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概论
新教育之产生,为应付新生活的要求,所以要学习外国语言文字,要学习天文算学。既为抵御强敌的企图,所以要学习轮船枪炮的制造,要学习海陆军的战术,也要学习天文算学。前者可以称做“方言”的教育,后者可以称做“军备”的教育。方言的教育既为应付新生活,其目的可别为三项:第一,要造就翻译人才,以应付中外交涉;有了此项人才,一则可以免敌人之欺蒙,二则可以免通事之操纵。[1]第二,受了方言教育,可以由西洋的语言文字以谙悉其国情,遇有中外交涉时方能收知己知彼之效。[2]第三,既要“尽敌之长以制敌之命”,则必要多读西籍以便尽习西洋科学知识及新式的战斗技术;但原文西籍不能使人人遍读,要期速效,势必提倡译述,此施行方言教育亦可训练译述人才,专事于西籍译述的工作。[3]此三项目的中以第一项造就翻译人才为最初的动机。军备的教育既为抵御强敌,其抵御的计划则分为海陆两方面,当时以海上的防御尤为重要,且为中国昔日素所缺乏的,所以特别注重水师人才的训练及船政的设施。当时国人既趋重翻译兼译述的人才,海陆军的将才,及制船造械的技术,所以“方言”与“军备”两种教育成了本期的教育思潮。——这两种思潮一直到宣统末年,还有很大的势力。
虽然有上海、广东广方言馆的学生,可以升入京师同文馆肄业,仍是昔日国子学与郡县学的办法,实无明显的等级。
由以上所述的趋势,于是产生了两类的新式学堂,及有派员出洋游历和派遣学生留学外国的事情。所谓两类的新式学堂:第一类为学习方言的方言学堂,第二类为学习军备的水陆军学堂。方言学堂,如京师同文馆、上海广方言馆、广州同文馆及湖北自强学堂皆是。军备学堂又分做两种:(1)为训练海军人才的水师学堂,如福建船政学堂、天津水师学堂等;(2)训练陆军人才的,如天津武备学堂、山西武备学堂、湖北武备学堂等。此外广东还有此类的学堂一所,是兼水陆两种并设的,名广东水陆师学堂。以上各种学堂,自同治元年创立的京师同文馆,到光绪二十一年设立的湖北武备学堂,恰有三十五年的历史。在这三十五年中,虽然创立了几所新式学堂,采用了几许新的教材,究竟是零星的创造,枝节的模仿,没有系统的制度,没有完备的等级。我们如要列它们应入何等,只可说是一类不相统属的专门学校,其目的只在造就特殊人才及干部人才,于国民教育毫无关系。这样教育,我们可以叫做新教育的萌芽期,所有学堂,完全是半新半旧的过渡式的学堂。派员出洋游历始于光绪十三年,其考查目的在各国的“地势险要,防守大势,以及远近里数、风俗、政治、水陆炮台,制造厂局,水轮、舟车、水雷、炮弹”,或“一切测量格致之学”。派遣幼童留学外国始于同治十一年,其目的在学习外国的“军政、船政、步算、制造诸学”。两事目的在尽敌水陆军备之长了,归来以制敌之命,仍不外一种军备教育。
第二节 方言教育
一 京师同文馆
清廷以英、法联军两次压迫,逼近京、津、东北,又有俄人乘机南下侵略,感觉外交棘手,遂于咸丰十一年创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由王大臣组织,专门办理外交事务。总理衙门即于成立的次年——同治元年——奏明皇帝,请在北京开设京师同文馆,造就翻译人才,以当交涉之选。开始设立,只有练习英语的英文馆,到第二年扩充门类;又开设法文、俄文两馆,并将乾隆时内阁所开设俄罗斯文馆归并在内,统名京师同文馆。此时完全学习语言文字,到了同治五年,又由总署王大臣奏请添设一算学馆,练习天文、算学。他们说:
此次招考天文算学之议,并非务奇好异,震于西人术数之学也。盖以西人制器之法,无不由度数而生,今中国议欲讲求制造轮船机器诸法,苟不借西士为先导,俾讲明机器之原、制作之本,恐师心自用,枉费钱粮,仍无补于实际,是以臣等衡量再三而有此也。(《皇朝道咸同光奏议》卷六《变法类、酌议同文馆章程疏》)
由这段话看来,此时同文馆不仅是单纯的造就翻译人才,且涉及军备教育方面了。其内容大要如下:
(一)资格。专取正途人员,如举人及恩拔副岁优等贡生,并由此出身之五品以下京外各官,其年在三十岁以内者为合格。如有平日讲求天文、算学,自愿来馆学习,亦可不拘年龄。
北京同文馆遗址
(二)学程。内中规定八年的肄业期间,其学程:第一年,认字、写字、浅解辞句、讲解浅书。第二年,讲解浅书,练习句法、翻译条子。第三年,讲演各国地理及史略、翻译选编。第四年,讲求数理启蒙及代数学、翻译公文。第五年,讲求格物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第六年,讲求机器、微分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第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万国公法,练习译书。第八年,讲求天文、测算、地理、金石富国策,练习译书。以上各科,以西语为必修科,自始至终,皆当勤习;至于天文、化学、测地诸学,则可分途讲求,其期限以一年或数年不等。
(三)考课。考试分月课、季考、岁考三种。月课、季考以二日完毕,岁考以三日完毕,皆有实物赏赐。每届三年,举行大考一次,列入优等者保升官阶,列入次等者记优留馆,列入劣等者除名。
(四)假期。馆中教习皆聘外国人充当,凡遇礼拜休业日,即加添汉文功课,或试作论策,或翻译照会,以备他日办公之用。
(五)待遇。除膳食、书籍、纸笔等件皆由馆内供给外,每月加给薪水银十两,教试列优等者且有奖赏。
(六)寄宿。各员勿论京外,一概留馆住宿,其有应送差使及考试等事,仍准照旧办理。
按由以上所述看来,馆规虽极严格认真,其实全盗虚声,毫无成绩,到后来不过徒有其名了,所以御史陈其璋于光绪二十二年有疏请整顿同文馆的建议。
二 上海广方言馆
此馆设于同治二年,由江苏巡抚李鸿章奏请。李氏奏疏中有这样两句话:“京师同文馆之设实为良法。……拟请仿照同文馆之例,于上海添设外国语言文字学馆。”可知此馆与京师同文馆的性质和目的是相同的。不久收到清廷的答复,并要广州将军查照办理,于是将军瑞麟即于同治三年开设同文馆于广州了。上海方言馆的目的确重在学外国语言文字,与京师同文馆相同,但内容殊不一样:(1)同文馆资格专选取正途人员,此馆所选系近郡年在十四以下的俊秀儿童;(2)同文馆以西文为主课,只利用礼拜休业日讲授中文,此馆则将经史小学列入正课。此馆章程计分九条:(1)辨志,(2)习经,(3)习史,(4)习小学,(5)课文,(6)习算,(7)考核日记,(8)求实用,(9)学生分上下两班。
广州同文馆设于同治三年,其目的与上两馆不同:它是专为培养八旗子弟翻译人才而设的。学生不过数十人,每十人中以旗籍八人、民籍十人为标准。当初只授英文,兼授浅近的算学,后来添立了东、法、俄三馆,学生名额逐渐增加,到光绪三十一年乃改名译学馆。
三 湖北自强学堂
继上海、广东两处方言馆而起的,有湖北自强学堂。此学堂由湖广总督张之洞于光绪十九年奏请设立于武昌省城,内容较以前各馆均觉完备,我们把它的章程择要写在下面:
(一)分斋。此学堂功课分方言、算学、格致、商务四科,每科分斋讲授,共有四斋。但当招生之初,只许方言一斋的学生住堂肄业,其余三斋则依书院旧制,寄宿堂外,不必逐日听讲,只按月来堂考课。其后以教授困难,将算学一科改归两湖书院讲习,格致、商务停办,实际所存的只有方言一斋,故又称做方言学堂。
(二)名额。方言一斋教授英、俄、德、法四国的语言文字,谓之四门。每门学生定额三十名,共计一百二十名,分堂授课。
(三)资格。以“资性颖悟,身家清白,先通华文,先通儒书,义理明通,志趣端正”者为合格。
(四)修业期限。学生以在堂修满五年为毕业,其未毕业以前有借端退学,或改习不正当业务者,追缴其在堂时一切用费。
(五)教习。英文、法文两门,因中国传习已久,由国人充当;俄文、德文两门则聘请俄员、德员为教习,并以华员为助教。
(六)管理。大致有三:(1)学生必“以华文为根柢,以圣道为准绳”。(2)凡在诵堂时须听教习约束,在斋舍时须听提调的约束。(3)进堂以后,须专心致志,诵习本课,不准在堂兼作时文试帖,不准应各书院课试,不准应岁科小试,但得请假应乡试。
自强学堂遗址
福建船政局遗址
(七)待遇。除饭食、书籍、纸笔等均由学堂备办外,每名每月给膏火银五元。
第三节 水师教育
一 福建船政学堂
福建总督左宗棠于同治五年创办福建船政局于马尾时,即于附近附设船政学堂一所,训练水师人才。此学堂初名求是堂艺局,分为二部:一称前堂,一称后堂。前堂以练习造船之术为目的,采用法文教授,又谓之法国学堂。后堂以练习驾驶之术为目的,采用英文教授,又谓之英国学堂。其操程分三类:(1)主科,即练习造船驾驶之术;(2)辅科,即英法语言文字及算法、画法;(3)训练科,凡《圣谕广训》、《孝经》必须诵读,兼习策论,以明义理而正趋向。内中待遇极优,学成以后,即授以水师官职,或派遣出洋学习。此事计划初定,左氏奉命他调,以沈葆桢继任,沈氏亦具新政的热心,故成绩尚佳。此学校即中国海军学校之起源,清末及民国初年海军人才多半由此出身。
二 天津水师学堂
此学堂分驾驶、管轮两科,均用英文教授,兼习操法及读经国文等科。开办于光绪七年,由李鸿章经理,其办法虽与福建艺局大致相同,但只习应用,不习制造,其性质殊不一致。计此学堂之创设,上距福建艺局开办时为十五年,自有此学堂,而海军人才遂渐渐移于北洋了。
三 广东水陆师学堂
距天津水师学堂开办之后六年,广州又有水陆师学堂之产生。此学堂成立于光绪十三年,由两广总督张之洞创办,其办法较以前大有进步。
(一)分科。水师分管轮、驾驶两项:管轮堂学习机轮理法制造运用之源;驾驶堂学习天文海道,驾驶攻击之法:一律以英国语文为主。陆师分马、步、枪、炮及营造二项,一律以德国语文为主。
(二)分等。张氏仿王安石的三舍法,别学生为三等:一称内学生,挑选通晓外国语文算法之博学馆旧生充当,定额三十名。一称营学生,遴选曾在军营历练、胆气素优之武弁充当,定额二十名。一称外学生,挑选业已读经史、能文章、年在十六以上三十以下之文生充当,定额二十名。
(三)学课。除各科主要功课外,每日清晨须读四书五经数刻钟以端其本;每逢礼拜修业的日子,还要读习书史,试以策论,使这一班学生皆通知中国的史事及兵事,以适于应用。
第四节 陆军教育
一 天津武备学堂
李鸿章氏当清末同、光之际,在政治上负全国之重望,在军事上为北洋之重心。他自咸丰年间,因借英、美兵力讨平了太平军,对于西洋新式武器及科学知识之进步已有很深的崇拜;再经几次外交的挫败,更知非模仿西洋不能自立,所以对于军备的讲求,具有极大的抱负。距天津水师学堂五年又在天津开办武备学堂,即其抱负之表示。此学堂的办法一律模效德国陆军学校,所以教师也遴选德国军官充当。学生系由各处的营弁挑选而来,如广东、广西、四川、安徽、直隶各处都有弁兵送来,其标准以精健聪颖、略通文义者为合格。如有文员愿习武事者,一并录取。内中课程,分学科及术科两种:学科则研究西洋行军新法,如后膛各种枪炮,土本营垒行军及布阵分合攻守等知识;术科则赴营实习,演试枪炮阵式及造筑台垒等技能。学到一年以后,发回各营量材叙用;迨第一批毕业,再挑选二批,赓续不断。但此学堂初次所招全系弁目,不能直接听讲,须用翻译转授,这是与水师学堂不同的地方。迨后把修业期间逐渐延长,入学资格也逐渐改良——招选良家年幼子弟。李氏之后,继以袁世凯氏,虽中经庚子拳匪之变,全校被毁,但北洋军阀莫不由此发源,遂以支持清末及民初二三十年的政局,我辈也沾了不少的余润。写在此处,能不发生特别的感想?
李鸿章像
二 湖北武备学堂
张之洞氏在当时也是提倡军备教育最力的一个人,所以在广东创设水陆师学堂,在湖北又设立武备学堂。此学堂开办于光绪二十一年,其课程也是分学科与术科两类:学科谓之讲堂功课,为军械学、算学、测绘、地图学、各国战史、营垒、桥道、制造之法及营阵攻守转运之要;术科谓之操场功课,为枪队、炮队、马队营垒、工程队、行军炮台、行军铁路、行军电线、行军旱雷、演试测量、演习体操等事。教习也是聘请德国军官充当。学生除学习主科外,如逢暇日,则令他们诵读四书,披览读史兵略,以“固中学之根柢,端毕生之趋向”——这是他在广东时所惯用的。学生资格专选“文武举贡生员及文监生,文武候补候选员弁,以及官绅世家子弟,文理明通,身体强健”者入学肄业——这是与天津不同的地方。学生定额一百二十名,入堂以后有月课、季考及年终大考——这又是与他的自强学堂同样的办法。
第五节 留学教育
中国有留学教育,始于曾国藩的幕宾容闳之建议。容氏是一位广东籍的华侨,曾在美国受了七年教育,对于美国情形比较熟悉,具有以美国新教育转移中国旧社会之抱负。回国以后,虽经营商业,然时时不忘建议派遣学生赴美留学的计划。迨同治二年,曾国藩想在上海建设一广大机器厂,召容氏商办,遂乘机提出这个计划,卒被曾氏采纳。当初正式建议时,为同治六年,被清廷批准时为同治九年。曾氏乃派陈兰彬与他为赴美留学生的监督,经营出国事宜,至同治十一年,第一批学生遂乘长风遵海洋而西渡,——是为中国学生留学外国之始。当初规定以一百二十名为定额,分四年派遣,每年派遣三十名;每届学生留学以十五年为限。学生年龄以自十二岁至十六岁为标准,赴美留学目的,以学习“军政、船政、步算、制造诸学”。但学生到了美国。除学习军事科学外,还得兼习中学——课以孝经、小学、五经及国朝律例等书;每逢节日,还要由监督召集学生,宣讲《圣谕广训》;还要望着阙门行拜跪礼;还要瞻拜孔子的神位。学生按年陆续出发,一共出发了三期,共计九十个学生。到光绪二年,守旧党吴子登为监督,以留美学生沾染洋气,不肯向他叩头,他遂造出一些无谓的诽语中伤学生。清廷被他愚弄,乃于光绪七年,把所有的学生通同招回国来了,直到甲午之役才恢复过来,这确是本期留学中的一段趣史。
容闳像
本期留美以外,还有留欧之事。派遣学生赴欧洲留学始于光绪元年,为沈葆桢奏派。沈氏时为闽、浙总督,按照船政学堂定章,派遣福建船政学生数人,前往法国学习船政的。到第二年,李鸿章与沈氏合奏,作为第二次的派遣,才定出章程来。所派学生分两种:一为制造学生,计十四名,外附制造艺徒四名,前往法国学习制造;一为驾驶学生,计十二名,前往英国学习驾驶。两种学生,各以三年为期,期满回国叙用。在欧洲留学的学生,也有监督;课余之暇,也要兼习史鉴等有用之书,这与留美学生须另受本国教育大致相同。不过所派遣的皆系船政学堂的优等学生,在国内于语言文学及基本知识已有要柢者,这是比较初次派往美国进步的一点。同年李氏曾单独派遣武弁卞长胜等七人同赴德国军营学习兵技。到了七年,他又奏派船政学堂分赴美、法等国一次,其办法与同治二年大致相同,其后则应列入第二期,我们此外勿容多述了。
第六节 结论
本期所有新教育的设施,我们已叙述一个大概了,究竟新教育的成绩如何?最好,拿出当时人的批评作论证。郑观应在光绪十八年间,有这样一段文章:
广方言馆、同文馆虽罗致英才,聘请教习,要亦不过只学语言文字,若夫天文、舆地、算学、化学直不过粗习皮毛而已。他如水师武备学堂,仅设于通商口岸,为数无多;且皆未能悉照西洋认真学习,良以上不重之故,下亦不好。世家子弟皆不屑就,恒招募窭人手下及舆台贱役之子弟入充学生。况督理非人,教习充数,专精研习曾无一人,何得有杰出之士,成非常之才耶?(《皇朝经世文三编》卷二西学附注)
李端棻在光绪二十二年,《请推广学校折》也说:
夫二十年来,都中设同文馆,各省立实学馆、广方言馆、水师武备学堂、自强学堂,皆合中外学术相与讲习,所在而有。而臣顾谓教之之道未尽,何也?诸馆皆徒习西语西文,而于治国之道,富强之原,一切要书,多未肄及,其未尽一也。格致制造诸学,非终身执业,聚众讲求,不能致精。今除湖北学堂外,其余诸馆,学业不分斋院,生徒不重专门,其未尽二也。诸学或非试验测绘不能精,或非游历察勘不能确。今之诸馆未备图器,未遣游历,则日求之于故纸堆中,终成空谈,无自致用,其未尽三也。利禄之路,不出斯途,俊慧子弟率从事括帖,以取富贵;及既得科第,遂与学绝,终为弃才。今诸馆所教,率自成童以下,苟逾弱冠,即已通籍;虽或向学,欲从末由,其未尽四也。巨厦非一木所能支,横流非独柱所能砥,天下之大,事变之亟,必求多士,始济艰难。今十八行省只有数馆,每馆生徒只有数十,士之欲学者,或以地僻而不能达,或以额外而不能容;即使在馆学徒一人有一人之用,尚于治天下之才万不足一,况于功课未精,成就无几,其未尽五也。此诸馆所以设立二十余年,而国家不收一奇才异能之用,惟此之故。(《皇朝道同光奏议·变法类学校》)
郑观应像
陈其璋在光绪二十二年《请整顿同文馆疏》中曾说:
计自开馆以来,已历三十余年,问有造诣精纯、洞悉时务、卓为有用之才乎?所请之洋教师果确知其教法精通,名望出众,为西国上等人乎?授受之法固不甚精,而近年情弊之多,尤非初设馆时可比。向章有月考有季考,今则洋教师视为具文。……学生等在馆亦多任意酣嬉,年少气浮,从不潜心学习。间有聪颖异人者,亦只剽窃皮毛,资为谈剧。及至三年大考,则又于洋教习处先行馈赠,故作殷勤,交通名条,希图优等。(同上)
由上三段话看来,本期新教育成绩之良否可想而知。概括起来,其缺点不外:(1)诸生未曾认真学习,所习只是皮毛;(2)教师未能认真教授,所有月课季考等于具文;(3)武备水师学堂没有身家清白的学生,所来入学的全是些无业贱民;(4)学堂开办太少,既不分斋授课,又无充分设备,以资实验。至于成绩不良的原因正如梁启超所谓:
不务其大,不揣其本,即尽其道,所成已无几矣。又其受病之根有三:一曰科举之制不改,就学乏才也;二曰师范学堂不立,教习非人也;三曰专门之业不分,致精无自也。(《时务报》卷五《论学校》一)
其实,根本结核在于旧教育势力过大,为其障碍。吾人试冥目一想当时情形:科举依然举行,八股照旧考试,小楷犹是练习,四书五经、《孝经》及《圣谕广训》犹必日日诵习。在这么大的旧教育势力之下,想施行与它相冲突的新教育,当然没有法子发达。且当时亦无新教育学者为之鼓吹,所提倡新政的不过身经外交之冲的几位封疆大吏,所以开办三十余年,除少数部分外毫无成绩可观。中华民族神经已疲乏了,非再有长枪大炮猛烈的轰击是不会惊醒的,这只有掉目以看第二期。
本章参考书举要
(1)《皇朝经世文编》
(2)《皇朝道咸同光奏议》
(3)《光绪政要》
(4)《李文忠公奏议》
(5)《张文襄公奏议》
(6)《时务报》
(7)《西学东渐记》
* * *
[1] 《李文忠公奏议》卷九《请设广方言馆疏》:“伏维中国与洋人交接,必先通其志,达其欲,用知其虚实诚伪,而后有称物平施之效。……中国能通洋语者仅恃通事,凡关局军营交涉事务,无非顾觅通事往来传话,而其人遂为洋务之大害。……京师同文馆之设,实为良法。……臣愚拟请仿照同文馆之例,于上海添设外国语言文字学,选近郡年十四以下资禀颖悟、根性端静之文童,聘四人教习,兼聘内地品学兼优之举贡生员,课以经史文义。……三五年后,有此一种读书明理之人,精通番语,凡通商督抚衙门及海关监督应添设翻译官承办洋务者,即于学馆中遴选承充,庶关税军需可期核实,而无赖通事亦稍敛迹矣。”
[2] 《总理衙门奏议京师同文馆疏》:“伏思欲悉各国情形,必先谙其语言文字,方不受人欺蒙。”
《张文襄公集》卷三十《招考自强学堂学生示》:“自强之道,贵乎周知情伪,取人所长。若非晓洋文,即不能自读西书,必无从会通博采。”
[3] 《李文忠公奏议》卷九《设广方言馆疏》:“通商纲领固在总理衙门,而中外交涉事件,则两口转多,势不能以八旗学生兼顾。惟多途以取之,随地以求之,则习其语言文字者必多,人数既多,人才斯出。彼西人所擅长者推算之学、格物之理、测器尚象之法,无不专精务实,泐有成书,经译者十才一二;必尽阅其未译之书方可探颐索隐,由粗显而入精微。我中华智巧聪明岂出西人之下,果有精熟西文者转相传习,一切轮船火器等技巧,当可由渐通晓,于中国自强之道似有裨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