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326)

【成无己】邪传厥阴,则热已深也。邪自太阳传至太阴,则腹满而嗌干,未成渴也;邪至少阴者,口燥舌干而渴,未成消也;至厥阴成消渴者,热甚能消水故也。饮水多而小便少者,谓之消渴。木生于火,肝气通心,厥阴客热,气上撞心,心中疼热。伤寒六七日,厥阴受病之时,为传经尽,则当入腑,胃虚客热,饥不欲食。蛔在胃中,无食则动,闻食嗅医统本作“臭”而出,得食吐蛔,此热在厥阴经也。若便下之,虚其胃气,厥阴木邪相乘,必吐下不止。

【柯韵伯】太阴、厥阴皆以里证为提纲。太阴主寒,厥阴主热,太阴为阴中之至阴,厥阴为阴中之阳也。太阴腹满而吐,食不下;厥阴饥不欲食,食即吐蛔。同是不能食,而太阴则满,厥阴则饥;同是一吐,而太阴吐食,厥阴吐蛔。此又主脾、主肝之别也。太阴病则气下陷,故腹时痛而自利,厥阴病则气上逆,故心疼热而消渴,此湿土、风木之殊也。太阴主开,本自利而下之,则开折,胸下结硬者,开折反阖也。厥阴主阖,气上逆而下之,则阖折,利不止者,阖折反开也。按:两阴交尽,名曰厥阴。阴尽而阳生,故又名阴之绝阳,则厥阴为病,宜无病热矣。以厥阴脉络于少阳,厥阴热症皆相火化令耳。厥阴经脉上膈贯肝,气旺故上撞心。气有余即是火,故消渴而心中疼热。火能消物故饥。肝脉挟胃,肝气旺,故胃口闭塞而不欲食也。虫为风化,厥阴病则生蛔,蛔闻食臭则上入于膈而从口出也。病发于阴而反下之,则气无止息而利不止矣。乌梅丸主之,可以除蛔,亦可以止利。

【尤在泾】伤寒之病,邪愈深者,其热愈甚。厥阴为阴之尽,而风木之气,又足以生阳火而铄阴津,津虚火实,脏燥无液,求救于水,则为消渴。消渴者,水入不足以制热,而反为热所消也;气上冲心,心中疼热者,火生于木,肝气通心也;饥而不欲食者,木喜攻土,胃虚求食,而邪热复不能消谷也;食入即吐蛔者,蛔无食而动,闻食臭而出也。下之利不止者,胃家重伤而邪热下注也。此厥阴在脏之的证,病从阳经传入者也。

厥阴中风,脉微浮,为欲愈;不浮,为未愈。(327)

【成无己】《经》曰:阴病见阳脉而生,浮者阳也。厥阴中风,脉微浮,为邪气还表,向汗之时,故云欲愈。

【柯韵伯】厥阴受病,则尺寸微缓而不浮。今微浮是阴出之阳,亦阴病见阳脉也。有厥阴中风欲愈脉,则应有未愈证。夫以风木之脏,值风木主气时,复中于风则变端必有更甚他经者。今不得一焉,不能无阙文之憾。

【尤在泾】此厥阴经自受风邪之证。脉微为邪气少,浮为病在经,经病而邪少,故为欲愈。或始先脉不微浮,继乃转而为浮者,为自阴之阳之候,亦为欲愈,所谓阴病得阳脉者生是也。然必兼有发热、微汗等候,仲景不言者以脉该证也。若不浮则邪着阴中,漫无出路,其愈正未可期,故曰不浮为未愈。

厥阴病,欲解时,从寅赵本、医统本并作“丑”至卯上。(328)

【成无己】厥阴,木也,王于卯丑寅,向王,故为解时。

【柯韵伯】木克于丑,旺于寅卯,故主此三时。

【尤在泾】厥阴属风木之脏,寅卯为木王之时,脏气胜而邪气解,亦如三阳及太少二阴之例也。

厥阴病,渴欲饮水者,少少与之,愈。(329)

【成无己】邪至厥阴,为传经尽,欲汗之时,渴欲得水者,少少与之,胃气得润则愈。

【柯韵伯】水能生木、能制火,故厥阴消渴最宜之。

【尤在泾】厥阴之病,本自消渴,虽得水,未必即愈。此云渴欲饮水,少少与之愈者,必厥阴热邪还返阳明之候也。热还阳明,津液暴竭,求救于水,少少与之,胃气则和,其病乃愈。若系厥阴则热足以消水,而水岂能消其热哉?

诸四逆厥者,不可下之,虚家亦然。(330)

【成无己】四逆者,四肢不温也;厥者,手足冷也。皆阳气少而阴气多,故不可下,虚家亦然。下之是为重虚,《金匮玉函》曰:虚者十补,勿一泻之。

【柯韵伯】热厥者,有可下之理;寒厥为虚,则宜温补。

【尤在泾】按:成氏曰:四逆,四肢不温也。厥者,手足冷也。然本篇云:厥者手足逆冷是也。又云:伤寒脉促,手足厥逆者,可灸之。其他凡言厥逆之处不一,则四逆与厥,本无分别,特其病有阴阳之异耳。此条盖言阴寒厥逆,法当温散温养之,故云不可下之,前条(编者按:前条指第335条)云厥应下之者,则言邪热内陷之厥逆也,学者辨之。虚家,体虚不足之人也,虽非四逆与厥,亦不可下之。《经》云:毋实实,毋虚虚,而遗人夭殃。此之谓也。

伤寒先厥,后发热而利者,必自止。见厥复利。(331)

【成无己】阴气胜则厥逆而利,阳气复则发热,利必自止。见厥则阴气还胜而复利也。

【柯韵伯】先厥利而后发热者,寒邪盛而阳气微,阳为阴抑故也。其始也,无热恶寒而复厥利,疑为无阳。其继也,发热而厥利自止,是为晚发。此时阴阳自和则愈,若阴气胜则虚热外退,而真寒内生,厥利复作矣。厥与利相应则愈,是阳消阴长之机。

【尤在泾】伤寒先厥者阴先受邪也,后热者邪从阴而出阳也。阴受邪而利,及邪出而之阳,故利必自止。设复厥则邪还入而之阴,故必复利。盖邪气在阳则生热,在阴则为厥与利,自然之道也。

伤寒始发热,六日,厥反九日而利。凡厥利者,当不能食,今反能食者,恐为除中赵本注:“一云消中”,食以索饼,不发热者,知胃气尚在,必愈,恐暴热来出而复去也。后三赵本无“三”字日脉之,其热续在者,期之旦日夜半愈。所以然者,本发热六日,厥反九日,复发热三日,并前六日,亦为九日,与厥相应,故期之旦日夜半愈。后三日脉之而脉数,其热不罢者,此为热气有余,必发痈脓也。(332)

【成无己】始发热,邪在表也。至六日,邪传厥阴,阴气胜者,作厥而利,厥反九日,阴寒气多,当不能食,而反能食者,恐为除中。除,去也;中,胃气也。言邪气太甚,除去胃气,胃欲引食自救,故暴能食,此欲胜也。食以索饼试之,若胃气绝,得面则必发热;若不发热者,胃气尚在也。恐是寒极变热,因暴热来而复去,使之能食,非除中也。《金匮要略》曰:病人素不能食,而反暴思之,必发热。后三日脉之,其热续在者,阳气胜也,期之旦日夜半愈;若旦日不愈,后三日脉数而热不罢者,为热气有余,必发痈脓。《经》曰:数脉不时,则生恶疮。

【柯韵伯】病虽发于阳,而阴反胜之,厥利,此胃阳将乏竭矣。如胃阳未亡,腹中不冷,尚能化食,故食之自安。若除中则反见善食之状。如中空无阳,今俗云食禄将尽者是也。此为阳邪入阴,原是热厥热利,故能食而不为除中。其人必有烦躁见于外,是厥深热亦深,故九日复能发热,复热则厥利自止可知。曰热续在,则与暴出有别。续热三日来,其脉自和可知。热当自止,正与厥相应,故愈。此愈指热言。夜半者阳得阴则解也。若续热三日,而脉数可知,热之不止,是阳气有余,必有痈脓之患。便脓血是阳邪下注于阴窍,发痈脓是阳邪外溢于形身。俗所云伤寒留毒者是也。

【尤在泾】伤寒始发热六日,厥反九日而又下利者,邪气从阳之阴而盛于阴也。阴盛则当不能食,而反能食者,恐为除中。中者胃中之阳气也,除者去而尽之也。言胃气为邪气所迫,尽情发露,不留余蕴也。不发热,“不”字当作“若”,谓试以索饼食之,若果胃气无余,必不能蒸郁成热,今反热者,知胃气尚在,非除中之谓矣。而又恐暴热暂来而复去,仍是胃阳发露之凶征也。后三日脉之,而其热仍在,则其能食者,乃为胃阳复振无疑,故期至旦日夜半,其病当愈。所以然者,本发热六日,厥反九日,热少厥多,其病当进,兹复发热三日,并前六日,亦为九日,适与厥日相应,故知其旦日夜半,其病当愈。旦日犹明日也,然厥与热者,阴阳胜负之机,不可偏也,偏于厥则阴胜而碍阳矣,偏于热则阳胜而碍阴矣。后三日脉之,而脉反加数,热复不止,则阳气偏胜,必致伤及营血,而发为痈脓也。

伤寒脉迟,六七日,而反与黄芩汤彻其热。脉迟为寒,今与黄芩汤,复除其热,腹中应冷,当不能食;今反能食,此名除中,必死。(333)

【成无己】伤寒脉迟,六七日,为寒气已深,反与黄芩汤寒药,两寒相搏,腹中当冷,冷不消谷,则不能食;反能食者,除中也。四时皆以胃气为本,胃气已绝,故云必死。

【柯韵伯】凡首揭阳明病者,必身热汗出、不恶寒反恶热也。此言伤寒则恶寒可知,言彻其热则发热可知。脉迟为无阳,不能作汗,必服桂枝汤,啜稀热粥,令汗生于谷耳。黄芩汤本为协热下利而设,不为脉迟表热而设。今不知脉迟为里寒,但知清表之余热。热去寒起,则不能食者为中寒,反能食者为除中矣。除中者,胃阳不支,假谷气以自救,凡人将死而反强食者是也。

【尤在泾】脉数为热,脉迟为寒,诊家之大要也。热者清之,寒者温之,医家之大法也。乃伤寒脉迟,至六七日而不变,其为寒无疑矣。而反与黄芩汤,复除其热,是以寒益寒也,于是阳气消亡,阴寒独胜,法当腹中冷而不能食。今反能食者,非胃气盛也,胃中之阳发露无余,譬之贫儿夸富,罄诸所有而暴之于外,虽炫耀目前,然其尽可立而待也。故直断之曰:此名除中,必死。

伤寒先厥后发热,下利必自止,而反汗出,咽中痛者,其喉为痹。发热无汗而利必自止,若不止,必便脓血。便脓血者,其喉不痹。(334)

【成无己】伤寒先厥而利,阴寒气胜也。寒极变热后发热,下利必自止,而反汗出,咽中痛,其喉为痹者,热气上行也。发热无汗而利必自止,利不止,必便脓血者,热气下行也。热气下而不上,其喉亦不痹也。

【柯韵伯】此与上条(编者按:上条指第331条,下同)同为先阴后阳。寒盛生热之证,而阳气虚实不同,上条阳不敌阴,故阳退而阴进。此热虽发汗,厥后而阳能胜阴,故厥利自止而不复发。然阳气有余者,又有犯上陷下之不同,即可以发热时有汗无汗为区别。下利不当有汗,有汗是阳反上升,故咽中痛而成喉痹,无汗是阳从中发,热与厥应,厥利止而寒热自解矣。若厥止而热与利不止,是阳邪下陷,必便脓血,下而不止,故咽不痛而喉不痹。上段似少阴之亡阳,下段似阳明之协热利。汗因于心,无汗则心气平,故火不上炎而咽不痛;利因于胃,利止则胃液藏,故火不下陷而无脓血。

【尤在泾】伤寒之邪,见于阳者不必见于阴;见于下者不必见于上。厥已而热,下利自止者阴邪转而之阳也。设得汗出,其邪必解。而咽中痛者,未尽之热,厥而上行也,故其喉为痹。发热无汗者邪气郁而在阳也。虽下利,法当自止而反不止者,以无汗出,热仍从里行也,故必便脓血。便脓血者其喉不痹,邪在下者则不复在上也。

伤寒一二日,至四五日而赵本无“而”字厥者,必发热,前热者后必厥。厥深者热亦深,厥微者热亦微。厥应下之,而反发汗者,必口伤烂赤。(335)

【成无己】前厥后发热者寒极生热也,前热后厥者阳气内陷也。厥深热深,厥微热微,随阳气陷之深浅也。热之伏深必须下去之,反发汗者引热上行,必口伤烂赤。《内经》曰:火气内发,上为口糜。

【柯韵伯】其四五日来,恶寒无热可知。手足为诸阳之本。阴盛而阳不达,故厥冷也。伤寒三日,三阳为尽,四五日而厥者,三阴受邪也。阴经受邪,无热可发。阴主脏,脏气实而不能入则还之于腑。必发热者寒极而生热也。先厥后热为阳乘阴,阴邪未散,故必复发。此阴中有阳,乃阴阳相搏而为厥热,与阴厥亡阳者迥别也。欲知其人阳气之多寡,即观其厥之微甚。厥之久者郁热亦久,厥之轻者郁热亦轻,故热与厥相应耳。若阳虚而不能支,即成阴厥而无热矣。热发三阳,未入于腑者,可汗;热在三阴,已入于腑者,可下。阴不得有汗,而强发之,此为逆也。阳邪不能外散而为汗,必上走空窍,口伤烂赤所由至矣。然此指热伤气而言。若动其血,或从口鼻,或从目出,其害有不可言者。下之清之,谓对汗而言。是胃热而不是胃实,非三承气所宜。厥微者当四逆散,芍药、枳实以攻里,柴胡、甘草以和表也。厥深者当白虎汤,参、甘、粳米以扶阳,石膏、知母以除热也。

【尤在泾】伤寒一二日至四五日,正阴阳邪正交争互胜之时,或阴受病而厥者,势必转而为热,阴胜而阳争之也。或阳受病而热者,甚则亦变而为厥,阳胜而阴被格也。夫阳胜而阴格者,其厥非真寒也,阳陷于中,而阴见于外也。是以热深者厥亦深,热微者厥亦微,随热之浅深,而为厥之微甚也。夫病在阳者宜汗,病在里者宜下。厥者热深在里,法当下之而反发汗,则必口伤烂赤。盖以蕴隆之热,而被升浮之气,不从下出而从上逆故耳。

伤寒病,厥五日,热亦五日,设六日当复厥,不厥者,自愈。厥终不过五日,以热五日,故知自愈。(336)

【成无己】阴胜则厥,阳胜则热。先厥五日为阴胜,至六日阳复胜,热亦五日,后复厥者,阴复胜;若不厥为阳全胜,故自愈。《经》曰:发热四日,厥反三日,复热四日,厥少热多,其病为愈。

【柯韵伯】阴盛格阳,故先厥;阴极阳生,故后热。热与厥相应,是谓阴阳和平,故愈。厥终即不厥也。不过五日,即六日不复厥之谓。愈指热言。

【尤在泾】伤寒厥五日,热亦五日者,阴胜而阳复之也。至六日,阴当复胜而厥,设不厥,则阴退而邪解矣,故自愈。夫厥与热,阴阳消长之兆也。兹初病至终,其厥不过五日,而厥已而热,亦得五日,是其复之之数,当其胜之之数,所谓有阳则复,无太过亦无不及,故知其病自愈也。

凡厥者,阴阳气不相顺接,便为厥。厥者,手足逆冷赵本有“者”字是也。(337)

【成无己】手之三阴三阳相接于手十指,足之三阴三阳相接于足十指。阳气内陷,阳不与阴相顺接,故手足为之厥冷也。

【柯韵伯】手足六经之脉皆自阴传阳,自阳传阴。阴气胜则阳不达于四肢,故为寒厥。

【尤在泾】经脉足之三阴三阳相接于足十指,手之三阴三阳相接于手十指。故阴之与阳常相顺接者也。若阳邪内入,阴不能与之相接,而反出于外则厥;阴邪外盛,阳不能与之相接,而反伏于中亦厥。是二者,虽有阴阳之分,其为手足逆冷一也。

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脏厥,非为赵本无“为”字蛔厥也。蛔厥者,其人当吐蛔。令《玉函经》作“今”病者静,而复时烦赵本有“者”字,此为脏寒。蛔上入赵本有“其”字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蛔闻食臭出,其人当赵本作“常”自吐蛔。蛔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方赵本无“方”字〔1〕。(338)

[乌梅丸]方

乌梅三百个赵本作“枚”味酸温 细辛六两辛热 干姜十两辛热黄连一斤赵本作“十六两”苦寒 当归四两辛温 附子六两,炮赵本有“去皮”二字辛热 蜀椒四两,去子赵本作“出汗”,医统本作“去汗”辛热桂枝六两赵本有“去皮”二字辛热 人参六两甘温 黄柏六两苦寒

上十味,异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宿,去核,蒸之五升赵本作“斗”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内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2〕。

〔1〕【成无己】脏厥者死,阳气绝也。蛔厥,虽厥而烦,吐蛔已则静,不若脏厥而燥无暂安时也。病人脏寒胃虚,蛔动上膈,闻食臭出,因而吐蛔。与乌梅丸温脏安虫。

【柯韵伯】伤寒脉微厥冷烦躁者,在六七日,急灸厥阴以救之。此至七八日而肤冷,不烦而躁,是纯阴无阳,因脏寒而厥,不治之证矣。然蛔厥之证,亦有脉微肤冷者,是内热而外寒,勿遽认为脏厥而不治也。其显证在吐蛔,而细辨在烦躁。脏寒则躁而不烦,内热则烦而不躁。其人静而时烦,与躁而无暂安者迥殊矣。此与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不能食,食即吐蛔者,互文以见意也。夫蛔者虫也,因所食生冷之物,与胃中湿热之气,相结而成。今风木为患,相火上攻,故不下行谷道而上出咽喉,故用药亦寒热相须也。此是胸中烦而吐蛔,不是胃中寒而吐蛔,故可用连、柏。要知连、柏是寒因热用,不特苦以安蛔。看厥阴诸证,与本方相符,下之利不止,与“又主久利”句合,则乌梅丸为厥阴主方,非只为蛔厥之剂矣。

【尤在泾】伤寒脉微而厥,寒邪中于阴也,至七八日,身不热而肤冷,则其寒邪未变可知。乃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脏厥发躁,阳气欲绝,非为蛔厥也。蛔厥者,蛔动而厥,其人亦躁,但蛔静则躁亦自止,蛔动则时复自烦,非若脏寒之躁无有暂安时也。然蛔之所以时动而时静者,何也?蛔性喜温,脏寒则蛔不安而上膈;蛔喜得食,脏虚则蛔复上而求食,甚则呕吐,涎液从口中出。按:古云:蛔得甘则动,得苦则安。又曰:蛔闻酸则静,得辛热则止。故以乌梅之酸,连、柏之苦,姜、辛、归、附、椒、桂之辛,以安蛔温脏而止其厥逆;加人参者以蛔动中虚,故以之安中而止吐,且以御冷热诸药之悍耳。

〔2〕【成无己】肺主气。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乌梅之酸以收肺气。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人参之甘以缓脾气。寒淫于内,以辛润之,以苦坚之。当归、桂、椒、细辛之辛以润内寒。寒淫所胜,平以辛热。姜、附之辛热以胜寒。蛔得甘则动,得苦则安,黄连、黄柏之苦以安蛔。

【柯韵伯】蛔从风化,得酸则静,得辛则伏,得苦则下。故用乌梅、苦酒至酸者为君,姜、椒、辛、附、连、柏,大辛大苦者为臣,佐参、归以调气血,桂枝以散风邪。藉米之气以和胃,蜜之味以引蛔,少与之而渐加之,则烦渐止而蛔渐化矣。食生冷则蛔动,得滑物则蛔上入膈,故禁之。

伤寒,热少厥微,指赵本注:“一作稍”头寒,默默赵本作“嘿嘿”不欲食,烦躁数日,小便利,色白者,此热除也,欲得食,其病为愈;若厥而呕,胸胁烦满者,其后必便血。(339)

【成无己】指头寒者,是厥微热少也;默默不欲食烦躁者,邪热初传里也;数日之后,小便色白,里热去;欲得食为胃气已和,其病为愈。厥阴之脉挟胃贯膈,布胁肋。厥而呕,胸胁烦满者,传邪之热,甚于里也。厥阴肝主血,后数日热不去,又不得外泄,迫血下行,必致便血。

【柯韵伯】身无大热,手足不冷,但指头寒,此热微厥亦微也。凡能食不呕,是三阴不受邪。若其人不呕,但默默不欲饮食,此内寒亦微。烦躁是内热反盛。数日来小便之难者已利,色赤者仍白,是阴阳自和,热除可知。不欲食者,今欲得食,不厥可知矣。若其人外虽热少厥微,而呕不能食,内寒稍深矣;胸胁逆满,内热亦深矣。热深厥深,不早治之,致热伤阴络,其后必便血也。此少阳半表半里症,微者小柴胡和之,深者大柴胡下之。

【尤在泾】热少厥微,指头寒,邪气自微也。默默不欲食,烦躁,邪欲传里也。里受邪而热,则其小便必不利;虽利,其色必不白。至数日,小便利、色白,知其热已除也。本默默不欲食,忽欲得食,知其胃已和也。热除胃和,其病则愈。而厥阴之脉挟胃上膈布胁肋,若其邪不解,淫溢厥阴之位,则为厥而呕,为胸胁烦满也。凡病上行极者,必下行主血,而病为热,血为热迫,注泄于下,则其后必便血也。

病者手足厥冷,言我不结胸,小腹满,按之痛者,此冷结在膀胱关元也。(340)

【成无己】手足厥不结胸者,无热也;小腹满,按之痛,下焦冷结也。

【柯韵伯】关元在脐下三寸,小肠之募,三阴任脉之会,宜灸之。按:此二条(编者按:此二条指本条和第347条)当知结胸证有热厥者。

【尤在泾】手足厥冷原有阴阳虚实之别。若其人结胸则邪结于上而阳不得通,如后所云“病人手足厥冷,脉乍紧,邪结在胸中,当须吐之,以通其阳”者也。若不结胸,但少腹满,按之痛者则是阴冷内结,元阳不振,病在膀胱关元之间,必以甘辛温药,如四逆、白通之属,以救阳气而驱阴邪也。

伤寒发热四日,厥反三日,复热四日,厥少热多赵本有“者”字,其病当愈。四日至七日,热不除者,其后赵本无“其后”二字必便脓血。(341)

【成无己】先热后厥者阳气邪传里也,发热为邪气在表,至四日后厥者传之阴也,后三日复传阳经则复热。厥少则邪微,热多为阳胜,其病为愈。至七日传经尽,热除则愈;热不除者为热气有余,内搏厥阴之血,其后必大便脓血。

【柯韵伯】伤寒以阳为主,热多当愈,热不除为太过,热深厥微,必伤阴络。医者当于阳盛时预滋其阴,以善其后也。四日至七日,自发热起至厥止而言。热不除指复热四日。“复热四日”句,语意在“其病当愈”下。

【尤在泾】热已而厥者邪气自表而之里也。乃厥未已,而热之日又多于厥之日,则邪复转而之表矣,故病当愈,其热则除。乃四日至七日而不除者,其热必侵及营中而便脓血,所谓热气有余,必发痈脓也。

伤寒厥四日,热反三日,复厥五日,其病为进,寒多热少,阳气退,故为进也。(342)

【成无己】伤寒阴胜者先厥,至四日邪传里,重阴必阳却,热三日,七日传经尽,当愈。若不愈而复厥者,传作再经,至四日则当复热;若不复热,至五日厥不除者,阴胜于阳,其病进也。

【柯韵伯】凡厥与热不相应,便谓之反。上文先热后厥是阳为主,此先厥后热是阴为主。热不及厥之一,厥反进热之二。热微而厥反胜,此时不急扶其阳,阴盛以亡矣。

【尤在泾】厥已而热者,阳气复而阴邪退也。乃热未已而复厥,而厥又多于热之日,则其病为进。所以然者,寒多热少,阳气不振,则阴邪复胜也。要之热已而厥者,传经之证,虑其阳邪递深也。厥已而热者直中之证,虑其阳气不振也。故传经之厥热,以邪气之出入言;直中之厥热,以阴阳之胜复言。病证则同而其故有不同如此。学者能辨乎此,则庶几矣。

伤寒六七日,脉微,手足厥冷,烦躁,灸厥阴,厥不还者,死。(343)

【成无己】伤寒六七日则正气当复,邪气当罢,脉浮身热为欲解。若反脉微而厥则阴胜阳也,烦躁者阳虚而争也。灸厥阴以复其阳,厥不还则阳气已绝,不能复正而死。

【柯韵伯】厥阴,肝脉也,应春生之气,故灸其五俞而阳可回也。

【尤在泾】伤寒六七日,阳气当复,阴邪当解之时。乃脉不浮而微,手足不烦而厥冷,是阴气反进而阳气反退也。烦躁者,阳与阴争,而阳不能胜之也。灸厥阴所以散阴邪而复阳气,阳复则厥自还。设不还则阳有绝而死耳。是故传经之邪至厥阴者,阴气不绝则不死;直中之邪入厥阴者,阳气不复则不生也。

伤寒发热,下利,厥逆,躁不得卧者,死。(344)

【成无己】伤寒发热,邪在表也;下利厥逆,阳气虚也;躁不得卧者,病胜脏也。故死。

【尤在泾】伤寒发热,下利,厥逆者,邪气从外之内而盛于内也。至躁不得卧,则阳气有立亡之象,故死。此传经之邪,阴气先竭,而阳气后绝者也。

伤寒发热,下利至甚,厥不止者,死。(345)

【成无己】《金匮要略》曰:六腑气绝于外者,手足寒;五脏气绝于内者,利下不禁。伤寒发热,为邪气独甚,下利至甚,厥不止,为腑脏气绝,故死。

【柯韵伯】厥利不止,脏腑气绝矣;躁不得卧,精神不治矣。微阳不久留,故死。

【尤在泾】发热、下利、厥逆,证与上同。而下利至甚,则阴欲亡;厥逆不止,则阳亦伤,虽不躁,犹死也。此亦传经之邪,阴先竭而阳后绝者也。

伤寒六七日,不利,便发热而利,其人汗出不止者,死。有阴无阳故也。(346)

【成无己】伤寒至七日,为邪正争之时,正胜则生,邪胜则死。始不下利,而暴忽发热、下利、汗出不止者,邪气胜,正阳气脱也,故死。

【柯韵伯】六七日当阴阳自和,复发热而利,正气虚可知。汗出不止,是阳亡而不能卫外也。有阴无阳,指内而言。此为亡阳,与热利之发热不死、汗出自利者天渊矣。

【尤在泾】寒伤于阴,至六七日发热者,阳复而阴解,虽下利犹当自止,所谓伤寒先厥后发热而利者,必自止也。乃伤寒六七日,本不下利,而忽热与利俱见,此非阳复而热也,阴内盛而阳外亡也。若其人汗出不止,则不特不能内守,亦并无为外护矣。是谓有阴无阳,其死必矣。

伤寒五六日,不结胸。腹濡,脉虚,复厥者,不可下,此为赵本无“为”字亡血,下之死。(347)

【成无己】伤寒五六日,邪气当作里实之时。若不结胸而腹濡者,里无热也;脉虚者亡血也;复厥者阳气少也。不可下,下之为重虚,故死。《金匮玉函》曰:虚者重泻,真气乃绝。

【柯韵伯】其脉空虚,此无血也。

【尤在泾】伤寒五六日,邪气传里,在上则为结胸,在下则为腹满而实。若不结胸,腹濡而脉复虚,则表里上下都无结聚,其邪为已解矣。解则其人不当复厥,而反厥者,非阳热深入也,乃血不足而不荣于四末也,是宜补而不可下,下之是虚其虚也。《玉函》云:虚者重泻,其气乃绝,故死。

发热而厥,七日,下利者,为难治。(348)

【成无己】发热而厥,邪传里也。至七日传经尽则正气胜邪,当汗出而解。反下利则邪气胜,里气虚则为难治。

【柯韵伯】发于阳者当七日愈。今厥不止而反下利,恐为除中,故难治,若躁烦而能食,尚为热厥利耳。便脓血发痈脓者,是不足而往,有余从之也;发热而厥除中者,是有余而往,不足随之也。

【尤在泾】发热而厥者,身发热而手足厥,病属阳而里适虚也。至七日正渐复而邪欲退,则当厥先已而热后除。乃厥热如故而反加下利,是正不复而里益虚矣。夫病非阴寒则不可以辛甘温其里,而内虚不足复不可以苦寒坚其下,此其所以为难治也。

伤寒脉促赵本注:“一作纵”,手足厥逆者赵本无“者”字,可灸之。(349)

【成无己】脉促则为阳虚不相续,厥逆则为阳虚不相接。灸之以助阳气。

【柯韵伯】促为阳脉,亦有阳虚而促者,亦有阴盛而促者。要知促与结皆代之互文,皆是虚脉。火气虽微,内攻有力,故灸之。

【尤在泾】脉阳盛则促,阴盛则结。手足厥逆而脉促者,非阳之虚,乃阳之郁而不通也,灸之所以引阳外出。若厥而脉微者,则必更以四逆汤温之,岂特灸之哉?

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也赵本无“也”字,白虎汤主之赵本有“白虎汤方”。(350)

【成无己】滑为阳厥,气内陷,是里热也,与白虎汤以散里热也。

【柯韵伯】脉微而厥为寒厥,脉滑而厥为热厥。阳极似阴之证,全凭脉以辨之。然必烦渴引饮,能食而大便难,乃为里有热也。上条(编者按:前条指第335条)明热厥之理,此条明热厥之脉并热厥之方。脉弱以滑是有胃气,缓而滑,名热中,与寒厥之脉微欲绝者大相径庭矣。当知有口燥舌干之证,与口伤烂赤者照应焉。

【尤在泾】伤寒脉微而厥,阴邪所中,寒在里;脉滑而厥,阳邪所伤,热在里。阳热在里,阴气被格,阳反在内,阴反在外,设身热不除,则其厥不已,故主白虎汤以清里而除热也。此阳明热极发厥之证,误编入厥阴者也。

手足厥寒,脉细欲绝者,当归四逆汤主之〔1〕。(351)

[当归四逆汤]方

当归三两辛温 桂枝三两赵本有“去皮”二字辛热 芍药三两酸寒细辛三两辛热 大枣二十五个赵本作“枚,擘,一法十二枚”甘温 甘草二两,炙甘平 通草二两甘平

上七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2〕。

〔1〕【成无己】手足厥寒者,阳气外虚,不温四末;脉细欲绝者,阴血内弱,脉行不利。与当归四逆汤助阳生阴也。

【柯韵伯】上篇(编者按:上篇指《伤寒论注·四逆汤证上》)论外热内寒,兼吐利呕逆烦躁等证。此篇(编者按:此篇指《伤寒论注·四逆汤证下》)但论厥阴脉证,虽无外卫之微阳,亦未见内寒诸险证也。

【尤在泾】手足厥寒,脉微欲绝者,阳之虚也,宜四逆辈。脉细欲绝者,血虚不能温于四末,并不能荣于脉中也。夫脉为血之府,而阳为阴之先,故欲续其脉必益其血,欲益其血必温其经。方用当归、芍药之润以滋之,甘草、大枣之甘以养之,桂枝、细辛之温以行之,而尤藉通草之入经通脉,以续其绝而止其厥。

〔2〕【成无己】《内经》曰:脉者血之府也。诸血者皆属心。通脉者,必先补心益血。苦先入医统本有“于”字心,当归之苦以助心血。心苦缓,急食酸以收之。芍药之酸以收心气。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大枣、甘草、通草之甘以缓阴血。

【柯韵伯】此条证为在里,当是四逆本方加当归,如茯苓四逆之例。若反用桂枝汤攻表,误矣。既名四逆汤,岂得无姜、附?

若其人内有久寒者,宜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主之赵本无“主之”二字,赵本有“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方”。(352)

【成无己】茱萸辛温以散久寒,生姜辛温以行阳气。

【柯韵伯】此本是四逆与吴茱萸相合而为偶方也。吴萸配附子,生姜佐干姜,久寒始去。

【尤在泾】若其人内有久寒者,必加吴茱萸、生姜之辛以散之,而尤藉清酒之濡经浃脉,以散其久伏之寒也。

大汗出,热不去,内拘急,四肢疼,又下利,厥逆而恶寒者,四逆汤主之赵本有“四逆汤方”。(353)

【成无己】大汗出则热当去,热反不去者亡阳也。内拘急下利者,寒甚于里。四肢疼,厥逆而恶寒者寒甚于表。与四逆汤复阳散寒。

【柯韵伯】治之失宜,虽大汗出而热不去,恶寒不止,表未除也。内拘急而下利,里寒已发,四肢疼而厥冷,表寒又见矣。可知表热里寒者即表寒亡阳者矣。

【尤在泾】此过汗伤阳,病本热而变为寒之证。大汗出,热不去者,邪气不从汗解而阳气反从汗亡也。阳气外亡则寒冷内生,内冷则脉拘急而不舒也。四肢者诸阳之本。阳虚不足,不能实气于四肢,则为之疼痛也。甚至下利厥逆而恶寒,则不特无以内守,亦并不为外护矣,故必以四逆汤救阳驱阴为主。余谓传经之热,久亦成阴者,此类是也。

大汗,若大下利而厥冷者,四逆汤主之。(354)

【成无己】大汗,若大下利,内外虽殊,其亡津液、损阳气则一也。阳虚阴胜,故生厥逆,与四逆汤固阳退阴。

【柯韵伯】大汗则亡阳,大下则亡阴,阴阳俱虚,故厥冷。但利非清谷,急温之,阳回而生可望也。

【尤在泾】此亦阳病误治而变阴寒之证。成氏所谓“大汗,若大下利,表里虽殊,其亡津液、损阳气一也”。阳虚阴胜,则生厥逆,虽无里急下利等证,亦必以救阳驱阴为急。《易》曰:履霜,坚冰至。阴盛之戒,不可不凛也。

病人手足厥冷,脉乍紧者,邪结在胸中。心中赵本、医统本作“下”满而烦,饥不能食者,病在胸中,当须吐之,宜瓜蒂散赵本有“瓜蒂散方”。(355)

【成无己】手足厥冷者邪气内陷也。脉紧牢者为实,邪气入腑则脉沉。今脉乍紧,知邪结在胸中为实,故心下满而烦。胃中无邪则喜饥,以病在胸中。虽饥而不能食,与瓜蒂散以吐胸中之邪。

【柯韵伯】手足为诸阳之本。厥冷则胃阳不达于四肢。紧则为寒,乍紧者不厥时不紧,言紧与厥相应也。此寒结胸中之脉证。心下者胃口也。满者胃气逆,烦者胃火盛。火能消物,故饥;寒结胸中,故不能食。此阴并于上,阳并于下,故寒伤形,热伤气也。非汗下温补之法所能治,必瓜蒂散吐之。此塞因通用法,又寒因寒用法。上条(编者按:上条指第166条,下同)是阳明中风脉证,此条是阳明伤寒脉证。上条是阳明小结胸,此条是阳明大结胸。太阳结胸因热入,硬满而痛为有形,故制大陷胸下之。阳明结胸因寒塞,硬满不痛为无形,故制瓜蒂散吐之。

【尤在泾】脉紧为实,乍紧者胸中之邪能结而不能实也。夫胸中阳也。阳实气于四肢,邪结胸中,其阳不布则手足无气而厥冷也。而胃居心下,心处胸间,为烦满,为饥而不能食,皆邪结胸中,逼处不安之故。《经》云:其高者,因而越之。胸邪最高,故当吐之。瓜蒂苦而能涌,能吐胸中结伏之邪也。此证不必定属阴经,即阳病亦有之也。

伤寒厥而心下悸者赵本无“者”字,宜先治水,当服茯苓甘草汤,却治其厥;不尔,水渍入胃,必作利也赵本有“茯苓甘草汤方”。(356)

【成无己】《金匮要略》曰:水停心下,甚者则悸。厥虽寒胜,然以心下悸,为水饮内甚,先与茯苓甘草汤治其水,而后治其厥;若先治厥则水饮浸渍入胃,必作下利。

【柯韵伯】心下悸是有水气。今乘其未及渍胃时先治之,不致厥利相连,此治法有次第也。

【尤在泾】伤寒寒胜则厥,心下有水则悸。厥而心下悸者,寒中于阴而水聚于心下也。是宜以茯苓甘草汤先治其水,水去然后治厥。如“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先服建中汤”之意也。建中者建立中气,恐其中虚而邪易入,邪入则烦不止矣。茯苓甘草汤甘淡利水益中气,恐其水渍入胃而作利,利作则厥不回矣。仲景治病,每以正气为虑如此。

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咽喉不利,唾脓血,泄利不止者,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1〕。(357)

[麻黄升麻汤]方

麻黄二两半,去节甘温 升麻一两一分甘平 当归—两一分辛温 知母苦寒赵本作“十八铢” 黄芩苦寒赵本作“十八铢” 葳蕤各十八铢赵本一作“菖蒲”甘平 石膏碎,绵裹甘寒赵本作“六铢” 白术甘温 干姜辛热赵本作“六铢” 芍药酸平赵本作“六铢” 天门冬去心甘平赵本作“六铢” 桂枝辛热赵本有“六铢,去皮”四字 茯苓甘平赵本作“六铢” 甘草炙各赵本无“各”字六铢甘平

上十四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一两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相去如炊三斗米顷,令尽,汗出愈〔2〕。

〔1〕【成无己】伤寒六七日,邪传厥阴之时。大下之后,下焦气虚,阳气内陷,寸脉迟而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厥阴之脉贯膈上注肺,循喉咙。在厥阴随经射肺,因亡津液,遂成肺痿,咽喉不利而唾脓血也。《金匮要略》曰:肺痿之病,从何得之?被快药下利,重亡津液,故得之。若泄利不止者为里气大虚,故云难治。与麻黄升麻汤以调肝肺之气。

【柯韵伯】寸脉沉迟,气口脉平矣。下部脉不至,根本已绝矣。六腑气绝于外者手足寒,五脏气绝于内者利下不禁。咽喉不利,水谷之道绝矣。汁液不化而成脓血,下濡而上逆。此为下厥上竭,阴阳离决之候,生气将绝于内也。旧本有麻黄升麻汤,其方味数多而分两轻,重汗散而畏温补,乃后世粗工之伎,必非仲景方也。此证此脉,急用参、附以回阳,尚恐不救,以治阳实之品,治亡阳之证,是操戈下石矣,敢望其汗出而愈哉?绝汗出而死,是为可必,仍附其方,以俟识者。

【尤在泾】伤寒六七日,寒已变热而未实也。乃大下之,阴气遂虚,阳气乃陷。阳气陷,故寸脉沉而迟;阴气虚,故下部脉不至;阴阳并伤,不相顺接,则手足厥逆。而阳邪之内入者,方上淫而下溢,为咽喉不利,为吐脓血,为泄利不止,是阴阳上下并受其病,而虚实冷热,亦复混淆不清矣。是以欲治其阴,必伤其阳;欲补其虚,必碍其实,故曰此为难治。麻黄升麻汤合补泻寒热为剂,使相助而不相悖,庶几各行其是而并呈其效。方用麻黄、升麻,所以引阳气发阳邪也;而得当归、知母、葳蕤、天冬之润,则肺气已滋,而不蒙其发越之害矣;桂枝、干姜,所以通脉止厥也;而得黄芩、石膏之寒,则中气已和,而不被其燥热之烈矣;其芍药、甘草、茯苓、白术则不特止其泄利,抑以安中益气,以为通上下和阴阳之用耳。

〔2〕【成无己】《玉函》曰:大热之气,寒以取之;甚热之气,以汗发之。麻黄、升麻之甘以发浮热;正气虚者,以辛润之,当归、桂、姜之辛以散寒;上热者,以苦泄之,知母、黄芩之苦凉心去热;津液少者,以甘润之,茯苓、白术之甘缓脾生津;肺燥气热,以酸收之,以甘缓之,芍药之酸以敛逆气,葳蕤、医统本有“天”字门冬、石膏、甘草之甘润肺除热。

伤寒四五日,腹中痛,若转气下趣少腹者,此欲自利也。(358)

【成无己】伤寒四五日,邪气传里之时。腹中痛,转气下趣少腹者,里虚遇寒,寒气下行,欲作自利也。

【柯韵伯】上条(编者按:上条指第273条)明自利之因,此条言自利之兆。四五日是太阴发病之期。

【尤在泾】伤寒四五日,正邪气传里之时。若腹中痛而满者,热聚而实,将成可下之证。兹腹中痛而不满,但时时转气下趋少腹者,热不得聚而从下注,将成下利之候也。而下利有阴阳之分,先发热而后下利者,传经之热邪内陷,此为热利,必有内烦脉数等证。不发热而下利者,直中之阴邪下注,此为寒利,必有厥冷脉微等证。要在审问明白也。

伤寒本自寒下,医复吐下之,寒格,更逆吐下;若食入口即吐,干姜黄连黄芩赵本作“黄芩黄连”人参汤主之〔1〕。(359)

[干姜黄连黄芩赵本作“黄芩黄连”人参汤]方

干姜辛热 黄连苦寒 黄芩苦寒 人参各三两甘温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2〕。

〔1〕【成无己】伤寒邪自传表,为本自寒下,医反吐下,损伤正气,寒气内为格拒。《经》曰:格则吐逆。食入口即吐,谓之寒格,更复吐下则重虚而死,是更逆吐下。与干姜黄连黄芩人参汤以通寒格。

【柯韵伯】治之小误,变症亦轻,故制方用泻心之半。上焦寒格,故用参、姜;心下蓄热,故用芩、连;呕家不喜甘,故去甘草。不食则不吐,是心下无水气,故不用姜、夏。要知寒热相阻则为格症,寒热相结则为痞症。

【尤在泾】伤寒本自寒下,盖即太阴腹满自利之证。医不知而复吐下之,里气遂虚,阴寒益甚。胃中之阳被格而上逆,脾中之阴被抑而下注,得不倍增吐下乎?至食入口即吐则逆之甚矣。若以寒治逆则寒下转增,或仅投温剂则必格拒而不入。故以连、芩之苦以通寒格,参、姜之温以复正气而逐阴邪也。

〔2〕【成无己】辛以散之,甘以缓之,干姜、人参之甘辛以补正气,苦以泄之,黄连、黄芩之苦以通寒格。

下利,有微热而渴,脉弱者,今自愈。(360)

【成无己】下利阴寒之疾,反大热者逆。有微热而渴,里气方温也。《经》曰:诸弱发热。脉弱者,阳气得复也,今必自愈。

【柯韵伯】发热而微,表当自解矣,热利脉弱,里当自解矣,可不服白头翁而待其自愈也。乃渴欲饮水之互文。

下利,脉数,有微热汗出,今自愈;设复紧,为未解赵本注:“一云:设脉浮复紧”。(361)

【成无己】下利,阴病也。脉数,阳脉也。阴病见阳脉者生,微热汗出,阳气得通也,利必自愈。诸紧为寒,设复脉紧,阴气犹胜,故云未解。

【柯韵伯】汗出是热从汗解、内从外解之兆。紧即弦之互文。

【尤在泾】此二条(编者按:二条指本条与第360条)亦为阴邪下注者设。微热而渴与脉数有微热汗出,并阳气内充之象;而脉弱又阴气衰退之征,故令自愈。夫脉弱者脉紧去而转弱也。设复紧则阴邪仍盛,其病岂能遽已耶?

下利,手足厥冷,无脉者,灸之不温,若脉不还,反微喘者,死〔1〕。少阴负趺阳者,为顺也〔2〕。(362)

〔1〕【成无己】下利,手足厥逆,无脉者,阴气独胜,阳气大虚也。灸之,阳气复,手足温而脉还,为欲愈;若手足不温,脉不还者阳已绝也,反微喘者阳气脱也。

【柯韵伯】此不呕不烦,不须反佐而服白通,外灸少阴及丹田、气海,或可救于万一。

【尤在泾】阴寒下利而至厥冷无脉,阳气将竭而死矣。灸之所以通既绝之阳。乃厥不回,脉不还而反微喘,残阳上奔,大气下脱,故死。

〔2〕【成无己】少阴,肾水;趺阳,脾土。下利为肾邪干脾,水不胜土,则为微邪,故为顺也。

【尤在泾】少阴,肾脉也;趺阳,胃脉也。下利为土负水胜之病。少阴负趺阳者,水负而土胜也,故曰顺。此条当为太阴下利而设,亦与厥阴无涉也。

下利,寸脉反浮数,尺中自涩者,必清脓血。(363)

【成无己】下利者脉当沉而迟,反浮数者里有热也。涩为无血,尺中自涩者,肠胃血散也,随利下必便脓血。清,与圊通,《脉经》曰:清者,厕也。

【柯韵伯】寸为阳,沉数是阳陷阴中,故圊血。今脉反浮是阴出之阳,利当自愈矣。涩为少血,因便脓血后见于尺中,亦顺脉也。前条(编者按:前条指第367条)是未圊脓血,因不差而预料之辞,此在脓血已圊后,因寸浮尺涩而揣摩之辞,不得以“必”字作一例看。

【尤在泾】此阳邪入里而作下利之证。寸浮数者阳邪强也,尺中涩者阴气弱也。以强阳而加弱阴,必圊脓血。

下利清谷,不可攻表,汗出,必胀满。(364)

【成无己】下利者脾胃虚也。胃为津液之主。发汗亡津液则胃气愈虚,必胀满。

【柯韵伯】里气大虚,不能藏精而为阳之守,幸表阳之尚存,得以卫外而为固,攻之更虚其表。汗生于谷,汗出阳亡,脏寒而生满病也。

【尤在泾】清,与“圊”同,即完谷也,乃阳不运而谷不腐也。是当温养中土,不可攻表出汗,汗出则阳益虚,阳虚则气不化,故必胀满。此寒中太阴之证,非厥阴病也。

下利,脉沉弦者,下重也;脉大者,为未止;脉微弱数者,为欲自止,虽发热不死。(365)

【成无己】沉为在里,弦为拘急,里气不足,是主下重;大则病进,此利未止;脉微弱数者,邪气微而阳气复,为欲自止,虽发热止由阳胜,非大逆也。

【柯韵伯】前条(编者按:前条指第371和373条)论证,此条言脉,互相发明。复出“发热”二字,见热利指内热,不是协热。沉为在里,弦为少阳,此胆气不升,火邪下陷,故下重也。脉大为阳明,两阳相熏灼,大则病进,故为未止。微弱为虚,利后而数亦为虚,故欲自止。发热者,热自里达外,阴出之阳,故不死。

【尤在泾】沉为里为下,弦为阴。下利,脉沉弦者,阴邪在里而盛于下,故下重也。脉大者邪气盛。《经》曰:大则病进。故为未止。脉微弱为邪气微,数为阳气复,阴寒下利,阳复而邪微,则为欲愈之候。虽复发热,亦是阳气内充所致,不得比于“下利发热者,死”之例也。

下利,脉沉而迟,其人面少赤,身有微热,下利清谷者,必郁冒,汗出而解,病人必微厥。所以然者,其面戴阳,下虚故也。(366)

【成无己】下利清谷,脉沉而迟,里有寒也。面少赤,身有微热,表未解也。病人微厥,《针经》曰:下虚则厥。表邪欲解,临汗之时,以里先虚,必郁冒,然后汗出而解也。

【柯韵伯】此比上条(编者按:上条指第317条)脉证皆轻,故能自作郁冒汗出而解。面赤为戴阳,阳在上也。因其戴阳,故郁冒而汗出;因其下虚,故下利清谷而厥逆。热微厥亦微,故面亦少赤。此阴阳相等,寒热自和,故易愈。

【尤在泾】下利清谷,脉沉而迟,阴在里在下也;面少赤,身有微热,阳在上在外也。夫阴内阳外而为病者,必得阳入阴出而后解。而面虽赤而未甚,身虽热而亦微,则其阳之发露者仅十之三,而潜藏者尚十之七也。藏而能动,必当与阴相争,争而未胜则郁冒,争而既胜则汗出,汗出而内伏之阴从外出,外出之阳从内入,而病乃解矣。然此证下虚无气,中土不守,惟藉君主之灵以收散亡之气,而驱沉伏之阴。郁冒汗出则心君震怒之候,病人所以必微厥也。设非下虚之故,何至危殆若是,然或真阳毕露则必不能与邪争,不争亦必无幸矣。

下利,脉数而渴者,今自愈;设不差,必清脓血,以有热故也。(367)

【成无己】《经》曰:脉数不解,而下不止,必协热便脓血也。

【柯韵伯】脉数有虚有实,渴亦有虚有实。若自愈则数为虚热,渴为津液未复也。若不差则数为实热,渴为邪火正炽矣。

【尤在泾】此亦阴邪下利而阳气已复之证。脉数而渴,与“下利有微热而渴”同意。然脉不弱而数,则阳之复者已过,阴寒虽解,热气旋增,将更伤阴而圊脓血也。

下利后脉绝,手足厥冷,晬时脉还,手足温者生,脉不还者死。(368)

【成无己】下利后,脉绝,手足厥冷者无阳也。晬时,周时也。周时厥愈,脉出,为阳气复则生;若手足不温,脉不还者为阳气绝则死。

【尤在泾】晬时,周时也。下利后脉绝,手足厥冷者阴先竭而阳后绝也。是当俟其晬时,经气一周,其脉当还,其手足当温。若脉不还,其手足亦必不温而死矣。

伤寒下利,日十余行,脉反实者死。(369)

【成无己】下利者里虚也,脉当微弱;反实者病胜脏也,故死。《难经》曰:脉不应病,病不应脉,是为死病。

【柯韵伯】脾气虚而邪气盛,故脉反实也。

【尤在泾】伤寒下利,至日十余行,邪既未尽而正已大惫矣。其脉当微或弱而反实者,是邪气有余,所谓病胜脏也,故死。

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出而厥者,通脉四逆汤主之赵本有“通脉四逆汤方”。(370)

【成无己】下利清谷为里寒,身热不解为外热。汗出阳气通行于外则未当厥;其汗出而厥者阳气大虚也,与通脉四逆汤以固阳气。

【尤在泾】挟热下利者,伤在太阴之阴;中寒清谷者,伤在少阴之阳。里寒外热,汗出而厥,为阴内盛而阳外越之象。故于四逆加干姜一倍以温里而胜寒邪。曰通脉者,盖欲使阳气内行,而厥与利俱止耳。

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1〕。(371)

[白头翁汤]方

白头翁二两苦寒 黄柏苦寒 黄连苦寒 秦皮各三两苦寒

上四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不愈,更服一升〔2〕。

〔1〕【成无己】利则津液少,热则伤气,气虚下医统本作“不”利,致后重也。与白头翁汤散热厚肠。

【柯韵伯】暴注下迫属于热,热利下重,乃湿热之秽气郁遏广肠,故魄门重滞而难出也,《内经》曰:小肠移热于大肠为虙瘕。即此是也。

【尤在泾】伤寒热邪入里,因而作利者,谓热利。下重即后重,热邪下注,虽利而不得出也。白头翁苦辛除邪气,黄连、黄柏、秦皮苦以坚之,寒以清之,涩以收之也。

〔2〕【成无己】《内经》曰:肾欲坚,急食苦以坚之。利则下焦虚,是以纯苦之剂坚之。

【柯韵伯】四物皆苦寒除湿胜热之品也。白头翁临风偏静,长于驱风。盖脏腑之火,静则治,动则病,动则生风,风生热也,故取其静以镇之。秦皮木小而高,得清阳之气,佐白头以升阳,协连、柏而清火。此热利下重之宣剂。

下利,腹胀满,身体疼痛者,先温其里〔1〕,乃攻其表。温里赵本、医统本并有“宜”字四逆汤;攻表赵本、医统本并有“宜”字桂枝汤赵本云:“四逆汤”用前第五方,又有“桂枝汤方”〔2〕。(372)

〔1〕【柯韵伯】下利是里寒,身痛是表寒。表宜温散,里宜温补。先救里者治其本也。

〔2〕【成无己】下利腹满者,里有虚寒,先与四逆汤温里;身疼痛为表未解,利止里和,与桂枝汤攻表。

【柯韵伯】下利而腹尚胀满,其中即伏清谷之机,先温其里,不待其急而始救也。里和而表不解,可专治其表,故不曰救而仍曰攻。

【尤在泾】此太阴经脏并受寒邪之证,叔和编入厥阴经中者,误也。下利腹胀满,里有寒也;身体疼痛,表有寒也。然必先温其里,而后攻其表。所以然者,脏气不充则外攻无力;阳气外泄则里寒转增,自然之势也。而四逆用生附则寓发散于温补之中,桂枝有甘、芍则兼固里于散邪之内,用法之精如此。

下利,欲饮水者,以有热故也,白头翁汤主之。(373)

【成无己】自利不渴为脏寒,与四逆医统本有“汤”字以温脏;下利饮水为有热,与白头翁汤以凉中。

【柯韵伯】下利属胃寒者多,此欲饮水,其内热可知。

【尤在泾】伤寒自利不渴者为脏有寒,太阴自受寒邪也。下利欲饮水者以里有热,传经之邪,厥阴受之也。白头翁汤除热坚下,中有秦皮,色青味苦,气凉性涩,能入厥阴,清热去湿而止利也。

下利,谵语者,有燥屎也,宜小承气汤赵本有“小承气汤方”。(374)

【成无己】《经》曰:实则谵语。有燥屎为胃实,下利为肠虚,与小承气汤以下燥屎。

【柯韵伯】下利是大肠虚,谵语是胃气实。胃实肠虚,宜大黄以濡胃,无庸芒硝以润肠也。

【尤在泾】谵语者胃实之征。下利得此,为有燥屎,所谓利者不利是也。与小承气汤下其燥屎,屎去脏通,下利自止。《经》云:通因通用,此之谓也。《金匮》治下利,按之心下坚者与大承气汤。与此同意,所当互考。此太阴转入阳明之证,与厥阴无涉也。

下利后更烦,按之心下濡者,为虚烦也,宜栀子豉汤赵本有“栀子豉汤方”。(375)

【成无己】下利后不烦为欲解,若更烦而心下坚者恐为谷烦。此烦而心下濡者,是邪热乘虚,客于胸中为虚烦也。与栀子豉汤吐之则愈。

【柯韵伯】更烦是既解而复烦也。心下软,对胸中窒而言,与心下反硬者悬殊矣。要知阳明虚烦,对胃家实热而言,是空虚之虚,不是虚弱之虚。

【尤在泾】下利后更烦者,热邪不从下减而复上动也。按之心下濡,则中无阻滞可知,故曰虚烦。香豉、栀子能彻热而除烦,得吐则热从上出而愈,“因其高而越之”之意也。

呕家有痈脓者,不可治,呕脓尽自愈。(376)

【成无己】胃脘有痈则呕而吐脓,不可治呕,得脓尽,呕亦医统本作“即”自愈。

【尤在泾】痈脓者,伤寒热聚于胃口而不行,则生肿痈,而脓从呕出,痈不已则呕不止。是因痈脓而呕,故不可概以止呕之药治之。脓尽痈已则呕自止。此胃痈杂病,当隶阳明,不当入厥阴也。

呕而脉弱,小便复利,身有微热,见厥者难治,四逆汤主之。(377)

【成无己】呕而脉弱为邪气传里。呕则气上逆而小便当不利,小便复利者里虚也。身有微热见厥者阴胜阳也,为难治。与四逆汤温里助阳。

【柯韵伯】呕而发热者,小柴胡证。此脉弱而微热,非相火明矣。内无热,故小便利;表寒虚,故见厥;是膈上有寒饮,故呕也。伤寒以阳为主,阳消阴长故难治。

【尤在泾】脉弱便利而厥为内虚且寒之候,则呕非火邪,乃是阴气之上逆;热非寒邪,乃是阳气之外越矣。故以四逆汤救阳驱阴为主。然阴方上冲而阳且外越,其离决之势,有未可即为顺接者,故曰难治。或曰:呕与身热为邪实,厥利脉弱为正虚,虚实互见,故曰难治。四逆汤舍其标而治其本也。亦通。

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赵本有“吴茱萸汤方”。(378)

【成无己】干呕,吐涎沫者,里寒也;头痛者,寒气上攻也。与吴茱萸汤温里散寒。

【柯韵伯】呕而无物,胃虚可知矣;吐惟涎沫,胃寒可知矣。头痛者,阳气不足,阴寒得以乘之也。吴茱萸汤温中益气,升阳散寒,呕、痛尽除矣。干呕、吐涎是二证,不是并见。

【尤在泾】干呕,吐涎沫者,厥阴寒邪上攻阳明也。头痛者,厥阴之脉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寒气随经上入于头,故痛也。然头者,诸阳之会,以阴邪而得干之,其阳不振甚矣。故以吴茱萸辛热,入厥阴散寒邪为君;生姜辛温,和胃止呕吐为臣;人参、大枣甘温,助正气养阳气为佐也。

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赵本有“小柴胡汤方”。(379)

【成无己】《经》曰:呕而发热者,柴胡证具。

【柯韵伯】伤寒则呕逆,中风则干呕。凡伤寒中风,无麻黄、桂枝证。但见喜呕一证则发热者,便可用柴胡汤,不必寒热往来而始用也。发热而呕则人参当去,而桂枝非所宜矣。其目赤、耳聋、胸满而烦者,用柴胡去参、夏加栝蒌实之法;脉弦细而头痛发热者,从柴胡去参加桂之法。

【尤在泾】此邪在少阳之经,非厥阴本病。故以小柴胡汤和解少阳之邪,邪解则呕热俱止。或厥阴病而外连少阳者亦有之,然亦必以小柴胡先解少阳为急,所谓病自内之外而盛于外者,先解其外而后治其内。

伤寒大吐大下之,极虚,复极汗出赵本无“出”字者,以赵本无“以”字其人外气怫郁,复与之水,以发其汗,因得哕。所以然者,胃中寒冷故也。(380)

【成无己】大吐大下,胃气极虚。复极发汗,又亡阳气。外邪怫郁于表则身热,医与之水以发其汗,胃虚得水,虚寒相搏成哕也。

【柯韵伯】阳明居中,或亡其津而为实,或亡其津而为虚,皆得转为阳明。其传为实者可下,其传为虚者当温矣。

【尤在泾】伤寒大吐大下之,既损其上,复伤其下,为极虚矣。纵有外气怫郁不解,亦必先固其里而后疏其表。乃复饮水以发其汗,遂极汗出,胃气重虚,水冷复加,冷虚相搏,则必作哕。哕,呃逆也。此阳病误治而变为寒冷者,非厥阴本病也。

伤寒,哕而腹满,视其前后,知何部不利,利之则赵本作“即”愈。(381)

【成无己】哕而腹满,气上而不下也。视其前后部,有不利者即利之,以降其气。前部,小便也;后部医统本有“者”字,大便也。

【尤在泾】哕而腹满者,病在下而气溢于上也,与病人欲吐不可下之者不同。彼为上行极而欲下,此为下行极而复上也。《经》曰:在下者,引而竭之。故当视其前后二阴,知何部不利而利之,则病从下出而气不上逆,腹满与哕俱去矣。此热入太阴而上攻阳明之证,与厥阴无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