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暗时代,476—800年
异族入侵与教皇权力的增长
公元476年,最后一个西方皇帝被迫退位,于是君士坦丁堡成为唯一的罗马皇帝的驻地。从那时起,政治上的统一在意大利中断了。直到1870年,意大利又才由一个君主统治。皇帝的权力通常是被承认的,但是面对着异族入侵者和东方与西方之间日益增长的分歧,拜占廷皇帝的势力未能保持下来。可是皇帝统治的最后痕迹经过了好几个世纪才消失。腊万纳依然是政府所在地和拜占廷势力的中心,直到8世纪落到伦巴第人73手里时为止。在9世纪被萨拉森人74征服之前,西西里是承认皇帝的权力的。在卡拉布里亚75,直到诺曼第人76入侵时为止,还有皇帝的官吏。当希腊语的知识在西方世界几乎完全被忘记时,这种语言依然在南意大利通用。在这个期间,哥特人77、伦巴第人和法兰克人,一个民族接着一个民族从阿尔卑斯山打开出路。他们虽然在北方平原得胜,并在那里定居,却未能控制整个意大利半岛。腊万纳在它的总督管辖下维持着与罗马的交通,并挡住那条往南的最便捷的通道。由于自己的土地和粮食被异族军队夺去了,意大利人便以帝国的名义反抗他们。
教皇们的世俗权力作为第三种政治因素,介入了古罗马与新来的异族之间的斗争。基督教被采纳为罗马帝国的国教,帝国的首都从罗马迁到君士坦丁堡,这两件事给教皇政权带来了新的政治意义。教皇们是大地主,他们利用他们的被称为“穷人的财产”的地产收入组织穷人救济事业。由于腊万纳的帝国政府越来越软弱,因此这些教皇越来越被当作帝国的行政代理人。象维修罗马的公共建筑以及给军队发饷这类的事务,都由教皇们的官吏安排。甚至抵御异族入侵意大利以及同征服者谈判,都由教皇们负责。他们知道,从君士坦丁堡得不到多少援助,因此他们既厌恶历代皇帝对世俗事务的干涉,更厌恶他们对宗教事务的干涉。
罗穆卢斯·奥古斯图卢斯退位以后,意大利的统治者是异族首领奥多亚克,他凭他的贵族头衔自命为皇帝的代理人。488年,哥特人的国王西奥多里克78在皇帝79的支持下入侵意大利,奥多亚克抵抗了五年,终于被推翻了。西奥多里克曾在拜占廷作过十年人质,因此懂得文明的价值。作为哥特人的军事首领和皇帝权力的行使者,他竭力把二者的职能结合在一起。他利用罗马官吏并与罗马元老院联络而进行统治。他甚至在哥特人与意大利人、阿里安教徒与天主教徒之间实行公平待遇。他完成了罗马和腊万纳的恢复工作,并在腊万纳给自己兴建了一座宫殿。可是他未能在意大利建立一个哥特王国。皇帝的忌妒、天主教徒对一个信仰阿里安教的统治者所存的猜疑以及兵士的劫掠在意大利人中间引起的不安,损害了他的威信。他在位的末年是不平静的,他毕生的事业未能在他死后遗留下来。在意大利,他的主要纪念物是他在腊万纳的未完成的陵墓。
在西奥多里克死后(526年)的年代里,引人注意的事件是查士丁尼80企图恢复皇帝在意大利的权力。他的目标是既当征服者,又当立法者。他想赶走哥特人,支持天主教会去反对阿里安教,并“把罗马的特权还给罗马”。经过激烈的战斗,意大利被帝国的将军贝利萨留和纳塞斯征服了,但是哥特人的势力,直到552年他们在托提拉战役失败之后才被摧毁。554年的国事诏书把罗马小农的土地还给他们,并恢复罗马制度,改组行政机构。这些改革使这个受过战争蹂躏的国家承担了财政上的重负,并加强了它依附君士坦丁堡的观念。因此,565年皇帝去世时,意大利便无法抵抗新来的入侵者伦巴第人。然而,查士丁尼还是给意大利文化留下了一个久远的标志。拜占廷艺术的高峰表现在腊万纳的圣维塔勒教堂里绘的皇帝本人和皇后西奥多拉绝妙的肖像上,这种艺术对意大利绘画的形成有巨大的影响。查士丁尼编纂的罗马法81在意大利继续实施,而且以他的名字命名。但丁让查士丁尼在天堂上占有一个地位,说他奉上帝之命删去了法律中的繁文和不恰当的部分。拉斐尔82在他的梵蒂冈壁画中选择查士丁尼献《法典》为题,并选择教皇格雷戈里九世送《教令》为题,把这两件事作为历史上最足以表明公道的事件。
伦巴第人与格雷戈里大教皇
由阿尔博英83率领的伦巴第人于568年出现在波河流域。与早期的条顿入侵者相比,他们的势力更深入,更持久。二百年来,帕维亚是一个王国的首都,这个王国包括近代的伦巴第以及威尼提亚84、利古里亚和托斯卡纳的大部分地区(图5)。一批独立作战的兵士深入南方,建立了斯波累托公国和本尼凡通公国。伦巴第习惯写成了法典,而只对国王表示有限忠诚的自由战士的松散集团所具有的日耳曼特色,又在意大利土地上重新表现出来。伦巴第人同罗马人通婚,采用他们的语言,并吸收他们的文化。他们原打算征服整个半岛,但由于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缺乏团结,因此他们的计划归于失败。他们的力量在意大利得势时期的结果,便是使意大利长久分裂。当时有一个重要的发展,就是教皇的世俗权力的增长。当伦巴第人威胁着罗马,拜占廷政府表现出它越来越不能保卫它的意大利领土时,有一个具有显著才能的人被立为教皇(590年)。格雷戈里大教皇是学者,也是政治家,他使他的权力在整个教会里受到尊重,并且凭他的传教热情使远方的英国也信奉基督教。他也出身于罗马贵族,是在有关罗马城如何伟大的传统观念中教养大的。他决心保卫帝国的意大利,使它免受异族侵犯。他曾说服一个伦巴第公爵放弃他对罗马的围攻,并曾协助建立一个全面的和平,这个和平促使腊万纳的总督同伦巴第人达成协议。
图5 公元600年前后的意大利
法兰克人在意大利
在8世纪,对偶像崇拜的争论—通称为“关于反对偶像崇拜的争论”—扩大了罗马与君士坦丁堡之间的裂痕,使之无法弥补。当伊索里亚人利奥皇帝于726年下令禁止对基督和圣徒的偶像崇拜,并明令把这些偶像毁坏时,他已经由于实行新税法,引起大地主的反对。为此,意大利在教皇领导下起来造反。这次造反的直接获益者是伦巴第国王们,他们时而支持皇帝,时而支持造反者,直到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强大到足以摧毁拜占廷在意大利的权力时为止。751年,腊万纳陷落,总督管区从此灭亡。教皇们曾经为了保护他们的宗教主权而抗拒毁坏偶像的敕令。他们此时体会到,一个有权势的伦巴第人对他们的主权的威胁,比一个不在这里的皇帝更为直接,因此他们从阿尔卑斯山那边找来了一个新的保护者。754年,法兰克人的国王丕平85在教皇斯蒂芬二世的邀请下进入意大利,他把伦巴第人赶出腊万纳,然后把总督管区的土地交给教皇,而不是交给皇帝。二十年后,丕平的儿子查理曼86完成了他父亲的事业。他打败了并俘虏了伦巴第国王德西迪里厄斯,认可了丕平对教皇的赠予87,自己戴上了伦巴第王冠。约在此时,那个通称为“君士坦丁的赠予88”的文件第一次出现。这个文件提到君士坦丁在他迁都东方时,对教皇西尔威斯特的赠予—他把“罗马城和意大利所有的行省与城市”都交给了西尔威斯特,归他和他的继承人永远统治。这样,皇帝就批准了教皇对从前的总督管区的统治权,也批准了教皇们曾经长期在罗马及其领土上行使过的权力。于是教会辖地的核心从此形成89。只剩下了一件事,就是完成罗马的解放,使它摆脱拜占廷的统治。当西方帝国由一个称为“教皇的法兰克支持者”90恢复时,这个事业也就成功了。
二、神圣罗马帝国,800—1015年
查理曼
公元800年圣诞节,查理曼跪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圣坛前面从利奥三世手里接受皇冠,并被罗马人欢呼为“皇帝”。历史上只有很少事件具有比这件事更深远的影响。罗马又成为帝国的都城。这个法兰克军事首领被授予罗马皇帝的最高权力。西方世界这个统治者指望罗马和教皇们在宗教和文化事务上对他加以指导。这样产生的神圣罗马帝国持续了一千年之久91。它在教皇和皇帝的共同主持下—前者在宗教范围内是最高权威,后者在世俗范围内是最高权威—维持着西方基督教世界的统一。就意大利而论,神圣罗马帝国的建立,决定了它未来的历史的主要方向。它把自己的命运同一些北方民族的命运结合起来,因而阻挠了它在政治上朝着自己的正常途径发展。
查理曼的帝国是靠他自己的性格的魄力而统一起来的。他的武力扩展了基督教世界的边疆,不让异教徒和萨拉森人进犯。他运用他的权力来传布宗教,维护正义,在他所征服的民族中普及教育。814年他死后,由他的儿子继承皇位,但是查理曼所创建的政府机构,一旦失去了他的亲手控制,便不起作用了。在下一代,他的领土就瓦解了。根据凡尔登划分条约(843年)92,纽斯特里亚和来因河以东的条顿土地,归他两个小孙子所有,后来成为法兰西王国和德意志王国93。他的长孙罗泰耳则占有意大利,并拥有“皇帝”的称号94,这个皇帝统治着一个居中的王国,其领土从北海经过尼得兰、勃艮第和普罗文斯一直伸展到罗马95。
萨拉森人和匈牙利人的入侵
阿拉伯人对西西里岛的征服,标志着萨拉森人在欧洲扩张的顶峰。这次的征服于827年开始,一支自突尼斯出发的远征军,据说有七十条船、一万人,从南海岸的马扎拉登陆。截至843年,岛上大部分地方已被占据,此后两个半世纪内,西西里成为一个阿拉伯国家。巴勒莫成为穆斯林文化辉煌的中心,西西里后来的信奉基督教的统治者便是这种文化的继承人。
西西里并且成为入侵意大利大陆的基地,而对付萨拉森威胁的责任,起初是落在罗泰耳的儿子路易二世的肩上;二十五年来,意大利又有了皇帝。虽然有法兰克军队同希腊舰队协力抵抗萨拉森人,但拜占廷皇帝以怀疑的目光看待路易,把他当作他自己的权力的篡夺者。本尼凡托的伦巴第公爵们—查理曼本人并没有把他们征服,—却为了他们自己的目的而鼓励入侵者。教皇利奥四世对罗马的保卫以及以教皇为首的南方共和国联盟在奥斯提亚同萨拉森人作战所赢得的辉煌的海战胜利(849年),使路易的成就黯然失色。875年,当路易二世正在征集一支新军队时,他就去世了,因而对一个统一的意大利所抱的希望,也就埋葬在他在米兰的坟墓里了。
在加洛林帝国96于888年最终瓦解以后的半个世纪内,权力落到地方官吏手中,这些官吏逐渐被人们认为是天生的大人物。伯爵们和侯爵们在争夺意大利的皇冠—“皇帝”这个最高称号是同这顶皇冠联系在一起的,—而邻近的国王们也参加了这场斗争。马扎尔人97袭击伦巴第,而萨拉森人则继续从西西里、非洲和他们在普罗文斯海岸的殖民地弗拉克西纳特入侵意大利。由于这些大人物全神贯注于他们自己的争执,所以抵御入侵者的重担便落到了这些城市和它们的代表人物即主教们的肩上。这些城市由于从乡下来的难民川流不息而扩大了;城墙筑起了,壕沟挖好了。在热那亚于934年被萨拉森人洗劫之后,主教便协助组成一支舰队,这支舰队对入侵者进行了报复。这就是热那亚海上势力的薄弱的起源。马扎尔人对伦巴第平原任意摆布,但是他们在攻击威尼斯时,却被威尼斯人在他们的总督98的率领下在海上打败了。在南意大利,拜占廷帝国依然是最大的势力,但是在它同萨拉森人作斗争时,却受到了那些只关心自己的独立的伦巴第君主和意大利的滨海国家那不勒斯、加埃塔和阿马尔菲的阻挠,这些国家和敌人通商,并同他们联盟。在罗马,拥有土地的贵族打败了教廷的教士势力,而罗马的贵族和他们的夫人则控制着教廷。玛罗齐亚,一个罗马贵族的女儿,既是一个教皇的情妇,又是另一个教皇的母亲,而且是第三个教皇的祖母。她的儿子阿尔伯里克,作为“罗马的皇子和元老院议员”,在罗马城和罗马的领土上行使世俗权力,并且强迫罗马人选他的儿子为教皇。当这个恶少于955年成为教皇约翰十二世时,教皇政权同世袭的城市专制政治没有什么差别。
几个萨克森皇帝
意大利被奥托一世99所恢复的西方帝国从这种分裂和衰落的状态中挽救过来了。而鼓励奥托一世在意大利建立业绩的主要动机,则是在德国树立他的威信的必要性。作为萨克森100的统治者,奥托只是强大的公爵中最强有力的一个,而地位则甚至在其他具有“国王”称号的人之上。在他自己的公国以外,他的主要支持来自教会,而作为皇帝并作为教廷的保护者,他对教会的控制可以大为加强。干涉意大利事务的机会来自阿德莱德,这女人是已故的国王罗泰耳二世的寡妇,她曾请求奥托帮助她对付她丈夫的敌手和继承人,这人是伊夫雷亚的侯爵贝伦加尔。奥托于951年穿过勃伦纳山口,打败了贝伦加尔,娶了阿德莱德为妻,并取得了意大利的王位。他于955年在勒希费尔德之役战胜了马扎尔人,使北意大利免受他们的骚扰。但是,只要阿尔伯里克还统治着罗马,奥托南下的道路便被堵住了,可是在962年,约翰十二世请求他援助,并给他加冕,立他为皇帝。当约翰企图摆脱皇帝的束缚时,他自己的不规矩的行为便成为对他提出控诉的充分理由。奥托主持在罗马召开的宗教会议,会议宣告废黜约翰十二世,并选出一个新的教皇来代替他。由于叫罗马人宣誓,要在皇帝提出候选人之后才能进行选举,所以皇帝对教廷的控制便更为牢固了。奥托第三次向意大利进军,目的在于扩大他对动乱的南部的统治权。这就使他卷入了同拜占廷帝国的冲突,这个冲突以奥托的同名的继承人同希腊公主西奥法诺结婚而结束。奥托二世很严肃地看待他对意大利所负的责任,他尽量不让德国问题占据他的短促的在位年月,以便用来同萨拉森人作战。他的儿子奥托三世的经历,足以表明罗马这个名称的魔力对一个富于幻想的孩子所产生的影响,这个孩子是在教会的影响下,在来自母方的、拜占廷帝国的传统观念中培养出来的。奥托三世为自己在阿文廷101山上兴建了一座宫殿,并梦想建立一个以罗马为中心的世界性的基督教帝国。他的堂兄弟格雷戈里五世,第一个登上教皇座位的德国人,和他抱有共同的理想。格雷戈里的继承人是奥里亚克的格伯特,号称“西尔威斯特二世”,这人是个法国人,为当时最有学问的人,他把自己看作一个新的西尔威斯特,要和一个新的君士坦丁共同致力于使文明战胜野蛮。可是西尔威斯特二世的智力和奥托三世的精力与智谋,都不足以压制他们的计划所引起的反抗。当这个皇帝于1002年去世时,罗马人已把他赶出了他的都城,而德国则已处于叛变的边缘了。
由奥托一世、奥托二世和奥托三世恢复的皇帝权力,给意大利带来了更大的安全、商业的复兴和市民生活范围的扩张。他们创立了一种新的政治制度,使德国和意大利在一个君主的统治下联合起来,但这个统治者所能要求的只是一种凌驾于欧洲其余部分之上的模糊的主权。在未来几个世纪内,由德国的公侯选出的国王就成了当然的意大利国王,并且是加冕作皇帝的候选人。唯有德国的君主才拥有合法的权利,可以统治一个统一的意大利。
三、帝国与教廷,1015—1250年
诺曼第人在南意大利和西西里
在11世纪,意大利的突出事件之一,就是诺曼第统治在南方的建立。约在1015年,有一些曾作为朝圣者游历过南意大利的诺曼第骑士在那里定居,谋求出路。自从北欧海盗在塞纳河102流域定居,成为诺曼第人以来,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了。他们以皈依者的热情信奉基督教,并采用法兰克制度,但心里还是想当强盗,热衷于冒险事业,不论是在海上还是在陆地上,而且贪得无厌。希腊人、伦巴第人和萨拉森人在南意大利不断地互相战斗,诺曼第人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战场,在那个战场上,他们的熟练战术取得了很快的成效。起初,他们当雇佣兵,帮助伦巴第人打希腊人,又帮助希腊人打萨拉森人。他们很快就要求不仅用金子和马匹,而且用土地来作为他们服役的报酬。在那不勒斯的公爵于1030年把阿韦尔萨赐给一伙诺曼第人之后,川流不息的、没有土地的人从诺曼第前来征服土地,并在这里定居。他们当中有奥特维尔的坦克雷德的十二个儿子,这十二人成功地维护了他们的凌驾于他们的冒险伙伴之上的主权,并把他们自己从先前的雇主手中夺来的领土合并为一个单一的国家。使南意大利服从诺曼第统治,应归功于罗伯特·圭斯卡德,这人是奥特维尔兄弟中的第六人,“一个足智多谋、有才能有勇气的人”。他在征服卡拉布里亚时,过的是强盗头子的生活,以偷牛及其他劫掠方式为生。诺曼第人所造成的苦难是这样深重,以致激起了教廷兴兵来抵抗他们。在1053年的契维塔太战役,利奥九世战败被俘。虔诚的诺曼第人跪下来接受他们的俘虏的祝福,并把他释放,然后继续进行侵略。同这一群强有力的信徒联盟,可能给教廷带来的好处,很快就可以看出来。1059年,教皇尼古拉二世把罗伯特所征服的土地作为教皇恩赐的封地授予他,于是这个偷牛贼此时可以自称为“阿普利亚与卡拉布里亚的公爵和未来的西西里公爵”,认为这是“蒙上帝和圣彼得之恩”。这个行动既使诺曼第统治合法化,又使教皇对南意大利和西西里的宗主权有了根据,这个宗主权将成为此后一些世纪里教皇武库中有用的武器。
征服萨拉森人占领下的西西里岛,是由罗伯特最小的弟弟罗杰完成的。在罗伯特于1085年去世时,未来的西西里王国的大陆部分和岛屿部分103都是被奥特维尔家族占据的。罗杰的同名的儿子把他父亲和伯父获得的领土统一起来;1130年,罗杰二世在教皇同意下,在巴勒莫大教堂加冕为西西里国王。
12世纪的西西里王国的组织,足以证明诺曼第人具有行政管理的才能,这种才能至少不亚于他们的军事才能。同整个帝国的人口比起来,诺曼第人在人数上是很少的,然而他们是应召前来统治希腊人、萨拉森人、意大利人和法兰西人的,这些人都各有自己的特殊习惯和语言。每个不同的民族都被允许尽量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与此同时,中央政府利用足以加强国王的力量的、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双方的每一种习俗和每一种传统。按照从诺曼第引进的封建安排方式,王子、公爵和伯爵由于有军功而从国王那里获得封地,这种人成为西西里社会上的典型人物。因此西西里在政治结构上同意大利其他地方是分离的。然而罗杰二世的王权并不是一个封建君主的有限权力,而是一个拜占廷皇帝的绝对统治权。他的财政制度是从阿拉伯人那里借来的;他的舰队是由希腊军官指挥的。这些不同的成分的巧妙结合,使诺曼第人的西西里成为有效力的行政管理的模范。这个西西里在12世纪的欧洲唯一可能的匹敌者,只有诺曼第人的英格兰104。曾任罗杰二世的随军传教士及财务官的托马斯·布朗出现在亨利二世105的财政官员中间,这不过是这两个王国的交往的许多事例之一。在诺曼第国王们所兴建的教堂里,例如在蒙雷阿勒大教堂里,罗马、诺曼第、希腊和阿拉伯的特色在形式和色彩的新的和谐中结合在一起。诺曼第宫廷成为犹太、希腊和阿拉伯学者的集会地点,并且是他们的学问传入西欧的渠道。
西西里的诺曼第统治遭到了东西双方的皇帝们的挑战,并受到了国内的叛乱和教皇们的断断续续的敌视情绪的干扰。诺曼第国王们不但应付了这些危险,而且企图把他们的版图扩展到西西里边界以外。罗伯特·圭斯卡德在去世前不久,渡过亚得里亚海,占领了都拉索,为他夺取君士坦丁堡的皇位的计划作准备。罗杰二世占领了马耳他岛,在利比亚的的黎波里建立了诺曼第统治,使他朝着充当地中海主人的目标大大地向前迈进。他这样做是开了实现现代意大利106的策略和野心的先河。罗杰的儿子和孙子继承了他的王位,出色地保持着他的传统政策,但是死于1189年的威廉二世没有留下合法的男子继承人。王位继承权落到一个妇人手里,这表示在西西里王国留下久远的痕迹的诺曼第统治,宣告结束。
教会的改革
当诺曼第人正在把南意大利锤炼成形的时候,教皇政权的性质有了改变。11世纪的教皇们把他们自己从罗马贵族的控制下解放出来,并置身于教会的改革运动的前列。这些改革者的目标在于提高教士的道德标准和智力标准,强调封建社会中教士与世俗人之间的区别,这种区别当时已经大部分消失了。他们反对买卖圣职,教士结婚,世俗权力控制教会的任命,这些习俗势必同样使高级教士在观点和生活方式上接近于世俗贵族。他们竭力以罗马帝国作为模范来改组教会,并使整个欧洲的主教们对教皇负责,宗教人员对主教们负责,这些人都要在同一个法规和同一个管理制度下结合在一起。这是对世俗统治者们分配人员和迫使教士阶层俯首听命的权利提出挑战,这个教士阶层作为土地所有者集团,曾给这些统治者提供大部分兵力,并曾利用它对教育的垄断,给他们配备主要的政府大员。对于这个挑战,世俗统治者们立即应战。
在整个欧洲都投入这场争论时,意大利和德国成为教皇与皇帝之间的斗争的战场。这个时期的皇帝中,有一些作为教廷的保护者,想克尽职责,把它的污点洗刷掉,使它仍然成为教会的精神领导。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却给自己惹出了一些敌人。1046年,皇帝亨利三世107来到意大利,他废黜三个昏庸的教皇,或强迫他们逊位,然后扶助利奥九世登上宝座。利奥是个德国人,并且同从前的一个教皇有亲戚关系。他很虔诚,有学问,有政治家风度,因此成为改革运动的领袖,并且是一系列这样的教皇中的第一人,这些教皇对于他们的权力的性质和范围所抱的概念,使他们同帝国发生不可避免的冲突。教皇的新的权利还使这个教会同希腊教会的关系变得更坏,正教教会同天主教教会的分离和诺曼第的征服结合在一起,消除了希腊皇帝在南意大利的最后痕迹。
希尔德布兰德与亨利四世
拉太朗会议(1059年)宣布的命令把选举教皇的事交给红衣主教们,这个命令成为改革运动中的重要里程碑。它制止了罗马贵族对选举权的篡夺和由皇帝提名的惯例,又强调了教廷的独立性和它的权力的精神特征。同年,利奥九世的被保护人希尔德布兰德成为罗马的副主教,并从那时起成为改革运动的推动者。希尔德布兰德一生的目的在于使上帝的正义普及大地;而在他的心目中,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服从教会的法规,服从教皇,这个教皇作为圣彼得的继承人,责无旁贷地担负着判断是非的庄严责任。希尔德布兰德原是教皇座位后面的有力人物,于1073年由红衣主教们全体投票赞成,在罗马人民的欢呼声中,被选为教皇。
希尔德布兰德作为格雷戈里七世,决心把自己对正义的理想强加于皇帝亨利四世,起初是凭劝告,后来是凭压力。在过去一些时候,改革运动的支持者和反对者曾在米兰猛烈地进行斗争,这场斗争此时给教皇与皇帝之间的公开冲突提供了机会。圣安布罗斯教会108的独特习俗和伦巴第王国首都的政府传统,使米兰的统治阶级对外来的干涉感到愤怒。他们反对由驻米兰的教皇使节召开宗教会议,并拒绝这些使节提出的在买卖圣职和教士结婚这样的事情上服从罗马的要求。另一方面,米兰的更富于民主精神的分子是热烈的改革者,于是教会的争论成为公民的内讧。1072年,那个被教皇拒绝承认的、反对改革运动的大主教候选人,从皇帝那里接受了象征他的职位的指环和节杖109,这个举动引起了一连串事件,这些事件导致1075年颁布的禁止世俗人主持授职礼的命令,使亨利四世被逐出教会,并使他在格雷戈里七世面前受到戏剧性的屈辱。1077年冬天,这个皇帝在卡诺沙城堡的院子里站立了三天,恳求教皇恕罪110,当时格雷戈里作为托斯卡纳的女伯爵玛蒂尔达的客人,正在那个城堡里逗留111。在亨利答应服从,并获得宽恕112时,教廷的胜利似乎是完成了,虽然格雷戈里无法断定亨利是表面上接受他的要求,还是出于真心。
卡诺沙事件只是决斗的第一个回合。这种争执后来更为猛烈地重新爆发。格雷戈里再次把亨利逐出教会,并把他废黜,转而承认亨利的德国敌人中的杰出人物—斯瓦比亚的卢道夫为国王。德国主教会议下令废黜格雷戈里,推选伦巴第主教们的、反对教皇权力的领袖—腊万纳的圭伯特为反教皇的大主教。亨利准备入侵意大利,强制执行会议的命令。在用世俗武器作战的冲突中,格雷戈里并不是皇帝的对手。他倒是有玛蒂尔达作他的热烈的支持者,约在此时,这个女伯爵把她的土地交给教会,再把它作为教廷恩赐的封地领了回来。但北意大利大部分是与他为敌的,而罗伯特·圭斯卡德—格雷戈里曾向这人求助—那时正从事于远征东方帝国。因此亨利于1084年攻入罗马,由反教皇的大主教给他加冕,立他为皇帝。援助终于从诺曼第人那里到来,但以洗劫罗马三天为代价,在这次的洗劫中,这些支持教廷的人所犯的罪行超过了早期的异族。事后,诺曼第人不愿格雷戈里落到愤怒的人民手中,把他带到萨勒诺去了。他于1085年在那里去世。
授职礼问题的解决
“我一生热爱正义,憎恨邪恶,为此才死于流亡”,这是格雷戈里七世临终的遗言。虽然这句话是表示个人的失败的,但以后的年代却证明他的事业是成功了。他的教皇职权的继承人是一些和他抱有共同理想的人。乌尔班二世是克吕尼113的修道士,克吕尼是修道院复兴的中心,这个复兴在改革运动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是乌尔班鼓吹第一次十字军远征,唤起欧洲进行反伊斯兰教的圣战的114。十字军旗下大军云集,是教皇领导权真正存在的动人表演。卡利克斯图斯二世同皇帝亨利五世于1122年达成沃姆斯协定,在授职礼问题上取得了妥协,这是教廷获得的一次真正的胜利。皇帝虽然对选举主教一事还保持着大部分控制权,特别是在德国,却永远放弃了授予指环和节杖的权利。承认主教们比皇帝的诸侯高一等,这个事实证明教会是独立的。这一点足以表明这个信念,即人类的生活有一些方面是属于精神领域的,不能受世俗统治支配。授职礼的争论对意大利的影响,是削弱了皇帝的权力,加强了所有导致分离115的力量。于是皇帝的诸侯趁机摆脱他们的宗主的支配;诺曼第人也得到机会攻击那威胁着他们自己的权力的权力,他们对此表示欢迎。一些日益扩大和富裕起来的城市,在教会的争执中找到了一种争取自治的新力量的方法。在12、13世纪,意大利自治市开始兴起。
城邦的发展
由于萨拉森人的阻挠而中断了的地中海商业的复兴,以及几乎完全是一直从事农业劳动的社会中的工商业的抬头,使整个西欧的城市生活发展起来了。意大利由于地理上的优点和政治制度上的特点,在城市化运动中处于领先地位,使它的城市发展比其他国家更为快速而又全面。它是东方与西方的中间站,是较古的文明的乐趣传人西方各国的渠道,而这种文明正是这些国家所渴望获得的。此外,它又是古罗马的继承者。虽然无法证明罗马自治市制度是否一直存在,但城市生活的传统依然流传下来。意大利的城市居民,截至11世纪末,还有足够的古典知识和法律训练,使他们设想自己是罗马人的缩影,因此他们可以称他们的上等官吏为“执政官”116,并有权要求自治权利,把它当作自己的合法继承物。当时,在许多城市里,是主教而不是伯爵代表着皇帝的权力。授职礼的争论使公民有机会削弱主教们的权力,从而使自己获得自治权。有时候是皇帝自己由于给城市以特许状117从而换得城市的拥护。有时候是重视自己的地位甚于重视皇帝的利益的主教同公民达成协议,承认公民有权利同他在政府里共事。有时候是城市起来反对主教,因为这个主教对待教会改革问题的态度未能获得民众的支持。因此在整个北意大利和中意大利出现了一些这样的城邦,这些城邦不但有权在自己城内实行统治,而且强迫周围的贵族承认它们的最高权力。
在意大利城市中居首位的,是威尼斯、热那亚和彼萨三个滨海共和国。所有这三个城市都曾建立海军,最初是为了保卫自己,后来发现海军是取得教皇们和皇帝们的好感的工具。威尼斯起源于在异族入侵的威逼下从大陆逃到礁湖118避难的人群。早在6世纪,贝利撒留在他围攻腊万纳时,曾乐于利用这些挣扎的难民的船只和港口。697年,这些分散的人群在他们的第一个总督的统治下联合起来,于是威尼斯成为一个共和国,查理曼承认它为东方帝国的一部分。1100年,对达尔马提亚119海盗进行的远征,建立了威尼斯在亚得里亚海上的主权。其时,彼萨和热那亚正在西地中海同萨拉森人作战。1016年,彼萨和热那亚的联合远征把萨拉森人赶出了撒丁,这个岛屿从此成为这两个城市在商业上和政治上激烈竞争的场所。乌尔班二世亲自写信给热那亚,力劝它参加第一次十字军远征,对所有这三个滨海共和国来说,十字军远征标志着在利凡特沿岸120通商和殖民的有利时机的开始。至于内地城市的繁荣则依靠它们的地理位置。米兰和维罗纳各自位于阿尔卑斯山口下面;皮亚琴察把守着波河的一个渡口;波伦亚是沿伊米利亚大道121兴起的一系列城市中最重要的一个;佛罗伦萨在阿尔诺河上有一条通往海上的水道,并控制着两条通往罗马的道路。许多其他城市,特别是肥沃的伦巴第平原上的城市,则是热闹的农业地区的市集。这些城市的历史和特性各不相同,但它们的地方性的强烈爱国心则是相同的,这种爱国心表现于它们为争取自治权而进行的奋斗以及它们同邻邦进行的不断的竞争。
巴巴罗萨与各城市
公元1154年,那个新选出来的皇帝,霍恩斯陶芬王室122的腓特烈一世123,第一次越过了阿尔卑斯山。巴巴罗萨—意大利人这样称呼这个红胡子的客人—决心维护皇帝的权利,使意大利在他的统治下恢复秩序与统一。形势似乎于他的事业有利。全意大利,除威尼斯和西西里王国外,都承认皇帝的宗主权。教皇也为了摧毁由布里西亚的阿诺德领导的罗马共和运动而求助于这个皇帝。有一些较小的伦巴第自治市也尊称腓特烈为它们抵抗米兰侵略的支持者。南方的贵族则力劝他攻打西西里王国。后来人们才逐渐认识到,腓特烈对于他的权利和义务的概念,是同过去百年来意大利的发展背道而驰的。当腓特烈为了加冕而来到意大利时,他拒绝替教皇牵马或捉镫,这种拒绝是向希尔德布兰德式的、涉及教皇的最高权力的观念进行挑战,它标志着教廷与帝国之间的新的决斗的开始。在龙卡利亚会议(1158年)上,罗马民法,按照皇帝的法律家的解释,似乎是与市民的自治权相抵触的。然而,米兰的毁灭(1162年)不但远没有摧毁当时的反叛精神,反而导致伦巴第联盟的成立,在这个联盟里,大多数自治市放弃了它们的分歧,联合起来保卫它们的自由。它们得到了教皇亚历山大三世、西西里的威廉和威尼斯人的支持。一座以教皇的名字命名为亚历山大里亚的新城124,标志着意大利政治生活中一些最活跃的因素聚集起来以应付共同的危险。腓特烈的德国骑士们在莱尼亚诺被联盟的军队打败了。皇帝决心承认教皇的权利。一年以后,他跪在威尼斯圣马可教堂里接受教皇的和平之吻。1183年,腓特烈终于在康斯坦次125同伦巴第各城市议和。皇帝的宗主权是被承认了,但是这些自治市(不包括托斯卡纳的各自治市)得以在它们城墙内外自由处理自己的事务。1186年,巴巴罗萨为了他儿子亨利同诺曼第的康丝坦丝—西西里统治者的姑母和王国的推定继承人126—举行婚礼而来到意大利,这是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西西里是一个赠品,很足以补偿腓特烈从教皇和各自治市那里受到的屈辱。他也许从占有这个岛屿一事中看出一种可以使他的继承人成为意大利的主人的手段。然而,实际上,皇帝权力的增长足以加强反抗霍恩斯陶芬王室的统治的力量。
英诺森三世与教会辖地
大皇帝去后,来了个大教皇。英诺森三世在位时期(1198—1216年)标志着教皇在世俗事务和宗教事务两方面的权力的顶点。如果他的名声在英国人眼里,主要是由于约翰127向他表示服从,把他当作自己王国的世俗宗主,如果他对阿西西的圣弗朗西斯修道会的批准128可能是他对教会的最大贡献,那么他可以在意大利自命为教会辖地的真正创建者。他的即位与皇帝亨利六世之死发生在同一个时候。亨利曾征服西西里,非常残忍地镇压诺曼第人对德国统治的反抗。亨利一死,寡居的康丝坦丝就请求教皇保护她的婴儿,即腓特烈,于是英诺森掌握了对西西里王国的统治权。他并且在两个争夺皇位的候选人—霍恩斯陶芬家族的菲利普和布伦斯威克129的韦尔夫家族的奥托之间自任仲裁者。奥托为了报答教皇的支持,承认了英诺森占有早先属于皇帝特权的一切领土。他这样宣告了教廷对一大片领土享有无可争辩的权利,这片领土从托斯卡纳边界上的拉迪科法尼伸展到以切普拉诺为终点的西西里王国,并且伸展到斯波累托公国、安科纳边区、腊万纳的总督管区和玛蒂尔达遗留下来的土地上130,甚至还包括北至斐拉拉和波河的土地。此后,教皇政策的双重目的是永远保持着西西里与帝国之间的分离状态,并使教皇在被认为属于教会的整个领土上的统治成为实权。罗马元老院归教皇控制,而教皇的教区长们又代替了中意大利的德国总督。后来,当坐稳了皇位的奥托拒绝认真看待教皇对世俗统治权的要求时,英诺森便使他的被保护人腓特烈当选为罗马国王,并从他那里索得既尊重教会辖地,又不使西西里王国同帝国联合起来的保证。因此英诺森三世去世后,教皇们与霍恩斯陶芬王室的皇帝们之间最后一轮决斗的舞台是准备好了。腓特烈二世(1194—1250年)是那个时代最出色的人物,他在三十年斗争中却受到了教廷和一些公开反抗的城市的阻碍。
腓特烈二世与格尔夫派和吉伯林派
腓特烈二世对德国问题很少关心。他本人是半个诺曼第人,是在南方出生和教养大的,所以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加强和发展他的西西里王国,从而使他的权力伸展到意大利其余部分。北意大利和中意大利分为五个由皇帝代理人管辖的区域。那些讨他喜欢的自治市保持着它们的自治权利,但成为以皇帝为首的联盟的成员。在腓特烈的拥护者当中,有地方上的大人物,如奥伯托·佩拉维契尼和埃泽利诺·达·罗马诺,他们借他的德国军队的帮助使自己成为好些城市的主人。教皇们把每个反对皇帝权力的人聚集在他们的身边。由于同腓特烈争夺帝国的敌手原是韦尔夫家族的奥托,因此教皇们和他们在意大利的盟友们便开始称呼自己为“格尔夫131派”。至于拥护皇帝那一派人则通称为“吉伯林派”,这个名称是由于他们把霍恩斯陶芬家族的军队作战时的呐喊声“Hie Weibling”意大利语化而来的132。所有使意大利陷于分裂状态的敌对行为,不论是城市间的还是党派间的,都被卷入了这场巨大的斗争,而“格尔夫”和“吉伯林”这两个名称,在它们原来的意义消失了很久之后,还用来区分对立的党派。
腓特烈二世同三个相继的教皇较量的过程如下:1220年,腓特烈在罗马由霍诺里乌斯三世(1216—1227年)给他加冕,他这样获得了教皇的批准,使西西里的王冠和帝国的皇冠在自己头上结合起来(这是违背他先前的诺言的)。他宣誓要进行十字军远征,但由于动身日期的拖延而被开除教籍。他在教皇的责备下乘船赴巴勒斯坦。他同苏丹133订立了条约,这个条约允许基督教的朝圣者进入圣地。然后,这个受了开除处分的孤独的人在圣墓134教堂里自行加冕,作耶路撒冷国王。他在科特努奥瓦打败了复兴的伦巴第联盟(1237年),于是作为各城市的支持者的格雷戈里九世(1227—1241年)把他重新逐出教会。在里昂会议(1245年)上,腓特烈被英诺森四世废黜了。从那时起,他还遭到了许多挫折。他在巴马吃了败仗。他的儿子恩佐在福萨尔塔被俘,在波伦亚作囚徒,度过了他一生的其余岁月。不满的情绪在西西里表现出来了。1250年间,战争中的运气依然忽好忽坏,但腓特烈在那一年去世了,他的死标志着皇帝在意大利的权力的衰落。
腓特烈的权力高度集中的政府,是建立在诺曼第封建制度以及他的拜占廷与萨拉森前辈的官僚政治制度135的基础上的。他颁布的法典是在罗马法的原则的启示下制定的。犹太人、伊斯兰教徒和基督教徒在他的领土内享受着平等的宗教自由。他的宫廷是一种丰富多彩的文化的中心,是意大利方言诗136之家,也是阿拉伯医学与哲学之家。腓特烈本人同哲学家交朋友,并同他们有书信来往;他既是自己的政务方面的主要顾问,又是武人、外交家、科学家和诗人。他的才能和兴趣的多样性以及他的探索精神,引起了他的同时代人的称赞和惊异。他们骂他是异端,却又称他为“斯图波尔蒙迪”137,意即“世界之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