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政权集中与国力外张
在六世纪之末,自汉族将政权由鲜卑族手中夺回以后,从前久被压迫的中华民族,自此得着扬眉吐气,四百年的混乱局势于是告一结束。但当时内地虽然统一于汉族,而塞外东、西、北三方面的野蛮民族又蜂拥而起,气势汹汹,差不多有对中国取包围的形势。经过隋炀帝、唐太宗两个时期,拿国家的全力对付他们,剿灭的剿灭,驱逐的驱逐,三十年间,总算把他们完全征服了;于是东到大海,西抵葱岭,北至蒙古大沙漠,南达安南,全服属于汉族政府的旗帜之下。在这个时候,中国领土较前陡增一倍以上,国家威力足以凌驾前代,震惊四邻。四邻各族,一方慑服中国的威力,一方羡慕中国的文化,纷纷遣士来学,而当时之文化与教育遂广播于国外。从实际上说,隋、唐国力的伸张,不过为少数野心家奋战斗之力所得的结果,他们所组织的政府,其权力之集中自然随着国力更进一步。唐初统一中国以后,即别中央政务为三部,由三省分掌,其实权则统率于皇帝一人。地方则分全国为十道,道统若干府州,府州统若干县,所有长官的任免全属于中央。陆军则采用周、隋的府兵制,使全国之兵,统归中央指挥,勿论地方长官或将军皆不得专领。当军权、政权集中于中央,屡想向外发展。如唐朝的时候,我们可以说:在政体上是一个极专制的君主政治,在国体上是一个富有侵略性的帝国主义国家。此时社会生产方法仍稳定于农业经济之上,国外交通虽因国力促其发达,而国内商业资本无特殊发展,所以士大夫阶级依然得以巩固其地位,表显其官僚政治的特色。同时且骄傲他们国家之富强,此隋、唐士气与六朝人不同的原因。
唐太宗李世民像
唐制多因隋旧,且隋立国极短,故举唐即以概隋也。唐末分裂之势,则归入五代而并论之。
二 隋唐士民的思想与态度
从表面上看,佛、老两家的势力杂入到儒家的社会里面,与儒家争宠夺敌,似乎隋、唐与魏、晋、六朝同一情形:但我们从实际上观察,这两个时代士民的思想与态度可是大不相同。生在六朝的士民,因政局的紊乱及外力的压迫,他们在物质方面得不着满意的生活,所有生存的勇气全因着环境而沮丧。因此之故,他们对于现时社会以为没有什么希望,不得不从精神方面另找一个乐国,求着灵魂的安慰。故佛老思想之输入正合他们的需要;或则放浪形骸,简直佛老也不讲;甚至一切不顾,只有及时随地以求短时间的生命之愉快。他们全是一种消极的悲观的人生。隋、唐士民的人生观——尤其是唐之盛时——则不然。他们生长在太平时代,民殷国富,外无蛮族的压迫,物质生活上可以得着比较的满足与安定。且当时国力膨胀,四边弱小或野蛮民族全被他们的国家征服,在文化与武力方面他们俨然是一个强大国之民,高视阔步的态度自然容易养成。所以他们眼中所见的社会都是甜蜜的、快乐的,彼此专在探获物质上的享受,再也不知其他了。他们所讲的佛老,除了少数知识分子作学理的研究外,一般官僚与士民不过以为玩好之具,利用之方,这与六朝人借佛老以求灵魂的安慰者绝不相同。加以当时政府施行专制政策,以高压手段对付反侧,以利禄方法笼络士民,他们纵有其他思想,也不敢有所发表,所以他们的精力只好完全在物质的现实的方面表现罢了。有骨格一点的人们,则从事于文学诗歌或各种艺术;没有骨格的人们,则养成好奢侈、爱阔绰及不顾廉耻的种种卑污习惯。唐末五代之廉耻道丧,气节不讲,皆于此时此因养成的。
唐都长安城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