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皇太后,有…有…”由於奔驰太急,且又过於兴奋,所以巴哈言语不能出,喘息稍定,咽一口唾沫,方又说道:“摄政王去世了。”
圣母皇太后一时惊喜交集,但二十多年的往事奔赴心头,像倒翻了一个五味瓶似地,不辨甘辛酸苦,刺激出满眶眼泪,不过她毕竟咬牙忍住,只将脸转了过去。麻喇姑很见机地迎上一方厚厚的棉绸手绢;让她将流泪拭乾,转回脸来。
“是那一天?在那里?”
“是十二月初十,在喀喇城……。”
“喀喇城在那儿?”圣母皇太后打断他的话问。
“在热河,滦平西北;经古北口四天的路程。”巴哈指着在他身旁的额尔克戴青说:“郑亲王派人找奴才等两个去,要奴才面奏皇太后;请皇太后教导皇上,预备迎丧。”
“喔,”圣母皇太后问:“郑亲王还说了甚麽没有。”
“郑亲王说:喀喇城只有英亲王跟多尼王,他很不放心,赶出关去了,有甚麽事,随时会打发人来回奏。”
多尼王指多铎的长子,多尼,袭父之爵,但称“豫亲王”怕混淆不清,所以只称多尼王;少不更事,而为一旗之主,遽逢大变,必难应付,无怪济尔哈朗不能放心。
“另外呢?”圣母皇太后问:“理事的三王呢?”
这是指已降为郡王的巽亲王满达海、端重亲王博洛与敬谨观王尼堪;巴哈答说:“听说端重、敬谨两王跟郑亲王一起走的。”
“那,”圣母皇太后问额尔克戴青:“皇帝这会在那儿。”
“在养心殿召见巽郡王跟内三院大学士。”
“你们去听听,谈些甚麽?”
两人跪安退出,转往养心殿;但见侍卫太监,密布内外,一个个面色沉重。殿内语声极细,侧耳静听了一会,终於听得皇帝清清楚楚的一句话:“我得回明皇太后再说。”
这意味着召见已经结束了。果然,太监已在打帘子,首先出现的是不到三十岁的巽郡王满达海,接着是内三院的大学士范文程、刚林、宁完我、冯铨、洪承畴、祁充格,顺序而出,有的毫无表情,有的面有忧色,而也有人有哀戚之容。
“走吧!”巴哈轻轻说了句,“回慈宁宫。”
回慈宁宫不是去覆命,而是待命;因为意料中皇帝即将到慈宁宫去见太后,多半会有差遣。果然,皇帝接踵而至,他已长得很高很大了,迈开脚步,直上台阶,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寝宫屏门之内。
“满老七他们怎麽说?”圣母皇太后问;满达海行七所以称他为“满老七”。
“他说,摄政王要追尊为皇帝;这是大家的意思。儿子问他:大家是谁?他就指着范文程、刚林说:喏,都在这里。”
“追尊为皇帝?”圣母皇太后颇有匪夷所思之感。
“他们连尊諡跟庙号都拟好了。”
“是谁拟的?”
“大概是刚林;不过范文程、洪承畴也都以为很妥当。”皇帝接着又说:“拟的是‘成宗义皇帝。’”
这是简称。刚林为多尔衮所拟的庙号是“成宗”;尊諡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定天下为“成”,让天下为“义”;不尊多尔衮为帝便罢,否则,庙号与尊諡舍此一“成”一“义”,别无更允当的字眼。圣母皇太后觉得范文程与洪承畴的附和并没有错。
但这是枝节,附和追尊多尔衮为帝的理由何在?却不能不追究;所以圣母皇太后逐一指名,查问发言。
“范文程怎麽说?”
“范文程说,摄政王生前称帝是篡位;死後追尊,似无不可。说是应该以大局为重。”
“这是说,如果不这麽办,就会出乱子?”
“大概是这个意思。”
“洪承畴呢?”
“洪承畴讲实际。”皇帝忽然兴奋了,“他跟儿子道喜,说可以亲裁大政了。言下之意,这些虚文名义,不必认真。”
圣母皇太后点点头,然後又说:“刚林跟祁充格,自然是讲摄政王的功劳?”
“是。”
“另外那些人呢?”
“冯铨是从反面来说,如果摄政王不是追尊为皇帝,那样,大妃跟他的福晋,就应该撤出太庙。他说,明朝的‘大礼议’,为了闹虚文,生出多少是非,应该引以为鉴。”皇帝接着又说:“他还说:这件事应该即时了断,拖延不决,惹出许多流言,对国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满老七也是这麽说。”
“那麽,你的意思呢?”
“儿子看皇额娘的意思。”
圣母皇太后沉吟了好一会,突然扬脸说道:“洪承畴说得不错,你能够亲裁大政,是件喜事。这件事就是你头一回遇到的大政,你亲裁吧。”
皇帝一个人实在无法作这样重大的决定。好在他有一班年轻有才气的翰林、侍从左右,在辅导他读书以外,亦常研讨政事;此时正好备顾问。
於是回到乾清宫,命巴哈特召他最亲信的南书房翰林方玄成,略说经过,问他意见如何?
“臣愚,以为应依三院大学士所议。”
“你是说,应该追尊摄政王为帝?”
“是。”方玄成答说:“而且应该颁诏,命臣民易服举丧。”
皇帝至此已作了决定,但本乎随事辨难以明理之义,特意问一句:“这样合礼吗?”
“事有经权,贵乎知机。”方玄成趋前数步,躬身密奏:“国玺御宝都贮存在摄政王府;倘或迳自颁发诏书,皇上就失机了。”
十四岁的皇帝勃然变色,“那不是矫诏吗?”他厉色问道:“谁敢?”
方玄成并未因此而惊惶,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皇上圣明。”
皇帝息怒了;“好!”他说:“你到内阁去传旨,就照今天在养心殿所议办理。”
“是。”方玄成复又低声说道:“郑亲王命臣面奏皇上,英亲王或者会闹事;在此危疑震撼之际,务必请皇上面奏圣母皇太后,出以镇静,一切都等迎丧回京後,再定大计。”
“好!”皇帝想了一下,深深点头:“我明白了。”
※※※
英亲王阿济格与他的两个同母弟多尔衮、多铎不睦,在亲贵中无人不知;多尔衮多方裁抑阿济格,亦是公开的秘密。当顺治六年三月,多铎刚死之时,阿济格便想接管镶白旗,但多尔衮防范甚严,而且告诫多铎的长子多尼,要疏远阿济格。到得十月初,多尼袭爵封和硕亲王,阿济格越发愤恨不平;多尔衮为了安抚他起见,特为封他最锺爱的第五子劳亲为亲王。拨给他正白旗的四个“牛彔”,约四百人;阿济格有二十个“牛彔”,是杂牌部队,十三个为镶红旗,另外七个是他跟多铎索讨来的镶白旗。旗分不同,驻地亦异;劳亲既已隶属正白旗,与阿济格便难得在一起。这是多尔衮隔离他们父子的一种手法。
及至多尔衮一死,阿济格认为是天赐良机;在他的想法,多尔衮虽以多铎第五子多尔博为子,但多尔博尚未受封,正白旗只有一王,便是他的儿子“劳亲王”……劳亲虽封亲王,并无称号,所以大家都称之为“劳亲王”。
英亲王说:“劳亲王是我们的‘阿哥’”,阿济格属下,现任工部尚书的星讷,奉命去古罗什:“他甚麽时候来?”
“我们的‘阿哥’”?阿济格这样措词,无异揭露了他的本心;罗什不动声色地将星讷敷衍走了,立即去找正白旗的护军统领博尔惠与苏拜,以及苏拜的胞兄,原任正白旗都统,现职亦为内大臣的吴拜……这四个人构成为拥护多尼的集团,继承多尔衮的事业;当然亦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地位与权益。
罗什认为阿济格说劳亲是“我们的‘阿哥’”,等於说正白旗应听命於劳亲,也就是听命於阿济格;而正白旗与镶白旗已不可分,阿济格若能控制正白旗,必然也能控制镶白旗,後患不堪设想。
博尔惠与吴拜兄弟,都同意他的见解;当时作了一个决定,对阿济格采取严密戒备的态度,尤其要防他劫持多尼,所以决不可让他跟阿济格见面。
这种情形很快地为阿济格发觉了,深悔打草惊蛇之失策。两白旗既无隙可乘,只好从正蓝旗下手了。
於是,派人去传召正蓝旗副都统阿尔津,此人久隶多铎部下,是多尼的“谙达”……教习骑射的老师,兼负护卫之责。他跟阿济格素无渊源,而且自多铎去世以後,亦从未跟阿济格见过面,所以拒而不往。
罗什与博尔惠便怂恿他说:“你何妨去听听他说些甚麽?是有益无害的事。”
阿尔津听从劝告,到了阿济格那里,只见他盛气凌人地问道:“你们不让多尼阿哥到我这里来,说是摄政王交代的,有这话没有?”
“有的。”阿尔津答说:“摄政王在日,不让多尼阿哥来;如今我们怎麽可以私下让他来。就是我今天到王爷这里来,亦是先跟几位大臣说过的。”
“你说的大臣是那些人?”
“都统,护军统领,还有本旗的议政大臣。”
“哼!”阿济格冷笑道:“摄政王在日,听信罗什他们的谗言,说我讨厌多尼、多尔博;因此动辄恨我。我为甚麽要讨厌多尼、多尔博?以後又把劳亲要到正白旗,不让他跟我见面,你们是不是要离间我们父子?”
阿尔津听他夹枪带棒,有点语无伦次,便冷冷地答道:“王爷这些话用不着跟我说。王爷尽管拿话挤我,我亦不能不顾我的性命,违背摄政王的命令。”
“那个要取你的性命?”
“本旗的王爷哪!”
阿济格突然发怒,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奔出营帐之外,拔出佩刀,指着两白旗的人说:“你们这样子刀枪密布是想对付谁?你们的多尼王在那里,叫他来拼个死活。”
这种形似疯狂的神态,无可理喻,阿尔津起身就走;却让阿济格拦住了。
“你们对我这样子无礼!我告诉你,过几天我要跟你们算帐。”
“是。”阿尔津答说:“我应该担甚麽责任,受甚麽处分?我决不赖。”
阿尔津回去以後,据实而言;於是罗什、博尔惠与吴拜兄弟定议,派遣专差,星夜入古北口,在半路上向正在迎丧途中的济尔哈朗及满达海密陈始末,接到的命令是:严密监视英亲王阿济格,回京再议。
这一来,整个大局自然而然地在郑亲王济尔哈朗控制之下,因为论资望、地位、势力、谋略,在亲贵中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他分庭抗礼。除了圣母皇太后的支持;或者说倚重以外,八旗及文武大臣中忠於太宗的、同情豪格而认为多尔衮太过分的、轻视阿济格的,以及立场无所偏倚,但认为大清天下,已岌岌可危,必须拨乱反正,定於一尊,才有希望抑制“三藩”日渐扩张的威胁,转危为安的所有的势力,都集中在济尔哈朗的旗下,愿意接受指挥运用。
於是,济尔哈朗秘密地制定了目标与步骤,声色不动地调兵遣将悄悄进行。他的策略是,在完成一个目标以前,决不惊动第二个目标;因此,在对付第一个目标,翦除英亲王阿济格以前,对於第二个目标,贬斥已死的多尔衮,不但没有丝毫打草惊蛇的举动,而且表面上对多尔衮格外尊重,凡是多尔衮的死党:刚林、祁充格、何洛会、罗什等人,有何尊崇多尔衮的建议,毫不迟疑地接纳施行。
於是,当十二月十八日多尔衮的柩车到京时,展开了一连串“大丧”的仪制。这天一清早,皇帝率领亲王贝勒、文武百官,俱是麻衣如雪的“缟服”,出迎於东直门外五里之处,灵柩供置於临时芦席搭盖的“芦殿”中,皇帝亲自奠酒举哀;由东直门至玉河桥,道左跪满了四品以上的官员,哭声震天的迎入灵柩,进至玛噶喇庙睿亲王府,公主、福晋及四品以上的命妇,亦是全身缟素,跪迎於大门以内,一片哭声。入夜重新装殓,由王公大臣,分班守丧,好些大政,都由济尔哈朗在灵前会议,议定追尊多尔衮为皇帝。
十二月二十一日颁发诏旨:“太宗文皇帝升遐,诸王大臣吁戴摄政王。王固怀谦让,扶立朕躬,平定中原,至德丰功,千古无二;不幸薨逝,朕心摧痛,中外丧仪,合依帝礼。”接着,内阁拟上尊諡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灵柩自此改称为“梓宫”了。
这时已经年底了,开年一过“破五”,先对英亲王阿济格动手,以谋乱的罪名幽禁;同时命多尔衮的嗣子多尔博袭爵,俸禄、护卫较其他亲王加倍,但济尔哈朗对第二个目标的进行,亦已秘密开始,第一步的措施是,指派原为多尔衮属人的苏克萨哈及多尔衮的贴身护卫詹岱为议政大臣,这些看起来与多尔博袭爵,待遇特优,都是重视多尔衮的表现,其实是预先埋伏的一着棋。
正月十二皇帝亲政,复封端重郡王博洛及敬谨郡王尼堪为亲王,以及晋封满达海为和硕巽亲王,与济尔哈朗同理大政。此外多尔衮的亲信,亦都加官进爵,一切的一切,都彷佛多尔衮在世一样,他的影响力丝毫不减。
这样到了二月初五,震撼朝野的大风波爆发了。首先是发觉博尔惠挑拨郑亲王与端重、敬谨两王之间的感情,为了表示团结,非杀不可。附带将多尔衮手下足智多谋、阴狠险辣的罗什牵连进去,一起处死。
这是一个发动整肃的信号,苏克萨哈找了苏拜来密商以後,设酒邀请詹岱跟多尔衮的另一亲信护卫穆济伦小叙。
其中以穆济伦最为紧张,因为他已看出风向不妙;博尔惠是多尔衮正白旗嫡系的管事之人,罗什是多尔衮的智囊,诛除此二人,是刨多尔衮的根本。吴拜、苏拜兄弟有压制英亲王阿济格之功;詹岱当了议政大臣,很显然地有郑亲王济尔哈朗照看,只有他官卑职小,孤力无援,如果多尔衮身後有了麻烦,他一定首当其冲,因而美酒在手,却难以下咽。
“喝嘛?”苏拜拍拍他的肩说:“有甚麽大不了的心事,愁得这个样子?”
“我怎麽不犯愁?”穆济伦愁眉苦脸地说:“博尔惠刚封了二等精奇尼哈番;罗什更不得了,一等精奇尼哈番、一等阿思尼哈番,再加一个拖沙喇哈番,红得那样子,一下子都去见了阎王。我赤手空拳,一天到晚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苏老大再好的酒,我也喝不下。”
“有我,有我!”苏克萨哈接口说道:“你只要听我的,包你没事,还会升官。”
“好!”穆济伦喝了口酒,等他说下去。
“你们知道不知道,博尔惠跟罗什的口供,把你们都牵涉进去了?”
“怎麽?”苏拜故意问说:“有我?”
“也有你!”他指一指詹岱;“也有你!”又指一指穆济伦。
詹岱不作声;穆济伦看一看其余二人急急问说:“还有甚麽人?”
“就是你们五个人。”
一听这话,三个人都不免吃惊,不过苏拜是装出来的;詹岱是警惕多於惊惧;只有穆济伦心里的惊恐,完全摆了在脸上。不过都没有发话。
“咱们是好朋友。”苏克萨哈说道:“郑亲王因为这件事关系太大,不愿意轻易掀出来;不过一掀出来,决不能轻易了结。你们三位该拿个主意了。”
三人面面相覻地目语久久,才由苏拜发问:“博尔惠跟罗什,真的把龙袍的事,供出来了?”
这便等於苏拜承认了有这回事……多尔衮临死以前,遗嘱以照料他的饮食起居的侍女吴尔库尼殉葬。吴尔库尼便找了博尔惠、罗什、苏拜、詹岱、穆济伦这五个人来,流着泪有话交代。
“王爷私底下备了八团龙的黄袍;东珠朝珠;黑貂褂。身前没有机会穿,入殓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放在棺材里面。”
“好!知道了。”罗什问道:“这些东西在那儿?”
“在府里。”吴尔库尼将一串上面记明字号的钥匙,交给罗什:“我记不得搁在那口箱子里了;你回去找一找,一定有。”
到得玛噶喇庙,罗什找到了这三样御服的服饰,在重新殡殓时,悄悄纳入多尔衮的棺材中。虽然他已追尊为“成宗义皇帝”,但生前早备下这些服饰,便是阴逆篡位的证据。但此事关系太重,究竟应该怎麽办?苏拜不愿说;詹岱不敢说;穆济伦则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说。
在难堪的沉默中,苏克萨哈开口了,“你们哥儿三位,自己琢磨琢磨吧!”说着便要起身离席。
“大哥,”苏拜一把拉住他说:“我们三个六神无主。你是站在旁边的,事情看得比较清楚;千万指点我们一条明路。”
神情有如一个爱戏弄小动物的顽童的苏克萨哈,眯着眼说:“我教你们一个秘诀:化暗为明。”
这四个字入耳,苏拜面无表情,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詹岱则深沉地看了苏克萨哈一眼;穆济伦先是困惑、继而领悟,但也为他带来了惊疑不安。
“苏老大,”他吃力地问:“你是要我,我们去出首?”
“我不知道。”苏克萨哈惫懒的神情,令人光火,“你们自己去想。”
穆济伦的心乱得无法细想,只好去看另外两个人的脸色;显然的,他们都认为他已掌握到了“化暗为明”的诀窍。
“可是,王爷现在是‘成宗义皇帝’……。”他不知道该怎麽说了。
“你们谈谈。”苏克萨哈向苏拜道:“谈妥了告诉我。”说完,起身入内。
苏拜知道穆济伦胆小而老实,一定听话;但詹岱胸有城府,虽然他跟苏克萨哈同被任命为议政大臣,但未见得能随人摆布,因而首先问他:“你的意思怎麽样?”
“这件事弄得不好,脑袋会搬家。”詹岱答说:“我们要听听你的意思。”
“我赞成化暗为明。不过,我不能出首。”
“为甚麽?”
“我有我的难处。”苏拜说道:“肃亲王归天,有我在场;扳倒英亲王,我也演了一个角色;如今告摄政王的密,又有我,这不是让人把我看成专门卖主求荣的小人了?”
“哼!”詹岱冷笑,“你爱惜名誉,倒要我们来作卖主求荣的小人?”
“詹老岱,”苏拜很恳切地说:“苏老大是为你们好,指点这条路子;你不肯出首,自然有人会出首,那时候你的脑袋才真的要搬家。”
“那末,你呢?你不肯出面,就不怕脑袋搬家?”
苏拜略一沉吟,慨然说道:“我跟你实说了吧,郑亲王已找我问过,我说了我的苦衷,郑亲王也能体谅。不过,我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来说不定会革职抄家,也说不得了。”
詹岱与穆济伦都明白了,清算多尔衮已成定案,出首并非告密,只是要人来点一个火头;不但脑袋不会搬家,而且很可能还有奖赏,因此,穆济伦首先作了明确的表示:“我干!要我怎麽告我怎麽告。”
詹岱却比较冷静,“苏老大当然也知道这件事,照道理说,他也不应该知情不举。如果他领头,我跟着他干。”
“好!咱们跟他说。”
将苏克萨哈请了出来,告知结果;苏克萨哈毫不迟疑地同意了。接着秘密商议,又加了一款永平筑城之罪,目的是将何洛会牵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