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厌恶组织性的工作?”
上师的问题让我有些吃惊。的确,那个时候我曾私下里相信,组织团体是“蜂窝”。
“那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先生,”我回答道,“不论领导人做或不做什么,都会挨批评。”
“难道你希望全天国的凝乳(channa)就只有你一个人享用?”古茹的反驳伴随着严峻的表情,“如果一脉相传,心胸宽大的上师们不愿意将知识传递给他人,你或任何其他人能从瑜伽中完成与上帝的接触吗?”他还说道,“上帝是蜂蜜,组织是蜂巢,两者都是必要的。当然,若是缺乏灵性,任何形式都是无用的。但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让忙碌的蜂巢充满灵性的蜂蜜呢?”
他的忠告深深打动了我的心。虽然我外表没有响应,但胸中升起了一个坚定的决心:我要与朋友分享在古茹脚下学到的解除枷锁的真理。“上帝,”我祈祷着,“愿您的爱永远照耀我奉献的圣殿,让我能够唤醒更多人心中的爱。”
在我加入僧团之前,圣尤地斯瓦尔与我有过一次非常出乎意料的谈话。
“当你老迈的时候,你会非常想念一个妻子的陪伴!”他说道。
“先生,”我惊恐地抗议着,“您知道,我此世的愿望仅仅是娶宇宙为情人。”
上师笑得非常高兴,我知道他只是在试探我的信心。
“记住,”他缓慢地说道,“抛弃世俗责任的人,只能通过承担另一个比一般家庭的责任都大的东西,才能证明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
我于1918年在比哈尔省建立的兰契学校
对青少年进行全方位教育的理想一直盘踞在我的心头。我清楚地了解到,一般只以身体和智力发展为目标的教学只会产生枯燥乏味的结果。人类如果不重视道德和精神的价值,就无法接近快乐,这也是正规教育课程中所缺乏的。我决定创办一所在各方面都能让男孩们完全发展到成人阶段的学校。第一步,我将从孟加拉的乡下小地方迪西卡(Dihika)的七个儿童开始。
一年以后的1918年,通过卡辛巴刹尔(Kasimbazar)郡主曼尼卓拉·昌卓尔·南第(Manindra Chandra Nundy)阁下的慷慨解囊,我将快速成长的团体迁往位于比哈尔省,离加尔各答大约200英里的兰契。那里有印度最宜人的气候。卡辛巴刹尔在兰契的宫殿变成了新学校的总部,依据先知们的教育理想,我将它命名为“梵志维地拉亚”(Brahmacharya Vidyalaya)。
我在兰契安排了初中及高中两种教学课程,包括农业、工业、商业及文学等科目,也教授学生瑜伽的专注和打坐,以及独特的进化身体的系统— “尤高达”(Yogoda),我在1916年发现它的原理。
人体就像一块电池,它可以在人类意志的运作下直接充满能量。人一旦失去意志力,任何行动都是不可能的,人类可以利用他最基本的动力— 意志,去更新身体组织,而不需要麻烦的设备或是机械性的运动。我教给兰契的学生以简单的“尤高达”技巧,让他们可以意识到并实时汲取无限量的宇宙能量,让它重新充满以人体延髓为中心的生命力。
男孩们对这项训练的反响非常好,他们锻炼出将生命能量从身体的一部分转移到另一部分的非凡能力,并可以完美平稳地以高难度姿势坐着。他们展现出来的力量和持久技巧,是许多有力的成年人都难以做到的。我的小弟毕修·夏蓝·高绪加入了兰契学校,他后来成了孟加拉体育界的领导者。他曾经和一个学生旅行到欧洲、美国,他们展示出来的力量及技巧震惊了包括哥伦比亚大学在内的许多知名大学的专家学者。
第一年结束时,申请入学的学生达到了2000人。但学校在那个时候完全是住校性质的,只能容纳约100人左右。
在维地拉亚,我必须在小孩子们面前扮演父亲兼母亲的角色,并应付许多行政上的难题。我常记着基督的话:“我实在地告诉你们,没有人会因为我和福音离开自己的房子、兄弟、姐妹、父亲、母亲、妻子、儿女或土地。”圣尤地斯瓦尔曾经解释这句话:“虔信的人放弃了婚姻与家庭的生活,将小家庭问题及有限的活动换成了服务社会这一更大的责任,就大体而言是承担了一项经常因误解而受到迫害的工作,但同时也伴随着天国内在的满足。”
有一天父亲来到兰契,给了我一个作为父亲的祝福,因为先前我拒绝了他所提供的在孟加拉那格浦尔铁路局的职位,这件事伤了他的心。
“儿子,”他说道,“我现在很满意你在生命中做出的选择。看到你在这群快乐的小孩中间,我很开心。你属于这里,而不属于铁路局时刻表上死气沉沉的数字。”他向一群紧紧跟随我的小家伙挥了挥手,“我只有八个孩子,”他眨着眼睛说道,“但是,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
我们可以使用25英亩的肥沃土地以及一个大果园,老师、学生和我本人在这个理想的环境里享受着大量户外劳动的欢乐时光。我们有很多宠物,包括一只相当受孩子们欢迎的小鹿。我也很喜爱它,允许它睡在我的房间里。天一亮,这个小家伙就会蹒跚地走到我床边,让我送给它一个清晨的拥抱。
有一天,我因为在兰契镇上有些事情要处理,便提早喂了小鹿。虽然我告诫过孩子们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喂它,但有人不听话,给了小鹿大量牛奶。我晚上回来的时候,一个悲伤的消息已经在等着我了:“小鹿由于进食太多,快要死了。”
我流着眼泪,把看起来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小鹿放在膝上。我向上帝祷告,希望他能赦免小鹿的生命。几个小时后,小鹿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衰弱地走动着。全校欢呼起来。
但是那天晚上,我上了一堂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课。我跟小鹿一直待到半夜两点才睡着。随后,它出现在我的梦中,跟我说:
“您留住了我。请让我走,让我走!”
“好的。”我在梦里回答道。
我立刻醒过来,叫喊道:“孩子们,小鹿要死了!”孩子们冲到我身旁。
我跑到房间里安置小鹿的角落,它正在做最后的挣扎,站起来摇晃地走向我,接着倒在我的脚边,死去了。
根据命运业力的法则,小鹿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它准备好了要进化到更高的形式中去。但由于我身后的感情— 后来我了解到那是自私的— 以及我强烈的祷告,我把小鹿留在了它的灵魂挣扎着要解脱的动物形态限制中。小鹿的灵魂在梦中恳求我,因为没有我的许可,它是不会也不能走的。我同意了,它就该离开了。
所有的悲伤全部远去,我重新认识到,上帝希望他的子女爱每一样东西,就好像要成为他的一部分,而不是单纯地认为死亡能够终结一切。无明的人类只看到无法超越的死亡,好像永久地隐藏住他珍爱的朋友。但一个没有受到束缚的人,爱他人如同爱上帝的人会了解到,亲人的死亡,只是为了回到他内在欢乐时期。
兰契从一所简单的小学校发展成一所印度知名的教育机构。学校的许多部门都是由乐意永久保存先知教育理念的人自动捐献和支持的。在尤高达真理团体(Yogoda Sat— Sanga)的旗帜下,我们先后在密那波尔(Midnapore)、拉克斯曼浦尔(Lakshmanpur)以及布利开办了分校。
兰契总校拥有一个医务部门,医生免费为穷人及当地民众提供医疗服务和药品。平均每年就诊的患者超过18000人。维地拉亚在印度的竞赛性运动及学术上也享誉盛名,许多兰契的校友日后进入大学都有杰出的表现。
这所学校现已迈入第28个年头,是许多活动的举办中心,东西方知名人士的造访使它荣誉倍增。第一年最早视察维地拉亚的伟大人物之一是贝拿勒斯“有两个分身的圣人”普拉那贝南达斯瓦米。当这位伟大的上师看到在户外的树下,如画般美丽的课堂,以及夜晚年轻男孩们数个小时静止不动的瑜伽打坐时,他深受感动。
“喜悦住进我的心中,”他说道,“看到拿希里·玛哈赛训练青少年的理想在这个机构得以延续,我古茹的祝福一定也在其中。”
一个坐在我旁边的少年大着胆子问这位伟大的瑜伽行者:
“先生,”他说,“我会成为一个和尚吗?我的命是否只为上帝而生?”
尽管普拉那贝南达斯瓦米温和地微笑着,但他的眼睛仿佛能透视未来。
“孩子,”他回答道,“你长大以后,有一位美丽的新娘在等着你。”这个男孩在计划了多年要进入僧团后,终于还是结婚了。
在普拉那贝南达斯瓦米造访兰契之后,有一天,我陪伴父亲去加尔各答,到那位瑜伽行者作短暂停留的房子里去。多年以前,普拉那贝南达对我作出的预言浮现在脑海中:“以后,我会再见到你的,而且,还会见到你的父亲。”
当父亲进入斯瓦米的房间时,伟大的瑜伽行者从座位上站起身,以深厚的敬意拥抱了他。
“巴格拔第,”他说道,“你做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看到你的儿子正以飞快的速度跑向无限?”在父亲面前听到他的称赞,我的脸红了。斯瓦米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神圣的古茹经常说的话吗?‘巴纳特,巴纳特,班胜利(banat,banat,ban jai)’(努力,努力,看啊,终点)。只要不间断地修习克利亚瑜伽,很快就能到达天国的大门。”
我第一次在贝拿勒斯拜访普拉那贝南达时,他的身体看起来非常健壮,但现在明显显露出老化的迹象,不过他的身材还是令人赞赏的笔直。
“可敬的斯瓦米,”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请告诉我实话:您有没有感觉到岁月在悄然流逝?当身体变得衰弱时,您对上帝的感知有没有减少?”
他像个天使般笑了起来:“亲爱的上帝依然跟我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亲密。”他的绝对信念使我的心智和灵魂非常感动。他继续说道,“我仍然享受着两份退休金— 一份是从巴格拔第来的,另一份是从上面来的。”他的手指指向天堂。圣人进入了入定状态,他的脸散发着天国的光辉。
我注意到普拉那贝南达的房间里有许多包种子和植物,我问了问它们的用途。
“我永远离开贝拿勒斯了。”他说道,“现在正在前往喜玛拉雅山的途中。我将在那里为徒弟创建一所修道院。这些是菠菜和一些其它蔬菜的种子。那些我所爱的人将过着简朴的生活,把时间用在与上帝的极乐融合里。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父亲问他的师兄弟什么时候能回到加尔各答。
“再也不会回来了,”圣人回答道,“今年是拿希里·玛哈赛告诉我永远离开心爱的贝拿勒斯、前往喜玛拉雅山的年份,在那里,我将扔掉自己凡夫俗子的身体。”
听了他的话,我热泪盈眶,但斯瓦米依旧平静地微笑着。他使我想到了天堂的小孩,安稳地坐在圣母的膝头。岁月的沉重负担并没有在一个伟大的瑜伽行者充分拥有的精神力量上造成不良影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更新身体,但有时候,他不想阻止老化的过程,而是听凭业力在肉体层面上自行运作着,将他老化的身体作为节省时间的工具,排除来世还要洗去业力的必要。
几个月后,我碰到了普拉那贝南达亲近的弟子 — 我的老友萨南丹 (Sanandan)。
“我敬爱的古茹去世了,”他含泪告诉我,“他在里希凯斯附近建了一所修道院,慈爱地训练我们。当我们都安顿好,并且在他的训练下灵性有了快速进步的时候,有一天,他提出宴请里希凯斯的一大群人。我问他为什么要请那么多人。”
“他说,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庆典仪式了。当时,我并没有完全了解他的话中隐含的意思。
“普拉那贝南达帮忙烹煮了大量的食物。我们邀请了将近两千位客人。宴会结束后,他坐在一个高高的讲台上,做了一个关于无限的主题演讲。结束时,在上千人的注目下,他转向了我,因为我就坐在讲台上,他的旁边。他用不寻常的语气说道:
“‘萨南丹,准备好,我要抛弃身体了。’
“在一阵沉默的震惊后,我大声地哭喊道:‘上师,不要这样做!千万不要这么做!’客人们瞠目结舌,奇怪地看着我们。我的古茹对我微笑着,但他神圣的眼睛已经凝视在永恒中了。
“‘不要自私,’他说,‘也不要为我悲伤。我长久以来快乐地服侍你们,现在欢庆并祝福我一路平安吧。我将去见宇宙的至爱。’普拉那贝南达私下里低低地补充道,‘我很快就会再生。在享受过短暂的无穷极乐之后,我会回到地球上,加入巴巴吉的行列。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灵魂在何时何地进驻到怎样的新身体里。’
“他又叫道,‘萨南丹,我在此用第二种克利亚瑜伽舍弃肉体。’
“他看着我们面前众多的脸孔,赐予了祝福。他的凝视转入了内在的第三眼,他变得静止不动了。当困惑的群众以为他进入了打坐入定的状态时,他已经离开了这个暂住的肉体,灵魂投入到了无穷无尽的宇宙中。徒弟们触摸他莲花坐姿的身体,但再也不是温暖的肉体了,只是个僵直的躯壳,它的房客已消失到永世的彼岸去了。”
我问他,普拉那贝南达会在哪里重生?
“那是一个神圣的嘱托,我不能泄露给任何人,”萨南丹回答道,“也许你可以用别的方式知道。”
几年之后,我从凯斯本南达斯瓦米处得知,普拉那贝南达在新身体出生后几年,就到喜玛拉雅山的巴尊纳拉扬(Badrinarayan)去了,在那里加入了伟大的巴巴吉的圣人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