痴之心秽。世尊,我如此知解佛法,然而我心中却又产生了贪欲、嗔恚、愚痴三毒。世尊,我这样想:我还有什么法未曾灭除吗?以致使我心中又生贪欲、嗔恚、愚痴三毒。”

世尊告诉他:“摩诃男,你有一法还不曾灭除,即你还住在俗家,没有诚心至意地离开家庭,无家学道。摩诃男,如果你要灭除此一法的话,你一定不能住在家中,必须诚心至意地离开家庭,无家学道。你因为有此一法不曾灭除,所以住在家中,不能诚心至意离开家庭,无家学道。”

于是,释摩诃男立即从座位上站起,偏袒着衣,合掌向佛陀道:“只盼世尊能为我说法,从而使我心净,解除疑惑,获得道法。”

世尊告诉他:“摩诃男,有五欲功德让人觉得可爱、喜欢、念念不忘,能与人们的欲心相应而令人快乐。那么,是哪五欲呢?即眼能视色,耳能听声,鼻能嗅香,舌能尝味,身有所触。由此能使王以及王之随从眷属得以安乐欢喜。摩诃男,这是尘欲之极,再没有能超过此的了,为害很多。

“摩诃男,欲患是什么呢?摩诃男,那些族姓子们,靠着他们的技术而得以生活、生存。他们有的从事农业,有的经商,有的学习文字,有的懂得算术,有的会工匠手艺,有的能巧妙地篆刻印章,有的会写一手好文章,有的造笔做纸,有的通晓经书,有的勇猛为将士,有的为臣事王。冬天来时,他们觉得冷;夏季到时,他们感到热。又饥又渴,劳累疲乏,被蚊虫牛虻等所叮咬,如此劳作,是为了图钱谋财。摩诃男,这些族姓子们,用这样的方法,做这样的工作,为了这样的目的。如果得不到钱财的话,就生出许多忧愁、痛苦、烦恼。就会变得愚痴,就会这么说道:‘全都白做了,白白辛苦一场,结果一无所有。’摩诃男,那些族姓子们,用这样的方法,做这样的工作,为了这样的目的。如果得到许多钱财的话,他们就会十分爱惜,小心守护,把钱财秘密地藏起来。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这样想:可别让我的这些财物被大王给夺去,被强盗给抢走,被火烧了,或者腐烂坏掉,或者丢失不知所在,总之,把财物放在外面是没有好处的,不管做什么,都不行。他如此小心谨慎地守护着他密藏的财物,但如果还是被大王夺去,被强盗抢走,被火烧了,腐烂坏掉了,丢失不见了,就会生出许多忧愁、痛苦、烦恼,就会变得愚痴不明,就会这样说道:‘如果有漫漫长夜,让人爱恋、思念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没有了。’摩诃男,如此的现法苦阴,因欲缘欲,都是以欲为最根本。

“摩诃男,其次,众生之因欲缘欲,是以欲为本,所以母亲和儿子诤斗,儿子和母亲诤斗,父子、兄弟姊妹、亲朋家族,相互之间,诤来斗去。他们如此相互诤斗完了以后,母亲就说儿子坏,儿子则说当娘的不好。父子、兄弟姊妹、亲朋家族都相互说坏话,更何况和他人呢?摩诃男,这就叫作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根本。摩诃男,其次,众生之因欲缘欲,是以欲为本,所以国王与国王相诤共斗,梵志与梵志相诤共斗,居士与居士相诤共斗,百姓与百姓相诤共斗,国家与国家相诤共斗。他们因斗诤而相互彼此憎恨,所以就用各种各样的兵杖器具,彼此相互加害。有的以拳,有的用叉,有的拿石头掷,有的以棍杖打,有的用钢刀砍。他们在相互诤斗时,死的死,伤的伤,其余则惶恐不安,极为痛苦。摩诃男,这就叫作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

“摩诃男,其次,众生之因欲缘欲,是以欲为本之故,所以他们穿起铠甲,披上战袍,拿起长矛弓箭,有的拿着大刀盾牌,参军入阵,有的用象来战斗,有的乘马,有的驾车,有的步军,有的把男女百姓弄来战斗。他们在相互诤斗时,死的死,伤的伤,有的惶恐不安,承受极大的痛苦。摩诃男,这就叫作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摩诃男,其次,众生之因欲缘欲,是以欲为本之故,所以他们穿起铠甲,披上战袍,拿起长矛弓箭,有的拿着大刀盾牌,前去侵略别国,他们攻破城墙城堡,与他国之军相战共斗。他们擂起战鼓,吹响号角,高声呼唤,有的用棒槌打,有的用头盔和长戟,有的用尖利的轮子,有的拿箭射,有的用乱石,有的拿大弩弓,有的用烧化了的铜珠子往敌人身上浇洒。他们在战斗的时候,死的死,伤的伤,有的惶恐惧怕,极为痛苦。摩诃男,这就叫作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根本。

“摩诃男,其次,众生之因欲缘欲,是以欲为本之故,所以他们穿起铠甲,披上战袍,拿起长矛弓箭,有的拿起大刀盾牌,潜入村镇,侵入他国他城,翻墙入室,寻找宝藏,劫夺财物。他们或截断国王的道路,或破坏其他街巷,毁坏村庄,破坏城镇,毁灭国家,攻破城邑。在此过程中,有的被国王或他人所捉,被施以种种刑罚,拷治鞭打:或被截断手,或被截断腿,或手脚全断,有的被割耳削鼻,或耳鼻全被割削,有的被分割切碎,有的被拔去胡须,有的被拔去头发,或者胡须头发一起被拔去,有的被关进槛笼,有的被衣服裹起来用火烧,有的被沙土活埋,有的用草缠绑用火烧,有的被放进铁驴肚中,或铁猪口中,或铁虎口中,加火烧熔,有的放进铜锅里,或铁锅中烧煮,有的被切截成一段一段的,有的被尖利的钢叉刺透,有的被铁钩子钩,有的躺在铁床上,被沸滚的油浇,有的坐在铁臼中,被铁杵捣磨,有的被大蛇咬,有的被皮鞭抽打,有的被棍杖敲打,有的被大棒痛打,有的活活地被吊在大树之上,有的头被砍下并悬挂高处。他们在此过程中,有的死了,有的恐怖害怕,极为痛苦。摩诃男,这就叫作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根本。

“摩诃男,其次,众生之因欲缘欲,是以欲为根本之故,所以身行恶行,口意也行恶行。到后来,他们就会得病,或倒在床上,或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种种痛苦交迫其身,承受极为严重的苦,而不许享有爱乐。众生如果有身恶行、口意恶行,在他临命终时,在前覆障,就像太阳行将落没,高山大岗的旁边,有日影遮挡覆盖大地。就像这样,如果众生有身口意恶行,在前覆盖遮挡,他们这样想:我本来就有恶行在前面盖着我,我原本就没做好事,造了很多恶业。如果使有些人作恶行凶,一味地犯罪,不做好事,不行善事,无所畏惧,无所依赖,无所归属,随处所生的话,我一定就生在那里了。即使他有后悔之心,但悔者也不得善终,无福而死。摩诃男,这就叫作现法苦阴,因欲缘欲,以欲为本。

“摩诃男,其次,众生之因欲缘欲,是以欲为本之故,所以身行恶行,口意也行恶行。因其身口意均行恶行之故,所以身坏命终之时,一定要到恶处,生到地狱中去。摩诃男,这就叫作后世苦阴,因欲缘欲,是以欲为根本。摩诃男,所以应当知道:贪欲是一直没有快乐的,相反是无数的痛苦灾难。多闻圣弟子不能明见真理,是因为他被贪欲所覆盖,不能获得舍乐及无上寂灭的境界。摩诃男,就像这样,那多闻圣弟子是因为有贪欲之心而退失所修证并转变其位地。摩诃男,我深知贪欲没有好处,却具无数痛苦灾难,我明了此如实真理后,摩诃男,我就不会被贪欲所覆盖,也不会为罪恶所缠绕,我就能获得舍乐及无上寂灭的境界。摩诃男,所以我没有贪欲,因此也就不会退失我所修证并转变我的位地。

“摩诃男,有一次,我游化于王舍城,住在鞞跋罗山中的仙人七叶屋。摩诃男,我在午后晡时(三时至五时)从静坐中起来,前往广山,在那儿见到许多尼犍外道,他们在修习不坐之行,所以一直站着不坐,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我去问他们道:‘众位尼犍子,你们为什么要修习这种不坐之行,一直站着不坐下,遭受如此的痛苦呢?’他们这样答道:‘瞿昙,我们有尊师尼犍叫亲子。他如此教导我们:众位尼犍子们,你们如果宿命中曾造有不善之业的话,因为修习这种苦行,恶业必定尽除。如果此身有善妙之行护佑,口意也有善妙之行护佑,就会因此而不再做坏事,不再造恶业。’

“摩诃男,我又问他们道:‘众位尼犍子,你们完全相信尊师的话吗?’他们又回答我道:‘是这样,瞿昙,我们完全相信尊师的话,没有丝毫疑惑。’摩诃男,我又问道:‘尼犍子们,就像你们一样,你们的尊师尼犍,本来曾经做下重恶之业,他本为尼犍子,死后现受生人间,出家成为尼犍子,修习不坐之行,一直站着,从不坐下,忍受如此之痛苦,就像你们诸位以及你们的弟子们。’他们又对我说道:‘瞿昙,快乐并不是因身心适悦而有,而是要因有苦才能得。就像频鞞娑罗王之乐,为沙门瞿昙所不如啊!’

“我又对他们道:‘你们真是痴狂无知,所言所说,毫无意义。为什么呢?你们既不善,又什么也不懂,从而不知时,就是说你们曾这么说:就像频鞞娑罗王之乐,是沙门瞿昙所不及的啊。尼犍,你们本应当如此问:究竟谁更快乐,是频鞞娑罗王呢,还是沙门瞿昙呢?尼犍子,如果我这么说,是我更快乐,频鞞娑罗王不如我的话,尼犍子,你们就可以这么说:就像频鞞娑罗王之乐,是沙门瞿昙所不及的啊。’那些尼犍子们就这么说道:‘瞿昙,我们现在问沙门瞿昙,是谁更快乐呢?是频鞞娑罗王呢,还是沙门瞿昙呢?’我就又道:‘尼犍子,我现在问你们,你们根据我的问题回答,众尼犍子们意下如何?频鞞娑罗王能得如意静默无言,因此七天七夜中获得欢喜快乐吗?’尼犍子们答道:‘不能啊,瞿昙。’‘那么,能在六、五、四、三、二或一天一夜里,获得欢喜快乐吗?’尼犍子们答道:‘不能啊,瞿昙。’我又问道:‘尼犍子,我能得如意静默无言,因此一天一夜中获得欢喜快乐吗?’尼犍子们答道:‘是这样的,瞿昙。’‘那么,我能在二、三、四、五、六或七天七夜里获得欢喜快乐吗?’尼犍子们答道:‘是这样的,瞿昙。’我又问道:‘众尼犍子们,意下如何?是谁更快乐,是频鞞娑罗王呢,还是我呢?’尼犍子们答道:‘瞿昙,像我们这样聆听并理解了沙门瞿昙所说的,是瞿昙更为快乐,而频鞞娑罗王所不如啊。’

“摩诃男,因此而知道贪欲是没有快乐的,只有无数的痛苦和灾难。如果多闻圣弟子不能见到如实真理的话,他就将为欲望所覆盖,被恶、不善所缠绕,就不能获得舍乐及无上寂灭的境界。摩诃男,就像这样,那多闻圣弟子就会因为有贪欲之心而退失所修证并转变其位地。摩诃男,我知道有贪欲是没有快乐的,相反只有无数的痛苦和灾难。我知晓如此如实真理,便不会为欲望所覆盖,也不会被恶、不善之法所缠绕,就能获得舍乐及无上息境界。摩诃男,所以我不会为欲望而退失所修证并转变我的位地。”

佛就是这么说的,释摩诃男及众位比丘听了佛所说的法以后,高高兴兴地遵守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