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冈顽叟 曾钝 编次

·益国周文忠公文并诗·<

玉和堂记

“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冥。四气和,为之玉烛。”此格言也。今夫美木佳花,在天壤间,气和而后生。人皆知春时为然,不知和气所钟,无时无花也。老叟既辟一敝庐,东为平园,[其]西北隅,隙地坦然,乃距北垣五十弓余二肘。为堂三间,南直唐虞二典阁,背为流杯亭。其深四丈二尺,博三丈七尺,崇二丈有奇。敞扉而凉,塞向而燠,可以纳四时之和气。散植红梅、辛夷、桃、李、梨、杏、海棠、荼縻、紫荆、丁香,冠以牡丹、芍药,此春景也。前后两沼,碧莲丛生,东则红芰弥望,榴花萱草,杂置其间,此夏景也。岩桂拒霜,橘柚、兰菊盛于秋。江梅、瑞香、山茶、水仙盛于冬,时花略备矣。至如佛桑踯躅,山丹素馨,茉莉之属,或盆或槛,荣则列之,悴则撤之,而种植未歇也。始造于庆元庚申七月,戊辰八月丁未与客落其成。共惟圣主在上,众贤和于朝,万物和于野,遂使皤然一叟得佚老于和气之内,故榜其堂曰“玉和”,志幸会云。时嘉泰元年也。

留题文氏双秀亭(三首)庚午 亭近市

身在江湖欲看山,山行还忆弄潺湲。

谁知里许双奇绝,碧玉青螺一望间。

汀兰烟树两佳哉,六曲幈帏座上开。

南浦彩云飞画栋,西山爽气在朝来。

澄碧修眉固自奇,只愁门外苦喧卑。

要知心迹双清处,须待人稀月上时。

此予少年逢庐陵永和镇文安国者,今三十六年矣。其子立方不远二千里携以相示。扬雄少作之悔,令威化鹤之念,徒耿耿耳。淳熙乙巳十月日书。后二十年,再观于平园华隐楼。嘉泰甲子三月望。

舟行忆永和兄弟癸酉

一挂吴帆不计程,几回解缆几回行。

天寒有日云犹冻,江阔无风浪亦生。

数点家山常在眼,一声寒雁正关情。

长年忽得南来鲤,恐有音书急遣烹。

乘成台观雪忆子上兄甲申十二月

南雪霏微积便晞,儿童只惯管中窥。

谁知今岁望不断,天与一台成此奇。

苔护屐痕毡叠叠,松垂谈麈玉枝枝。

团栾忽忆新令尹,天际帆飞归不疑。

夜直怀永和兄弟庚寅八月

玉堂清冷夜初长,风雨萧萧忆对床。

徼道传呼钟鼓密,梦魂那得到君傍。

永和镇曾筌季高明秀楼辛亥腊日

心得高明趣,楼开井邑间。

巡檐风与月,隐几水兼山。

景物因天巧,轩窗占地悭。

寒暄俱可至,徙倚不知还。

乙卯中秋,初夜见月,欲登楼而阴,五鼓,月色如昼

携壶拟欲上层楼,云掩冰轮且罢休。

谁料五更南栅路,却成邂逅好中秋。五鼓,如永和省七兄。

平园之北,有荷花数亩,张彦和兄弟以售于予。戏作

红红白白满芳塘,风度人言似六郎。

属我属君何必问,康庐莲社有周张。

本觉长老祖宏为老兄弟写真求赞,次七兄韵丙辰中秋

幅巾短褐雁行秋,不照青铜不倚楼。

今耄昔童无异性,世间寒暑任迁流。

平园老叟周某,敬读次对兄芙蓉绝句,叹服不已,效颦于后丙辰九月

秋花少似春花红,眼明见此木芙蓉。

斜临野水作清镜,似照晓妆浓未浓。

嘉泰癸亥元日,口占寄呈永和乘成兄

归田初不隔江淮,底事新元未往来。

赌酒弹棋真梦尔幼年与兄以此守岁,不觉天明。, 胶牙蓝尾亦悠哉。

莫思乐事年年减,且喜春花日日开。

兄弟相看俱八十赵永年通判每云:“硃书八十字于襁褓儿额上,欲其寿如此。”, 硃研赢得祝婴孩。

送曾公荐赴省试序

汉制,太常择民十八以上补博士弟子,郡国二千石谨察好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者,常与计偕。永和曾生公荐年十有四,已能修饰好书,昼夜勤苦,遂与儒先同上南宫,视汉人,年又少,未易量也。昔余与子中兄弟同乃祖季高兄弟四人,俱试秋闱,其后伯云、仲峻、叔瞻相继下世,惟余兄弟及季高华发相对,今殆五十年矣。因生录示举业,求余一言。既太息题其后,又将屈指计日,俟太常籍奏之报,举酒明秀楼,为季高贺。庆元乙卯十二月穀旦,前进士周必大序。

·东坡先生留题·

东坡先生秧马歌并引跋

过庐陵,见宣德郎曾君安止,出所作《禾谱》。文既温雅,事亦详实,惜其有所缺,不谱农器也。予昔游武昌,见农夫皆骑秧马,以榆枣为腹,欲其滑,以楸桐为背,欲其轻。腹如小舟,昂其首尾。背如覆瓦,以便两髀。雀跃泥中,系束藁其首以缚秧。日行千畦,较之伛偻而作者,劳佚相绝矣。《史记》:禹乘四载,“泥行乘橇”,解者曰:“撬形如箕,行泥上。”岂秧马之类乎?乃作歌以遗曾君,附《禾谱》之末。苏轼

春云濛濛雨凄凄,春秧欲老翠剡齐。

嗟我妇女行水泥,朝分一垄暮千畦。

腰如箜篌首啄鸡,筋烦骨殆声酸嘶。

我有桐马手自提,头尻轩昂腹肋低。

背如覆瓦去角圭,以我两足为四蹄。

耸跃滑汰如凫鹥,纤纤束藁亦可赍。

何用繁缨与月题,朅从畦东走畦西。

山城欲闭闻鼓鼙,忽作的卢跃檀溪。

归来挂壁从高栖,了无刍秣饥不啼。

少壮骑汝逮老黧,何曾蹶轶防颠挤。

锦鞯公子朝金闺,笑我一生塌牛犁,

不知自有禾駃騠。

右东坡先生苏公《秧马歌》真墨也。清都道士刘凝然将摹刻诸石,求庠纪其岁月。谨按:公以绍圣甲戌奉告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六月,道经庐陵作《秧马歌》遗曾君安止。后六年元符庚辰,被命复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始北还。次年建中靖国辛巳三月,复经庐陵,游永和清都观,喜谢道士子和童颜鹤发,而同生丙子,作诗赠之,且赞其真,及书“清都台”三大字。于是清都道士嘉公之惠,作堂祠公,而勒公诗翰于石。后公六十余年,安止之孙好古来为道士,携其家藏《秧马歌》真墨自随,清都复传宝之。又百余年至凝然,恐墨本岁久愈腐,或且为有力者取去,始谋刻诸石,意将与谢道士诗、赞同垂不朽,庶几永为清都之光华。美哉,凝然之志也!夫公之事业在当时,文章在后世,孰不知爱而敬者,而清都道士独爱公之深,敬公之至,世世不忘于公,虽由公惠顾之多,借重之久,而其景慕之诚,亦皆发于天性而有不能自已也。昔金山了元师留公玉带以为山门重,而清都道士独世世宝公文墨,视金山僧意趣自殊,清都道士其果贤于人矣夫!洪武二年己酉九月望,庐陵伍庠拜书。

清都观谢道士童颜须发,问其年,生于丙子,盖与予同。作诗留观中。

眉山苏轼

镜潮敕赐老江东,未似西归玉局翁。

羁枕未容春梦断,清都宛在默存中。

每逢佳境携儿去,笑问行年与我同。

自叹余生消底物,半篙清涨百滩空。

予与刘器之同发虔州,江水忽清涨丈余,赣石三百里无一见者。器之至永和解舟先去,予独游清都,作是诗。建中靖国元年叁月十九日题并书“清都台”三大字。

眉山苏轼敬赞清都观谢道士真

谢道士,生丙子,真一存,长不死。

欲识清都面目,一江春水东流。

滔滔直入江海,大至蓬莱顶头。

信国公文天祥次韵

江西诗祖早相逢,晚见儋州放此翁。

烟雨冥鸿万里外,风霜遗像一堂中。

归来铁汉论心好,惜不玉人携手同。

江水悠悠川溯恨,斜阳燕子倚秋空。

豫章山谷黄庭坚题逍遥堂诗

奔车争利鱼千里,满世成功黍一炊。

蔬食菜羹吾亦饱,逍遥堂下木辞枝。

辛酉年,山谷宰泰和日,经过逍遥堂所作。余后三十七年来宰庐陵,下满三考而告老,将归,别录此诗下。政和丙申闰正月二十三日双井寅庵黄大临书。

开国曾右司悦心讳镐登清都台近赋(三首)

兀坐岂不佳,偶出亦良适。

高台挹清旷,况此好风日。

俯怜地面净,仰爱松身直。

洒落万古秋,飞鸟度晴碧。

徘徊足瞻眺,萧散谢羁絷。

浮生渺尘端,一醉不易得。

古人岂其远,千载犹夙昔。

清风何寥寥,姓名台上石。

高台平野渺秋色,吊古风前愁欲曛。

今百余年无此老,后千万世有斯文。

夜郎能著李太白,天禄可怜杨子云。

世道悠悠一杯酒,是非从昔不堪闻。

清都台岁久荒圮,嘉熙重葺,以九月酹魁星,辄赋长句以纪佳集。

大江东下何壮哉,郁孤青原两崔嵬。

岂知凤山有奇观,清都并著苏黄来。

两翁骑鲸白云去,荒凉陈迹空莓苔。

朱栏碧甃了非昔,樵童牧竖争喧咍。

时时怀古一长喟,安得有客携樽罍。

诸公好事力复旧,共葺栋宇芟蒿莱。

一朝翚飞出林杪,四面山色如屏开。

况当三秋刷劲羽,邂逅九日登高台。

天风吹桂发浩荡,百斛满载冰雪醅。

饮酣豪气正激烈,不管落月当华榱。

侧身北望一含怅,烟尘渺渺离鸿哀。

决科岂是温饱具,济世须仗英雄才。

嗟予摧落铩羽翮,虽欲从臾惭虺隤。

因思两翁百世士,斯文光焰烛九垓。

惠州涪州穷到骨,当时万牛挽莫回。

独留清名闹今古,区区荣利真飞埃。

至今遗迹遍白下,此台可压名难摧。

益知人生重植立,苟得仅可骄群孩。

我愿诸公景遗烈,百年古意须封培。

君不见台下苍松五六辈,元祐家风凛然在。

区易白题凤冈精舍

凤冈精舍郁盘盘,宛似春风古杏坛。

老树不随前代废,香芸留接后人看。

朝阳周凤何年绝,夜雨秦灰万劫寒。

况值文明丽区宇,拟从诸老日盘桓。

又题读书台

丞相当年此读书,登临遗址漫踌躇。

香芸满地闲朝露,古树摩云接太虚

事业至今垂简策,声名自昔照璠玙。

我来正值薰风急,满耳蝉声似昔初。

又题监丞公祠

旌麾满天地,橹高艅艎。

国势已如此,庙谟弃封疆。

深城本汉地,议割和金商。

先生拂辅弼,乃有终身殃。

自从一受命,誓与此城亡。

正言何激切,高义凌秋霜。

深城一朝陷,视死如归乡。

风云黯无色,日月潜精光。

朝廷褒忠烈,祠宇临周行。

后嗣虽寂寞,贰室承其臧。

我来谒公像,正值东风凉。

闻之里中人,犹能记其详。

顾瞻嘉树林,松柏犹苍苍。

门前有江水,万古流其芳。

蒋翘之题秋月寒江亭(二首)

六曲阑干俯翠流,江清月冷不胜幽。

蛟灵泪滴冯夷国,兔魄寒侵蜃气楼。

水调不知何处曲,钓丝深浸碧潭秋。

分明一段烟霞趣,只欠严光古钓裘。

谁发箫声水槛傍,碧流如练月如霜。

六窗透影露华净,独鹤横空秋思凉。

光泛玉蟾轮易满,气连银汉路何长。

当年遗概今犹在,一度登临一感伤。

·十五咏文·

凤冈精舍记

谢 矩

三代以前,教在人心;三代以后,教在学校。越自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继天立极,非无教也,大朴未散而人心淳,熙熙皞皞,比屋可封。司徒典乐之教,亦因民性之自然而导之耳。三代而降,朴者浇而淳者佻,结绳之不得不为书契,木处穴居之不得不为宫室,而王宫国都、闾巷之学侈矣。殷因于夏,周因于殷,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学校之教,所系之重如此哉!而自闾巷之学不兴,教之所被,盖有不能使人心一归于厚者。于是仁里之俗,有能周旋于俎豆间,以一振其浇佻,不尤贤乎哉,永和距郡城半舍,山水明秀,地曰凤冈,扶舆之钟,素多巨卿文儒,尝建孔圣燕居殿,榜曰“凤冈精舍”。春秋朔望,率乡人子弟讲肄,盖将循蹈乎义理之场,遵游乎矩度之域,以为成德之归,仁里之俗,信乎其彬彬也。岁久,栋宇圮毁。洪武壬午之岁正月朔望,合里之士行舍菜礼,顾瞻殿堂门庑之摧颓,莫不叹曰:“讵可奉申申夭夭之容,而殿宇摧颓若是!”即思为之葺理。遂择士之猷、公而敏者,得宋右司悦心曾先生之裔子鲁董其役,里之士咸相之,且各捐资为之倡。涓吉肇事,抡材鸠工,而文化之所渐被者,无有远迩,悉协力助其成。梁木之攲者正之,缺者完之,朽者更之,瓦甓之疏陋者密之,丹雘之漫漶者涂墍之。足其所未备,增其所尚遗,笾豆罍爵之器,几席床坐之具,靡不毕设,祀先进先贤,祐善俱有次。庖馔有所,贮器有室,竖碑有亭,垣墉四周,实坚且固。又构牌楼二于衢路,揭凤冈之阳暨“凤冈精舍”大书于衢路以表之,俾来游圣人之门者知所以起敬企焉。计为材木、瓦甓、丹雘工食之费者,凡若干缗。子鲁之董是役也,规画有方,临莅有严,晨夕展力,不厌不弛。越明年癸未,永乐改元之初,厥既毕工,梁栋翚跂,丹雘焕烂,仰瞻睟容,如在阙里。嗟乎!事之兴废有其时,而兴废要有其人焉。计精舍肇基于上市易氏园者。元之延祐庚申,广州推官陈孝祥、应昌府判杨应星徙至中市草堂废祠者。大明洪武癸丑,局使钱塘魏德基、庐陵知县王泰也,越廿年甲戌,里之士吴楫令淮安之盐城,尝捐俸若干修葺。工既兴,未就完美。迄今又九年,修葺之工载施,适际圣天子践祚改元之初,文教聿新之日。董是役者,又得夫才猷之良,信乎废兴之有其时,而兴废之有其人也!矧今文治之敷,内而成均,外而郡邑有学,以伦谊正人心,以礼乐厚风俗,而乡学独见于永和,虽前代之流风余韵犹有存者,而仁里之俗有可美者,厥有由来矣。余以衰病余龄,自黉泮归休,时得与诸士友从容俎豆,讨论切磋,以涵泳夫诗书之泽,以薰陶夫盛世礼乐之化。俾后之获跻燕居宫墙者,皆有所感发兴起,不独礼义之教见于此屋,殆贤才班班且为国家歌台菜之诗也。昔文忠欧阳公记郡学,谓“道德明秀可为公卿”,余又于永和见之。里之士友请以重修岁月识于石,遂书其捐资助修之士姓名,具勒于碑阴云。

读书台记

吴师尹

庐陵永和镇,是为故相国周文忠公之里,里有石甃隆然,相传为公读书台也。按文忠公登宋绍兴廿四年第,继擢词科,淳熙间由参知政事知枢密,由枢密使拜相升少保益国公,文章、事业炳炳琅琅,于今二百年矣。代迁世远,其故基遗址为民居、僧舍,为蔬畦、麦丘,亦势所必至也,惟读书台岿然尚存。异哉!盖台近曾氏宅,故得不毁。吾尝访是台,古砖碧藓,宛然如新筑,纵横各寻有四尺,崇六尺有咫,意必文忠公辞相位归休日所创。询之遗老,则公未第时读书所也。公自少有大志,其所读书皆修齐治平之要,岂俗儒记诵词章比哉!既而登高科,历显仕,伟然三朝贤相,皆所读之书所为也,台岂可易视耶!虽然,微曾氏世爱护之,则亦夷为丘墟,鞠为榛莽矣。永和以文忠公而显,公之台又以曾氏而存,信非偶然者欤!曾之裔有曰思济者,和而庄,恭而有礼,于是台尤加意焉,缺者完之,芜秽者剪剃之,俾前贤遗躅弥久弥彰。贤矣哉,思济之用心也!吾闻曾氏素为里著姓,六世祖兟,当宋嘉定间与其子镐同及第,子尤显,官至朝议大夫,知袁州,迨思济又五世矣。非世衣冠,曷能存二百年丞相之台耶?吾于是深有感矣。昔诸葛武侯有读书台在沔,自三国至迨今,世变凡几,吾不知沔之民有贤如曾氏者乎?夫瞻河洛者思禹功,望岘山之碑者必为羊叔子兴怀,则登文忠公之台者,能不以文忠公为念哉?昔为周氏台,读书者相国也。今为曾氏别业,读书者有其人乎?圣贤书人皆可读,相国台登者皆可读书。能读古人书,皆可以古人自期也,后之人岂无以读书昌曾氏者乎?思济求余文为记,余嘉之,故乐为书之。

欧阳监丞祠堂记

欧阳巽斋

靖康建炎间,庐陵郡死国事者二人:欧阳公死燕山,忠襄公死金陵。死一尔,有异焉:杨公死城,欧阳公死使命。死城,故事平,得即祠其所;死使命,故无所于祠。岂惟无所于祠?虽所居乡,未之祠也,兹大缺典百十有六年。其从孙文龙始得地于慧灯寺之傍,屋之,率宗人俎豆焉。书遗余,愿有以记。有谓余曰:“欧阳公诚死使命欤?致命入敌国,不我从,死之,义也。公之往也,吾国则有辞焉。虏焰方炽,京师方急,三镇虽天下根本,不敢爱也,以是纾祸,且为后图。公奉命割地,可也。既[至]深,军民固守不下,公知人心未解,即反其辞告之曰:‘朝廷为奸臣误至此,若等宜忠义报国,吾已办一死矣!’虏酋怒,执杀之。此之谓违使命以死,非死使命也,义欤?”余曰:公得死,尚何言?当崇政殿之问,渊圣非决有弃地意,公亦力言不可。且谓:“战败而失其地,他日我师取之,直;[举以与之,它日我师取之,曲。]”时宰既诋其说,又强以行,大类汉遣狄山秉障,事不出武帝而出张汤尔。使公竟致使命,不死矣,而岂公夙心哉?当其慷慨城下,痛哭以勉守者,但见有吾心,不见有使命,非违使命也。此时宰之命,非君父之命;此君父之命,非宗庙社稷之命也。臣受命于君,君受命于宗庙社稷,扬扬出疆,举地以与人,曰“有使命在”,吾为宗庙社稷惧矣。使皆类此,一隶可办,何以知义之士大夫为?古语有之:为人臣而不通《春秋》之义,守经事而不知其义,遭变事而不知其权,故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则专之。”当时人心如此,使所在皆固守不下,其纾祸不犹愈于割地耶?况不可割,吾前言耶。夫前言忤时宰意,一宜死;知不可,顾不得已为此来,二宜死;固守不下者,何人?今摇之使背国归虏,予何人?三宜死。死而死尔,万一觊吾地之存。夫义无定名,要于忠;忠不小谅,归于为国。公得死,尚何言?公讳珣,字全美,郡之永和人。登崇宁五年进士乙科,历仕忠州教授,知杭州盐官县,罢。起,授南安军司录。以监司荐,如京师,遇国难。及出使,进秩朝请郎,加将作监丞。公有子衮,夭而不嗣。绍兴中,上录公大节,官其婿临江曾敏恭。故曾为祠于里之荐福寺,今像则文龙从寺识之。堂既成,尚谋结屋于左右,使子孙读书其中而奉其祀。故乡之好义者,出力以相助,而州家亦颇补其不逮,是可以观人心矣。呜呼!公死何地?公像在此,公子为谁?公世有祠,今其地址通衢,面大江,停车舣舟,顾瞻而徘徊者,尚其念曰:“人谁无死!”

清都台记

欧阳采

英宗践位越三载,朝廷清明,海宇晏静,道贵冲漠,德尚恬旷。皇心无为,因举天下寺观各有可革者,剗其旧而揭其新,将欲启生民之耳目有所观望,而相与归于希夷无事之域。庐陵自城而南曰永和镇,滨于大江,民室相属。有老子庙曰西台,地势爽垲,殿宇严峻,出氛埃而绝烦嚣,为真仙所宅之地,最为佳处。一旦敕书以清都赐号,人莫不宜之。道士陈君日新与其徒得其名而喜,而又因人之悦,于是募民财,竭已槖,共得钱三十万。乃购东南荒翳地,披荆榛,运瓦砾,窊者平之,突者下之,因高揆向,命工度材,经之营之,不日大就,涓辰落成,命之曰清都台。台之下,俯视回塘,秋水碧色,芰荷菱荇,参差相映,清飔徐来,香馥不断。披衣微步,尘客俗气,不觉洒然其去体。游鱼,飞鸟翯翯,可羡而不可钓,可狎而不可网,翔集上下,如适无人之境,虽江湖山薮之乐,不外是矣。塘之上,古木排青,修篁擢秀。名葩异卉,列行而周布;假山怪石,嶙峋而对峙。援琴缓歌,命觞雅饮,醉带廓落,渴襟淋漓,心迹两忘,恍然自疑其身泛洞庭之上,而寓峨眉之巅,此不可得而知也。若夫雾霭开而天地宽,云气嘘而风雨作,阳鸟出没,升扶桑而入虞泉,野烧纵横,过别山而隔流水,兹又见于台之外也。目力可竭,景物无穷,变化不同,图写难尽。今有人富财千万,其心犹以为慊,徒能深室屋、严菌窖,以备盖藏而已,其肯辟亭宇、敞台榭以延暂欢?惜夫,凿智以伤生,役物以害性,以至老死而不知其非,何其愚且蔽也。如陈君者,年高而道充,身闲而志逸,居于淡泊之地,而又能探奇选胜,以为燕申之所,浩歌长啸,日从容乎其间,岂非全真达理之士哉!来求予文,予不独嘉陈君之所为,且欲使愚者蔽者有所开激而少舒其心,此予之志也。时治平四年十二月十五日记。

监镇祠记

谢 愿

监镇祠者,永和税务使之祠也。公姓柳,名瓘,字公玉。至元丙子,大元大军至吉,城陷,太守周天骥纳款。乡有张云者,怨军士掠其室,集众报仇,欲经永和。公乃一面申报,一面作大筏,告以若经永和,则事觉而大皋不可渡;若乘筏东下,则事不可知。云然之。时诸官醉卧营前南塔寺钟楼,乃焚楼。城中见火,悉出。云败死,众溃。城中果疑营前及永和人举事,欲尽诛。得状,乃知非永和之罪,惟营前血洗无遗。乡人德之,立祠于[此]务以祀之。呜呼!公以监镇来永和,其爵禄固不足以为公荣,其立心操行而见公之正。若公不飞书以捷报,不乘筏以指使,而永和甘受其血刃矣。公之德,仁人士君子之行也欤!是时,云不自揆量,以一时之怒而干六师之勇。云之死者固宜也,营前之死者非命也。惜乎!公执两端,不能谏云于未作之先,使云得完其生而民不遭其戮,则公之功犹大,岂止如斯而已哉!虽然,公之德在人心,犹水之在地中,无往而不在。祠之祀事,殆与永和并传于不朽也哉!于是里士曾公子鲁征余述公之迹刊于志,遂摭公之实为序云。

本觉塔序

区易白

东昌本觉寺在上市,南有塔,唐开元时所创也。高仅二十仞,朴而不华,历风霜兵燹,岿然独存。其事始则不可考。其北则有凤冈精舍,乃圣人燕居之所,东昌士子岁时习礼焉。乡先正厘东昌之景为十有五咏,歌咏胜概,以为斯塔当精舍之南,锐而修,卓而直,类而文笔。自燕居南面视斯塔,则如载笔参乎其前。释氏梵仪,则蔼乎燕居之下,乃用夏变夷之意。是故宜咏也。况山川磅礴之所钟,扶舆清淑之所萃,其有不妙合而凝者乎?士生其间,以文学跻膴仕者,若平园公之从容庙堂,监丞公之慨慷就死,是皆大忠大节,贯日月而耀简册,岂小丈夫倖倖自好者可比论哉?自是而来,以文章致显达者,代不乏人,皆东昌之胜使之然也。由此观之,斯塔有以与有征焉,其间士子尚宜勉之。是为序。永乐癸巳秋,南平区易白撰。

秀水沟记

吴 祯

吾永和为古名镇,其胜概之美不一。如秀水沟,出自镇南之龙窟,相传如玉带之光莹,故水之流,萦回曲折,旋绕十余里。文氏世居其上,获钟其秀而生者,文山天祥也。父乃徙居富川,遂为富川文氏。天祥仕宋为名臣,其大忠大节载在史册,皦然与日月齐光,奚待余言哉!秀水之源,自天祥死,而沟之水竭而不流。虽诸儒之有咏,世更代革,而未有述其水之由发与竭者。至永乐癸巳,里曾氏子鲁甫求予为说,刻诸志中,以传不朽。抑尝闻道州之境有曰濂溪,至周子生而溪之水为之竭而不流。故周子之学有声于宋,二程得之,启圣门千百载道学之传,岂非钟其溪之秀而致是欤?然吾永和秀水之秀,钟于天祥者,以忠而名于后世。二贤之生,皆因钟水之秀而有名,安得不援以征夫水之秀钟于人者有如此云。里人吴祯撰。

佛姥墓序

蒋源子常

世间皆谓浮屠绝伦类而不知所以事其亲,过矣。夫浮屠之事,岂皆无可取之行哉?余庐陵之永和镇,有地曰寨前。地有墓,嶐然临于道,傍有碑碣其上。迹其实,乃宋定光佛之母葬于是也。定光距今二百余载矣,而人之过其墓,犹知所以敬其母。虽樵牧童竖,且不敢犯其区。问之,则曰:“此佛之母也,不可以或怠。”墓之居人,岁时吊祭,如悲其母。噫!一浮屠者,殁于二三百载之上,而能使人敬其亲于二三百载之下,亦可谓善事亲矣。今之人非惟不知事亲,而且贻之忧辱,视浮屠之亦可少愧焉耳。或曰宋元盛时,墓常有白莲产其上,意其事亦或好事者之论,故并言之。里人蒋源子常撰。

金钱池记

郭参子鲁

金钱池者,东昌白鹤山清都台之池名也。曷名曰金钱?相传为苏内翰、黄太史二公,尝游戏于台,掷金钱池中,后开花为金钱状,且验其所化,与世金钱花不同,由是而得名焉。二公虽已仙去,而台池并存,其花仍复岁开。予尝稽《方术传》,若黄初平之叱石成羊、耿仙人之削玉为银,虽皆一时之幻,而不济于世用。噫!二公以文章学问并称于世,而尤能以胜迹相传不朽,殆亦仙之俦者欤!虽然,台因池而胜,池因二公而得名,亦犹山若增而高、水若辟而广,则斯台斯池与白鹤相为悠久,其视黄耿之徒,尤有愧于二公也。是为记。永乐癸巳秋,里人郭参子鲁撰。

金凤桥序

谢忱伯恂

永和逾江以东曰金凤山,世传有金鸡鸣其上,仙人炼丹之所。扶舆清淑之气钟于人,坡陀绵亘之势,浮岚晚翠,千态万状,水光山色,举集目前。市之中有桥,而山之峻拔,水之汪洋,悉归乎桥之领览。桥与山对峙,遂以桥亦名曰金凤。然居民蜂聚,冠盖相望,而使轺宦辙,往来络绎。秀水环其下,如玉带莹澈,不可窥其涯涘。故士生其间,皆彬彬雅饬,忠概节义,照耀史册,由乎秀之钟。而有朝阳梧桐之鸣出于其时,但未见其亭之翼然,使来者有相如题柱之志,徒切企慕而已。余姑序其略,俾观览者有所考焉。

莲池街序

于闳公启

余尝侍先君子,陪诸乡先达,论永和胜景,题品十有五,其一曰:“莲池街在桐木窑,因有莲池而街得名,盖池滨街,故云。”莲池者,宋丞相必大周公致政归时,凿池袤仅半里许,种莲数斛,以为游观之乐也。虽然丞相薨几二百余年,而池析为民业者数家,莲之亭亭者随以毁矣,街之往来者尚若昔。丞相在朝,雍容庙堂,引进善类,功名满天下,荣耀显闾里,谁可得而比拟也哉?及归休,不他嗜而嗜莲。莲,濂溪周子所谓花之君子者,夫君子才德出众之称。丞相爱莲,其思君子也。岂徒思之?犹得君子以资国家之用。其致君泽民之心,老而弗弛。视他相当此之际,不知其能果然欤?呜呼!丞相远,莲池犹存;莲池虽废,街犹存;街存,则丞相之志操殆不泯焉。兹因里友曾子鲁氏与余考之,余愧不能悉知,姑述闻先君子同乡先达之论以复。永乐癸巳夏六月八日,里人于闳公启撰。

秋月寒江亭序

刘鉴孟清

予尝阅《东昌志》,见志中凡载东昌之景一十有五,而秋月寒江亭其一也。亭盖宋右司悦心曾先生所建。先生殁,亭亦随毁于兵。然区区一亭,而能著见于二百余年之久者,岂非以先生乎?先生以德行文章,列侍从而守大邦,名声昭于当时,事业见诸史传。致政之日,作是亭以为游息之所。其规模景象,虽不可见,然履其故基遗址,扩月色之光华,视水光之清澈,非惟可以想见昔时之盛,而且可以观先生名亭之意,其油然之怀,岂非所谓可与天地造化同流者?呜呼!先生不可作矣,亭毁不可见矣,而先生之文章德行岂可泯乎?亭虽毁矣,知有复之者,必先生之子孙也。 《传》曰:“公侯子孙,必复其始。”予于斯尚有望焉。同邑刘鉴孟清撰。

坡泉亭记

钱 宰

古之先哲,其所游历之地,虽去之千数百年,人犹想其风烈而不能忘。是前人之令闻令望,固足以炳耀来世,霑溉后人,而垂之无穷焉,俾后之人景仰之而恒志于怀,其尚贤好德之心尤可嘉也。昔东坡先生南游江右,过庐陵永和镇,游清都观,经凤冈坠履焉,作而曰:“此地有甘泉,而我适遗履于是,异哉!”时凤冈之人方苦无水,闻公言,相与凿地穿井。继以无水告。公曰:“凿井见石,甘泉出焉。”已而果然。水味清冽异他井,里人名之曰坡泉。于处士从龙,世居泉上,闲筑别墅于井之左偏。远挹云山,近瞰烟水,苍林茂树,嘉花美石,列植于处;商彝周鼎,法书名画,环布其中;好风晴日,宾客之往来,相与觞酒赋诗,说礼乐,道古今,凡目之所睹,耳之所闻,可以名轩宇者皆是也。从龙一无所取,而名之曰坡泉亭,其景仰先哲之心何如哉?虽然,东坡先生道德文章如长江大河,变化无穷,岂拘拘于一泉哉?吾尝观坡翁《韩文公庙碑》,谓:“公之神在天下,如水在地中,无往而不存也。”凿井得泉,而曰水在是,岂理也哉?以是说而观之,吾恐坡翁之神明不专在是井也。然庐陵之人,见井而思坡翁,亦犹潮阳之民之思文公然。盖其思之之至,焄蒿凄怆,若或见之。于处士殆将因井泉之微,而见坡翁道德文章之大全焉,其尚贤好德之心为何如哉?时洪武甲子夏五月记。

绿野坊序

里慧灯寺泰上人,去乡三十载,游四方名刹,参其禅学,戒行既修,主藏于今天下禅林。洪武初元,奉使命,来大江之西,植其教道,因留故山。学佛者仰以为南禅领袖,里人拟之宦游昼锦。上人本姓谢氏,号东山师,家居绿野坊。坊乃宋丞相益国周文忠公归休时,慕唐裴晋公绿野堂之意,故名,且作大书,为屋揭扁以表之。代更相门,为庶子孙它徙。府第易主,为民居,为释庵,为墟,为畦,坊屋也随毁。元泰定甲子,里之士尝重立焉。曾未三十余年,海内乱兴,坊屋复毁于兵,赖居民宝藏书扁。及兹一纪,而上人来归,彷徨巷陌间,则坊屋毁矣,室居荡矣,骨肉止矣,有测测不胜之感。访于居邻,则知书扁具存,乃慨然曰:“我当为屋以揭焉,是所以识丞相所居也,是所以识吾家世居依于是也。使绿野书扁有一日之存,则吾谢氏亦获托丞相以为悠久,又何其幸也!”居邻闻其言而韪之,咸乐相以成。不日而础柱分植,檐牙骞举,扁书烨然。过者顾之,犹想象当时旌节归休之盛。里之士君子为歌诗以美之,而属予首简。予惟上人寄迹方外,宜乎一视空幻,事物举无所系于心,而乃能惓惓不忘乎其先,推以不忘乎乡衮,思所以相与为悠久者,可谓释氏之秀而家之孝子、乡之伟人。自是而居同里者、境相邻者、四方往来者、道吾乡者景仰绿野,知有丞相,即知有上人矣。况丞相之勋业不泯,绿野之山水如昔,虽古今异世,废兴有时,必犹有鬼神洋洋如在,谢氏之先,获仰望休光于冥汉间。上人虽方外士,于此诚宜有所感动乎!上人别,将之南京。南京,士大夫之都会,必有慕丞相千载下者,闻斯言,将亦为上人重。时洪武己酉暮春叙。

辅顺庙记

周必正

天以日星为号令,故观逆顺而知灾祥;地以山川为标准,故察动静而识休咎。人生乎两间,死则为鬼神。虽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而福庇一方,威镇外侮,亦存乎肹响之中。惟其生也趣向不同,则为神也感应亦异,斯必然之理也。吉州永和镇有庙曰王仙,旧无记录。后周显德五年,始有神之族裔创为之碑,云神姓匡,讳和,长安人。唐贞观中,年逾六十,与其叔智属意轻举,弃官远游,南至庐山。或告曰:“此阴山也,不宜学仙。”后乐泰和王山之奇秀,止焉。绝粒修真,果有所遇。其叔寻以中元日受天衣而上升。神以后期,嘱为地仙,次年七夕亦尸解。今山有庙,真身在焉。手植佳木,皆参天。前涧后冈,面势旷爽,所筑三坛尚存。又有丹井、龙潭、钓鱼台,皆故迹也。昔刺史严公以岁之不和,遣官致祷,行次瓷窑之小湖团,人马辟易,若有诃迾而不得进,即其地祷之随应,遂立屋以祀之。今庙是也,亦置坛焉,香火自是辐辏。去旧祠涉江而南,凡五十余里,神其有意于斯民,故不使疲于往复,且存故居之清虚也耶!皇朝景德中,瓷窑始置官吏,为永和镇,秀民大家,陶埏者半之。无高城深池而盗不能犯,窑焰竟日夜而火不能为孽,水潦大至而不没,疫疠流行而亟禳,此消患于未形者也。逮建炎改元,凶寇谋以岁暮纵火肆掠,夜许宰大牲以卜于神,增至数十,不许。又欲用人,凡十七卜,终不许。寇怒曰:“然则于尔乎!”取之,一卜而许。即毁神像以行。移寇曲塘民家,主既就缚,尽索货财囊贮急趋。其主偶得利刃,断缚而追之,睹重负为殿者,推刃以截其喉,余人愕视植立,因得使连颈就戳,而断喉者即毁神之人也。三年,虏骑南侵,所向无不残毁。尝分屯于市,掠金帛,系子女。欲去,或走叩于庙,风雷暴作,沙石飞走。虏策马奔迸,尽弃所得而告人曰:“旗幡绛空,不可留也。”乱定,人相与言之官,转以上闻,乃赐庙额曰“辅顺”,盖绍兴五年也。大抵神之为德,本期精练道真,而功利存于血食,故平居以慈惠为之先,不专威怒,而穷凶极恶亦所不诛焉。至十五年,众又以前后灵应申言之,初封威远侯。事迹浸显,请者不辍。隆兴二年,加“肃应”二字。庆元四年,又加“英格”为六字焉。纶言既至,民大和会,欢忭歌舞,如侯复生。乃嘱亲友、乡贡进士胡秘有请于予,欲侈上之赐而彰神之德,镵丰碑以纪之。予家自靖康南渡,往来于庐陵者三纪,又聚族于永和者且二十年,赖神之庇为多。淳熙丙午,仲兄宗院尝合众人之力,增焕庙宇,已成而未记。去秋,予欲登王山,遂谒旧祠,结束未行,梦寐已通,因亲得以所闻询之耆旧,兹故并记其略,且系以词,使人欢歌而乐之于千万祀。其词曰:

江悠悠兮玉虹,道宛宛兮卧龙。松青苍兮荫户,殿突兀兮撑空。神将朝兮大清,俨环佩兮肃恭。参蓬莱之仙御,驾阊阖之罡风。疏献替而上陈,降灾祥兮必公。神倐返兮灵祠,敛威福兮用中。马班班兮喷玉,旗猎猎兮翻红。散兵疫于无方,宁水旱与螟虫。调五风而十雨,茂禾黍之芃芃。工埏陶而倍息,野耕获而劝农。宜帝心之是嘉,锡恩言而遹崇。粲明月之当天,想登坛而受封。分桂浆于北斗,颁蕙肴于天饔。逮晨光之入牖,映瑞烟兮郁葱。纷四民之和会,奠百嘉兮洁丰。庭喧轰兮箫鼓,巷奔走兮儿童。神醉饱兮安安,民奉承兮益忠。勒坚珉而纪事,侈嘉号之增隆。惟尔神之宅心,散道妙以为功。不私己而病人,宜昭报之在躬。亶福我而寿我,罔时怨而时恫。惟尔民之有依,保康娱而始终。竭尔诚而致格,端尔行以潜通。业视履而考祥,戒非辟之召凶。传子孙而有永,沐神贶兮无穷。庆元四年仲秋记。

附:跃津馆说

周 纪

辅顺祝史刘世荣,筑屋为秋闱士友乞灵之所,且图禹门龙浪于壁,求名于予。予告之曰:“此意嘉矣。盍思有以称之?按《三秦记》,龙门一名河津。去长安九百里,水高绝,龟鱼莫能上,上则化为龙。又张华陆机龙跃云津。若名以跃津馆为宜。”予愧不学困顿,惧不书扁。世荣可持此说扣之巍科乡达,力丐椽笔以华其庐,庶几终成世荣之美意。宝庆改元龙飞,天子兴贤之岁上元日,周纪书。

辅顺庙重修记

王伯贞

永乐五年春,东昌士友曾子鲁以书致辅顺事实来请曰:“匡仙庙食于兹,自周显德至今垂五百年,其威灵赫奕,肹响潜通,所以福吾民者犹一日。然祠宇荒落,肖像昏翳,虽晨钟暮鼓,幡幢罗列,而尊严或亏于瞻望,崇高或惧于震凌,殊不足以彰神威而答神贶者也。乃率里之士庶萧立敬等,裒材命工,撤而新之。起自前棂星门,止于后宫,悉皆修理。正殿之左,原有奉亲殿一所,寝殿之左,原有夏景池亭,往年坏于洪水,今又创以补之。庙之神像,凡几躯剥蚀者饰而完之。累朝封诰,其存而可辨者装裭之。供神之器,缺者增之。实录大夫士所歌咏者,锓梓以传。自永乐丙戌正月至今丁亥九月,始落成焉。庶几延灵祚于久远,祈茂祉于无涯者乎!用陈其梗概,敢请记之。”余惟天地之道,发生万物而不息,辅顺学道以为神,其有得于天地亦如此,故能御大灾,捍大患,保障斯土,随感而应,弥久而弥彰。是亦将与天地同其悠久,使人有所依归,则庙之重修宜也,可不记其实以传于千万祀哉!董是役以底于成者,子鲁也。若夫施财效力、工匠之用、姓名之纪,则具之碑阴,兹不复缀也。永乐丁亥,中顺大夫知琼州府事王伯贞撰。

·仙释题品·

清都观记

单 暐

镇距城十有余里,濒江带山,聚为井落。俗以凿山火土,埏埴为器,贸易于四方。瓦砾尘埃,所在如是。然有观曰清都,有足佳者。予游是观,爱其宽闲清旷,有尘外趣,询于主观道士谢子和者,始得其故。盖肇后唐保大之间,有古石基焉,广逾数丈,高止数寻,远望突兀,乡老世传为西台,旱潦灾蝗祈辄感。五代以来,荒芜湮没,无足闻者。宋兴,自太平兴国之明年,乃敕天下灵祠古迹有以为民福者,命有道者居之。是时,庐陵境内始得王仙观道士萧德元者,剪茅结宇,修奉于兹。三农有祈,多赖以济。太守疏其状以闻,由是赐号曰西台观。至英宗即位,更治平之明年,例易天下旧号,遂赐清都焉,迨今三十有余年矣。迹其所以卜相启辟,占形势而就潇洒者,实自子和。乞志本末,使来者有考。予谨按道家之说,所谓清都者,乃九天之上,三清玉皇之所居也。碧落中天,列星辰极之所环拱;江河淮海,川渎灵神之所升降;嵩岳泰华,洞府仙官之所朝会。乘风马,驾云车,雷奔电掣,以望玉京金阙于缥缈之间。人莫得见其尊严,岂人世耳目所敢知哉!一旦赐以是号,若自天降。子和乃因故基,复又增辟南北相直几八十丈,东西半之。于是剔菑秽,剪荆棘,望山潴水,鸠工度材,为之台阁、轩亭、池沼、庵室,非惟足以自适,又以适来者之意。故自坛而南为三清殿,自殿而后为北极阁。自南而东有景虚旷,为逍遥堂;面南而后有室虚白,为观复堂。自观复堂而前,有堂,四壁森然,绘洞天之像。顾瞻仿佛,使人企慕而欲追蹑于茅许萧梅之徒者,为清都台。台之前有方沼,跨沼有堂相揖,为集庆堂。堂之上有阁翼然,飞甍华榱,势若踊跃,而中绘四圣。前向北辰极,为朝元阁。自阁而南,枕流而东楫,为观鱼阁。有堂在内,可以谢事而养年,为葆真堂。有庵晦藏,可以得道而葆光,为泰定庵。自池而北,水泉清浅,可以濯缨,其亭为清漪。自池而东,松林竹径,青葱交映,其亭为秀绿。凡是数者,皆有佳趣寓焉。游人至此,洒然爽恺,不知其身之在井邑。此其观之大略也。尝谓道不在景,因景有以乐道。苟非悟道之要,则虽适庐阜,造衡岳,隐嵩少,游洞庭之幽,陟三峡之险,以至浮东海,泛洪涛,深穷而远适,亦何所得哉!一有悟道,则虽一卷之山,一勺之水,在于深林荒墅之间,皆足以忘怀自适。矧是观也,有山水之胜环绕乎前后,而又称以台阁、池沼,皆兼而有之。子和经构于此,非尚物以留景,其有志于乐道者欤?予嘉其志,于是并书始末以为记。绍兴元年十一月日,前吉州司户单撰。

本觉寺记

谢 矩

庐陵为梵刹者累百,为禅刹者十,永和本觉其一也。寺肇创于唐,距永和之南一里许,曰南山报恩寺。既而蛟孽其间,寺宇沦陷,寺基潴为湫,改创永和,沙门祖宏实始经营。迨宋绍兴间,殿宇完具,增置常住田三顷有奇。至正壬辰,妖兵起淮颖,流毒南纪,寺毁于燹,基莽为墟。残僧寥寥,头无片瓦之蔽,廪无卒岁之给,假宫以居。岁辛丑,僧照岩偕其徒继彬芟治荒芜,化缘海惠院,佛殿、观音堂凡几间,释迦佛、罗汉像凡几位,徙置旧居。负棘之柱,覆殿之饰,未备者复化缘。里人唐宗禹协力成之,而寺之基始就绪。洪武丙午,僧起旻倾己槖,建法堂几间,前殿之未就涂塈、两庑之未就缔构者,悉次第设施。仍裒众力,塑弥陀佛、诸天观音、伽蓝金刚神像以列祀之。旁植嘉树,环筑周垣,以加护之。又七年壬子,化缘赣李子芳粉绘佛像凡九。又四年乙卯,化缘宝寿寺僧自明建山门几间。修葺之余,复率其徒福源各捐资贮粟一百石,递交以膳众。于是殿堂门庑、庖廪瓦甓、黝垩丹漆之制,佛像钟磬、幢幡铙钹之具,靡不毕具,而寺之修完矣。起旻大惧夫肇创之岁月泯于蛟,改创之岁月毁于燹,无以示来者,将以寺之兴废具巅末,介里友曾子鲁征为记。余惟兴废一出于天:寺之由南山而永和,天也;由壬辰寺毁于火,天也;由辛丑迄今而寺之修复完,亦天也。天所废,莫得而兴;天所兴,莫得而废。佛一天也,天之为,佛之为也。然祖宏之甫创,照岩、继彬之复修,起旻之加完,三僧用力存心固勤且良,要皆天之阴造,默运于其间也。自今而佛有屋,众有膳,夫不汲汲于衣食则心静,心静而明生,心明而佛可见,释氏之学得矣。庐陵之禅,讵不在兹乎?并系以诗曰:

忆昔南山,实开绀园。肇基于唐,曰为报恩。蛟腾螭蟠,栋沦梁陷。寺基既空,湫波亦漫。曷卜改创,屹乎凤冈。伟哉祖宏,经始度量。历唐而宋,其基益拓。巍巍丛林,曰此本觉。本觉之盛,当绍兴年。栖禅有屋,膳僧有田。盛极而衰,隆则斯替。燹于壬辰,而寺遂废。寺既就废,来者兴嗟。廪无储粟,宫生禾麻。时异世殊,天造地设。孰继祖宏,亦有大德。名曰照岩,辅以继彬。三僧协力,寺修载营。继之起旻,肯捐己槖。缺者加完,遗者斯作。修饰润色,金碧焜煌。铿锵钟鼓,杳霭幡幢。庐陵十禅,几见消歇。独尔梵宫,危构突兀。规制穹穹,如冈如陵。贮积翼翼,如坻如京。慈云开祥,慧日呈耀。经之营之,厚食其报。时洪武壬戌夏六月,里士谢矩撰。

宝寿寺记

伍 庠

庐陵永和,重建宝寿寺成。洪武十年春,予归自翰林,寺僧自明具状来谒,求纪其事。因思壬辰兵起时,庐陵九邑多燹,独永和完好如昔。尝避地其间,见宝寿岿然,东俯江,西瞰长衢,门廊殿堂,像设严整,丹壁烨如也。后十余年,承召赴京,后经从,则市皆榛丛,寺[几]经毁,僧方董工。又后五年,自浙右归寓其地,时位置虽具而工未毕。今年还自京,舟舣江浒,望其栋甍翼然,塈饰灿然,伟然旧观。辄念二十余年间,寺之盛而废,废而兴,兴而复完,得于目击,若瞬息顷。今寓于是而睹其成,故执笔有不容辞者。按宝寿在南唐时,庐山东林僧超方所创。方游永和,悦其地之胜,聚徒授以师说,营寺而居之。历宋及元三百余年。岁久材腐,栋宇欲挠。至正乙酉间,自明请于其师,募好事者捐资,并出己槖,撤其旧而更新之。既成,俨象教之饰,备音乐、香花、器物之供,庄严具足。复集其徒作大佛事,赞扬好事者功德。宝寿焕然在人耳目,此予避地时所见也。岁至壬寅秋,妖酋煽毒永和,灾延宝寿,凡佛宇、僧堂、梵供之具悉煨烬,师徒寓处他寺。自明悯其绩不克终,焦心劳思,图复其业,夙夜匪懈。乃剃榛莽,畚瓦砾,整余槖,抡材鸠工。逾年癸卯,法堂成;再逾年乙巳,佛殿成;再逾年,东西廊庑、山门成;又十年戊午,藏殿成。东际江为楼成,西为庖、为廪、为僧舍、馔室、储偫之所,皆次第成。遂建佛像于殿,建大士像于堂,绘尊者像于两序,作金刚神于门,与夫供设之器、佛事之钟鼓、音乐、香花,色色具足。缭以周垣,植以嘉木,凿井辟畦,以汲以蔬。又置负郭常稔之田若干亩以膳众。视昔避地时,殆将有侈焉。噫!自明之力勤矣。木石瓦甓之资,涂塈之用,工力傭食之费,钱以缗计若干,皆其衣资之赢。日夕修诵祝釐之施予,铢积丝累、一粟一钱皆在是,不资于人而成,自明之力益勤矣。受业五十年,而用力于事者再;既成之后,复成之心无退转而力不倦,不为身谋而汲汲思报其本,宝寿自超方而下,惟自明一僧耳。彼其祝发衣缁,列寺居者何限,丰资力者亦伙,然知私其身而不知其本,及冥然长辞,则无所付托,若自明之心之力之所成,可谓不唐捐矣。自明别字空月,九岁为僧,年今六秩,谨戒律,敝衣粝食,率其徒惟好义乐施予。尝以余力建本觉禅寺山门,为乡人祈禳,倡为大佛事者三,皆其义举。是皆可书,故为执笔焉。洪武丁巳孟夏,翰林国史院官伍庠撰。

慧灯寺记

僧觉先

定慧者入佛之径,传灯者脉佛之源,寺以是立名。惟我等自知之审,自照之彻,乃足居此尔。虽然,心迹每贵乎两尽,精粗无取乎一偏。须菩提言,不可以身相见如来。盖学如来者,当识佛性之真净。弥勒菩萨言,供养舍利,造诸塔庙,盖为释子者,毋废佛土之庄严。至精莫测,而自足于至粗,固不可怠荒其迹,而曰吾惟心乎佛,何可哉!本寺肇基于石晋之天福,赐额以圣宋治平三年。越我九世祖颢,由淮海来,披荆棘,立栋宇,因章仙姑之遗址,启释迦氏之道场,率徒草创。八世祖祥,不安厥陋,易茅茨以陶瓦。七世祖陨,弟兄协力,克大其基,佛殿门庑,相继增造,其详悉有徐评事之记。师祖珠建藏及殿,律刹之规模浸备。岁久而圮。先师翌,出衣资,更造三门两庑及厨库,续得本镇罗克明彦德领袖众姓造库堂,王仲修彦德造佛殿,装三宝及部从罗汉,塑圆通大士涌壁于殿后。先师没志有未竟。觉先慨念,辞出家,于兹得度。虽曰袈裟下事,不属外相,然先志可无所绍述哉?始自嘉定癸酉,谋创法堂及云会堂。今成都府赵帐干伯仲锦还未几,犹寓居寺内,捐金为倡。众竞出力,觉先以衣资足之,乙亥岁杪落成。宝庆乙酉,再以衣资造钟阁,劝缘本镇萧国俊人杰等施钟悬之阁上。谢君用汝砺施三世佛像及供器等为水陆堂,置之阁下。丙戌,造左内廊,劝缘西昌进士李英伯邦俊施五显灵王圣像,本镇萧孺人施史卞大尉像。绍定己丑,再修牮三门并两庑,装塑金刚一位,系进士萧惠乡逖助钱六贯。又一位,白沙市将仕郎郭可道子简全施,常住圃蔬不给,是岁,为得地一区广之。端平甲午,整修藏殿,更造周回散水,刘景善庆祖助钱五十千。增立拜覆亭,乃萧国明人鉴所施。先师以淳熙戊申修造,迨今四十有八载,是寺表里一新,所资于众姓者不眇,故欲求文士为之记。恐誉止此身,而檀越之姓字必不详及,遂用笔此勒之石,各得流芳于后代,心乃可安尔。若我兄弟所传,子而孙,孙又子,继继承承,复能勉于心,敬于身,勤敏于应酬,而俭啬于用度,用有余者藏之,事有当为者勇趋之,俾我寺宇新又新,历世愈多,愈加之壮观,尤深属望云。

智度寺记

谢 矩

天下山水之名胜,浮屠、老子之宫,率得以据其胜者,地以仙佛而名也。地固以仙佛名,然必得名公巨卿之游历,以暴其胜焉。则不独名于一时,而且名于千万世;不独名于一方,而且名于天下。若东林以陶靖节而名,龙门奉仙以杜少陵而名。东林、奉仙之胜名于天下后世者,靖节、少陵实有以暴其胜也。庐陵永和为吉之巨镇,地濒大江,金凤峙乎东,庐冈奠于西,山川清淑之气萃焉。濒江有寺曰智度寺,据永和之胜。始创于唐天复元年,曰资福,至宋大中祥符改元,赐额智度。淳熙乙未,寺僧净圆更修之。忠简澹庵胡公尝以夏官少常伯使海道归,喜其寺之幽闲,寓焉。于时宋丞相必大益国周文忠公休官归第,辄造忠简公,往来游咏,繇是四方瞻企,咸知智度。庐陵忠节名天下,智度殆与之相为悠久。智度之名,文忠、忠简实名之也。历宋而元,迄大明更化,虽经兵燹,而殿宇岿然,信乎地之灵者未艾。第梁木朽腐,不可复支,而佛像之金碧漫灭,岁不复辨。寺僧蕴香慨然曰:“寺幸不毁于劫之余,式际于我朝崇礼释教之日,净圆淳熙之拮据,独不在兹乎?”聊与其徒云庵,前天界藏主隆瑞协谋,倾己槖并劝里之善士焦彦云捐资一千缗,走千里,市材于长沙,以己卯年十月鸠工,尽撤其朽腐者而更新之。高三丈有奇,延袤三丈有奇,计为工者一千有奇,为费者凡若干。材良工善,规制视昔有加。仍劝里之善士萧以诚彩绘佛像,金碧焜煌。殿峙高明,廊庑拱翼,前后辉映,隐若香云楼阁之耸于西竺之天,而丈六金身之拥现也。既毕工,将纪其事于石,征予文。予惟智度据永和之胜亦既名矣,而且得文忠、忠简二公之品题而名益灼,宜乎由唐而宋而元而迄今,益延益续兴,后代有其人焉。盖惟有净圆淳熙之修,斯有蕴香之修,视净圆为无愧,则宗风之振其犹宋淳熙之盛乎?栋宇翚跋,幡幢杳霭,清时钟鼓,祝皇图于万亿年之固,教雨之施,惠利当弘被于无穷也。余以老病,自黉泮归休,获执笔以记之,其绩要与淳熙并传,余之记尚与淳熙并传于不朽也。永乐庚寅春,里士易庵父谢矩撰。

洪山普光堂记

僧自然

原夫无名非道也,无相非宗也,无住非法也,无修无证非佛也;有名非常也,有相即实相,有住即非住,有修证即离修证,曰菩提之妙道也。活泼泼如盘走珠,谓天柱无名相、无修证,曰末法也。当尔之时,吾法入于白衣法,嘱咐者国王大臣有力檀那之所存谛也。莲社东晋,愿往于西方。此法此道,周于八极;所成所证,是谓化城。住于有人天也,住于坐断见也。非有非空,曰普光也。所谓赵州探水深浅,从西过东,从东过西。从西过东曰末而至本也,从东过西曰本而至末也。夫本在人为心,在天为日,在于国者曰王也。故立是堂,普光非常名也。杲杲佛日,三界辉明;依依禅月,一真不昧。森罗万象,明星朗然,普曰光也。巍巍至尊,古今有盛于慧日矣,是谓普光。其光也,其有续点翳之灯而生住心,以少为足,亦足以自警之矣;其有认荧光而拟烧须弥,亦足以自悔矣。今夫圣国一统,正法万缘,佛日昭昭,普照沙界。有主堂之士曰巨舟也,浮于海印,示于万象,寂于万法,了于万缘,成于种智。普光之照也莫尽,海印之容也莫极,是谓先天后地,宛然有所永也。元贞第二夏仲廿七,请留为记,善化禅教讲堂开化自然撰。

圆通堂记

区易白

永和之辅顺庙,濒大江,临大市,灵著于民,爵仿王侯,载在祀典,自周显德迄今五百余年矣。栋宇积久,屡复屡坏。永乐四年,乡之右族曾公子鲁,慨神祠不治,无以妥灵降庆,遂师乡之善士吴宗尧等四十余人、庙之祝史刘天宝,裒材鸠工,三载始备,规制视昔,益固以加。天神地祇,列祠肖像,各专其祀。又以观音大士慈悲弘大,救度无量,不堂而祀,殆非阙欤?乃与里士杨仲麟、张自振合谋,拓地于庙之西,取材陶瓦,终月而成。缭以周垣,华以丹垩,门庑几案,钟鼓炉瓶,供养之具,咸臻悉备。扁堂之额曰“清净境界”。置宝寿龄上人所施大士佛像于中,旁列房闼。凡善知识得以安禅柱锡,修斋祈福者不混于庙,信为清净之境界也。子鲁作而克备者矣,请予记之。按佛书,大士显化于补垣洛伽山,自身毒历罗剌鬼国,暨诸魔土,始达其境,示现圆通,具三十二庄严,以诱掖迷浊,归于善道,灵贶应感,无往不在。况庐陵距南海不远,非有西竺险阻之势也,特时人舍近求远,尚彼违此,岂大士一视同仁之心哉?虽前人失之,后人必得之,子鲁可谓得之者矣。懋经营之心,协上人之弘愿,赞祝史之宣力,庄严敬信,不退不怠,则不啻补垣洛伽山之移于斯矣。大士之示现圆通,不违誓愿,必阴翊皇运,普度众生,疵疠不生,迷浊皆化,跻斯民于仁寿,俾至治于雍熙,岂小补哉!堂之与庙,相为悠久无疆矣。故记以示后世。祝史刘沧海、刘天宝,天宝既出仕,成其志者子诚章也。若夫捐资效绩,皆时之后,悉具诸碑阴云。永乐八年庚寅岁五月,南平区易白撰。

好古堂记

伍 庠

好古堂,清都观燕居之宇也。清都距庐陵半舍许,肇基后唐保大间,相传为晋白鹤仙冲举之地。宋建中靖国初,道士谢子和与苏子瞻、黄庭坚游,极品题之胜,自是著人耳目。至今逍遥堂、清都台岿然可想。中更隳圮,后子和九世道士曾道冲修其废构和中观,复二堂与逍遥对峙。岁久复坏,后道冲六世道士刘如鼎复撤新之,改和中旧榜为好古堂。好古,道冲别字也,示不忘也。谒余求记。夫古者,异于今之谓也。好乎古,必志乎古之道。志古道,必慕夫古之人。古之人不可见于今矣。其存诸心措诸事,有一于此可得想而好焉。是故,如鼎视道冲古矣,道冲之心之事如鼎足想而好者矣。由是道冲视子和、白鹤又古也,子和、白鹤之心之事又足想而好也。以好是为未足,溯而求之柱下史李君犹古也。其心与事、言与道,尤足想而好也。古莫古于天,四时行,万物生,亘万古已然。柱下史君之言之道,一皆出于天,兹其所以古也,兹其所以异于今也。今之学者,一存心,一处事,皆思有以不愧于天乎!故能修柱下史君之道,以名于世。道冲能不愧夫天,故能嗣白鹤、子和之业以阐其基。今如鼎思有以不愧于天,则必推道冲之心之事,以贻诸后,以垂诸无穷,使后之处斯堂者,由如鼎而知夫道冲之所好,由道冲而得夫子和、白鹤之所好,以修夫柱下史君之道,以无愧于天。夫斯之谓好古也,非空言之是好也。如鼎,别字凝然,敦厚耿介,居山五十年,不为私营,绰有古士风,故其好尚如此云。洪武二年十二月既望,前国子博士安成伍庠记。

逍遥堂记

欧阳中立

逍遥堂,始余高祖之所建也,逮今五十年。而会稽道士子和方辟其基,葺其构,而一新之。且永和为庐陵之盛地,而清都又永和之胜概,逍遥堂者于清都尤更幽绝。然斯堂之设,非以为游嬉戏之所,与夫探奇览胜者之居也。梁栋柱础,藻梲榱桷,无繁文丽藻以为崇饰,无雕虫篆刻以为荣观,纯素质朴,高明疏洁,足清净而脱喧嚣,以为逍遥者之所寓也。堂之前,其有余地,广数百步,晴空爽夕,举目一瞬,鲜有凝碍。花芳药苗,佳蔬异菜,靡所不有。于松筠桧旁,种植环围,远远映带,若此者人固以为美矣。至于方外之士,一彷徨乎其侧,俯仰乎其下,则疑亦不独以是为美也,又有清足以袭其神,爽足以栖其气,物象之广,莫有发于意之外。户牖之虚白,有得于心之真。四胜之美,若可以寓目,而情不在也。或琴或奕,或觞或歌,若可以适性,而志不专也。非忧非乐,非动非静,以遂其天年,则此逍遥之所得。而为斯堂者,亦将有待于其人乎?呜呼!物之生乎天地而涉乎人间世,其能游乎逍遥亦寡矣。盖命于阴阳,役于造化,则制有数,丽于有形而不自知也。故大椿之修而老于春秋,朝[菌之短,而不]知晦朔修短,虽不均而其生一也,数制之然也。制于数者,则有修短之可忧;制于形者,则有小大之可悲。悲忧之态作,则彼物之所以不能逍遥也欤!若夫遗形离散,均修短,齐小大,睹冥极而游于无穷,则然后可达夫名斯堂之旨也。余升其堂,阅其名,喜为之书其立堂之意,而与述其所谓逍遥之说者,意使一曲之士,览其文,惊其狂言,而徐有所得也。彼有蒙蔽不解,贪鹜躁进,役役以待尽者,又不足以与之语此。元丰庚申仲春望日,里人欧阳中立记。

清都观三门记

刘三吾

庐陵永和镇之清都观,其来尚矣。肇基于李唐,得额乎赵宋英宗之时。前后住持萧德原、谢子和,功是观不少矣,苏文忠、黄太史、周益国文墨留题,亦不可多得矣。在元朝,嗣为主者三:曰道冲,曰凝然,曰默存。以是观,殿有三清、有玉皇,阁有紫微,像设俨如,金碧辉煌。钟鼓在悬,敲击以时。楼观岳峙,洞户蜂缀。庖湢有所,学人有居。惟是三门,前临青原,诸山环拱,献秀效奇,实为眉宇,人事奔输,幸成间架。今大明朝观主刘玄同,劝相题助,随补随葺,迄未溃于成。默存学徒谢我同,其下罗务学、刘敏学诸贤,相继倾帑为之。会我同征诸太常,肄习乐舞,留居神京,则弁氅升所,沥熏矢心,谓学道玄门,一念通神,前修何人,焕其成功!若今观宇,顾此三门,历几寒燥。而玩愒岁月,有始罔终,初心谓何,神明谓何,乃以崇修!所得恩赐所余为缗二十万二十千闯,便寄归以底成绩。其同学安城刘常清谒于琼署,谓:“我同在观淡泊是甘,精勤不懈,学徒来者,延余教之。兹复己资是捐,三门是念。惟学士念苏黄诸前闻人,为纪其事,观门幸甚。”余惟我同在其里之观中,诿曰:“朝夕出入是门,动心前功,所宜然也。今也离乡井,来京师,里观三门,其完与否,在它人秦越相视,邈然无所关其念矣。顾能捐终岁之积,不远数千里寄归其观,以完是门,迪厥丕,毋负倡而图肇事之意。於戏!孰知宇宙之气,至此一泰杰出。我同其人不以身不以其乡忘情是门,管子所谓‘始不足见,终不可及,欲举所美,必观所终’。我同始终于是,观三门是已。抑闻苏公留题是观,以与子和同年丙子,故诗有‘笑问行年与我同’之句。常清谓我同得名,实取斯义。呜呼,谢之得同于苏以年也,我同之期同其谢,有不以其道也哉!古之至人知道,非时之所能拘,方之所能碍。人即我,我即人。固有以一日为百年,百年为一日;一里为百里,百里为一里。虽它人肺肝不可窥,我同之期同子和,必如是乃可也,且又安知我同之心?是观门不置,非其同前修学道一念之所及也哉!若夫门之作三,知礼者所不能捐,知春秋者所太息,则南丰所记仙都观备矣,奚庸赘?”洪武辛未春,翰林学士奉议大夫兼左春坊左赞善刘三吾撰。

玉局堂记

刘时懋

庐陵永和清都观,在昔东坡、山谷二先生常过之,留诗其间,为山增重。凡观之得名,地之择胜,穹碑先后,具有可考,不待载述。旧有紫微阁,上奉三皇,下祀玄帝,神威显赫,皂纛美影,龟蛇现真。后至元丁丑,观之道士刘如鼎曰凝然者,惧登陟之扬尘,非所以尊事上帝,遂鼎创殿宇于阁后,改祀焉。以阁下为玉局堂,亦取坡翁“未似西归玉局翁”之句,学士揭公为书三大字,求予记之。予曰:玉局之始,道书所载,乃老君昔在西蜀说经之时,地神涌出为座,于是老君登座而受经。蜀之父老传为奇事,虽若不可诘,而亦岂妄语哉!其曰“未似西归玉局翁”者,盖坡喜其被命出处,又冀其投老返蜀,比于“敕赐镜湖”之宠,不若提举玉局之荣。想清都于默存,寄春梦于羇枕,殆将神遁八极,鞭霆驭风,追老子于汗漫之表,尚何屑乎尘世之驱驰哉![绀]园玉局遗基,至今神物呵护,灵光晔然。推老君说经之要,谓北辰在上,众星环拱,有尊君之义,欲使下民亦知所尊,取则于天,而为范于世,其于名教岂无补乎?且道德五千,亦皆垂世立训之言,岂真渺茫幻化之语?后之师黄老者,但谓其虚无,不明其实理,是焉能得老子之真哉?兹堂以玉局名,当必得老子之遗意。追思坡翁而与祖谢泰定道士神交道契,流传千载,使人缅想无极。因经而记老君,因堂而忆坡翁。游戏乎鸿濛之海,调笈乎莽苍之乡。接北斗以酌天浆,抚玉局而玩倒景。天人交庆,尔我两忘。招白鹤之来归,望青牛之枉驾。重面上古,一返真淳。为盛世开太平,为斯堂融瑞气。顾不美欤?况凝然愿晦守真,任缘玩世,飘飘意度,溘风尘而上征,故能为前人出色。后有来者,尤当继之。至元戊寅,推官刘时懋撰。

环秀亭记

谢履亨

庚子夏六月,逸清杨景开为智度僧休号逸翁,乃起亭寺右。竹数百个环之,休所爱也。绿荫翳然,暑气如洗,短垣之外,山光浮远,田路委蛇,坐于亭者一游目而得焉。既亭成,秋逸黄章叔取《醉翁亭记》语,名之曰环秀。异哉,斯竹之遇于二逸,抑不知二君之逸与休之逸何如逸一也!信可乐也,而亦斯亭斯竹之幸也。江沙之滨,林石之外,猗猗而菁者何幸?主之者规之为利而已幸,而好事者则又有可憾者焉。盖尝论之,王子猷之爱竹而不得以爱竹,仕宦奔走,道途所经,馆舍所寓,往往仅得之。此君风流,未尝熟视而深玩也。吴中士大夫家有好竹,子猷造竹下而不主人意。其人平素必骄蹇啬怯,无足以待宾客,子猷故辱之。则斯人也,知爱竹不足,而又不足以爱竹,不足以爱竹亦不爱之矣。景开尝小试官途,每有低头野人之叹,既超然谢去。且乐有贤父兄,而家事无甚累之,时时载酒从宾客于斯亭之上,使休主人而章叔赋之闻,又以歌呼谈谐娱之。汤炉茗碗,博局棋枰,杂然前陈,惟意所适。庶几无二子可憾者,是非逸能之乎?自景开之起斯亭也,风霜不折而斤斧不及焉。将千万竹未已,而亭以永存,谓非斯亭斯竹之幸可乎?虽然,休老矣,景开方美于才而富于年,其能终逸乎?则斯亭斯竹不犹有赖于斯文耶?琅琊之醉翁亭,斯僧智仙为翁作也。景开方能为休作之,视他人捐千金、事土木以侫佛者,又何如也?是犹不可以不记。大德四年立秋日,行斋谢履亨记。

沿江行祠记

于 闳

江之西来称庐陵,沂上十五里有巨镇曰永和。其间有匡仙庙曰辅顺,传自周显德,迄于今五百有余年。而前殿后宫,左奉亲,右圣叔,曰圣子,曰圣孙,曰天符,曰灵祐,曰会圣,曰介冈,皆立祠而祀焉。钩心斗角,叠叠囷囷,不知其几数十间。江山环回,林木荫翳,实宜神灵所栖。赠封庙食,累百年岿然御存。盖星霜历久,是栋倾侧,屋瓦颓塌,几於圮毁。得里士曾氏子鲁率乡之士庶,各捐己资,且劝郡城之内外吏民及经游往来达官贵人资助,而重葺之。不一年,侧者树,塌者正,而跂斯翼,翚斯飞,俨然不减旧观。子鲁慨然复谓众曰:“庙濒江,沿江之神得无祀乎?”遂于正祠之东,有古樟数十围,树林之对,有闲居一所,改葺而为沿江行祠。不日而祠成,爰得里之天界藏主宝寿僧谅孚中题缘妆塑沿江诸神一堂。本山住持僧龄大椿喜祠成,而以神乐施焉。于是祠宇辉焕,神位布列。炉瓶香案,凡所祭器,靡不毕具,视若素有所奠者。子鲁谒余,求文以记。余素未能文,辞固弗获。余惟至而伸者为神,然神之在天地间者何限?惟沿江神为灵惟著。若涉黄河,济大海,经五湖,银山铁壁之浪,呼天卷地之风,水波怒号,沙砾纡积,舟人贾客几不得窥涯涘者,累累莫不震慑而命于须臾,则仰而祷之,无不感而通焉。则浪静沙平,在於一瞬,舟平帆正,处乎两间,岂非洋洋在上、濯濯厥灵能之乎?是予所谓沿江为灵惟著,信不诬也。呜呼!辅顺一祠,则凡祀典而咸集矣。夫祠之葺,实藉一乡。虽然,无一乡士民翼辅,子鲁固不能集其事。无子鲁夙夕勤心,一毫不以私于人,一介不以惠于人,又岂能伟乎匡仙之旧观也哉!嗟乎!后之士庶视子鲁修庙为己任,勤力为己责,岂但五百余年之久,将见颓而修、修而完,代有其人焉,何啻千百世,辅顺庸有穷乎!是举也,庙史刘天宝氏协赞焉。予不揣执笔,书以为记。

全道室记

谢 矩

混沌未判,道在天地;混沌判而人极立,道在人心。《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成之者性。”阴阳非道,所以阴阳者道也。人克全夫天所赋之性,是即不泯夫本然之善道,斯克全矣。是道也,天地之运行,日月之代明,寒暑之往来,江河不息之流,品汇不息之生,皆是。道散见于两间,岂独著于人心为然哉?濂溪周子谓“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阴阳动静而互为其根,则五气布,四时行,象形著,而万物化生者是已。固尝谓著于天地万物,而载于六经者,是道也。人位天地之两间,天地之塞吾其体,而帅吾其性。吾能全是道。于心,天地万物在我矣。而世之克全是道者,鲜矣!宗六经已见于真,践实履以全是道者,此儒之说也。至神仙家之所谓道,则自周柱下史李老君所著之言,而为方外士之宗。其说虽本于虚无冲漠,其要归实皆本于吾心。其曰道无形无名而生天地万物,人能清净而天地皆归者,道在心也。遣其欲以澄其心,道焉有不全也哉!里友胡氏孟高,性识不凡,幼学聪敏。既壮,游心老氏之书,悟精微正宗之旨,至于祈祷、芟治、济度之要。道奥玄微,慕览透彻,遂构怡神养真之所,扁曰“全道室”。层楼异轩,幽壁清雅。时时有高士煮茗焚香,谈玄论道,岁时隐逸。征余文而记之。余儒者,于一阴一阳之道,尝探索其赜隐矣,于老氏之学则未尽究。然天下无二道,著于两间为天地之道,具于人心为人之道。天地非道无以为天地之极,人非道无以为人之极。仙之为仙,非是道其何以哉!天地之覆载万物而运万化者,全是道也。人之为圣为灵者,全是道也。方外之士,学无生者,不有以全是道而证仙宗者,未之有也。今孟高心宏是要,而构其室,道可全矣。而能隐若讷,笃守静默,湛然清净,圆融机缄,密运飞神于泰清之家,游神于虚无之境,倏兮还返归复,洞然八荒,了无窒碍,皆本心境内明之要,于仙道岂外求哉?故谓道不远人,而人能宏斯道矣。遂书以为全道室记。易庵谢矩撰。

机仙记

张与年

庐陵凤冈谢玄隐之子曰机,以谈星称于世。余惟机兆于形未之先,吉凶之所由始也。人常难而预见之,非有得其理于心,则不能窥其微而知其所以然也。今子居稠人中,迹不圆峤,友不乔松,乃以仙自居,是真有得真机之微者欤?岂不以席其家传之素?探虚中君平之秘,彻其机括,推人寿夭,穷通吉凶,祸福历历奇中。其取知于人,不爽一语,如合符契,如射中的。盖有以识其机于未然之先,而合其机于既言之后。非有先见之智、先知之明,曷足以致是观?康节闻杜鹃而知治乱,希夷善推测而知兴替,是皆有先见之机而不谬于未然之先,谓之非仙可乎?夫惟知河洛之妙,斯心能与道为一,而能与天地造化为一体,知万物为一源,洞万事为一理。故机缄之神,不逾于心,其言合于理,事合于机,而言无不当,机无不适于中,虽天地造化流行于亭毒之表者,吾莫不吻合焉。其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日月星辰之所以昭著,山川之所以流峙,人物之所以蕃植,至人事得失,气化盛衰,莫不有自然之机,固然之理,而吾俱有以究极其所以然而无不尽也。兹世际当今圣天子持是道以出,将取知于世,时岂无名公巨卿跻之要路,将大有奇会?其因人而变化,于善者诱掖奖劝以成其德,恶者警其可畏、晓其可慕,俱皆为仁人君子之归,则于世教不惟无助,而机仙之功不亦大乎!遂书以为记。洪武辛酉岁腊月,吉安府训导张与年撰。

普济庵题丹砂渡船疏

照 庵

伏以教外别传,庵名普济。化缘檀信,同修般若之因;济渡往来,共达菩提之道。敬持片楮,遍叩大方。施木舍财,即见一舟之方便;助工用力,以为两岸之欢呼。岁时益壮于丹砂,彼此快登于平地。福足惠足,因深果深。

辅顺荐德亭纪实

欧阳文龙

元丰四年辛酉,朝家选士之制分两场,前后大义三,新添律义一道、策三道。是年,本郡就景德寺引试。八月朔旦,镇士欧阳中立率族党应举者三十六人,具祝册,备牲酒,悉至于亭,嘉告于庙。而于迈其香案,始升醑初献,有飞鸡升俎几而鸣。惟神敏歆,厥应如响,亦灵德在庙,托物以显如是。已而入试场中对策,文思沉著,伏案微困,恍惚梦中,见一黄衣者促之起,觉来下笔如有神。其国语有曰:国家自熙宁以来,新参预政,学不知道,勇于退君子,勇于塞人言,勇于任民怨。以天下之事,惟出于我己者为最是;以天下之财,惟出于新法者为私有。此指当时王安石行均输、青苗、市易法之害。有司览其策,惊叹击节,以为非场屋士语,擢置优等。时叔道卿同举,乃赋诗以纪其事云;“登几再鸣鸡籤吉,同宗双荐鹗书荣。”此中联词也。中立先一科登高第,历仕,偕文忠公子棐入元祐党籍。其主张国事,扶植正学有功,实始终受神之赐侈矣。宣和三年辛丑六月甲午,欧阳珙、璟、球等劝缘中亭,推原所自,以“荐德”扁名,敬取鸡有五德之义,亦采摭厥初诗中之旨也。是岁,罢三舍法,行贡举,仍率众于试前期告庙如初礼。时欧阳应求偕侄峄,又二人中榜焉。迨嘉定三年庚午端午日,欧阳必信、械逴再以其年大比,率族重建斯亭。是科,欧阳文龙与计偕,亦获神助之力。其余充赋登第,贡于大常者,代不乏人,皆荐德之验。后之应举者踵斯亭下,当肃肃起敬,勿忘荐德之本,以永荐德之祀云。嘉定庚午秋,同门欧阳文龙撰。

美修精舍序

谢 矩

士君子所当为之事,而能见于勇往力行,他人为之难而己不难,且为之略无所迟留懈怠,必至于事之成者,谓非君子之勇不可也。圣门弟子仲子路闻善,勇于必行,论者称其能用其勇者,勇于所当为者也。勇于所当为,则能用其勇,否则谓之勇可乎哉?夫能为所当为,已有是称,况为之勇者乎?此士君子之所为,所以异于人哉!里之凤冈精舍祀孔圣像,庙肇创自元,迨我朝更化,里之士以地在荒僻,徙置于镇市中,诸生朔望春秋祀事,历百年而礼不废。当陵夷谷湮之余,衣冠获相与周旋于俎豆间,自江右以还,未之有也。第以殿宇岁久摧颓,吾党士游圣人之门,靡不思所以为之葺理。因迄今洪武壬午正月朔旦,缙绅之士会拜于精舍,曾氏子鲁慨然曰:“读圣人之书,游圣人之门,而宫墙圮毁未就葺理,得不为之惕然!”为士者悉韪之。明日,即同士子各捐资,抡材鸠工,经营规度。由是朽者更之,欹者正之,缺者完之。杇墁之饰,瓦甓黝垩之用,笾豆罍爵之器,靡不毕备。董之严而力之勤,月不逾再期,而事告成。余惟圣人宫墙之葺理,学者所当究心,而子鲁独先之。事之当为,学者所当悉力,而子鲁独见于力行,其董治不以食息而少懈,不以风雨而或辍,虽劳不以为疲,必底于事之成,诚所谓能用其勇者矣。余以衰病无庸,自黉泮归休,余之所当为而不能为,子鲁能为之,视子鲁且愧忸矣。则于修葺告成,讵能已于言而不为子鲁称美哉?于是士友咸赋诗,余遂书其端。子鲁为宋右司悦心先生之裔,今兴安丞守约翁之令子,读书有气概,故于是举克尽心焉。易庵谢矩撰。

凤冈古名区,燕居祀圣人。华构郁深邃,越历几秋春。山水钟秀丽,济济多缙绅。俎豆崇舍菜,典礼存弗湮。奈何栋梁摧,绘饰蒙埃尘。武城有佳士,心上妙经纶。笃志举修葺,解使民风淳。我欲扬美誉,作诗聊具陈。

郭 汾

凤冈有精舍,崇祀古圣哲。年深风雨颓,梁栋半欹折。伟哉曾君子,慨叹常恻恻。孟春始鸠工,修葺不两月。朝出戴残星,暮归冒飞雪。勤劬不惮劳,远迩感深德。殿堂总煌煌,门庑俱烨烨。幸兹已落成,俎豆复陈设。芳名勒金石,千载功不灭。

萧 复

冲真靖记

钟 温

昔者圣人治天下,爰自天地、日月、五行、山岳、河海、丘陵、坟衍,皆有所司,而类禋望秩咸遍,各保其常,无获戾于上下神祇。为士者不知修身以祀天,不知改过以归真,将何以通神明之福祐?东昌刘舜南,风采峻爽,意气诚悫。受法以来,惟讲道德,燃柏子,正襟危坐,默运五气,祈晴祷雨,芟邪辅正,素无吝容。不惮寒暑劬劳,无责人之报,昭然在人耳目。众所爱慕,素无骄矜之色。冲真勤力弗懈,相与辅成,得其所托乎!上清张真人大书“冲真靖”扁其楣,遂征言焉。予惟冲欲飞举,真欲守正。冲则神游太虚八极之外,真则身存太和保合之中。惟冲惟真,归于大无之宅;惟真惟冲,广济大无之庭。入乎大无,百怪不能窥其涯涘。庶几冲真之俦,抑造物之与同流也。遂书以为冲真记。永乐庚寅春,里士介石翁钟温撰。

慧灯寺重修记

来 复

慧灯寺隶庐陵之永和镇,其地夷旷,泉石清丽,世传为章仙修炼之处。肇基于石晋天福年间,宋治平三年始赐今额。先是僧颢来自淮海,爱其林涧幽胜,可以栖禅,于是剪荆畚砾,创成伽蓝。厥后僧祥、僧郧断继之,渐益恢拓。淳熙戊申,栋宇颓圮,僧翌者偕其徒觉先,捐己资为施者倡,经营而新之。迨元之延祐辛酉,寺复圮,主僧嗣传,及道满、弘开、继辉等,后先起其废,而基业日广。入国朝洪武元年戊申,荐罹时艰,残僧破屋,如逃亡家。寺之耆年德泰悯其地隳,遂出衣槖之储,力图兴复。诿其师兄希昙、徒弟荣安、德源,搜材僦工,诹日庀事,翻盖大佛宝殿及东西两庑,创以演法之堂,架以悬钟之楼,悉极完整。十一年戊午,德泰以久居应天之善世禅寺,典其钥藏,既而职解,得请还山。慨暮景之骎寻,悟世缘之虚假,一息隔阴,栖神何托?乃复罄余资,尽充修造之费。起盖观音大士堂,内奉尊像,得邑长者郭弘道、善女人陈氏、唐氏施金彩而饰之,以及昆庐遮那佛像,尤加严丽。重作藏殿,以度法三宝,仍雕刻环卫之神八躯。改造斋厨五间,别构四亭于三门外,以备游者休憩之所,一曰天福,二曰祗林,三曰西指,其曰清净觉地者,则居其四焉。寺僧永肇,甃筑周围墙垣,亦皆坚好。凡寺内外所宜建立,缺者补之,仆者起之,其未具者增置之。丹垩金碧,焕然一新,视旧制功实倍焉。自戊申创始,以至落成,凡二十余载。相其役者永肇,治其资者德源,输力而服劳者崇安、岳兴、岊明、祖隆、祖庆也。毕工之明年辛未,德泰意谓不难于创业,而难于嗣业,远槖慧灯之状,求予文以警夫后之守成者。予嘉其慧灯之名有裨教行,既为叙其兴创之绩如此,且复申以慧灯之义而告之。夫慧灯者,以大悲为油,以大智为炷,以大行愿为其器,清净光明,周遍法界,无坏无杂,无增无减,顿超色相,迥脱尘根,破暗除冥,真源绝照。是故佛有燃灯之称,祖有传灯之喻,八风不灭,亿劫长燃。居是寺者,苟能敛视返闻,摄心内照,以悲拔苦,以智观昏,以行愿显果,则知语默动静,坐卧去来,心华粲发,彻映十分,常以慧灯圆照之中而无障也。所谓穹殿广堂、崇台邃阁,乃至床坐旙盖、树林园池,皆为寂光普光之场矣。若是而慧灯之利,将见联辉续焰于无尽,岂止洞瞩于一境一刹而已哉!有志于教行者,可与扬植于斯道矣。洪武辛未夏,中都圆通禅守住山沙门释豫章来复撰。

随顺轩记

蒋翘之

天福山慧灯寺,有僧曰续灯,尝创轩于殿之西隅,寓其幽止,扁之曰“随顺”,玉霄滕先生书“随顺”二字遗之。迄今殆百年矣,而轩之扁岿然尚存。一日,其孙徒聪闻,坐余是轩,请余绎其义以记之。余惟轩之构,则皆以坚,朴以素,窗户虚明,无雕楹刻拱之丽,崇卑广隘,举适其宜,可谓得其制矣。轩之所植,自松竹茶石之外,奇花异卉不得厕列,可谓得其景矣。然“随顺”之义,儒之与释说有不同,余则两存其义以告之。吾儒者之论性,尝以帝降之衷,人所同有,浑然天理,初无一毫之不善,故其应酢万变,无非至理,此即中庸率性谓道之说也。君子知夫性之固有,随其所发而将顺之,不蔽之以私,不混之以欲,存其心,养其性,不使有一毫之或戾,此则吾儒之“随顺”也。若夫佛氏之“随顺”,则又别有其说焉。彼以如来入于大光明藏,三昧正受,一切如来,光严住持,是诸众生清净觉地,身心寂灭,平等本际,圆满十方,是名为不二“随顺”。以轮转生死为无明,以空花生灭为妄见,如来因地修圆觉者,如是空花,了无轮转生死,如觉如空,虚空亦幻,亦不可说,无知觉性,有无俱遣,是则名为净觉 “随顺”。吾儒之“随顺”,据有而折空;佛氏之“随顺”,俱忘于空有。今续灯以“随顺”名其轩,将取于吾儒之说乎,抑将取于释氏之说乎?彼得取于释氏之说,则就释氏而请书其扁,其何有请于吾儒玉霄先生之书也?有请于玉霄先生之书,则必有取于吾儒之说。有取于吾儒之说,而不以吾儒告之,奚得谓之智欤?苟以吾儒之说告之,使得闻而乐为之听,因其乐听而或有得于心,禁奢而绝靡,屏欲而杜非,伸其所养而剔其所害,则存于我者无非理,发于外者无非善,随而顺之何不可,又奚止名轩之义而已乎?续灯名其轩,玉霄书其字,未有文以记之,则亦弗能以发其义也。续灯、玉霄,今皆墓草矣。其数世孙聪闻,始请于余为记,则予又有足乎续灯、玉霄之未能也。后之居是轩,玩是扁,而得乎“随顺”之义者,安知其不有取于斯文者欤?遂书予言以记于轩之壁,俾来者之有以得其义云。永乐甲午冬,乡贡进士蒋翘之撰。

重修清都观三清殿记

吴师尹

庐陵之南十里许,有观曰清都,凤冈屹其东,神冈峙其北,庐冈横亘乎其西,苏内翰、黄太史遗迹在焉。岁丙午,重修三清殿。既成,里士萧书命其弟具巅末,谒余记之。余尝寓永和为清都游,瞻苏黄遗像,再拜起敬。今重修是观,得无记乎?观肇基后唐保太间,相传为白鹤仙飞升之所,有石坛穹隆,凡祷祠禳祟,必造于是。宋太平兴国二年,道士萧德元结宇修炼其中,请于朝,赐号西台观。治平间,改赐清都之号。内翰苏公归自海南,闻清都殊胜,留寓累日,与道士谢子和为同年友。黄太史宰白下,亦不远百里来游。二公留题,珠联璧叠,增重万世。子和拓旧规,即石坛之南建三清殿,高阁岧峣,轮藏瑰伟,周以长廊,列以堂宇,台亭庖廪,一一具足。至正间,殿寝圮,今住持刘如鼎偕同道钟弘远、张惠观、刘以言谋新之。诹于里士萧拱所。拱所以己资倡,乡人咸集翕响应,辑楮币凡七千缗,抡材鸠工,日有以就。第惜未尽完美而兵乱作,拱所亦相继逝矣。如鼎以初志未毕,每喟然踧踧焉,寝食不安,曰:“吾不当吾世新是殿,吾有愧焉!”乃整其簪褐,经营拮据,复致请于里士萧璝、刘彬、晏仁卿、于从龙、罗观孙等,众皆慨然捐金,且相与纲维程督不少懈。榱桷棼橑之腐弊者,改斵焉;盖瓦甓砖之疏漏缺坏者,重复甃焉;黝垩丹雘岁久而漫漶者,填治焉,绘饰焉。高甍杰栋,鳌负翚飞,像设端严,金碧焜耀。复以其羡,遍葺堂宇、寮舍、门塾、廊庑,辟其宾馆,完其庖湢,片瓦尺材,罔有遗缺。经始于至正乙酉,落成于今丙午。盛矣哉!微拱所孰倡之,微里诸君孰相成之,微如鼎刘炼师专心殚力、始终无倦,则四百年之道场,孰与兴之?于是清都焕然若再造矣。嗟乎!璇宫琳宇,何所独无,果能有前贤遗迹如苏黄者乎?苏黄为清都万代眉目,住清都可一日颓堕废弛乎,可不振奋作兴为千载计乎?清都千万世不圮,则苏黄芳躅亦千万世不泯矣。如鼎晨兴宵寐,自任为观门梁栋矣,岂无见欤?是观也,德元创其基,子和广其制,如鼎绍述祖意,弘远其规模,可谓代有人矣。后之人益思无忝其祖,将见清都之盛,前后如一日也。殿制东西广四十步,南北袤三十步,高六丈三尺有奇。凡木石工役之费,计用钱一万五千缗。里人简居信,特割田四十亩施焉。如鼎标格魁岸,音韵铿锵,周旋对越,有严有翼,道流称为凝然师。暮年,筑小室丈许于清都台近,为归息地,淮南孙君子林扁曰“归去来”,为书古篆揭之。龙凤丙午仲冬吉日,前进士吉安路永丰县丞吴师尹撰。

归去来亭铭并序

陈舜宗

归去来亭者,清都凝然刘炼师所作也。曷为而名?师之厌世栖影所也。孰为名之?前庐陵令淮南孙君子林也。亭创自旃蒙大荒落之岁,实为重修观殿后之二十年。剃以开基,朴以为制,崇卑延袤,各丈有奇。面阳土刚,池光漾其前,苏黄台挹其左,卉木藤蔓,影映罗络。山川磅礴之气钟,烟霞云月之胜萃焉,诚有道之所归息者。亭成,友人谢矩具巅末致里士萧同文之词。余惟师之偃息乎清都之境,逍遥乎苏黄之台,一对越即驾风云、御寥廓,真若历九关而见帝者。其归也,固将起鸿濛,入冥洋,迹还乔松于沧洲玄圃间,尚何以亭归为?而亭之必建者得无意欤?余固谓以虚无为归者,神也;以迹为归者,迹也。神不可名,而迹可寓。师以亭而寓其归,后之人因亭而寓思乎师,亭不建可乎?按师生大德癸卯,授道皇历癸丑,伟标格,有气概,奉教慕道,始终一心。居山五十年,创造设施,多出诸已槖,至尽鬻其簪褐不靳。由是殿堂门庑,宾馆庖廪,甃甓绘饰,像设供具,靡不毕备。今年六十四矣,颜童发漆,视听言动食息,视昔归山时一也。而斯亭之建,亦见师之达也。师名如鼎,道者贵严重,故尊称曰凝然。前进士莘乐吴先生既纪其创造之绩,复为赞其像云。是宜铭。铭曰:

匪诚之超,孰立之像?神之所归,太空冥冥。惟迹之寓,姑以亭名。归非可名,亭非可归。来者之师,庶几在兹。

刘道士真赞

吴师尹

栖真乎清都之境,游心乎寥廓之天。守静而专,造诣而玄,不亏其全,不磷其坚,所以为鼎之凝然。

宝寿寺重修法堂记

陈仲完

道吉安郡治南行半舍为永和镇,有佛藏曰宝寿寺,庐山东林僧通惠、超方在南唐时创也。寺居阛阓中,大江环其东,欧阳监丞祠峙其北,南则有周益公读书台,南之东圆静祖师母墓在焉,西则有苏黄台、东坡井。东之外,匡仙人庙在焉。其地既为名贤里第,寺据名胜,故四方之才士大夫贵达经于斯,未尝不纵啸吟玩,而求必造焉。里中屡遭灾毁,寺幸无恙。壬寅秋,妖酋煽虐,灰烬无遗。寺僧空月,捐己囊,乃经乃营,逾年法堂成,佛殿、廊庑以次就绪。□□皇明太祖高皇帝改玉,广开释教,诏征天下高僧。洪武丙子,本寺以僧慈谅应,时天界为京畿首刹,藏主佥谓性敏而戒行精专莫慈谅,若荐请频烦,屡辞乃就。由是居天界,积有岁年。一日语其徒祥静:“吾发迹由宝寿来,法堂湫隘而上陋,空穿亦既甚。今竭吾衣钵,为楮物若干,汝盍驰往为吾修之,吾愿足也。”祥静承师命,市材于山,运甓于陶,召工就傭,戴勤扑斵。以永乐五年丁亥端午兴工,落成于戊子六月初七。堂既就,复营僧舍一所于堂之左边东上,并左庑门廊。堂旧有观音圣像,粉绘雕刻,新其土而范之以金者,工部主事黄子良也。时住山慈灵建天藏殿于堂之左,又建面江亭,匾曰“挹秀”。正殿后新构过道亭,右庑门廊,翻盖三间。其徒祥敬,造地藏殿于堂之右。僧祥德改山门濒江,筑衢以便出入;作祗园亭于三门之内,为往来休憩之所。三门之内,起东厅以祗官客。自祥静董役以来,夙夜展力,不惮勤劳。恐孤师命,复题缘铸造洪钟悬于法堂。常游京师,化四方善信,捐资成大藏经七百余函,归镇山门。由是运甓耸栋,一时改观,黝碧丹漆,侈然增辉。是营也,虽因旧为新,实创始也。堂未新之二年,宁府常亲书“宝寿寺”三大字,漆牌金画,舁以赐之,至是揭于山门,光彩夺目。士之来游来歌者,入其境,有不啻竺峰、鹫岭、龙香、宝气之袭人耳。嗟乎!盖有师之教,而有徒之贤,而能膺付托之重,不亦甚欤!于是慈谅投其乡人慈溪邑判陈文奎、诸城县丞任信存,来求予记。余惟成败有数,而所以扶植之者,则存乎人。宝寿自有寺,南唐迄今凡六百年,中遭兵火者,旋废而旋兴,谓非得人以扶植,其能然乎!今慈谅生际盛时,尊崇释教,身超上刹,动逾一纪,而于祝发之所,尤切兴念,故能弗靳所资,克新厥旧。而慈灵辈又相与同心,际兹盛美,振起无遗,盖亦甚难矣。思所以难,志继心传,其万有千岁而不堕者,予则深有望于后人。记成,未遂立石。后七年乙未,慈谅住持西山之翠岩,归而建大佛事,并以修造事实勒诸金石,永传不朽,庶来者有所考焉。谅字中孚,其道行有足起人敬仰者甚众,此不复记。承务郎左春坊赞善编修闽郡陈仲完撰。

奉亲殿记

吴 祯

永和之为镇古矣。镇之有庙,相传为义山匡仙之著灵,郡刺史严之为创也,至宋始赐额曰“辅顺”。匡仙之爵曰王,王之父追封为英裕灵格启佑公、母为靖德协庆毓灵夫人。故庙殿宇之制,门有棂星,阁有通仙,殿有正殿,宫有六宫。殿之两傍为两庑,庑之东首为王奉亲之殿。其梁栋瓦甓之固,黝垩丹漆之靡,历数百年,屡经丧乱,巍然焕然,无风雨摧颓之患、兵燹之虞。迨于大明洪武二十五年秋七月,天乃大雨,江水泛溢,连亘庙庭,而殿遂为水所摧没。梁倾栋圮,无复旧观,而像设亦为之垫溺。自兹一废,未有能修葺之者。至于今天子即位之四年,岁在丙戌,四方无争斗之声,百郡有雍熙之乐,于是里士曾氏子鲁率其辈项,相与议曰:“庙之创,先有奉亲之殿,虽为水所漂没,岂可不复起乎?庙之宇颓败,又岂可不理乎?”乃各捐己资为之倡,抡材鸠工,请于里之梓师赵子明、钟子华,以五月而修葺之,至十月甫克完就。其像设檐楹之饰,复得里之善士曾进先施财命工,装塑而彩绘之,焕然一新,不减旧观。子鲁以余先世有施于庙,征余记之。余惟亲者人之所当奉也,况于匡仙之神乎?第居有广狭之殊,礼有贵贱之异,惟王为能崇其宫室,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知其为王者奉亲之宫也。且匡仙为一郡之主,而复有王爵之封,是享一郡之祀事。以一郡之祀事奉其亲,岂非孟子所谓“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欤?是殿之复新,庙宇之焕然,祀事之不绝,郡镇之民沐王之惠佑者必矣。是为记。永乐丁亥秋九月,里士吴祯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