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罗马征服前的意大利
意大利的地形一向把这个国土划分为几个显著的、不同的地区,并使每个地区生活特点都受到影响。一批批入侵者在不同的地区往往产生不同的影响。最古时候,亚平宁山脉中部几乎是进不去的,而意大利南部则有自己的文化,并且在受到北方的文化和移民的影响之前,早已同亚得里亚海和东地中海彼岸的国家交往。罗马征服以前的意大利的古代民族和古代语言,只留下很少的遗迹;尽管从遗址和古墓里发掘到不少古物,但这些文物与古代民族和古代语言之间的关系,在考古学上往往很难作出定论。
古意大利各民族主要是按语言和葬俗加以分别的。从人种学的角度看来,居民始终是由“地中海”系的土著组成的,往北走,他们逐渐受到“阿尔卑斯”族移民的影响。在北方,还有“北欧”族2的后裔,他们原是操凯尔特语和条顿语的入侵者。
语言
意大利半岛上的一切古代语言,除埃特鲁里亚语外,都属于印欧语系。最古的语言,阿尔卑斯山麓的威尼斯语和阿普利亚的梅萨皮亚语,是和某些巴尔干语相似的。没有这么古老而传播极其广泛的,是古意大利语,分为较早入境和较晚入境两组:前者是拉丁语和一些同源的方言,通用于西部低地,后者是奥斯基语及其亲属方言萨贝利语(包括翁布里亚语),从北亚平宁山脉以北入境,遍布于中部亚平宁山脉,最后传到意大利最南部(图1)。
在亚平宁山脉北边,在北方平原和亚得里亚海沿岸,约在公元前600年,古意大利语完全被来自中欧的凯尔特语代替;凯尔特(高卢)入侵者3是在公元前390年到达罗马的。在西西里沿岸和库米以南的南意大利,希腊殖民者从公元前8世纪起就引进了他们的各种方言。在有史时期,埃特鲁里亚语只限于在现代的托斯卡纳地区4流行。所有这些语言都逐渐被拉丁语代替,拉丁语在公元后普遍使用,然而希腊语在西西里岛还是作为第二语言而保留下来。5
远古文化
一些和西地中海沿岸其他地方相似的文化,在青铜时代传到意大利一切主要地区以及西西里岛和撒丁岛,而且在南意大利一些部分和西西里岛几乎持续到有史时期。在那些比较肥沃和比较容易到达的地区,这些原始的生活方式曾两次在史前时期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在青铜时代晚期,以棚屋定居闻名于世的“特拉马拉”6文化,从北方传到波河平原。在铁器时代初期,有一种起源于多瑙河畔的文化往南传到拉齐奥7和坎帕尼亚,这种文化在意大利称为“维朗诺瓦”文化,是由波伦亚8的“维朗诺瓦”墓地而得名的。“维朗诺瓦”生活习惯的特点是用火葬而不用土葬,后者是其他意大利民族的习惯。罗马最古的文化有一部分是“维朗诺瓦”文化,而在较晚的罗马时期,这两种葬礼都是普遍使用的。其时,在山地、亚得里亚海沿岸和南意大利,较古的文化的遗风由于受到亚得里亚海上交往以及同坎帕尼亚、大希腊9和西西里沿岸的希腊殖民地通商的影响而发生了变化。
图1 民族、语言与希腊和腓尼基在罗马征服前的意大利的殖民地
埃特鲁里亚人
在意大利半岛西部,阿尔诺河与台伯河10之间,埃特鲁里亚人,即托斯卡纳人,也称提勒尼亚人11,在操古意大利语和接受“维朗诺瓦”文化的居民中,建立了一个由十二个主要城市组成的、由一些有血缘关系、紧密结合的家族集团控制的联盟(图2)。他们的语言的亲属关系无法确定,这种语言也不象是印欧语。古代传说他们约在公元前1200年到公元前1000年这些动乱的世纪里,从小亚细亚西部作为避难者或殖民者来到意大利,这个传说得到他们生活中某些因素的印证。然而他们的许多东方色彩乃是后来才有的,是表面的现象,而且是由于受到腓尼基和希腊的影响,那是公元前800年以后的事。但在受到这些后来的外来影响之前,埃特鲁里亚人早已接受了土著的“维朗诺瓦”文化。后来的征服使他们的权力遍及拉齐奥(那时罗马还是埃特鲁里亚人的一个要塞),往南扩展到坎帕尼亚。往北走,他们通过翁布里亚,到达北方平原。高卢人的入侵(约在公元前600年)夺去了埃特鲁里亚人在北方平原的占领地,而罗马人起来造反(约在公元前510年),又封锁了台伯河的渡口和南去的陆路。公元前474年,埃特鲁里亚的制海权被西西里岛的希腊人在库米之役摧毁。
埃特鲁里亚人在南部的主要要塞韦伊于公元前397年被罗马人摧毁。经过顽强的抵抗,在公元前250年,他们在政治上彻底垮台了,他们的语言、宗教和具有特色的文化也逐渐随之而消失。但是罗马人相信,他们深受埃特鲁里亚人的风俗和信仰的影响。中世纪和近代的托斯卡纳还保存着一些可能是来源于埃特鲁里亚的特色。
图2 公元前5世纪和公元前4世纪的中部意大利
注:“佩鲁贾”原文是Perusia(佩鲁西亚),为Perugia(佩鲁贾)的古名称。—译者
希腊殖民地
希腊人在伊奥尼亚海12沿岸,从奥特朗托到西西里西部,自公元前730年左右起,长期努力开拓殖民地。希腊殖民地和罗马殖民地大不相同(12页)13。正如它们的希腊名称阿波基亚(apoikia)所意味的,它们是“家外的家”,用来解决人口过剩和经济困难。每个殖民地一般都是由一个“母城”或几个这样的城邦“复制”和创建的,并有完备的政治制度,以保证共同防御和维持一种大家赞成的生活方式与行动准则。但是建成以后,这个新城邦就只同原来那个城邦保持着感情上的联系,而在政治上,甚至在经济上,在自己的领土内则是独立自主的。在土著部落对希腊人抱友好态度的地方,民族交往和希腊文化都迅速广泛地开展;在土著部落对希腊人抱敌对态度的地方,特别是当希腊人的敌手埃特鲁里亚人或腓尼基人鼓动土著部落抵制希腊人的开拓时,就发生长期的斗争,经常是希腊人征服领土,虽然也有几次没有成功。希腊人在意大利殖民的主要地区如下:
最早的殖民地是坎帕尼亚北部的库米。这个殖民城市建立了“新城”,即纳阿波利斯14(那不勒斯),还建立了更偏南的其他城市,如瑟勒盆地下端的皮斯通(波瑟多尼亚)。沿意大利“靴尖”和伊奥尼亚海岸,有好几个城市组成了“大希腊”,其中主要的是梅塔蓬通、洛克里、绪巴里斯(锡巴里)、克罗通(克罗托纳)和勒吉翁(勒佐)。大多数城市最迟是在公元前700年建立的,有几个还有更古老的传说。它们组织了一个不太紧密的联盟,其“圣地”就在克罗通。在山地萨贝利人于公元前400年左右南下占据了它们的海岸腹地以前,这些城市一直是依靠同本地人保持友好关系而繁盛起来的。绪巴里斯,最古老最繁荣的城市之一,曾在公元前510年被克罗通毁灭,但到了公元前443年又重新建立起来,改名为“图里伊”。
塔伦通(塔兰托)曾在意大利“靴跟”上建立一个范围宽广的属地,后来受到萨贝利人南下所造成的极其严重的冲击。塔伦通拥有大港口、渔场和容易通往内陆的道路,使它的地位显得异常重要,因此它也就一心要在后来几个世纪中同罗马人争雄,夺取他们在南意大利的保护领地。这个城市后来成为汉尼拔的远征军的补给基地,因而遭受了浩劫。在亚得里亚海沿岸,希腊人的进展和势力都不大。波河河口上有一些早期的小贸易点,安科纳是公元前4世纪建立的,为叙拉古的远方贸易点。
这许多希腊殖民地深深地影响了南意大利的文化和经济史。埃特鲁里亚人的对抗阻止了希腊人向坎帕尼亚以北殖民,并摧毁了他们对科西嘉的统治。但是希腊同罗马的交往很早就开始了。在公元前510年罗马自己起来造埃特鲁里亚人的反以后,罗马人便支持各希腊城市反对埃特鲁里亚人,也支持它们反对腓尼基人和山地萨贝利人,结果,在迦太基战败之后,罗马人就介入了大陆希腊与马其顿之间的政治纠纷。15
西西里岛
西西里岛虽然在地理上是意大利半岛的延伸部分,而且岛上人口大多数是意大利种族,但主要由于外来的影响和罗马征服后的环境,西西里的晚期历史却显出不同的社会特征和政治特征。地中海土著,特别是在西西里西部,同外来移民即来自意大利的“锡克洛人”同时存在,希腊观察者曾指出这种土著与西班牙的“伊比里亚”土著有相似之处。稠密的希腊殖民使大部分锡克洛部落和土著部落遭受奴役,这些部落在公元前460年到公元前450年左右曾奋起斗争,力求解放,但是没有成功。
在北海岸,从腓尼基人的巴诺穆斯(巴勒莫)往东到墨萨拿(墨西拿)—这后一个城市控制着海峡—有一些较小的希腊殖民地。东海岸的殖民地比较重要:纳克索斯(靠近塔奥米纳)、卡塔纳(卡塔尼亚)、勒翁提尼(伦蒂尼)和叙拉古(锡腊库扎),这些城市后来开拓了整个东南部高地。在南海岸是杰拉和阿克拉加斯(阿格里琴托)两大殖民地。由此往西是腓尼基人的势力范围,希腊人终于在那里建立了殖民地塞利努斯(塞利农特)。从迦太基来的腓尼基人—他们曾在西方建立他们的势力—象意大利的埃特鲁里亚人一样,产生了差不多一样的影响:他们加剧土著的差别,使生产和贸易改变方向,阻挠希腊人扩张,终于从公元前6世纪末到公元前3世纪中叶,向希腊人对西西里的整个占领提出挑战。皮鲁斯16“给罗马人和迦太基人留下了一个多么好的战场”,这个战场就是在西西里而不在意大利南部。主要的腓尼基中心是西南部17的索卢斯(索隆托)、西端的莫提亚、利吕比翁(特腊帕尼)和北海岸拥有大港口的巴诺穆斯(巴勒莫)。
早期罗马与拉齐奥
罗马的历史地位的形成既是由于它的地理位置居于坎帕尼阿的中心,也是由于它控制着埃特鲁里亚与拉齐奥之间的渡口,渡口恰好位于以台伯河口(奥斯提亚)为起点的古“盐路”(萨拉里亚大道)折向东北通往阿布鲁齐地区的转折点上。在坎帕尼阿境内,罗马人是三十个拉丁胞族18之一,这些胞族从公元前6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结成联盟,以便于共同防御他们周围的山地人(萨比尼人、沃尔斯基人和伊奎人)。
在三个埃特鲁里亚血统的国王相继对萨比尼人,也对拉丁人施行高压的威严的暴政,改组军队,兴建大宫室,控制拉丁联盟的时期(约在公元前600—前510年),罗马原来定居于低地的拉丁人,包括从邻近地方自治团体来的许多亡命者,早已处在从山区来的一些萨比尼民族的统治下。公元前510年,这个埃特鲁里亚王朝被赶走以后,新的罗马共和国恢复了它对拉齐奥的领导权,但是后来共和国同它的联盟者发生了争执,这些争执在公元前348年导致联盟的解体。许多地方自治团体被并入共和国,并取得了罗马公民权。其余的各自依赖罗马,而且作为它的联盟者享有经济上和社交上互相交往的权利,并在罗马人的指挥下承担共同防御的义务。在下一世纪,罗马就采用类似的办法使自己成为整个意大利半岛的主人,把半岛变成一个由联盟的民族和并入的民族所组成的大联盟。
二、罗马征服意大利
罗马统治意大利的主要阶段(图3)如下:
1.解散拉丁城市联盟(公元前348年)。
2.给予坎帕尼亚平原上摆脱了埃特鲁里亚人和桑尼特斯人的统治(公元前343—前314年)的民族以部分公民权。
3.征服桑尼特斯人以及阿普利亚和卢卡尼亚境内的南方联盟的其他成员(公元前327—前290年)。罗马南征多赖沿海希腊城市效忠才取得成功,但希腊城市塔伦通后来提出要求,索取南方统治权,为此罗马与塔伦通交战,尽管塔伦通得到迦太基的支持,还有埃皮鲁斯国王皮鲁斯从亚得里亚对岸攻入意大利,前来助战(公元前280—前275年),结果还是罗马获胜。
4.埃特鲁里亚人的各城市曾进行长期抵抗,罗马对这些城市是逐渐征服的:韦伊是在公元前396年征服的,最后一个城市是在公元前295年征服的;翁布里亚人对罗马没有什么抵抗。埃特鲁里亚人和翁布里亚人组成了“北方联盟”。
5.承认坎帕尼亚和南方的各希腊城邦为享有同等特权的联盟者。这些城邦多数位于海边港口,并且控制着所属海岸腹地的森林,因此就成为罗马“海军联盟者”的核心。唯一的顽抗者塔伦通于公元前272年被征服,然后罗马的新舰队才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经受了考验。
图3 罗马在意大利的扩张
注:数字表示征服年代(公元前)。
6.叙拉古曾在西西里设立政权,统治着其他自由城市和比较开化的土著,后来罗马和叙拉古的共同利益导致对迦太基的第一次布匿战争(公元前264—前241年),并使西西里和撒丁被罗马吞并,这两个岛屿从此成为罗马的第一批海外行政区,即行省。被统治的民族和意大利的自由联盟者所处的地位不同。意大利每年派出总督19,但主要的希腊城市还保持着很多的地方自治权。
7.迦太基人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中(公元前218—前201年)取道西班牙和普罗文斯20入侵意大利,使罗马的大联盟的力量受到一次严峻的考验。于是桑尼特斯人以及坎帕尼亚、塔伦通和叙拉古的希腊人脱离了罗马,但是无关大局。罗马人在西班牙和非洲取得胜利之后,罗马不仅成为意大利的主人,而且成为西地中海的主人。这个挫败罗马海上势力的尝试归于失败。
8.北方平原(阿尔卑斯山南高卢)原归操凯尔特语的高卢人统治。公元前225年到公元前160年之间,波河以南的高卢人以及亚平宁山脉的利古里亚部落被罗马征服。但意大利的边疆依然以亚平宁山脉和鲁比肯河为界;公元前49年,凯撒在渡过鲁比肯河以后才算是进入了意大利的。
9.从格努亚(热那亚)到普罗文斯沿岸的山地利古里亚人,是在公元前220年到公元前118年之间逐渐被征服的,于是远至比利牛斯山北坡的纳玻嫩西斯行省(普罗文斯)跟着就组织起来了。此后,介于意大利与纳玻嫩西斯之间的边疆,才在尼西亚(尼斯)西边沿着瓦尔河固定下来。
10.大联盟的几个成员之间的一场内战结束以后,波河以南的意大利全部合并在一起,成为统一的罗马国(公元前90—前89年)。
11.第一个皇帝奥古斯都把阿尔卑斯山南高卢尚未被占领的部分即从波河以北直到阿尔卑斯山麓一带并入了意大利,作为罗马国的一部分(公元前27年)。奥古斯都设立包括阿尔卑斯山脉的各非高卢民族在内的、以多瑙河为北部边界的里提亚和诺里孔两省,这样完成了对阿尔卑斯山麓的部落的征服,但这两省从未成为意大利的一部分。
罗马征服意大利的过程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意大利地势起伏的影响。罗马国在拉齐奥平原以外的第一次扩张是朝向东南,经过容易通行的萨科—利里山谷到达坎帕尼亚平原,而第二阶段的扩张则是朝向东北,到达萨比纳和罗马的亚平宁山脉的难以通行的山地。这后一次扩张之所以必要,是为了防御山地民族,保护那条通过亚平宁山脉到达亚得里亚海滨的重要的弗拉米尼亚军用大道的侧面。这样,罗马领土就成为一大片土地,它把意大利半岛分为三部分,并把北方联盟和南方联盟隔离起来(图3)。在这两个联盟中,从阿布鲁齐到奥方托河的中部亚平宁山上的奥斯基人,特别是桑尼特斯人,是最难控制的。最大的战役是为争夺本尼凡托山口,那里的本尼凡通是桑尼翁的首都。21阿普利亚辽阔山地上的民族以及前亚平宁山上分散的埃特鲁里亚地方自治团体和翁布里亚地方自治团体的抵抗则比较少,尽管北拉丁山脉当时长满契米尼亚密林,起初限制了罗马人向埃特鲁里亚推进。不论在埃特鲁里亚还是在阿普利亚,都只建立了较少的殖民地要塞。与此相反,北亚平宁山区的难以接近的利古里亚人和南亚平宁山区的属于卢卡尼亚的奥斯基人,则是经过长期的战役才被征服的。在北方平原,征服进展得比较快,尽管那里的居民很稠密;帕都斯河(波河)在共和国晚期22是政治边疆,而普拉肯提亚(皮亚琴察)和克雷莫纳两城的渡口,在战略上则是相当重要的。
在全部罗马史上,能不能控制意大利,关键历来在于能不能掌握亚平宁山上的弗拉米尼亚大道。在这条大道以北,在以格努亚为起点的波斯图米亚大道建成以前,还没有另一条翻越亚平宁山脉的重要罗马道路。无论是对于早期罗马国的疆土,还是中世纪晚期一些隶属教会的国家,这些地区都有着共同的值得注意之处。这就是说,掌握弗拉米尼亚大道,历来都具有同等的重大战略意义。
军事控制与殖民地
为了保护联盟的和被征服的领土,古代的办法不外两种,或者象某些希腊城市那样,征收贡赋,招募雇佣兵;或者扩充公民军。罗马人兼用这两种办法,起初对拉丁人,后来又对意大利其他被征服的民族,以服兵役为条件,授予全部或部分公民权;同时向盟邦强制征募兵员。此外,他们还征收贡赋,给所有的军队发饷。被征服的领土上的战略要地,由罗马农民(科洛尼)23—他们仍保留罗马正式公民的身份—组成的屯垦团和享有“拉丁权利”的类似的殖民团驻守,但后者比前者享有较多的地方自治权。这些由公民组成的殖民团原是代替舰队驻守意大利海湾和港市的;由于意大利海岸缺少良港,所以罗马可以不必设立常备舰队,到了公元前90年至公元前66年之间海盗普遍猖獗以后,罗马才设立常备舰队。许多著名的意大利城市都起源于“殖民团”。(“罗马”殖民地和“拉丁”殖民地的分布见图4)后来,罗马才远在意大利边界以外建立一些殖民地。罗马思想和罗马生活方式终于取代了各萨贝利山城、各埃特鲁里亚要塞以及各希腊城邦的思想和生活方式,而在传播罗马思想和罗马生活方式方面,这些殖民地产生过深远的影响。
道 路
罗马与各殖民地要塞之间的交通,是由作战和策略方面的新设计即军用道路保证的。这些道路有桥梁、堤防,甚至有路堑,为古代的高速道路(图4)。最重要的军用道路(通常是由它们的建造者而得名的),按筑造的大致顺序排列如下:
拉丁大道,从罗马通向阿尔巴山脉的内陆地带坎帕尼亚。
阿皮亚大道(公元前312年),沿海岸通向坎帕尼亚。然后,一支通向塔伦通(塔兰托)和布伦迪西翁(布林迪西),另一支接波皮利亚大道(公元前132年)通向勒吉翁(勒佐)。
萨拉里亚大道(公元前361年),沿古“盐路”通向中部亚平宁山脉。
弗拉米尼亚大道(公元前200年),在法隆(法诺)通到亚得里亚海滨;然后接伊米利亚大道(公元前187年)通向波河河畔的普拉肯提亚(皮亚琴察)。
奥勒利亚大道(公元前123—前108年),穿过埃特鲁里亚通向彼萨和热那亚,后来一支接波斯图米亚大道(公元前148年)通向普拉肯提亚,另一支接朱利亚奥古斯塔大道,穿过利古里亚海滨,进入普罗文斯。
卡西亚大道(公元前170年),这条大道也穿过埃特鲁里亚。
穿过阿尔卑斯山脉的主要古道,是穿过朱利亚阿尔卑斯山、勃伦纳山口、斯普吕根山口、两个圣伯纳德山口和热纳夫尔山的几条大道。这些大道多半是奥古斯都建造的(公元前29—公元14年)。
共和国的结束
罗马后来的海外征服,虽然是靠意大利的综合资源来完成的,却同它的领土的历史没有直接关系。截至公元前49年以前,意大利直接或间接统治着整个地中海一带,但兵员的不断消耗使意大利本土人口大降;外来的谷物供应,特别是来自北非的行省和埃及的供应,大大地破坏了意大利的农业;城市生活的引诱使乡村荒芜;罗马人从海外容容易易地获得的巨大财富,在统治阶级与群众之间树立了一道障碍。长期的不满在罗马被用来为党派的目的服务,从而引起了大联盟中特权较多的成员与特权较少的成员之间的激烈内战(公元前90—前89年),并使意大利本部以及北至阿尔卑斯山脉的阿尔卑斯山南高卢的全体意大利人终于获得了正式的罗马公民权。然而人民在经济上和社会上的痛苦依然被忽视,同时市政府也陷于混乱。这些不满引起了反对“共和”政府的激烈的起义(公元前88—前80年和公元前49—前30年的内战),这些起义到了朱利乌斯·凯撒(公元前49—前44年)和奥古斯都(公元前27—公元14年)建立一个有薄薄伪装的君主政体时才结束。
图4 战略道路与公元14年以前的殖民地
注:“彼萨”原文作Pisae(彼西),即Pisa(彼萨)。阿尔巴福肯斯(Alba Fucens)即阿尔巴福肯提亚(Alba Fucentia),意思是福基努斯(Fucinus)湖畔的阿尔巴。—译者
罗马对西西里的征服(公元前242年)和对希腊、马其顿以及叙利亚和埃及的新希腊王国的政治的干预(公元前198—前30年),引起了同希腊晚期(希腊化时期)24文化的突然的大量接触,使意大利土生的文化的发展受到窒息。罗马人和意大利人虽然对希腊建筑、雕刻以及其他物质艺术25加以模仿,但仍保持着他们自己的特色,至于拉丁文学所受的希腊传统和技巧的影响则是肤浅的。拉丁语在希腊学术帮助之下趋于成熟,但依然是一种活泼的最动人的语言,为中世纪和近代的意大利语的嫡系祖先。
罗马帝国统治下的意大利
朱利乌斯·凯撒(公元前49—前44年)曾计划改组意大利,但他在世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把这计划付诸实行。经过二十年内战和混乱之后,他的合法继承人屋大维—后来称为奥古斯都(公元前27—公元14年)—担负起在罗马帝国、意大利和罗马城重新建立公共秩序的任务。公元前27年,他“给罗马人民恢复了共和国”,把他的独裁权力改头换面,变成比较合乎宪法的权力。他仍是“元首”,监督那经过改革的元老院和共和体制的地方官吏的工作,以及日益增多的直接向他负责的文职机关的工作。
意大利依然由元老院执政,全国分为十一个“行政区”,这些行政区包括阿尔卑斯山南高卢,并且从亚平宁山脉伸展到位于阿尔卑斯山脉与多瑙河之间的新的边疆省分:里提亚、诺里孔和班诺尼亚。一些由公民开拓的新殖民地建立起来了。整个国土分为若干自治市,叫作科洛尼埃,也叫作穆尼基皮亚26。罗马本城已大事改建,不愧为当日庞大的罗马帝国的首都,住得下大量增加的人口,至少增加到公元2世纪为止,当时也许共达一百万人,其中十五万是靠免费的配给粮生活的。其余的人口是帝国的中央行政机构的职员和军人,以及巨大的豪门贵族的扈从。军官和行政总督(前执政官27和副总督)都来自这些豪门贵族。占城市人口很大比例的,是外籍出身和奴隶出身的人,特别是东方人,这些东方人带来了许多神秘的宗教,如崇拜太阳神的宗教28和基督教。
共和国倾覆了,整个意大利象罗马一样,受到影响。政治上的独立不存在了,种种特殊权利和专门职权也就随着被取消了。皇帝(元首)的无限权力,再加上个别统治者对这种权力的滥用,使国都附近的各地区受到极其严重的压迫。这种独裁权力由赠予皇帝以神的尊荣一事29表现出来,是通过种种间接方式行使的,虽然有明文规定,在意大利是不许这样做的。然而,自治市制度是巩固下来了,而且推广到了各行省,特别是西方30的行省。
帝国的衰落,公元180—476年
从公元180年第一个真正昏庸的皇帝高摩达登上宝座时起到戴克里先即位(公元284年)这一段时间,出了几个强有力的皇帝—塞普提米乌斯·塞威鲁斯(192—211年)、奥勒利安(270—275年)、普罗布斯(276—282年),他们使帝国免于解体,当时它正在遭受哥特人(247—251年)、法兰克人31(230—276年)和波斯人(260—270年)等异族32的入侵,面临战争、瘟疫和饥荒的威胁,国弱民穷。军纪日益松弛,那时参加军队的,主要是职业军人和外省人,外加一些从异族入侵者中间招募来的雇佣兵,这些异族移民可以在帝国境内定居,这一切给这些皇帝增加了困难。军政与民政在3世纪实行分治,标志着罗马公民权概念和罗马帝国概念的终结,这种分治预兆了拜占廷的制度将是一种什么形式。然而,当帝国眼看濒于崩溃的时候,戴克里先的行政改革和经济改革可算是把它挽救了过来。
戴克里先选中了米兰、摩泽尔河畔的特里尔、萨夫河畔的锡尔米翁和马尔马拉海边的尼科梅迪亚(293年)为帝国的行政首府,君士坦丁在博斯普鲁斯海峡旁边建立了“新罗马”(君士坦丁堡,325年),这些情况严重地影响了罗马的繁荣和威信,因而也影响了意大利本土的繁荣和威信,同时却使北方平原比意大利半岛更为重要。当奥勒利安(270—275年)在罗马建筑堡垒,米兰、腊万纳和阿奎勒亚成为保卫意大利半岛的前方基地时,军事地位就有了改善。早期几代皇帝的遮遮掩掩的独裁政治久已变成由军队承认和操纵的公开的暴君政治;塞普提米乌斯·塞威鲁斯(192年)不请求元老院认可他的权力,而自己行使元老院的大部分职能;戴克里先终于使皇帝摆脱了宪法的约束,并自称为“君主”。在戴克里先精心设置的行政机构中,罗马和意大利降到了纳贡的行省的地位,此时都同样归皇帝的行政长官和他们的部下直接统治。
帝国被瓦林梯尼安33和瓦伦斯34暂时瓜分(364年),西奥多西乌斯35去世后(395年),东方36同西方永远分离,这一切使意大利失去了从亚得里亚海外来的、一贯的经常的支持。阿拉里克37手下的哥特人在410年对罗马的洗劫是可以补救的,但是在罗马占有的非洲(突尼斯),意大利谷仓和油料来源暂时落到汪达尔人38手里(435年),这就破坏了罗马人的勉强凑合的经济。476年,西方帝国亡于异族首领奥多亚克39,与此同时,大批条顿移民在乡村定居下来,然而各城市的行政管理和生活似乎没有受到很大的骚扰。
三、经济、社会史
罗马以前的根源
比政治变迁更为重要的,是罗马治理下发生的意义深远的经济变革。意大利的经济史既受到地理条件的重大影响,又受到政治发展的重大影响。各种远古的宗教仪式和文化的传播状况,表明意大利半岛上的山岳地带曾经长期妨碍人们在那里定居,并且表明在南方的低地,原始的生活不是从事农业劳动,而是牧畜。这个迹象还令人想到,家畜饲养业的扩展是以森林的破坏为代价的,因而地面上的表土逐渐被冬季的雨水40从山坡冲向广大的沿海沼地,如坎帕尼阿沼地41,这些沼地挨次成为大牧场。意大利牧民虽然不是逐水草而居,却依然随着季节的更替而来往于高地牧场与低地牧场之间;因此农业的推广使冬季放牧受到损失,并成为农民(科洛尼)42与牧民之间产生恶感的根源。
在意大利,自从史前时期就开始养家畜,种谷物,栽葡萄树和橄榄树以来,居民点的基本经济条件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主要的生活资料,正如在其他地中海国家一样,在当时和现在,就是谷物、葡萄酒和橄榄油,外加其他水果、蔬菜和牛奶产品,以及肉类和野味。鹅鸭是本地土生的,鸡是后来从海外引进的。野生坚果树,特别是橡树、椈树、板栗树和核桃树的果实,用作猪饲料,也用作牧猪人的食料。公牛和毛驴供运输之用,也用来拉原始的犁,虽然用锄头种地还是很普遍的。马虽然在青铜时代后期就有人使用,但长期以来主要用于作战,而且数量很少。
家庭生活以及较大的氏族和部落,都实行严格的族长制43;孩子是父亲的财产,直到他给予他们自由时为止;妇女是父亲或丈夫的被监护人,但她们在住宅里有自己的支配权,并有自己的宗教仪式。基本的居住区为族长严密统治下的联合氏族的自治村。为了便于自卫,居民密集在可以自卫的山脊和横岭上,那是比空旷的场地更为安全的。大部分土地归集体所有,由个体农民耕种,但除牧场外,这种集体所有制很早就被家族自由地制度所代替。社会依然是部落社会,但分为若干地方性的经济单位(帕吉)44。政府的职务由土地所有者分担。每个自治村,不论大小,都有自己的由十个或更多的长老(什长)组成的议事会,都有一个、两个或四个任期一年的官吏(地方长官、司法官),他们执掌审判权,并率领部落的兵员。部落间的组合只是为了作战才组织起来,那时为了应付每个紧急事件,任命一人为联盟的统帅(最高长官)。在这样的地方自治团体(公民团体)里,凡是称为“善意”的行为,是指一般正派公民的行为;而“外来人”和“敌人”则一概是抱有“敌意”的。对于人口过剩的补救办法,是组织成年人往外移民,去开垦或征服新的领土。贫瘠和伐去了森林的山地,把人群倾泻到平原上来:“使人民移居”到一块领土上,就是去洗劫这块领土,以便于重新殖民。为了制止这种抢劫,才组成最初的拉丁联盟,而罗马的早期战争也是为此而进行的。
早期的意大利房屋,是环绕着一个院子向内建筑的,院中有贮水池,承受来自有深槽的屋檐或有屋顶的柱廊的雨水;如果要补充面积,或者要求方便,就开辟第二进院子,或加盖一层楼(如在市镇上)。这些住宅紧密相连,外面有窄小的巷道,还有市场。庙宇都是单一的房间,一端有大门和门廊,建筑风格,甚至连托斯卡纳风格45,都是从波河流域、埃特鲁里亚和拉齐奥的希腊商人和殖民者那里模仿来的。
罗马的社会、经济史
罗马化了的意大利的经济,起初和古意大利民族的经济没有什么分别。被征服的田地分配给罗马公民,作为个人所有,至于被征服的牧场,则租给罗马的家畜所有者,即租给比较富裕的公民。战俘和无地的意大利人,则用来补充自由佃农及其家属的劳动。农产品依然主要供本地消费,然而罗马城日益增多的居民需要一切可能获得的剩余产品,因此也向海外,向西西里,最后向北非和埃及要谷物。但是由于同迦太基作战(公元前264—前204年),特别是由于汉尼拔长期占领意大利一些部分(公元前215—前204年),意大利的经济便陷于紊乱。人力受到严重损失,橄榄林和葡萄园遭到劫掠,农民,包括罗马人和盟友,长期服兵役,迟迟不能回家,这些情况由于发战争财的人从事土地投机买卖而恶化了。从公元前150年到共和国结束的期间,只建立了少数殖民地,当时退伍军人在意大利土地上定居又成为普遍的现象。在海外战争(公元前200—前49年)中发财致富的贵族,积累了巨大的地产(拉提丰迪)46。田庄原是贵族亲自经营的,后来变为由管家管理,佣工和奴隶出力劳动;当外来的谷物破坏了罗马市场的时候,很多田地便还原为牧场,这上面的商业利益要大一些,在那里牧奴代替了小农。埃特鲁里亚(公元前196年)、阿普利亚(公元前185年)和西西里(公元前139年和公元前132—前130年)都发生了奴隶起义,从公元前73年到公元前71年期间,这种起义47更是广为蔓延。但是,征服战争结束以后,奴隶劳动的供应减少了,于是自由佃农的使用便增加了。
在汉尼拔入侵期间第一次发生的那种混乱情况,由于内战(公元前89—前80年、公元前49—前31年)而重新出现。在帝国统治下,小农的处境不利。一些非常大的田庄形成一些经济单位,掌握在皇帝和贵族手里。较小的田庄是由较小的大高利贷者48建立的,但在偏僻的山地上仍有小自耕农存在。使退伍军人在意大利定居的办法不再行得通了,他们宁肯要外省较大的田地。这样的情况是意大利半岛的特征,但北方平原的辽阔土地一直较为繁荣;而意大利农业的“恢复”,则是帝国早期的不变的目标和关怀的事情。
在共和国末年和帝国初年,商业和国际贸易在意大利经济生活中起过很大的作用。意大利本来是能自给自足的,但生产者受了高利润的引诱,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出口市场和奢侈品的生产上。在托斯卡纳和坎帕尼亚的一些城市里,有许多大企业生产原料和成品,包括玻璃、陶器、金属品、纸张和奢侈品。可是财富的主要来源,却是意大利的葡萄酒和橄榄油对外省的大量出口。海外的常备军也是重要的顾客。老普利尼49说过,帝国境内喝的葡萄酒,有三分之二来自意大利。可是意大利的这个经济霸权却未能维持下去。甚至连意大利生产者在意大利本部的市场也被西班牙和高卢的葡萄园和橄榄林夺去了。
在这个时期,兴建了巨大的公共土木工程,如剧场、公共浴场和市场,港口、道路、桥梁以及输水道等。荒地也开垦了。租税包收人逐渐被税务官员代替,财政管理也有了改善。内战的破坏,由于两个措施而得到弥补,一个是让退伍军人在无主的和没收的土地上定居,另一个是有计划地鼓励农业,其方法是对资源进行科学的考查,并对农民贷款。农业一经恢复,城市生活也就活跃起来了。
帝国的社会制度
在共和国统治下,战俘和奴隶—主要是东方人—大批地输入,改变了人民的成分。在社会和行政的等级制度内—其中有元老院、大高利贷者和被称为“骑士”的商人等级50,以及经营农业的平民、经营工业的平民和都市平民,—向上爬是很容易的,那种通过服兵役而担任的公职,从意大利和外省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在罗马成为一个国际城市之后,文学、艺术以及行政管理归省级机构执掌,从此,全国的政治健全就寄托在自治市制度的政治健全上了。地方上的爱国心在美化市镇方面表现出来,例如在潘沛依51,但行政费用是繁重的,直到公元3世纪,地方政府不是处于玩忽状态,就是由帝国政府的官吏接管了。
公元300年以后的异族入侵,未能制止农业的衰落。在那个时期,人口或是不增不减,或是由于发生瘟疫、饥荒和战争而减少了;帝国政府和自治市的所有权的扩张,足以说明对粮食供应的忧虑和私人资金的缺乏。那些为人民的福利而颁布的敕令并未能制止古代遗留下来的许多积弊。
罗马的公民权在整个帝国推广,罗马的边疆固定下来,这一切使奴隶供应减少了,而农民出卖奴隶在167年和375年是被禁止的。奥勒利安迫令城市议事会负责使无主的土地有人耕种;君士坦丁(332年)和西奥多西乌斯(433年)禁止自由佃农离开他们的居住地。从这些法令里发展出一种制度,这种制度使名义上自由的人象农奴一样,被束缚在土地上。这些佃农往往聚集在大“田庄”上,这些“田庄”归皇帝、富豪或企业联合组织所有,作为他们的一种投资。这些地产由大量的耕者经营,他们被称为科洛尼,这是旧名称52。他们在名义上是自由人,但是他们的迁徙自由却越来越受到限制,因为从海外来的奴隶供应已经断绝了。较大的“田庄”有自己的经济制度和实行薪金制的经营部门;它们是由对皇帝负责的普罗库拉托勒斯53经理的,但这些人往往不是处在皇帝或居间的官吏的有效控制之下的。
君士坦丁堡建都后,埃及谷物就不到罗马来了。到了391年,意大利就有饥荒、农业失调和乡镇骚动之忧;此时意大利象各行省一样,也要缴纳贡赋,贡赋不足额,不得不用武力来征收。异族入侵者增加了粮食的需要,可是他们又不能生产粮食。罗马经济的弱点—人力的缺乏、技术的落后、大量不事生产的食利者和官僚的存在、为供养庞大的军队而征收的重税—最能说明西方各行省为什么不能阻挡异族的侵占。意大利的社会制度和农业制度基本上还保存着罗马统一以前的体制,而它们的许多细节则流传到中世纪甚至近代,在意大利,这些细节比异族征服者所破坏的更高级的行政管理制度的寿命还要长得多。意大利社会制度在罗马时期发生过一个久远的变化,即富裕的地主和贫穷的佃农并存的现象代替了小农所有制。
罗马自治市制度
罗马帝国的自治市制度是从罗马征服前的意大利的自治市制度发展而来的,罗马帝国的活力就依靠着它的自治市制度。
罗马的习俗是通过条约和特许状来承认那些被他们征服的地方自治团体(公民团、自治市)的地方自治制度,同样的政治制度也赋予罗马人自己的殖民团(科洛尼埃54,12页)。联盟战争55(公元前89年;14页)结束后,波河以南所有“具有拉丁人权利的殖民团”和“联盟”城市在加入罗马国的时候,都成为自治市。这些自治市象英国的小郡而不象英国的市内自治区56。它们保留着自己的传统官吏、议事会和公民大会,甚至还保留着治理它们的领土的地方法律,这些领土有时候是相当大的。同样的办法为西方的海外行省所遵循。在大的自治市内,旧的分区通常被保留下来,作为行政单位。自治市领土上的居民无论到哪里都是罗马公民,但在意大利以外,他们是受行省总督管辖的。这整个制度后来由朱利乌斯·凯撒和奥古斯都加以调整。在整个帝国,意大利是由几百个自治市组成的集合体,这些自治市设置了这个国家分得很细的行政管理机构。
四、基督教与罗马教会
基督教是一种新宗教,同时也是一个新社团;它或多或少是罗马帝国的产物。它把罗马的习俗和思想与希腊的文化和东方的神秘教融合在一起。这种新宗教适应一种非常现实的需要,可以和太阳神崇拜之类的“神秘”教相匹敌。大多数普通人相信他们的一生是被运气或者命运之神的严酷命令或者命星所控制的,他们企图摆脱这些通常是很恶毒的力量。有教养的人可以从古典文化中得到安慰,那种文化是生存于过去的时代的,可是在大多数人看来,伊壁鸠鲁派的不可知论57和斯多葛派的不具人格的自然神论58,对于当时的各种宗教既是致命的打击,又未能提供任何东西来代替它们。基督教倒是投合那些迷信的穷人的心意,因为它给予他们以得救的希望以及将来会有个美好世界的信心;保罗把“道”传给“非犹太人”59,基督教在一个道德败坏的时代要求很高的道德标准,这一切使中产阶级和有教养的人感到满意。基督教提出:全世界的人都是兄弟,一切信徒在上帝眼中一律平等,要有一种新的社会秩序,这些呼吁结合在一起,使基督教成为一种大家信奉的宗教,其组织范围遍及全世界。
罗马是意大利最早的基督教团体之一的中心,这个团体大概是由“寄居罗马的人”在克劳狄乌斯的略带共和政治色彩的帝政时期(41—54年)创立的。由于两个大使徒的名字60同罗马教会联系在一起,罗马因此成为帝国的主要基督教中心之一。这个教会从使徒时期起,就由一个接着一个的主教即长老管辖,其中第一人是莱纳斯,这个主教大概是圣彼得任命的。
基督教徒的“教堂集会”象犹太人的“会堂集会”一样,是为了做礼拜,讲道,做慈善事业,并使教徒的生活方式与当时的文化大致相适应。在1世纪后半期和2世纪初叶,整个帝国的教会创造出一种最后形成主教制度的组织形式。每个教会由若干长老管辖,他们和教会的其他成员共同选举一人为他们的首领。这人可以称为普雷斯比特罗斯或厄皮斯科波斯61(主教;监督人),在头两个世纪,他并不被认为在性质上比其他长老优越。但是在罗马人的权力观念和犹太人的祭司概念的影响下,这个主教逐渐爬到长老们和世俗人之上,获得相当大的支配他们的权力。基督教徒的集会原是自发的,往往是由没有教养的人领导的,后来才逐渐开始创造出一种固定形式的教仪,这种教仪需要有教养有专门知识的人来领导,于是教士与世俗人之间的距离便扩大起来。教士的任命仪式很快就成为必要,经过这种仪式,一个人才能在教堂里当众讲道。这无疑加强了主教的权力,他声称是“代上帝主持仪式的”,于是他除了行使教会权力而外,还行使政治权力。
每个城镇有一个教会,每个教会有一个主教,从理论上讲,这个主教同其他主教是平等的。基督教首先在犹太商人逗留过的商业城市里生根,后来逐渐从城市扩展到周围的小镇,然后更缓慢地扩展到村庄和乡间。较小的教会感到它们要依赖“母城”,这就使一种与近代的主教管区相似的组织发展起来。因此,当时最大的基督教会之一是在帝国的首都罗马,这就不足为奇了。在这样一个教会里,为首的长老在管辖这么一个庞大的体系时,不能不掌握巨大的权力,结果,他的地位就大大地高于其他的地方长老或宗教人员。所以罗马的主教们所掌握的地方权力比大多数其他城市的主教们所掌握的要多得多,他们终于成为意大利半岛的教会的首领。头十二个罗马主教是希腊人,其中最大的是克力门。维克托(189—198年)是第一个操拉丁语的罗马主教。罗马教会在2世纪期间以努力于搞好秩序和管理而著称,这种秩序和管理是从帝国时期的官吏传统那里继承下来的。
3世纪的特点是神学上发生争论,从而引起教义上的许多异端的发展、对基督教徒的大规模迫害和罗马主教的权力的逐渐增长。当基督和使徒们的教义由护教论者用半哲学的方式阐述出来,以投合当时有教养的人的心意时,争论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然而罗马教会却不曾那样积极地参加神学上的争论,这是由于它的强大的主教职权有助于遏制异端的发展。这种争论在富有哲学头脑的东方人62那里最为盛行。在罗马,著名的神学家是很少的,那里的主教们是以组织能力出名的。
三次严厉的迫害对基督教会有巨大的影响。第一次迫害是在德休斯统治下,于249年到251年之间发生在西方,这个皇帝认为强大的基督教组织是危害国家的根子。当时社会上各阶层都有基督教徒,估计占帝国人口六分之一。在鲁比肯河以南的意大利,基督教徒约占人口的一半,而在阿尔卑斯山与鲁比肯河之间,基督教徒的人数则要少一些,虽然正在开始增长。德休斯的攻击是针对教会的首领的,目的在于从内部破坏教会,而不在于进行普遍的屠杀。可是殉道者还是很多的,特别是在罗马,那里有两个主教被杀害。叛教者之多,在罗马教会的精神生活中引起了很大的动荡。第二次迫害是在瓦勒里安统治下(257—261年)发生的,在罗马特别严重,那里有许多教徒殉道,教会财产被没收,教堂礼拜被禁止。戴克里先统治下的迫害发生在4世纪初年,那次是攻击教会人员、世俗人以及整个基督教;虽然在意大利是很猛烈的,但同东方所受的迫害比起来,历时较短。
公元313年,米兰敕令宣告人人得享宗教自由,因此4世纪出现了对基督教的宽容。君士坦丁在位时期(274—337年),基督教成为帝国的国教,许多高级官吏和随波逐流的政客都成为基督教徒,这就大大地损害了教会的精神生活。在4世纪、5世纪期间,教义上的问题在东方变得很尖锐,而罗马主教的权力在西方则是加强了。使意大利受到最大影响的,是阿里安教派63,因为这个教派终于被蹂躏过北意大利的、基督教化了的异族采纳了。阿里安教派的基本的异端论点,是把“圣子”降到凡人的水平,这就否定了基督的完全的神性。
在3世纪、4世纪、特别是5世纪期间,罗马主教的权力越来越大,这是因为在意大利半岛没有其他教会有这样大的规模,或者能自称是使徒创立的。然而在3世纪,罗马主教的意见并不是被帝国的其他主教们认为是至高无上的;当罗马同意他们的意见时,他们就承认它的权力,但是当罗马不同意时,罗马主教便是个异端者,或者至少是犯了大错误。381年,在第二次君士坦丁堡宗教会议上,帝国的四个主要城市,亚历山大里亚、安提奥克64、君士坦丁堡和罗马的主教被称为基督教会的“大主教65”,这时,罗马的主教拒绝这个称号,而宁愿被称为“教父”,即教皇66,这个称号指的是同一个职位,但听起来更有古风。他认为自己是现世教会的首领,与其他主教不是平列的。教皇权力的加强,大半是以君士坦丁堡为首都的东方(拜占廷)帝国的建立和西方皇帝迁都到米兰和腊万纳的结果。教皇因此在南意大利、西西里岛、科西嘉岛和撒丁岛没有匹敌者,而他也不得不尽力去对付异族的入侵。教皇充分利用他的有利条件,成功地使异族皈依基督教。443年,瓦林梯尼安皇帝67承认罗马的主教们拥有凌驾于西方教会其他主教们之上的最高权力。5世纪的利奥大教皇建立了不少功绩,其中最出名的,是他敢于面对来到罗马城门前面的异族国王阿提拉68;他的个人勇气和魄力大大地加强了教皇们的权力和威信。利奥声称教皇政权69有神圣的来历,但是他没有对世俗权力70提出要求,而且在必要的时候,还对皇帝们表示服从。在西方不再有皇帝以后(476年),教皇更有在意大利全境代替皇帝的趋势。但是格雷戈里大教皇(540—604年)71才是现存教廷和西方教会的真正创建者(31—32页)。帝国分裂为东部与西部,对于加强西方教会对拉丁语的使用,也起了重要的作用,虽然在4世纪、5世纪期间,拉丁语才逐渐作为教会的正式语言代替了希腊语。直到9世纪,东方的正教教会72和罗马天主教教会才最后分裂。
意大利北部特别是北方平原的基督教,在4世纪、5世纪期间有了相当大的发展。早于4世纪的主教管区,只有腊万纳(克拉西斯管区,建于200年)、米兰(米兰管区建于240年)、阿奎勒亚、布里西亚、维罗纳这几个管区。基督教不是从罗马,而是从东方教会经过波河流域传到伦巴第平原的。这个地区的主教们甚至在4世纪还是希腊人。在4世纪一个短时期内,西方教会似乎承认教皇和北意大利首府米兰的主教的双重领导权。这个分裂的统治,在米兰的圣安布罗斯在世时(340—397年),特别感觉得到,这个主教对东方帝国和西方帝国的教会,特别是对西班牙和高卢的教会有影响,那两个地方承认米兰的教会权力为当然的上级裁决者。
北方平原的异族征服者传入的阿里安异端,导致5世纪罗马主教的干预,并促使他终于在北意大利建立他的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