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服第四十八

雷公问于黄帝曰:细子得受业,通于《九针》六十篇,旦暮勤服之,近者编绝,久者① 简垢,然尚讽诵弗置,未尽解于意矣〔1〕 。《外揣》言浑束为一,未知所谓也〔2〕 。夫大则无外,小则无内,大小无极,高下无度,束之奈何〔3〕 ?士之才力,或有厚薄,智虑褊浅,不能博大深奥,自强于学若② 细子,细子恐其散于后世,绝于子孙,敢问约之奈何〔4〕 ?黄帝曰:善乎哉问也!此先师之所禁,坐私传之也,割臂歃血之盟③ 也,子若欲得之,何不斋乎〔5〕 ?雷公再拜而起曰:请闻命于是也。乃斋宿三日而请曰:敢问今日正阳,细子愿以受盟。黄帝乃与俱入斋室,割臂歃血。黄帝亲祝曰:今日正阳,歃血传方,有敢背此言者,反受其殃。雷公再拜曰:细子受之。黄帝乃左握其手,右授之书。曰:慎之慎之〔6〕 ,吾为子言之〔7〕 。凡刺之理,经脉为始〔8〕 ;营其所行,知其度量〔9〕 ;内刺五脏,外刺六腑〔10〕 ;审察卫气,为百病母〔11〕 ;调其虚实,虚实④ 乃止;写其血络,血尽不殆矣⑤〔12〕 。

①久者:《太素》作“远者”。

②若:《太素》作“未若”。

③之盟:《太素》作“为盟”。

④虚实:《太素》无此二字。

⑤血尽不殆矣:《太素》作“血络尽而不殆”。

〔1〕【马莳】 服,事也。《诗·大雅·板》篇有“我言维服”。内论脉有关格,宜用灸刺药法,故名篇。

【杨上善】 南方来者,九针之道有六十篇,其简之书,远年者编有断绝,其近年者简生尘垢,言其深妙,学久日勤,未能达其意也。

〔2〕【杨上善】 揣,初委反,度也。浑,户昆反,合也。束,总要也。五脏六腑吉凶善恶,其气在内,循手太阴脉总合为一,见于寸口外部之中,可以手按度量,令人得知者,未通其意也。

〔3〕【杨上善】 经脉之气,合天地之数,与道通洞,苞裹六合,故大无外也。气贯毫微,则小无内也。然则无形不可以大小极,不可以高下测,欲以总为一者,殊不可知也。

〔4〕【杨上善】 褊,鞭缅反。人之所学,未若细子,惟恐其至道绝于后代,无及子孙,故问其要,传之不朽也。细子者,雷公自谦之辞也。

【张介宾】 六十篇,古经数也。今失其传。编绝简垢,即韦编三绝之谓。垢,尘污也。盖古时无纸,书于竹简,以熟皮编之,故曰韦编。《外揣》,本经篇名。

〔6〕【杨上善】 上古贷季传至岐伯,岐伯授之黄帝,故贷季为先师也。非其人不可授道,故须禁之坐私传也。方,要道。以盟誓授人。

〔7〕【张介宾】 盟者以血涂口傍曰歃血。歃音霎。

〔8〕【杨上善】 吾方愈病,各为其要,圣人杂合行之,以针为轻小,能愈大疾,故先言之。人之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五络脉经络于身,营卫阴阳气之经隧,生之夭寿,莫不由之,故为始也。

〔9〕【杨上善】 刺之理者,必须经营循十二经诸络脉等所行之气,并知脉之长短度量也。

〔10〕【杨上善】 从于脏腑,流出经脉行身外,故脏腑称内。知内之道,先次五脏内中之阴,次别六腑内中之阳也。

【张介宾】 经脉为始,必先明经络也。营其所行,营行有终始也。知其度量,脉度有短长也。内刺五脏,外刺六腑,分表里出入也。此六句与《经脉》篇略同。

〔11〕【张介宾】 卫气者,阳气也,卫外而为固者也。阳气不固,则卫气失常。而邪从卫入,乃生疾病,故为百病母。

〔12〕【马莳】 凡刺之理六句,见前《经脉》篇。此言凡刺之理,当有浑束为一之妙,不过以经脉为始而已。不惟用针,用药亦然。编者所以贯简,故近则编绝,孔子读《易》,韦编三绝。久者简垢。古人无纸,以竹简炙汗,去青书之,故书之者简,而贯之者编。外揣,前卷篇名也。帝尝谓:九针者,小之则无内,大之则无外,深不可为下,高不可为盖,大小高深以理言,非针形也。恍惚无穷,流溢无极,而欲浑束为一。伯乃以至明为要进之。今雷公述而问之,亦欲得浑束为一之方耳。帝念其斋宿之诚,遂行割臂歃血之盟,乃以书而授之曰:凡刺之理,其要道在于经脉为始而已。《经脉》者,本经第十篇名,乃十二脉经气运行之经隧也。运其所行,如上言。分其度量,本经有《脉度》篇。五脏为里,故内刺五脏;六腑为表,故外刺六腑。彼营气者,阴气也,既随宗气以行运于经隧之中;惟卫气者,阳气也,乃自行于皮肤分肉之间。故必审察卫气,实为百病之母也。卫气为百病之母,其大义见《素问·生气通天论》中。其百病有虚有实,即人迎寸口脉以知之,而正气之虚则补,邪气之实则写,则虚者实,实者虚,而虚实自止矣。又血络者,病之可见者也,前有《血络论》。从而写之,庶血去尽而病不殆矣。

【杨上善】 次知卫气为阳行外,受诸邪气以为百病,次欲知经络虚实,实者乃止而写之,先写大小血络,血邪尽已,得无危殆也。

【张介宾】 写实则虚,补虚则实,故虚实乃止。病在血者调之络,邪血去尽,则不殆矣。

雷公曰 :此皆细子之所以通 ,未知其所约也 。黄帝曰 :夫约方者,犹约囊也,囊满而弗约,则输泄,方成弗约,则神与弗俱〔1〕 。雷公曰:愿为下材者,勿满而约之〔2〕 。黄帝曰:未满而知约之以为工,不可以为① 天下师〔3〕 。

①为:《太素》无此字。

〔1〕【杨上善】 约,节量也。方,法也。方以诊气,囊以盛气,故得比之。囊满不为节约,必洩其气;诊法成已,不为节约,以洩神气。神气去矣,不与周运,故曰不俱也。

【张介宾】 约者,要也。约方约囊,其道同也。囊满弗约则输泄而倾,方成弗约则不切于用,盖杂则不精也。《易》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不得其精,焉能入神?有方无约,即无神也,故曰神与弗俱。所谓约者,即前《外揣》篇浑束为一之义。

〔2〕【张介宾】 满言欲博,约言欲精,弗满而约之,谓亦有不由博学而可得其捷径者否也,故曰愿为下材。

〔3〕【马莳】 此言方成宜约,而当以天下师自期也。盖约方犹之约囊,囊满而弗约,则输泄于外;方成而弗约之,则法虽在而无所主持,故吾之神弗能与俱,不可以愈病也。神之为义,前详《病传》篇第三节之下。彼雷公虽以下材下工。自谦,不知帝之所以望之者,为天下师也。所谓天下师者,唯知《经脉》篇为始耳。下文正详言之。

【杨上善】 摄生之道,材有上下。诊法成已,节约合理,得长生久视,材德之上,可为天下之师;诊法未能善成,故曰未满而能节而行,得为国师,是按脉而知病生所由,称之为工,材之不下也。

【张介宾】 因满而约,约之善也。由博而精,精之至也。未满而知约,何约之有?未博而言精,何精之有?若是者谓之为工,安足为天下师?是以言约者非满不可,言精者非博不可也。

雷公曰:愿闻为工〔1〕 。黄帝曰:寸口主中〔2〕 ,人迎主外〔3〕 ,两者相应,俱往俱来,若引绳大小齐等〔4〕 ,春夏人迎微大,秋冬寸口微大,如是者名曰平人〔5〕 。

〔1〕【杨上善】 为工是持脉之道,故问也。

〔2〕【杨上善】 按此《九卷》、《素问》肺脏手太阴脉动于两手寸口中、两手尺中。夫言口者,通气者也。寸口通于手太阴气,故曰寸口。气行之处,亦曰气口。寸口气口更无异也。中,谓五脏,脏为阴也。五脏之气,循手太阴脉见于寸口,故寸口脉主于中也。

〔3〕【杨上善】 结喉两葙,足阳明脉迎受五脏六腑之气以养于人,故曰人迎。下经曰:人迎,胃脉也。又云:任脉之侧动脉,足阳明,名曰人迎。《明堂经》曰:颈之大动脉,动应于手,侠结喉,以候五脏之气。人迎胃脉,六腑之长,动在于外,候之知内,故曰主外。寸口居下,在于两手,以为阴也;人迎在上,居喉两旁,以为阳也。《九卷·终始》篇曰:平人者,不病也,不病者,脉口人迎应四时也;应四时者,上下相应,俱往俱来也。脉口,谓是手太阴脉行气寸口,故寸口脉口亦无异也。既上下俱往俱来,岂以二手为上下也。又《九卷·终始》篇云:人迎与太阴脉口俱盛四倍以上,命曰关格。即知手太阴无人迎也。又《素问》第五卷云:胃管痈诊。岐伯曰:当得胃脉沉细,胃沉细者气逆,气逆者人迎甚盛,盛则热,人迎者胃脉也,逆盛则热聚于胃口而不行,故胃管为痈。此经所言人迎寸口之处数十有余,竟无左手寸口以为人迎,右手关上以为寸口,而旧来相承,与人诊脉,纵有小知,得之别注,人多以此致信,竟无依据,不可行也。

〔4〕【杨上善】 寸口人迎两者,上下阴阳虽异,同为一气,出则二脉俱往,入则二脉俱来,是二人共引一绳,彼牵而去,其绳并去,此引而来,其绳并来,寸口人迎,因呼吸牵脉往来,其动是同,故曰齐等也。

〔5〕【马莳】 此言寸口、人迎之脉各有所主,而合四时者为无病也。寸口者,居右手寸部,即太渊穴,去鱼际一寸,故曰寸口;以其为脉气之所会,故又曰脉口,又曰气口。寸口主中,乃足手六阴经脉所见也。人迎者,居左手寸部。盖人迎乃足阳明胃经之穴名,而其脉则见于此,故即以人迎称之,以胃为六腑之先也。人迎主外,故左关为东、为春,左寸为南、为夏,所以谓左寸为外,凡足手六阳经之脉必见于此。右寸为秋、为西,右关为中央、为长夏,其两尺则为北、为冬,所以谓右寸为内,凡足手六阴经之脉必见于此。然寸口之脉在内而出于外,人迎之脉在外而入于内,即如人迎一动为足少阳胆经,寸口一动为足厥阴肝经,则肝与胆相为表里,而一出一入,两经本相应也。余经表里,可以类推,见下文。故俱往俱来,若引绳齐等,而春夏之时则人迎比寸口之脉为微大,秋冬之时则寸口比人迎之脉为微大,乃为平和无病之人也。盖曰微大,则是平和之脉耳。

【杨上善】 譬彼引绳之动,大小齐等,细寻其动,非无小异,故此牵此动之端为大,彼端微小,彼动之端为大,此端微小;脉亦如之,上下虽一,因呼吸而动,以春夏之阳,秋冬之阴,故微有大小。春夏阳气盛实,故脉顺之,微大为平;秋冬阴气盛实,故脉顺之,微大为平。平者,和气无病者也。

【张介宾】 太阴行气于脏,故寸口主中。阳明行气于腑,故人迎主外。人迎寸口,一表一里也,故往来相应,欲其大小齐等若引绳之匀者,是为和调之脉。然人迎主阳,故必于春夏微大,寸口主阴,故必于秋冬微大,乃谓之平人也。

人迎大一倍于寸口,病在足少阳;一倍而躁,病在手少阳① 。人迎二倍,病在足太阳;二倍而躁,病在手太阳② 。人迎三倍,病在足阳明;三倍而躁,病在手阳明③〔1〕 。盛则为热〔2〕 ,虚则为寒〔3〕 ,紧则为痛痹〔4〕 ,代则乍甚乍间〔5〕 。盛则写之〔6〕 ,虚则补之〔7〕 ,紧痛则取之分肉〔8〕 ,代则取血络且饮药〔9〕 ,陷下则灸之〔10〕 ,不盛不虚以经取之,名曰经刺〔11〕 。人迎四倍者,且大且数,名曰溢阳,溢阳为④ 外格,死不治〔12〕 。必审按其本末,察其寒热,以验其脏腑之病〔13〕 。

①病在足少阳;一倍而躁,病在手少阳:《太素》作“病在少阳”。

②病在足太阳;二倍而躁,病在手太阳:《太素》作“病在太阳”。

③病在足阳明;三倍而躁,病在手阳明:《太素》作“病在阳明”。

④溢阳,溢阳为:《太素》无此五字。

〔1〕【杨上善】 计春夏人迎大于寸口少半已去,少阳即已有病,其病犹微,故未言之。成倍方言,以病成可名,故曰病在少阳,言一倍等。按不病之人,寸口人迎脉动大小一种,春夏之时,人迎之动微大寸口,以为平好。人迎之脉渐大小半、大半至于一倍,即知少阳有病。少阳盛气未大,故得过阴一倍,名曰少阳之病,致使人迎之脉一倍大于寸口。少阳病气渐盛,过于阴气二倍,名曰太阳之病,则人迎之脉二倍大于寸口。太阳病气渐盛,过于阴气三倍,名曰阳明之病,则人迎之脉三倍大于寸口也。

【张介宾】 义见前章。

〔2〕【杨上善】 阳气内盛为热,故人迎脉盛也。

〔3〕【杨上善】 阳气内虚,阴乘为寒,故人迎脉虚也。

〔4〕【杨上善】 其气动紧似急也。此肌肉之间有寒温气,故为痛痹也。

〔5〕【杨上善】 代,止也。脉绝不来,故曰代也。代者,邪气客于血络之中,随饮食而变,故病乍甚乍间也。

【张介宾】 此言人迎脉也。乍甚乍间,即下文乍痛乍止之谓。

〔6〕【杨上善】 人迎一盛者写于少阳,二盛写于太阳,三盛写于阳明也。

〔7〕【杨上善】 人迎虚者,人迎小于寸口也。小于寸口一倍补于少阳,二倍补于太阳,三倍补于阳明也。

〔8〕【杨上善】 分肉之间,寒湿气居。

〔9〕【杨上善】 邪在血络,致令脉代,可刺去邪血,饮汤实之。

〔10〕【杨上善】 谓其诸脉血气不满,陷下不见,是中寒,故须灸之。

〔11〕【杨上善】 不盛不虚,正经自病也。假令心痛,中风得之,肝来乘心,从后而来,名为虚邪。饮食劳倦,脾来乘心,从前来者,名为实邪。伤寒得之,肺来乘心,从所不胜来者,名曰微邪。中湿得之,肾来乘心,从所胜来者,名曰贼邪。以上四病,皆是他邪为之,须视心之虚实,补写他经。伤暑得病,起于自脏,以为正邪,宜疗自经,故曰以经取之,名曰经刺也。

【张介宾】 紧则为痛痹,故当取分肉。代因血气不调,故当取血络,且饮调和之药。脉陷下不起者有寒滞,故宜灸之。若不因血气之盛虚,而病有留于经络者,则当随经所在,或饮药,或灸刺以取之也。

〔12〕【杨上善】 人迎三倍,各病一阳,至四倍,其阳独盛,外拒于阴,阴气不行,故曰格阳。格,拒也。阳气独盛,故大而且数。以无阴气,独盛必衰,故死不疗。

〔13〕【马莳】 间去声。数音朔。此言人迎大于寸口之脉,可以验足手六阳经之病,而有治之之法也。人迎较寸口之脉大者一倍,则病在足少阳胆经,若一倍而躁,乃手少阳三焦经有病也。躁者,一倍之中而有更躁之意。下文二倍、三倍、四倍,其躁可以意会。较寸口之脉大者二倍,则病在足太阳膀胱经,若二倍而躁,乃手太阳小肠经有病也。较寸口之脉大者三倍,则病在足阳明胃经,若三倍而躁,乃手阳明大肠经有病也。其各阳经之脉,盛则为热,虚则为寒,脉紧则为痛痹,脉代则病为乍甚乍间,即下文之乍痛乍止也。然所以治之者,脉盛,则分经以写之;脉虚,则分经以补之;脉紧为痛痹,则取其分肉之病在何经;脉代,则取其血络,使之出血,及饮食以调之;脉陷下者,则血结于中,中有着血,血寒,故宜灸之;若不盛不虚,则止以本经取之,如一盛写胆以补肝,二盛写膀胱以补肾之类。兹则取之于胆,而不取之肝;取之膀胱,而不取之肾之类也。或用针,或用灸,或用药,止在本经而不求之他经,故名之曰经刺也。夫治法固已如此。及夫人迎之脉大于寸口者四倍,且大且数,则阳脉甚盛,名曰溢阳,溢阳者为外格。盖格者,拒也。拒六阴脉于内,而使不得运于外也,其症当为死不治。凡此者,必宜审按其本末,盖先病为本,而后病为末,及察其寒热,以验其脏腑之病可也。

【杨上善】 必须审按人迎寸口内外本末,察其脉中寒暑,然后验知脏腑中之病也。

【张介宾】 脉之偏盛至于四倍者,乃为关格不治之证。若一倍、二倍、三倍,不过为病,而但有轻重之分耳,故当审其致病之本末,察其寒热脏腑而施之治也。

寸口大于人迎一倍,病在足厥阴① ;一倍而躁,病在手心主。寸口二倍,病在足少阴② ;二倍而躁,病在手少阴。寸口三倍,病在足太阴③ ;三倍而躁,病在手太阴〔1〕 。盛则胀满,寒中,食不化〔2〕 ;虚则热中,出糜,少气,溺色变〔3〕 ;紧则痛痹〔4〕 ,代则乍痛乍止〔5〕 。盛则写之,虚则补之〔6〕 ,紧则先刺而后灸之〔7〕 ,代则取血络而后调之④〔8〕 ,陷下则徒灸之。陷下者,脉血结于中,中有着血,血寒,故宜灸之〔9〕 。不盛不虚,以经取之〔10〕 。寸口四倍者,名曰内关。内关者,且大且数,死不治〔11〕 。必审察其本末之寒温,以验其脏腑之病〔12〕 。

①病在足厥阴:《太素》作“病在厥阴”。

②病在足少阴:《太素》作“病在少阴”。

③病在足太阴:《太素》作“病在太阴”。

④后调之:《太素》作“洩之”。

〔1〕【杨上善】 秋冬寸口大于人迎少半已去,厥阴即已有病,其病犹微,故未言之。以病成可名,故曰病在厥阴,言一倍等。按不病人,寸口人迎脉动大小一种,秋冬之时,寸口之动微大人迎,以为平好。寸口之脉至于一倍,即知厥阴有病。厥阴之气衰少,故得过阳一倍,名曰厥阴之病,致使寸口之脉一倍大于人迎。阴气虽少,得过阳气二倍,名曰少阴之病,则寸口之脉二倍大于人迎。太阴最大,过于阳气三倍,名曰太阴之病,则寸口之脉三倍大于人迎也。

【张介宾】 人迎寸口,相为表里,故上文云人迎一倍,病在足少阳,此云寸口一倍,病在足厥阴,胆与肝为表里也。一倍而躁,人迎在手少阳,寸口在手心主,三焦包络为表里也。凡后二倍三倍表里皆然。

〔2〕【杨上善】 寸口阴气大于人迎三倍,病在太阴,太阴之病自有虚实,是以寸口阴盛,则腹中寒气胀满,有寒中食不化也。

〔3〕【杨上善】 阴虚阳气来乘,肠胃中热,故大便出强如黄糜。少阴气虚,故少气溺色黄也。

〔4〕【杨上善】 风寒湿气,留于分肉间为痹,故令寸口脉紧实也。

〔5〕【杨上善】 寸口脉动而中止不还曰代。邪客分肉,致令卫气之行乍行乍止,故令其痛乍有乍止也。

【张介宾】 此言寸口脉也。盛则外实中虚,故为胀满、寒中、食不化。虚则真阴不足,故为热中、出糜、少气、溺色变。糜,谓泄写糜烂之物。

〔6〕【杨上善】 下言疗方,盛写之法,惟人迎可知也。

〔7〕【杨上善】 紧有痹痛,先以痛为输荥,针刺已,然后于其刺处灸之。

〔8〕【杨上善】 代则乍痛乍止,故刺去邪血之络也。

〔9〕【杨上善】 徒,空也。诸脉陷下不见,是脉中寒,血结聚,宜空灸之,不假先刺也。

〔10〕【杨上善】 准人迎可知也。

【张介宾】 紧则为寒,故宜先刺后灸,欲其经易通,寒易去也。脉陷下者,以寒著于血,而血结为滞,故宜灸之也。代则取血络及不盛不虚义见上文。

〔11〕【杨上善】 阴气三倍大于阳气,病在三阴,至于四倍,阴气独盛,内皆闭塞,阳不得入,故为内关。关,闭也。寸口大而又数,即阴气将绝,故死不疗也。

〔12〕【马莳】 此言寸口大于人迎之脉,可以验足手六阴经之病,而有治之之法也。寸口较人迎之脉大者一倍,则病在足厥阴肝经;若一倍而躁,乃手厥阴心包络经有病也。较人迎之脉大者二倍,则病在足少阴肾经;若二倍而躁,乃手少阴心经有病也。较人迎之脉大者三倍,则病在足太阴脾经;若三倍而躁,乃手太阴肺经有病也。其各阴经之脉,盛则为胀满,其胃中必寒,而食亦不化;虚则其中必热,而所出之糜亦不化,且气亦少,溺色亦必变也;脉紧则为痛痹;脉代则为乍痛乍止。然所以治之者,盛则分经以写之;虚则分经以补之;紧则取其痛痹之分肉在于何经,先刺而后灸之;代则取其血络,使之出血,及饮药以调之;脉陷下者,则徒灸之。徒,但也。脉既陷下,则血结于中,中有着血,血结,故宜灸之。若不盛不虚,则以本经取之,或用药,或用针,或用灸,名之曰经刺也。义见上节。夫治法固已如此。及夫寸口之脉大于人迎者四倍,且大且数,则阴经甚盛,名曰内关。内关者,闭六阳在外,而使之不得以入于内也,其症当为死不可治。凡此者,必宜审按其本末,及察其寒热,以验其脏腑之病可也。

【杨上善】 必察寸口人迎大小终始寒温,则知内外脏腑之病也。

【张介宾】 义同前人迎四倍者。

通其营输,乃可传于大数。大数曰:盛则徒写之,虚则徒补之〔1〕 ,紧则灸刺且饮药〔2〕 ,陷下则徒灸之〔3〕 ,不盛不虚,以经取之。所谓经治者,饮药,亦曰灸刺〔4〕 。脉急则引〔5〕 ,脉大① 以弱,则欲安静,用力无劳也〔6〕 。

①大:《太素》作“代”。

〔1〕【杨上善】 候知五脏六腑病之所在,先须针药通其荥输,然后传于灸刺大数,谓空补写之数也。

〔2〕【杨上善】 脉之紧者,三疗俱行。紧,谓动而中止。小数中有还者,曰结也。

〔3〕【杨上善】 准前人迎。

〔4〕【杨上善】 不盛不虚,经疗之法,亦三疗俱行之。

〔5〕【杨上善】 引,挽也。寸口脉急,可以针导引令和也。

〔6〕【马莳】 此承上文而申言以叮咛之,正约方之大术数也。凡为医工者,固以明《经脉》篇为始,然必先明本经《本输》篇,如井荥输经合之义,则经脉始可明也,遂可传以大数,如上文盛则徒写之等云也。“大数”大义,具本经《终始》篇。所谓盛则徒写之者,但写而无补也;虚则徒补之者,但补而无写也。紧则为痛痹,或灸、或刺、或饮药,三者可兼行也。脉陷下,则但灸之而已。不盛不虚,以经取之,则取阳经者不取阴经,取阴经者不取阳经。此之谓经治,其饮药、灸、刺三者,亦可兼行也。且其脉急者,可加导引之功。或脉大而弱者,则当主于安静,虽有用力,不至大劳也。此乃大法之所在,即约方之要者,而《外揣》“浑束为一”之义尽矣,庶可以为天下师。若未满而约之,则是不知经脉而欲知术数也,仅足以为工耳,岂非以下材自限者哉!呜呼!帝割臂歃血,而所言大术数者如此,则医门秘旨真在是矣。虽言用针之法,而用药补写亦犹是也。然则《本输》、《经脉》、《终始》、《禁服》等篇,乃医籍中至宝,惜乎后世废而不讲,万古如长夜然,痛哉!

【杨上善】 脉衰代绝,至复微弱,不欲烦动者,宜安静恬逸,不得自劳也。

【张介宾】 营,经脉也。输,荥输也。大数,大法也,即《经脉》、《本输》、《终始》、《禁服》等篇之义。徒,但也。陷下,义见上文。经取之,即所谓经治者,或饮药,或灸刺,皆可随经所宜而治也。脉急者,邪盛也,宜设法引去之。脉大以弱者,阴不足也,宜安静以养阴,用力无劳也。凡此皆大数大法也。故确知其盛,则但写之;确知其虚,则但补之;确知其宜灸刺,则以灸刺;宜药饵,则以药饵。然必资学力,庶能无惑,是即约方之要,浑束为一之义也。若未满而云约者,必不学无术之下材耳,焉得为工?尚敢曰人之师哉?学者于此,必不可自欺以欺人也。

五色第四十九〔1〕

雷公问于黄帝曰:五色独决于明堂乎?小子未知其所谓也〔2〕 。黄帝曰:明堂者,鼻也;阙者,眉间也;庭者,颜也;蕃者,颊侧也;蔽者,耳门也。其间欲方大,去之十步,皆见于外,如是者,寿必中百岁〔3〕 。

雷公曰:五官之辨奈何?黄帝曰:明堂骨高以起,平以直,五脏次于中央,六腑挟其两侧,首面上于阙庭,王宫在于下极,五脏安于胸中,真色以致,病色不见,明堂润泽以清,五官恶得无辨乎〔4〕 ?

雷公曰:其不辨者,可得闻乎?黄帝曰:五色之见也,各出其色部。部骨陷者,必不免于病矣。其色部乘袭者,虽病甚,不死矣〔5〕 。雷公曰:官五色奈何?黄帝曰:青黑为痛,黄赤为热,白为寒,是为五官〔6〕 。

〔1〕【马莳】 篇内有五色言病之义,故名篇。

〔2〕【张介宾】 诸臣之中,惟雷公独少,故自称小子。

〔3〕【马莳】 此节大义,与前《五阅五使》篇第二节相同。此言五色虽决于明堂,而诸部亦宜广大也。五色独决于明堂,《五阅五使》篇之言,而公举以问之也。

【张介宾】 颜为额角,即天庭也。蕃蔽者,屏蔽四旁,即蕃篱之义。十步之外,而骨胳明显,其方大丰隆可知,故能寿终百岁。盖五色之决,不独于明堂也。蕃音烦。

〔4〕【马莳】 恶音乌。此承上文而言五官之有辨也。《五阅五使》篇有五官已辨之言,而公亦举以问之也。鼻为明堂,其骨贵高以起,平以直。五脏次于中央。六腑挟其两侧。眉间为阙,颜为庭,故庭即首面,所以上于阙庭也。下极在两目之间,系心之部,故曰王者所居之官在于下极,以心为君主之尊也。惟五脏能安于胸中,则其真色已致,病色不见,明堂之色自然清润。此五官之可辨者如此。

【张介宾】 肺心肝脾之候,皆在鼻中,六腑之候,皆在四旁,故一曰次于中央,一曰挟其两侧。下极居两目之中,心之部也。心为君主,故曰王宫。惟五脏和平而安于胸中,则其正色自致,病色不见,明堂必然清润,此五官之所以有辨也。部次诸义,详如下文。恶音乌。

〔5〕【马莳】 此承上文而言五官之色,可以辨病之生死也。公以五色有不可辨者为疑,帝言五官之色,未有不可辨者也。故五者之色各出其部分,其何部之骨陷下,必不免于病。其何部之骨不至陷下,而仅有五色相乘袭者,虽病甚,亦不至于死也。

【张介宾】 不辨者,色失常度而变易难辨也。五色之见,各有其部,惟其部骨弱陷之处,然后易于受邪而不免于病矣。若其色部虽有变见,但得彼此生王、互相乘袭而无克贼之见者,虽病甚不死。

〔6〕【马莳】 此正言五官之色见于何部,可以知其在中之病也。

【张介宾】 官五色,言五色之所主也。

雷公曰:病之益甚,与其方衰如何〔1〕 ?黄帝曰:外内皆在焉〔2〕 。切其脉口,滑小紧以沉者,病益甚,在中〔3〕 ;人迎气大紧以浮者,其病益甚,在外〔4〕 ;其脉口浮滑① 者,病日进〔5〕 ;人迎沉而滑者,病日损〔6〕 ;其脉口滑以沉者,病日进,在内〔7〕 ;其人迎脉滑盛以浮者,其病日进,在外〔8〕 。脉之浮沉及人迎与寸口气小大等者,病难已〔9〕 。病之在脏,沉而大者,易已;小为逆〔10〕 。病在腑,浮而大者,其病易已〔11〕 。人迎盛坚② 者,伤于寒〔12〕 ;气口盛坚② 者,伤于食〔13〕 。

①浮滑:《太素》作“滑而浮”。

②坚:《太素》作“紧”。

〔1〕【杨上善】 问其切脉知病衰甚。

〔2〕【杨上善】 外腑内脏,并有甚衰,故曰皆在。

〔3〕【杨上善】 脉口,阴位也。滑为阳也。小紧沉者,皆为阴也。按于脉口,得一阳三阴,则阴乘阳,故病益甚。病在五脏,故曰在中也。

〔4〕【杨上善】 人迎,阳位也。紧为阴也。大浮,阳也。二阳一阴,则阳乘阴,故病益甚。病在六腑,故曰在外也。

【张介宾】 益甚言进,方衰言退也。外内皆在,表里俱当察也。脉口者,太阴脏脉也,故曰在中而主五脏。人迎者,阳明腑脉也,故曰在外而主六腑。脉口滑小紧沉者,阴分之邪盛也。人迎大紧以浮者,阳分之邪盛也,故病皆益甚。

〔5〕【杨上善】 滑浮皆阳,在于阴位而得二阳,其气以和,故病日日廖损也。

〔6〕【杨上善】 一阴一阳在于阳位,其气易和,故病损。

【张介宾】 脉口为阴,浮滑者以阳加阴,故病日进。人迎为阳,沉滑者阳邪渐退,故病日损。损,减也。

〔7〕【杨上善】 一阴一阳在于阴位,故病日渐进,在五脏。

〔8〕【杨上善】 滑盛浮等俱为阳也,又在阳位,名曰太过,病增,在于六腑也。

【张介宾】 脉口人迎,经分表里,故其沉滑浮滑而病日进者,有在内在外之辨也。

〔9〕【杨上善】 诸有候脉浮沉及人迎寸口中气大小齐等者,是阴阳不得相倾,故病难已也。

【张介宾】 人迎寸口之脉,其浮沉大小相等者,非偏于阴,则偏于阳,故病难已。按《禁服》篇曰:春夏人迎微大,秋冬寸口微大,如是者命曰平人,则义有可知矣。

〔10〕【杨上善】 人迎寸口之中候之,知病在于内五脏中,其脉且沉且大,是为阴阳气合,虽病易已;其脉沉而小者,纯阴,故逆而难已也。

〔11〕【杨上善】 候之知病在外六腑中,其脉浮而且大,得其时易已。

【张介宾】 病在脏者,在六阴也,阴本当沉而大为有神,有神者阴气充也,故易已;若沉而细小,则真阴衰而为逆矣。病在腑者,在六阳也,阳病得阳脉者为顺,故浮而大者病易已;若或浮小,亦逆候也。

〔12〕【马莳】 此言病之间甚内外,可切人迎脉口以知之也。公以病之益甚、方衰难知为疑,帝言人迎主外,脉口主内,外内皆在,其病可得而知也。切其脉口,而滑脉兼小及紧以沉者,其病当在中,而为益甚也。切其人迎,而脉气既大兼紧以浮者,其病当在外,而为益甚也。然脉口不但脉滑兼小及紧以沉者为益甚,虽滑而带浮者,亦病必日进也。人迎不但脉大兼紧以浮者为益甚,若沉而带滑,则病可日减也。由此观之,则脉口浮而带滑者,病固日进,虽滑而带沉者亦然,但其病在内,所谓一盛、二盛、三盛,乃六阴经之为病也。义见前篇。人迎必沉而带滑者,幸得日损;若盛以浮者,必不能损,而为日进,但其病在外,所谓一盛、二盛、三盛,乃六阳经之为病也。义见前篇。不宁唯是,医工用指以脉之《伤寒论》曰“脉之”者本此。人迎与寸口,其脉气或小或大相等者,则外感、内伤俱未尽减,其病为难已也。然病在六阴,谓之在五脏也,必沉而大者,其病易已。盖沉为在内,大则有力也。若沉而带小,则病之在脏者未已也。病在六阳,谓之在六腑也,必浮而大者,其病易已。盖浮为在外,大为易散也。何以知人迎之为外感也?惟其脉之盛而且坚,是必伤于寒者所致耳。何以知脉口之为内伤也?惟其脉亦盛而且坚,是必伤于食者所致耳。

【杨上善】 人迎盛为阳也,紧则为阴也,谓冬因蛰寒气入腠,名曰伤寒,春为温病也。

〔13〕【杨上善】 盛为阴也。脉口盛而紧者,是因饥多食,伤脏为病也。

【张介宾】 人迎主表,脉盛而坚者,寒伤三阳也,是为外感。气口主里,脉盛而坚者,食伤三阴也,是为内伤。此古有之法也。今则止用寸口诊法,不为不妙;然本无以左右分内外之说,自王叔和以来,谬以左为人迎,右为气口,其失表里之义久矣。

雷公曰:以色言病之间甚奈何?黄帝曰:其色粗以明,沉夭者为甚。其色上行者,病益甚。其色下行如云彻散者,病方已〔1〕 。五色各有脏部,有外部,有内部也。色从外部走内部者,其病从外走内;其色从内走外者,其病从内走外。病生于内者,先治其阴,后治其阳,反者益甚;其病生于阳者,先治其外,后治其内,反者益甚〔2〕 。其脉滑大以代而长者,病从外来,目有所见,志有所恶,此阳气之并也,可变而已〔3〕 。

〔1〕【张介宾】 间甚,轻重也。粗,显也。言色有显而明,若沉夭者,其病必甚也。上行者浊气方升而色日增,日增者病日重。下行者滞气将散而色渐退,渐退者病将已。

〔2〕【张介宾】 各有脏部,统言色脏所属,各有分部也。外部言六腑之表,六腑挟其两侧也。内部言五脏之里,五脏次于中央也。故凡病色先起外部而后及内部者,其病自表入里,是外为本而内为标,故当先治其外,后治其内。若先起内部而后及外部者,其病自里出表,是阴为本而阳为标,故当先治其阴,后治其阳。若反之者,皆为误治,病必益甚矣。此与《标本病传论》文异义同,所当互考。

〔3〕【马莳】 此言病之间甚内外,可即色以知之,而有治病之法也。上文言以脉知病,而此则公欲以色知病,故帝言病之益甚者,其色本粗以明,而忽然沉夭不明者是也。又其色上行于面部之上,则邪气有升而无降,病之方为益甚。若其色乃降于面部之下,如云彻散,则邪气有降而无升,病之所以方衰也。且其色各有五脏之分部,有外部,有内部,其色从外部走内部者,病必从外走内;其色从内部走外部者,病必从内走外。所谓从内走外者,即病生于内也。内为阴经,外为阳经,当先治其阴,后治其阳。若先治其阳,而后治其阴,则病反甚矣。所谓从外走内者,即病生于外也。外为阳经,内为阴经,当先治其阳,后治其阴,若先治其阴,而后治其阳,则病反甚矣。此二段与《素问·标本病传论》、《灵枢·病传》篇“先治其本”同意,除腹胀、大小不利而言耳。既观其色,又观其脉,方为详审。其脉滑而带大、带代、带长者,皆阳脉也,乃为病从外来。其外症目有所妄见,志有所妄恶,乃阳气之并于外也,即当先治其阳,后治其阴,使之变焉,而病已矣。即此而推,则其脉涩而带小、带代、带短者,皆阴脉也,乃为病从内来。其内症而目有所见,志有所独处,乃阴气之并于内也,即当先治其阴,后治其阳,使之变焉,而病亦已矣。

【张介宾】 滑大以代而长者,阳邪之脉也。阳邪自外传里,故令人目有妄见,志有所恶,此阳并于阴而然。治之之法,或阴或阳,或先或后,择其要者先之,可变易而已也。

雷公曰:小子闻风者百病之始也,厥逆者寒湿之起也,别之奈何?黄帝曰:常候阙中,薄泽为风,冲浊为痹,在地为厥,此其常 也,各以其色言其病〔1〕 。

雷公曰:人不病卒死,何以知之?黄帝曰:大气入于脏腑者,不病而卒死矣〔2〕 。雷公曰:病小愈而卒死者,何以知之?黄帝曰:赤色出两颧,大如母指者,病虽小愈,必卒死。黑色处于庭,大如母指,必不病而卒死〔3〕 。

〔1〕【马莳】 此言病有风、有厥、有痹者,候之面部可知其病,审之五色可分其脏也。公以风为百病之始,病乃上部所感,厥逆为寒湿之起,病乃下部所感,何以别之为问。帝言欲知风与痹者,常候阙中,其色薄而润泽,病之感风者也。若冲浊而不清,则病之为痹者耳。至于冲浊之色见于地部,面部下停。则厥之为病也,盖厥自足经而上逆者耳。此皆其常色可验者。若夫欲知五脏之分病,则又以青为肝,以赤为心,以黄为脾,以白为肺,以黑为肾,各以其色而分五脏之风、痹,厥也。

【张介宾】 阙中,眉间也。风病在阳,皮毛受之,故色薄而泽。痹病在阴,肉骨受之,故色冲而浊。冲,深也。至如厥逆病起四支,则病在下而色亦见于地。地者,面之下部也。此其常候,故可因其色以言其病。

〔2〕【张介宾】 大气,大邪之气也。大邪之入者,未有不由元气大虚而后邪得袭之,故致卒死。卒,猝同。

〔3〕【马莳】 卒,猝同。母,拇同。此言人有不病而卒死者,有病虽小愈而卒死者,有其由与其验也。盖不病而卒死者,以大邪之气入于脏腑也。病虽小愈而卒死者,以赤色出于两颧,大如母指者,此其验也。拇指,足大指也。然不病而卒死者,有黑色见于首面,大如母指,此亦其所验也。

【张介宾】 如母指者,成块成条,聚而不散也。此为最凶之色,赤者固不佳,而黑者为尤甚,皆卒死之色也。

雷公再拜曰:善哉!其死有期乎?黄帝曰:察色以言其时〔1〕 。雷公曰:善乎!愿卒闻之。黄帝曰:庭者,首面也〔2〕 ;阙上者,咽喉也〔3〕 ;阙中者,肺也〔4〕 ;下极者,心也〔5〕 ;直下者,肝也〔6〕 ; 肝左者,胆也〔7〕 ;下者,脾也〔8〕 ;方上者,胃也〔9〕 ;中央者,大肠也〔10〕 ;挟大肠者,肾也〔11〕 ;当肾者,脐也〔12〕 ;面王以上者,小肠也〔13〕 ;面王以下者,膀胱子处也〔14〕 ;颧者,肩也〔15〕 ;颧后者,臂也〔16〕 ;臂下者,手也〔17〕 ;目内眦上者,膺乳也〔18〕 ;挟绳而上者,背也〔19〕 ;循牙车以下者,股也〔20〕 ;中央者,膝也〔21〕 ;膝以下者,胫也;当胫以下者,足也〔22〕 ;巨分者,股里也〔23〕 ;巨屈者,膝膑也〔24〕 。此五脏六腑肢节之部也,各有部分。有部分,用阴和阳,用阳和阴,当明部分,万举万当〔25〕 。能别左右,是谓大道。男女异位,故曰阴阳,审察泽夭,谓之良工〔26〕 。

〔1〕【张介宾】 察色以言时,谓五色有衰王,部位有克贼,色脏部位,辨察明而时可知也。

〔2〕【张介宾】 庭者,颜也,相家谓之天庭。天庭最高,色见于此者,上应首面之疾。

〔3〕【张介宾】 阙在眉心。阙上者,眉心之上也。其位亦高,故应咽喉之疾。

〔4〕【张介宾】 阙中,眉心也,中部之最高者,故应肺。

〔5〕【张介宾】 下极者,两目之间,相家谓之山根。心居肺之下,故下极应心。

〔6〕【张介宾】 下极直下为鼻柱,相家谓之年寿。肝在心之下,故直下应肝。

〔7〕【张介宾】 胆附于肝之短叶,故肝左应胆,而在年寿之左右也。

〔8〕【张介宾】 年寿之下者,相家谓之准头,是为面王,亦曰明堂。准头属土,居面之中央,故以应脾。

〔9〕【张介宾】 准头两旁为方上,即迎香之上,鼻隧是也,相家谓之兰台廷尉。脾与胃为表里,脾居中而胃居外,故方上应胃。

〔10〕【张介宾】 中央者,面之中央,谓迎香之外,颧骨之下,大肠之应也。

〔11〕【张介宾】 挟大肠者,颊之上也。四脏皆一,惟肾有两;四脏居腹,惟肾附脊。故四脏次于中央,而肾独应于两颊。

〔12〕【张介宾】 肾与脐对,故当肾之下应脐。

〔13〕【张介宾】 面王,鼻准也。小肠为腑,应挟两侧,故面王之上,两颧之内,小肠之应也。

〔14〕【张介宾】 面王以下者,人中也,是为膀胱子处之应。子处,子宫也。凡人人中平浅而无髭者多无子,是正子处之应。以上皆五脏六腑之应也。

〔15〕【张介宾】 此下复言肢节之应也。颧为骨之本,而居中部之上,故以应肩。

〔16〕【张介宾】 臂接乎肩,故颧后以应臂。

〔17〕【张介宾】 手接乎臂也。

〔18〕【张介宾】 目内眦上者,阙下两旁也。胸两旁高处为膺。膺乳者,应胸前也。

〔19〕【张介宾】 颊之外曰绳,身之后为背,故背应于挟绳之上。

〔20〕【张介宾】 牙车,牙床也。牙车以下主下部,故以应股。

〔21〕【张介宾】 中央,两牙车之中央也。

〔22〕【张介宾】 胫接于膝,足接于胫,以次而下也。

〔23〕【张介宾】 巨分者,口旁大纹处也。股里者,股之内侧也。

〔24〕【张介宾】 巨屈,颊下屈骨也。膝膑,膝盖骨也。此盖统指膝部而言。膑音牝。

【张介宾】 以上脏腑肢节部位。

〔25〕【张介宾】 部分既定,阴阳乃明。阳胜者阴必衰,当助其阴以和之。阴胜者阳必衰,当助其阳以和之。阴阳之用,无往不在,知其盛衰,万举万当矣。

〔26〕【马莳】 此言五脏六腑肢节之各有部分也。上文言:庭者,颜也。颜为额中,而此以庭为首面者,正以颜为最上,乃面之首耳。上文言:阙者,两眉间也。而此曰:阙上者,咽喉也,以咽喉之部,在眉间之上耳。又曰:阙中者,肺也。以阙之中即眉之间,正为肺之部耳。下极,鼻柱也,在两目之间,五脏肺为最高,而肺下即心,故曰下极者,心也。其心之直下者,即鼻柱而下也,为肝之部。肝之左,即为胆,则在鼻挟颧之间矣。其肝之下为脾。方者,鼻隧也。面王者,鼻隧之端也。鼻隧之上,即迎香之上,为胃,胃之外为大肠,乃正颧之下。大肠之外为肾,则大肠为中央,而胃与肾所以挟大肠也。当肾者,脐也,面王以上为小肠,面王以下为膀胱子处。此乃五脏六腑之部也。至于肢节,亦各有部。颧者,所以应肩。颧之后,所以应臂。臂之下,所以应手。又推而上之,其目内眦之上,所以应膺与乳也。又推而下之,颊外为绳,挟绳而上者,所以应背。循牙车以下,所以应股。其中央,所以应膝。膝之以下,所以应胫。当胫以下为足,其巨分者,所以应股之里。巨屈者,所以应膝膑。此又肢节之部分也。故尝统而论之,自额而下阙上,属首、咽喉之部分也。自阙中循鼻而下鼻端,属肺心肝脾肾五脏之部分也。自目内眦挟鼻而下至承浆,属胆、胃、大肠、小肠、膀胱六腑之部分也。自颧而下颊,属肩、臂、手之部分也。自牙车而斜下颐,属股、膝、胫、足之部分也。故第二节曰“五脏次于中央,六腑挟其两侧,首面上于阙庭,王宫在于下极”者,此也。是以见于面者,各有部分,惟其有此部分,则当知病在阳经,阴为之里,所以宜用阴以和阳也;病在阴经,阳为之表,所以宜用阳以和阴也。如《终始》篇写胆补肝、写肝补胆之意。明此部分,斯有万举万当之妙矣。又能别其左右,是谓能知大道也。又能分别男女,是谓能识阴阳也。如下文所谓“男子色在于面王者,为小腹痛”、“女子色在于面王者,为膀胱子处之病”者是也。庭者,首面也;阙上者,咽喉也;阙中者,肺也;下极者,心也;直下者,肝也;肝左者,胆也;下者,脾也;方上者,胃也;中央者,大肠也;挟大肠者,肾也;当肾者,脐也;面王以上者,小肠也;面王以下者,膀胱子处也。男子色在于面王,为小腹痛,下为卵痛,其圜直为茎痛。若女子当为膀胱、子处之病。五脏次于中央,六腑挟其两侧,首面上于阙庭,王宫在于下极。明堂者,鼻也;阙者,眉间也;庭者,颜也;蕃者,颊侧也;蔽者,耳门也。其间欲方大,去之十步皆见于外,如是者寿。明堂骨高以起,平以直。明堂润泽以清。颧者,肩也;颧后者,臂也;臂下者,手也;目内眦上者,膺乳也;挟绳而上者,背也;循牙车以下者,股也;中央者,膝也;膝以下者,胫也;当胫以下者,足也;巨分者,股里也;巨屈者,膝膑也。此五脏六腑肢节之部也。

【张介宾】 阳从左,阴从右,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故能别左右,是谓大道。男女异位者,男子左为逆右为从,女子右为逆左为从,故曰阴阳。阴阳既辨,又必能察其润泽枯夭,以决善恶之几,庶足谓之良工也。

沉浊为内,浮泽为外〔1〕 。黄赤为风,青黑为痛,白为寒,黄而膏润为脓,赤甚者为血,痛甚为挛,寒甚为皮不仁〔2〕 。五色各见其部,察其浮沉,以知浅深;察其泽夭,以观成败;察其散抟,以知远近;视色上下,以知病处〔3〕 ;积神于心,以知往今。故相气不微,不知是非;属意勿去,乃知新故〔4〕 。色明不粗,沉夭为甚;不明不泽,其病不甚〔5〕 。其色散,驹驹然未有聚,其病散而气痛,聚未成也〔6〕 。

〔1〕【张介宾】 内主在里在脏,外主在表在腑,皆言色也。

〔2〕【张介宾】 凡五色之见于面部者,皆可因此而知其病矣。不仁,麻痹无知也。

〔3〕【张介宾】 浮者病浅,沉者病深,泽者无伤,夭者必败,散者病近,抟者病远。抟,聚也。上者病在上,下者病在下。抟音团。

〔4〕【张介宾】 神积于心则明,故能知已往来今之事。相气不微,气不能隐也。不知是非,无是非之感也。属意勿去,专而无贰也。新故,即往今之义。相,去声。

〔5〕【马莳】 夭, 同。抟,团同。相,去声。此承上文而言审察部分之泽夭者,可以悉知其病也。部分有润泽者,有夭衰者,能审察之,谓之良工。其色为沉为浊,病乃在脏,故为在内。其色为浮为泽,病乃在腑,故为在外。黄与赤者为有风,青与黑者为有痛,白者为有寒,黄色而如膏之泽者为有脓,赤甚者为有血。然青黑虽为痛,而痛甚者又为挛;白者虽为寒,而寒甚者又为皮肤之不仁。不仁者,不知痛痒也。此五色者,各见于部分之中,必察其色之浮,而可以知病之浅;察其色之沉,而可以知病之深。察其色之泽,而可以知功之成;若夭,则衰败矣。察其色之散,而可以知病之近;若抟聚,则久矣。视其色在上,而可以知病于上;若在下,则病在下矣。积神气于己心,而病之为已往、为今病者,皆能知之。故相视气色不能至于精微者,不知病之为是为非;惟属意专心,而无所摇夺,则凡病之为新、为故者洞然也。且何以知病之为甚?其色贵于明,若明不能粗大,而反见沉夭者,病之所以为甚也。何以知病之不甚?其色虽贵于明泽,然不明不泽,而不至沉夭,病之所以不甚也。若此,则沉夭者诚可虑耳。

【张介宾】 色明不粗,言色之明泽不显,而但见沉夭者,其病必甚。若其虽不明泽,而亦无沉夭之色者,病必不甚也。

〔6〕【马莳】 此承上文而言五色之散者,其气虽痛,而聚则未成也。驹驹然者,色散如驹马之逸也。盖聚之成否,可即色之散聚以为验。故知色散而未有所聚,则其病尚散,所痛者不过气耳,聚安得而成乎!

【张介宾】 稚马曰驹。驹驹然者,如驹无定,散而不聚之谓。故其为病尚散。若有痛处,因于气耳,非积聚成形之病也。

肾乘心,心先病,肾为应,色皆如是〔1〕 。男子色在于面王,为小腹痛,下为卵痛,其圜直为茎痛。高为本,下为首,狐疝 阴之属也〔2〕 。女子在于面王,为膀胱子处之病,散为痛,抟为聚,方圆左右,各如其色形。其随而下至胝为淫,有润如膏状,为暴食不洁〔3〕 。

〔1〕【马莳】 此承上文而言病有先克之色,所以受克者为必病也。上文言:下极者,心也。心之色主赤。挟大肠者,肾也。肾之色主黑。今下极之色黑,乃肾之乘心也,故心先受病,以肾色来克为之应耳。然不惟心被肾克者为然,凡肝部见肺色,脾部见肝色,肺部见心色,肾部见脾色,及六腑之相克者,皆如是法以推之耳。

【张介宾】 水邪克火,肾乘心也。肾邪乘心,心先病于中,而肾色则应于外,如以下极而见黑色者是也。不惟心肾,诸脏皆然。凡肝部见肺色,肺部见心色,肾部见脾色,脾部见肝色,及六腑之相克者,其色皆如是也。

〔2〕【张介宾】 面王上下,为小肠膀胱子处之部,故主小腹痛下及卵痛。圜直者,色垂绕于面王之下也。茎,阴茎也。高为本,下为首,因色之上下而分茎之本末也。凡此者,总皆狐疝 阴之属。 , 同。

〔3〕【马莳】 此言部分之色当分男女以知其病也。男子之色在于面王,鼻端。当为小腹痛;其色见于面王之下,当为阴卵痛;其色见于面王之下,圆而且直,当为茎垂痛。其色见于面部,高者为本,以男子属阳,阳在上也;下者为首,其色从上而之下,似物之有首者向下而行,故病在于内,即如其色,当如狐疝 阴之属也。女子之色在于面王,当为膀胱经及妊子处之有病,即胞络宫也。其气色散者,为痛而不至成聚,若气色抟聚不散,则成聚而不止于痛。然其聚之在内者,或方或圆,或左或右,各如其外色之形耳。若其色随而下行,至于尾骶,则其病之在下者,当有淫浸之物,《素问·痿论》谓之白淫。润泽如膏之状者在也。不然则为暴食间即出不洁之物耳。何也?其下行之势,内外一致也。

【张介宾】 面王之部与男子同,而病与男子异者,以其有血海也。色散为痛,气滞无形也。色抟为聚,血凝有积也。然其积聚之或方或圆,或左或右,各如其外色之形见。若其色从下行,当应至尾骶,而为浸淫带浊,有润如膏之物。或暴因饮食,即下见不洁。盖兼前后而言也。胝,当作骶,音底,尻臀之间也。

左为左,右为右,其色有邪,聚散而不端,面色所指者也〔1〕 。色者,青黑赤白黄,皆端满有别乡。别乡赤者,其色赤大如榆荚,在面王,为不日〔2〕 。其色上锐,首空上向,下锐下向,在左右如法〔3〕 。以五色命脏,青为肝,赤为心,白为肺,黄为脾,黑为肾。肝合筋,心合脉,肺合皮,脾合肉,肾合骨也〔4〕 。

〔1〕【马莳】 此又言部分之色当分左右,以知其邪也。凡男女之色见于左者,则病必在左;见于右者,则病必在右。其色有邪气,或聚散而不端正,一如其面色所指,即可以知其病耳。

【张介宾】 色见左者病在左。色见右者病在右。凡色有邪而聚散不端者,病之所在也。故但察面色所指之处,而病可知矣。

〔2〕【马莳】 此又言五色各有别乡,其色粗者,其病久也。别者,异也。别乡者,即分部也。所谓色者,即青黑赤白黄之色,皆端正盈满,各有分部。假如心色主赤,小肠亦赤,其色如榆荚之大,在于面王之部,则是小肠有病,非止于一日也。

【张介宾】 色者,言正色也。正色凡五,皆宜端满。端谓无邪,满谓充足。有别乡者,言方位时日各有所主之正向也。别乡赤者,又言正向之外,而有邪色之见也。赤如榆荚见于面王,非其位也。不当见而见者,非其时也。是为不日。不日者,失其常度之谓。此单举赤色为喻,而五色之谬见者,皆可类推矣。乡,向同。

〔3〕【马莳】 此又言五色,上锐则上向,下锐则下向,而左右亦然也。色者,即上节五色也。锐,气色端尖锐也。首空者,即上文颜为庭。庭者,首面也。今曰首空,犹云脑空也。

【张介宾】 凡邪随色见,各有所向,而尖锐之处,即其乘虚所进之方。故上锐者,以首面正气之空虚,而邪则乘之上向也。下锐亦然。其在左在右皆同此法。

〔4〕【马莳】 此又言五色属于五脏,而五脏各有所合,乃为视色之总诀也。盖青色属肝,而肝合于筋,故见其色之青者,即可以知其为筋之病也。余脏仿此。

【张介宾】 此总结上文而言五色五脏之配合,如青属肝肝合筋,凡色青筋病者,即为肝邪,而察其所见之部,以参酌其病情。诸脏之吉凶,可仿此而类推矣。

论勇第五十〔1〕

黄帝问于少俞曰:有人于此,并行并立,其年之长少等也,衣之厚薄均也,卒然遇烈风暴雨,或病或不病,或皆病,或皆不病,其故何也〔2〕 ?少俞曰:帝问何急?黄帝曰:愿尽闻之〔3〕 。少俞曰:春青风,夏阳风,秋凉风,冬寒风。凡此四时之风者,其所病各不同形〔4〕 。黄帝曰:四时之风,病人如何?少俞曰:黄色薄皮弱肉者,不胜春之虚风〔5〕 ;白色薄皮弱肉者,不胜夏之虚风〔6〕 ;青色薄皮弱肉者,不胜秋之虚风〔7〕 ;赤色薄皮弱肉者,不胜冬之虚风也〔8〕 。黄帝曰:黑色不病乎?少俞曰:黑色而皮厚肉坚,固不伤于四时之风;其皮薄而肉不坚,色不一者,长夏至而有虚风者,病矣〔9〕 ;其皮厚而肌肉坚者,长夏至而有虚风,不病矣。其皮厚而肌肉坚者,必重感于寒,外内皆然,乃病。黄帝曰:善〔10〕 。

〔1〕【马莳】 内论勇怯之士,忍痛不忍痛,故名篇。

〔2〕【张介宾】 卒音猝。

〔3〕【张介宾】 急者,先也。

〔4〕【张介宾】 春之青风得木气,夏之阳风得火气,秋之凉风得金气,冬之寒风得水气。凡此四时之风,各有所王,有所王则有所制,故其所病各不同形也。

〔5〕【张介宾】 黄者,土之色。黄色薄皮弱肉者,脾气不足也,故不胜春木之虚风。

〔6〕【张介宾】 白者,金之色。白色薄皮弱肉者,肺气不足也,故不胜夏火之虚风而为病。

〔7〕【张介宾】 青者,木之色。青色薄皮弱肉者,肝气不足也,故不胜秋金之虚风而为病。

〔8〕【张介宾】 赤者,火之色。赤色薄皮弱肉者,心气不足也,故不胜冬水之虚风而为病。

〔9〕【张介宾】 黑者,水之色。黑色而皮薄肉不坚,及色时变而不一者,肾气不足也,故不胜长夏土令之虚风而为病

〔10〕【马莳】 此言人之受邪而有病否者,以其色有不一,皮有厚薄,肉有坚脆也。少俞言:四时各有虚邪贼风,在春名为青风,在夏名为阳风,在秋名为凉风,在冬名为寒风。人之色黄、皮薄、肉弱者,主脾气不足,不能胜春之青风而为病,木来克土也。色白、皮薄、肉弱者,主肺气不足,不能胜夏之阳风而为病,火来克金也。色青、皮薄、肉弱者,主肝气不足,不能胜秋之凉风而为病,金来克木也。色赤、皮薄、肉弱者,主心气不足,不能胜冬之寒风而为病,水来克火也。其所以成病者如此。至于有不病者,正以色黑而皮厚肉坚者,不伤于四时之虚风。若色黑而皮薄肉脆者,则伤于长夏之虚风耳。长夏虚风者,见于六月,而与阳风同也,亦土能克水之义耳。彼黑色而皮厚肉坚者,虽长夏之虚风亦不能伤之也,岂特不伤于四时之风哉!但色黑而皮厚肉坚者,亦有四时而为病,必其既感于风,又重感于寒,既病于内,又感于外,始有所病,不然则未必成病也,其异于他色之易病者远矣。

【张介宾】 若黑色而皮厚肉坚者,虽遇长夏之虚风,亦不能病;但既感于风,又感于寒,是为重感,既伤于内,又伤于外,是为外内俱伤,乃不免于病也。然则黑色而皮肉坚者,诚有异于他色之易病者矣。

黄帝曰:夫人之忍痛与不忍痛者,非勇怯之分也。夫勇士之不忍痛者,见难则前,见痛则止。夫怯士之忍痛者,闻难则恐,遇痛不动。夫勇士之忍痛者,见难不恐,遇痛不动。夫怯士之不忍痛者,见难与痛,目转面盻,恐不能言,失气惊〔1〕 ,颜色变化〔2〕 ,乍死乍生。余见其然也,不知其何由,愿闻其故〔3〕 。少俞曰:夫忍痛与不忍痛者,皮肤之薄厚,肌肉之坚脆缓急之分也,非勇怯之谓也〔4〕 。

〔1〕【张介宾】 一本无“惊”字。

〔2〕【张介宾】 一本作“变化”。

〔3〕【张介宾】 此问能忍痛与不能忍痛者,非由勇怯而然也。夫勇士之气刚,而有不能忍痛者,见难虽不恐,而见痛则退矣。怯士之气馁,而有能忍痛者,闻难则恐,而遇痛不动也。又若勇而忍痛者,见难与痛皆不惧。怯而不忍痛者,见难与痛则目转眩旋,面盻惊顾,甚至失言变色,莫知死生。此四者之异,各有所由然也。

〔4〕【马莳】 难,去声。此言人之忍痛不忍痛者,以其皮肉有不同,而非由于勇怯之故也。勇士有不忍痛者,见难虽能向前,而见痛则止。彼怯士有能忍痛者,见难虽恐,而遇痛则不动也。勇士有忍痛者,见难固不恐,而遇痛亦不动。彼怯士之不忍痛者,不分见难与痛,目转而盻,恐惧不敢出一言,退然失气,恍然而惊,颜色卒变,甚至乍死乍生也。殊不知忍痛者,正以皮厚肉坚且缓也;不忍痛者,正以皮薄肉脆且急也。岂关于勇怯之故哉!

【张介宾】 此性质之当辨也。

黄帝曰:愿闻勇怯之所由然。少俞曰:勇士者,目深以固,长冲直扬,三焦理横,其心端直,其肝大以坚,其胆满以傍,怒则气盛而胸张,肝举而胆横,眦裂而目扬,毛起而面苍,此勇士之由然者也〔1〕 。黄帝曰:愿闻怯士之所由然。少俞曰:怯士者,目大而不减,阴阳相失,其焦理纵, 骬短而小,肝系缓,其胆不满而纵, 肠胃挺,胁下空,虽方大怒,气不能满其胸,肝肺虽举,气衰复下,故不能久怒,此怯士之所由然者也〔2〕 。

〔1〕【张介宾】 目者五脏六腑之精也,目深以固,脏气之坚也。长衡,阔大也,即从衡之意。直扬,视直而光露也。三焦理横,凡刚急者肉必横,柔缓者肉必纵也。其心端直者,刚勇之气也。大以坚、满以傍者,傍即傍开之谓,过于人之常度也。怒则气盛而胸张、眦裂而目扬者,勇者之肝胆强,肝气上冲也。毛起者,肝血外溢也。面苍者,肝色外见也。此皆勇士之由然。然则勇怯之异,其由于肝胆者为多,故肝曰将军之官,而取决于胆。

〔2〕【马莳】 此论勇怯之士所以有不同也。夫所谓勇士者,两目至深,且不转睛逃避而甚固,有长冲直扬之势,内之三焦纹理横生,心则端正而直,肝则甚大而坚,胆则汁满而横,下怯士不满而纵,则此曰满而傍者,义当为满而横也。及其怒也,气盛而胸张,肝举而胆横,眦裂而目扬,毛起而面苍,此皆勇士之所以然也。夫所谓怯士者,外目虽大而不深,开闭相失,转睛不常也,内之三焦纹理则纵, 骬之骨乃短而小。本经《本脏》云: 骬小短举者,心下。肝之系则缓,胆则不满而纵,肠胃则挺然而不曲,胁下则空而不坚,虽方大怒,气不能满其胸中,肝叶虽举,气衰复下,所以不能久怒,此乃怯士之所以然也。

【张介宾】 减,当作缄,封藏之谓。目大不缄者,神气不坚也。阴阳相失者,血气易乱也,即转盻惊顾之意。其焦理纵者,肉理不横也。 短小者,其心卑小而甘出人下也。肝系缓者,不急也。胆不满而纵者,汁少形长也。肠胃挺者,曲折少也。胁下空者,肝气不实也,此其肝胆不充,气不能满,以故旋怒旋衰,是皆怯士之由然。愚按:勇者刚之气,怯者懦之质。然勇有二:曰血气之勇,曰礼义之勇。若临难不恐,遇痛不动,此其资禀过人;然随触而发,未必皆能中节也。若夫礼义之勇,固亦不恐不动,而其从容有度,自非血气之勇所可并言者。盖血气之勇出乎肝,礼义之勇出乎心。苟能守之以礼,制之以义,则血气之勇可自有而无;充之以学,扩之以见,则礼义之勇可自无而有。昔人谓勇可学者,在明理养性而已。然则勇与不勇虽由肝胆,而其为之主者,则仍在乎心耳。纵,平声。 ,音结于。

黄帝曰:怯士之得酒,怒不避勇士者,何脏使然?少俞曰:酒者,水谷之精,熟谷之液也,其气慓悍,其入于胃中,则胃胀,气上逆,满于胸中,肝浮胆横,当是之时,固比于勇士,气衰则悔。与勇士同类,不知避之,名曰酒悖也〔1〕 。

〔1〕【马莳】 此言怯士得酒而不避勇士之故也。盖酒为水谷之精,熟谷之液。此语又见《营卫生会》篇。其气则慓悍,故入于胃中,则胃胀,气逆胸满,肝浮胆横,斯时方将自比于勇士,而不知避之,至于酒气既衰,则悔,此之谓因酒而悖逆者耳。

【张介宾】 慓,急也。悍,猛也。酒之性热气悍,故能胀胃浮肝,上气壮胆。方其醉也,则神为之惑,性为之乱,自比于勇而不知避;及其气散肝平,乃知自悔。是因酒之所使,而作为悖逆,故曰酒悖。愚按:酒为水谷之液,血为水谷之精,酒入中焦,必求同类,故先归血分。凡饮酒者身面皆赤,即其征也。然血属阴而性和,酒属阳而气悍,血欲静而酒动之,血欲藏而酒乱之,血无气不行,故血乱气亦乱,气散血亦散,扰乱一番,而血气能无耗损者,未之有也。又若人之禀赋,脏有阴阳,而酒之气质,亦有阴阳。盖酒成于酿,其性则热;汁化于水,其质则寒。故阳脏者得之则愈热,阴脏者得之则愈寒。所以纵酒不节者,无论阴阳,均能为害。凡热盛而过饮者,阳日胜则阴日消,每成风瘅肿胀;寒盛而过饮者,热性去而寒质留,多至伤肾败脾。当其少壮,则旋耗旋生,固无所觉;及乎中衰而力有不胜,则宿孽为殃,莫能御矣。然则酒悖之为害也,所关于寿元者非细,其可不知节乎?慓音飘。悍音旱。

背腧第五十一〔1〕

黄帝问于岐伯曰:愿闻五脏之腧① 出于背者〔2〕 。岐伯曰:胸中大俞② 在杼骨之端〔3〕 ,肺俞在三焦③ 之间,心俞在五焦之间,膈④ 俞 在七焦之间,肝俞在九焦之间,脾俞在十一焦之间,肾俞在十四焦之间,皆挟脊相去三寸所〔4〕 。则欲得⑤ 而验之,按其处,应在中而痛解,乃其俞也〔5〕 。灸之则可,刺之则不可⑥ 。气盛则写之,虚则补之。以火补者,毋吹其火,须自灭也。以火写者,疾吹其火,传⑦ 其艾,须其火灭也〔6〕 。

①腧:《太素》作“输”。

②俞:《太素》作“输”,下同。

③焦:《太素》作“椎”,下同。

④膈:《太素》作“鬲”。

⑤则欲得:《太素》作“即欲”。

⑥不可:《太素》作“可”。

⑦传:《太素》作“傅”。

〔1〕【马莳】 论五脏之腧在背,故名篇。

〔2〕【杨上善】 五脏之输者,有在手足,今者欲闻背之五输也。

【张介宾】 五脏居于腹中,其脉气俱出于背之足太阳经,是为五脏之腧。故唐太宗读《明堂针灸》书云:人五脏之系,咸附于背。诏自今毋得笞囚背,盖恐伤其脏气,则伤其命也。太宗之仁恩被天下,于此可想见矣。其有故笞人背以害人者,呜呼!又何心哉?腧音恕。本经腧、输、俞,三字俱通用。

〔3〕【杨上善】 杼骨,一名大杼,在于五脏六腑输上,故是胸之膻中气之大输者也。

【张介宾】 大腧,大杼穴也,在项后第一椎两旁,故云杼骨之端。

〔4〕【杨上善】 输,尸句反,送致也。此五脏输侠脊即椎间相去远近,皆与《明堂》同法也。

【张介宾】 焦即椎之义,指脊骨之节间也,古谓之焦,亦谓之 ,后世作椎。此自大腧至肾腧左右各相去脊中一寸五分,故云侠脊相去三寸所也。愚按:诸焦字义,非专指骨节为言,盖谓脏气自节间而出,以行于肉理脉络之分,凡自上至下皆可言焦。所以三焦之义,本以上中下通体为言,固可因此而知彼也。

〔5〕【杨上善】 以下言取输法也。纵微有不应寸数,按之痛者为正。

【张介宾】 此所以验取穴之法也。但按其腧穴之处,必痛而且解,即其所也。解,痠软解散之谓。解音械。

〔6〕【马莳】 焦,当作“ ”。后世作“脾俞”,俞、输通用。毋,无同。此言五脏之腧可灸不可刺,而有补写之法也。五脏之俞,皆在于背,故背中大腧,在杼骨之端。大俞者,大杼穴也,去中行督脉经大椎穴左右各开一寸半。其肺俞,以中行三椎为主。心俞,以中行五椎为主。膈俞,以中行七椎为主。肝俞,以中行九椎为主。脾俞,以中行十一椎为主。肾俞,以中行十四椎为主,左右各开中行一寸半,挟中行脊骨而计之,则相去三寸所。故欲得验诸穴者,乃按其处,其中必应之,而内痛乃解,是乃五脏之各俞穴也。但灸之则可,刺之则不可。故邪气盛则写之,正气虚则补之。凡以灸火而补之者,毋吹其火,必待其火之自灭可也。以灸火而写之者,当疾吹其火,即传递其艾以继之,须其火之速灭可也。

【杨上善】 针之补写,前后数言,故于此中,言灸补写。火烧其处,正气聚,故曰补也;吹令热入,以攻其病,故曰写也。傅音付。以手拥傅其艾吹之,使火气不散也。

【张介宾】 此言五脏之腧,但可灸而不可刺也。不惟针有补写,而灸亦有补写。凡欲以火补者,勿吹其火致令疾速,必待其从容自灭可也。凡欲以火写者,必疾吹其火,欲其迅速,即传易其艾,须其火之速灭可也。此用火补写之法。